一刀倾情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安喜县尉
厉秋风心下暗想,蔡京说话确是难听,不过与你司徒先生这张嘴相比,他还是好的多了。
却听那张老六接着说道:“尹捕头,你好不懂得轻重,怎么把庵堂四周的人全撤了回来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咱们可没法向黄大人交待!”
尹捕头赔笑道:“张六爷,是贵派的朋友听到大门口吵了起来,便跑回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崔掌门吩咐过了,要我手下的兄弟听从贵派的指挥。既然贵派的朋友到了这里,我手下的兄弟自然也跟了过来……”
他尚未说完,却听那张老六道:“还不快让你的手下回到原处!都给我将招子放亮一些,若是出了闪失,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只听得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大群人乱糟糟地从左右两侧向尼庵四周跑了过去。
却听蔡京说道:“你们天龙门好没规矩,掌门人没有说话,倒是你张老六在这里指手划脚,耀武扬威。要是搁在咱们碧云坞,如此不懂尊卑长序的王八蛋,早就打断双腿赶了出去!”
张老六大怒,口中喝道:“你他妈的把嘴巴放干净一些,‘张老六’三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碧云坞和天龙门众弟子见首领对骂,纷纷站出来帮腔,双方都是些粗豪汉子,骂起人来花样百出,污言秽语满天飞,让人不忍卒听。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沉声说道:“都不要吵了。咱们都是黄大人请过来帮忙,何必吵闹个不停!”
这人声音倒并不算高,只不过这声音缓缓送了出来,尼庵前虽是人声鼎沸,却也压不住此人的说话声。
厉秋负心下一凛,暗想这人好深厚的内力,竟然不在刘涌等人之下,想必便是天龙门掌门人崔延寿。
此人话音一落,墙外的吵闹声登时平息了下去。只听那人接着说道:“蔡公子,便是蔡坞主亲自到了这里,却也不敢如此大喇喇的与我说话。你是一个晚辈,岂可如此无礼”
却听蔡京说道:“姓崔的,你在这里摆什么掌门人的臭架子便是黄知县在我面前,也没像你这般大摇大摆,指手划脚。庙里的黄大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既然你是奉黄大人之命前来接她,便也要听我的吩咐。”
厉秋风和司徒桥听蔡京得意洋洋地说话,心下均想:“此人真是一个大白痴。到了这里还摆出这副臭架子,岂不是自寻倒霉”
蔡京话音方落,却听杜铁心出来打圆场,口中说道:“大少爷,崔掌门也是好意……”
他话音未落,却听蔡京怒道:“他若是好意,便不会这般大喇喇地在我面前说话了。”
却听张老六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你爹难道没和你提过我掌门师兄的名头么”
蔡京哈哈一笑,道:“我爹爹自然向我提起过河南的武林前辈。他老人家要我到了河南之时,须得尊敬当地的武林前辈。比如说遇到嵩山少林寺住持永惠大师、嵩山派掌门林义郎先生、无极观观主云轩仙姑,我是一定要恭恭敬敬地执晚辈礼。只不过什么天龙门天狗门,我爹爹却没有提过……”
他话音未落,忽听得杜铁心惊叫道:“大少爷小心……”
只是杜铁心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鼓噪之声大起,有人大叫:“快放下少主!”
