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纪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黑天魔神
黄河一直没能挑到足够的人,这让他感觉很是烦躁,直接大手一挥,冲着刚刚走到面前的几个女人说:“够了,现在是招战斗兵,不是招卫生员。女的都不用过来了,老子只要男人————”
对于某些思想暧昧的人,这话听起来就像基友宣言。不过,也等于宣判了这些女人的命运。
队伍顿时变得骚动,秩序开始混乱,不断有人叫嚷,被刷下来的女人跑到入口位置的那些人旁边,情绪激动的大声争论。
“你们答应过我一定会被选上。现在他们不要我,怎么办?”
“我陪你们连续睡了好几个月,一直等到现在,结果还是没能进去……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你保证过我可以进城的,你保证过————”
“我要进去,求求你去帮我说说话,我再也不想呆在外面,我要进去——
苏浩一直呆在越野车前没有移动。他所在的位置与场地入口有很长一段距离,然而那里的争吵声实在很大,加上强化人敏锐的辨听能力,双方叫嚷的内容虽然含糊不清,意思却大致能够明白。
外面的混乱,并没有影响到黄河挑人的速度。
几分钟后,当他把目光投注到刚刚走近面前一个女人身上的时候,紧皱的眉毛猛然一挑,粗豪的面孔也顿时绷紧,释放出令人畏惧的狂怒。
“又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所有人轮流走过一遍了?外面那些人呢?他们为什么不进来?”
黄河虽然外表大大咧咧,却有着远超常人的精明。
他记得很清楚————半小时前,这个女人刚刚从自己面前走过。倒不是说她有多漂亮,给自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而是这女人上身外套一直敞开,里面完全赤裸。她丝毫没有想要拉起衣服遮挡身体的意思,脚上那双高跟鞋虽然破旧,却刷得还算于净,配合窈窕的身材和猫步倒也相衬。
军方会给每一名士兵配发初阶强化药剂。然而并不是每个人经过注射,都能成为合格的战士。病毒风暴让所有人经历了死亡,有人绝望,有人苟且偷生,有人靠出卖尊严和灵魂依附强者存活,还有人选择反抗。他们体格一般,却拥有普通人难以比及的顽强意志。
军方需要的,就是最后一种人。
基地市外面的确有数以万计的难民。然而他们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士兵。面对死亡的不同选择,使他们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历各不相同。军队不要懦夫,只要勇士。然而难民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只看到一旦被选中成为预备役,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才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拼命寻找进入招兵场地的机会。
其实,这就跟和平时期普通人羡慕白领阶层的优越生活和超高待遇,总是用羡慕嫉妒的眼光打量对方,却很少想想————如果换了是我处在同样的位置,又能做出点儿什么?
收获与付出,永远都是对等的。
黄河面色阴沉,恶狠狠的盯着站在面前的女人。
她个头不算高,透过敞开的外套,可以清楚看见高挺的胸部和下身。由于站立姿势独特,是饱满的乳房显得越发凸挺,身材娇小,却拥有一双匀称修长的腿。虽然长时间没有洗澡,皮肤显得有些脏,却也有种另类的诱惑意味。
女人眼中明显有着畏缩和恐惧,她的目光根本不敢与黄河正面接触,只是把头扭朝侧面,用力咬住下唇,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揪住衣服,带着羞愤和无比迫切的渴望,犹豫而挣扎着,尽量展示出自己最具魅力的身体。
能够活到现在的难民,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见识过最可怕的变异生物,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欲望。为了活下去,他们愿意做任何事。在这个无法逆转的绝对前提面前,一切一切所谓的尊严,都失去了意义。
黄河默默注视着这个女人。面对那双森冷的眼睛,女人只觉得阵阵如针刺般的寒意。
他丝毫没有怜悯,也没有男人面对美色时候本该具备的温柔。恰恰相反,却释放出极度危险的信号。
黄河性情耿直,他不喜欢被人玩弄于股掌————聚集场地外面的难民越来越多,数量已经超过上万。虽然自己挑选的速度很快,也不可能在几小时内把所有人全部过一遍。这女人居然有办法在眼皮底下插队……暂且不论她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单就这种做法而言,绝对不能饶恕。
军队靠严肃和纪律立威。现在放过一个,那么以后呢?
城外的局势已经比任何时候都要混乱,每天都有人想要穿越雷区进入城市。他们无一例外被炸死,可任何时候都不缺少悍不畏死的疯子,而且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
没错,这女人很可怜。
她可能花费了拥有的一切,被无数男人蹂躏过,才得到别人更早站在自己面前接受挑选的机会。城外的黑帮杀人不眨眼,心比鸡巴还黑。为了得到第二次受选机会,这女人说不定又拿出了某种极其珍贵的东西。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任何人不能破例。
黄河伸手去摸佩在腰上的枪。
手指刚刚触摸到枪柄的时候,他也同时张开口,用不可置疑的冰冷语调呵斥:“够了你不合格,让开,下一个。”
黄河虽然凶悍,却不愿意杀人。
何况,对方没有恶意,充其量只是想要改变目前困难处境的难民。
女人丝毫没有想要转身离开的意思。她站在原地,眼里满是希冀和哀求。为了让眼前的男人看的更清楚,她毫不顾忌的脱下外套,双腿分开,露出自己身体最为隐秘的部位。
“求你,给我个机会。我知道