却听杜铁心颤声说道:“崔掌门,您是武林前辈,何必与晚辈为难我家少主极少在江湖中走动,不晓得崔掌门的名头,说话之时多有得罪,还请崔掌门多多原谅才是。”
崔延寿冷笑一声,道:“这时候想起我是武林前辈,只怕已经晚了。小子,吃了老夫一记耳光,想来脸上不大舒服罢”
蔡京却没有说话,想来是被崔延寿打了一记耳光之后,这才知道害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厉秋风和司徒桥听得碧云坞和天龙门大起纷争,心下暗自高兴。便在此时,忽听得大殿正门处“吱呀”一声响,两人急忙将身子紧紧贴到了墙上,生怕被人发现了行踪。
只听得大殿处脚步声响起,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只不过两人走到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一个年轻女子低声说道:“钟师伯,这姓崔的武功极高,便是师父回来,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外面还有不少别派人物,这可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一个苍老的女子声音说道:“眼下他们起了内讧,师妹若是回来,远远瞧见聚了这么多人,自然会小心在意,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闯将进来。方才我从门缝中望去,外面虽然聚了不少人,却并无喇嘛在内,想来鲁师妹还没有将那喇嘛甩掉,暂时还不会回来。”
她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你师父极是细心,想来定能逢凶化吉,你就不要担心了。”
那年轻女子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院子外头仍是人声鼎沸,骂声震天。
厉秋风和司徒桥却是心思机敏之辈,已自从那“钟师伯”的声音中听出了她深深的担忧。只不过那年轻女子毫无江湖经验,倒信了这位“钟师伯”的安慰之语。
那两名女子沉默了片刻,只听得殿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响,紧接着传来了关门声,想来两人又回到了大殿之中。
厉秋风听得尼庵外乱成一团,想来崔延寿等人顾忌黄大小姐刚烈,不敢硬闯进来。是以他低声对司徒桥说道:“司徒先生,你在院中望风,我想法子进到大殿,和黄大小姐说明事情原委,再想法子带她离开此地。”
司徒桥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尽管去便是,若有了变故,我便出声示警。”
厉秋风蹑手蹑脚绕到大殿之前,却见左右厢房没有半点灯光。厉秋风心下暗想,尼庵外围了这么多江湖汉子,庵中的女尼想来都退入大殿。怎生想个法子进入大殿之中,却又不惊扰了众人。
他正藏在门外苦思计谋之时,却听殿内那钟师伯说道:“慧清,你到厢房中去取几领僧袍来,给几位师弟穿上。她们身子骨儿单薄,可受不了这么厉害的寒气。”
厉秋风心下一凛,急忙将身子紧紧倚靠在门边。只听有人答应了一声,紧接着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出来。厉秋风倚在门边,门开了之后,将他挡在门后,那人却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待她走出来之后,转身便要将殿门关上,却与厉秋风打了一个照面。
只见这人身穿黑色僧袍,头戴圆顶僧帽,却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尼。她乍看到门后藏着一人,吓得目瞪口呆,正要张嘴大叫。厉秋风右手伸出,电光火石间点了她五处大穴。女尼哼也没哼一声,便即委顿着倒在地上。
这女尼恰好倒在门口,却听殿内数声惊呼,紧接着那钟师伯说道:“慧清,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莽撞明知道外面下雪,走路时也不多加小心,大失礼仪,罪过,罪过。”
厉秋风将身子藏在门后,双手在慧清肋下一托,将她的身子从地上提了起来。随即藏在慧清身后,托着她的身子急向殿内闯了进去。却听一名女子惊叫了一声,口中说道:“师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5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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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子话音方落,只听那钟师伯惊道:“大家小心,敌人攻进来了!”
厉秋风托着女尼慧清闯入大殿,此时听那钟师伯呼喝之声,知道行藏已露。他生怕殿中诸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即动手围攻,急忙伸出右手,解开了慧清被封住的穴道,同时身子向后疾退,已自到了大殿门前,随手将殿门关上。只不过当他正想出言解释之时,却见眼前寒光闪动,一柄长剑已自刺到他面前。
厉秋风见长剑到了眼前,脑袋向右一偏,那长剑“唰”的一声,自他脑袋左侧刺了过去。“铎”的一声,剑尖已刺入殿门。
厉秋风让开一剑,却见出剑的也是一位女尼,只不过年纪要比慧清小了不少。她这一剑刺入木门,剑势已然用老,胸前要害尽在厉秋风攻击范围之内。此时厉秋风只须打出一拳或踢上一脚,立时便可重创这女尼。那女尼自然也知道自己陷入险境,不由得面色大变。
便在此时,却听得两声娇喝,两柄长剑从左右刺了过来,直取厉秋风左右两肋。出剑之人倒不在于想要杀掉厉秋风,而是攻敌之所必救,要解了先前出剑的女尼之危。
此时厉秋风背倚殿门,退无可退,左右又有长剑攻到,外人看来自是极为凶险。只不过厉秋风虽然面对三柄长剑,却知道这三人剑术虽然精妙,以气力而论,却只是江湖三四流人物。是以长剑刺出之时,厉秋风已料敌先机。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他身形晃动,硬生生地从那年轻女尼的身边挤了过去。
他身形如电,直到与那女尼擦肩而过之时,从左右攻到的两柄长剑方才刺到殿门前。只听“铮”的一声响,两人长剑相交,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生怕伤到同伴,急忙收剑回撤。
这三人先后出剑攻击厉秋风,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厉秋风如鬼魅一般躲开了三人的连环攻击,已自冲入了大殿之内。三人心下俱是一凛,暗想:“世上怎么会有人武功如此了得!”
只不过三人深知敌人若冲入大殿,便是极大的祸患。是以明知敌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却也绝不退避。只听三人齐声呼喝,一起转过身来,各自挥舞长剑,便要向厉秋风追杀过去。
便在此时,只听那钟师伯喝道:“不必打了。他若想伤你们,早已得手了。”
三人听得那钟师伯说话,齐齐停下了脚步,将长剑握在手中,心下虽然惊疑不定,却也不敢倔强,齐声说道:“是,谨听师父教诲。”
厉秋风背对着三人,这才看清殿内的情势。只见这殿内并不大。中间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神像,神像前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几盘供品。只不过供品尽是些馒头而已。殿内点着五六支蜡烛,只是烛火昏暗,加上方才那三人出剑攻击厉秋风,进退之际搅动起风来,使得烛火摇晃不定,更显得殿内阴森恐怖。
却见供桌前站着一位女尼,看年纪倒也并不甚老,只不过一脸苦像,面有忧色。四周高高矮矮还站了十几位女尼,年轻都不甚大。只有一位俗家打扮的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面目姣好,只是一脸忧伤,看上去颇为愁苦。
这女子站在供桌前那女尼身边,正自一脸惊愕地看着厉秋风,颤声说道:“你、你……我认得你……”
厉秋风一怔,道:“恕在下眼拙,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姑娘”
那女子道:“那日在酒馆前,你和几个人在酒馆内……”
厉秋风一惊,仔细看那女子,立时想起当日在小镇酒馆之中,被多吉喇嘛打死的那位老妇曾经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出声示警。眼前这女子的身形与那年轻姑娘颇为相似,只不过面容却是大不相同。
厉秋风沉声说道:“敢问您就是出言提醒咱们的那位前辈身边的那位姑娘么”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当时师父给我易过容,是以你认不出我来。”
厉秋风道:“原来如此。请问姑娘是否姓黄”
那女子点了点头,正想说话,供桌前那女尼走上前几步,对厉秋风道:“阁下武功了得,出手之际留了余地,想来与庵外那些恶人不是一路。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少年英雄”
厉秋风拱手说道:“晚辈姓厉,奉了一位前辈之命,到此地寻找黄姑娘。方才进入这庵堂之前,生怕与各位起了误会,才点了方才那位大师的穴道,想进入大殿之后再向各位解释。得罪了各位大师,还请恕罪。”
那年轻女子听厉秋风受人所托来寻找自己,脸色登时大变,道:“是修武县知县黄大人要你来的么”
厉秋风摇了摇头,正想说话,那女子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是蔡家要你来的!”
她说完之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想躲在供桌前那女尼身后。
厉秋风知道这女子便是黄知县的女儿,还以为自己是蔡家请来要抓她回去的高手。生怕再生误会,急忙说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受一位前辈所托,要将姑娘护送到无极观。”
众人听到厉秋风说出“无极观”三字,立时面色大变。那女尼颤声说道:“托你做事的那人、那人……”
她说到此处,已然说不下去了。厉秋风知道这女尼不似旁人,江湖阅历极多,已然猜到那老妇遇到不测。只不过此事重大,若是有所隐瞒,必然再生误会。是以硬着头皮说道:“那位前辈受奸人所害,已然不幸去世。”
他话音未落,那年轻女子身子晃了几晃,登时坐到了地上。两位年轻女尼急忙抢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只见她面色惨白,两行泪水流过面庞,嘴角不住抽搐,想要出声痛哭,却哭不出声来。
那年长女尼神情黯然,双手合什,口中喃喃说道:“师妹,你一生苦命,如今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也算是解脱了。阿弥佗佛。”
只见这女尼闭上双眼,嘴唇上下翕动,想来是在为那老妇诵经祈福。大殿内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尼庵之外兀自一片吵闹之声,直传到大殿中来了。
过了片刻,那年长女尼缓缓睁开了双眼,对厉秋风道:“我师妹去世之时,可曾留下什么话么”
厉秋风有些为难,看了黄大小姐一眼,道:“那位前辈去世之前,确是有话要晚辈转告黄姑娘。只是……”
那女尼见厉秋风面露为难之色,知道他不晓得自己身份,是以不敢轻易吐露实情,心中对厉秋风的谨慎颇为赞许。于是点了点头,道:“贫僧出家之前,曾是无极观的火工道人,不入观中坤道名箓。其后贫僧看破世情,到了这苦乐庵出家为尼。因为贫僧年长几岁,云真师妹便称我为师姐。我二人虽分属释道两家,却也算得上是方外的朋友。”
厉秋风这才知道那老妇名叫云真,当下沉声说道:“那位前辈既然法号云真,想来与名震天下的无极观十二仙姑平辈。只不过晚辈从来没有听过这位云真仙姑的名字,幸好大师点拨,今日才恍然大悟。云真前辈受奸人所害,受了重伤。晚辈机缘巧合之下,恰好遇到了云真前辈。她临终之前,叮嘱晚辈到王庙村一处尼庵之中,护送黄姑娘前往云台山无极观,托付给无极观观主云轩真人……”
他说到此处,生怕众人对自己的身份仍然存疑,便从怀中掏出了云真临终前交给自己的玉如意,举在手中道:“这是云真前辈交给晚辈的信物,请大师和黄姑娘查验。”
那女尼将玉如意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片刻,神情哀伤,颤声说道:“想不到过了几十年,师妹一直将这如意藏在身上。这蠢物害了她一辈子,却也让她不负此生。是凶是吉、是福是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女尼说完之后,将玉如意递给黄大小姐,口中说道:“这是你师父的遗物,你收着罢。”
黄大小姐颤抖着双手将玉如意接了过去,颤声说道:“师父引开那喇嘛之前,曾对我说过,若是她回不来,见到这玉如意,便如她亲至。想不到、想不到……”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脸面,无声地抽泣起来。
厉秋风对那女尼道:“敢问大师法号”
那女尼道:“边鄙小寺,哪敢称什么大师。贫僧法号圆觉,俗家姓氏乃是钟氏。”
厉秋风这才明白黄大小姐为何会称这位女尼为钟师伯,心下暗想,依这位圆觉大师所言,她曾在无极观做火工道人。按理说她若看破了红尘,在无极观束发修行,岂不甚好为何要巴巴地到了这里,做了这样一处小庵的庵主而那位云真前辈原本出身无极观,与无极观观主云轩真人同辈,想来也是武林中一位前辈高人。只不过为何会流落江湖,最后死在多吉喇嘛手中种种事端,实难解释。
他思忖之间,却听圆觉说道:“厉施主武功了得,不知道是江湖中哪一位前辈的门下”
厉秋风道:“圆觉大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家师并非江湖中人,只不过是一位隐士罢了。他的名字寻常之极,大师必然没有听过,晚辈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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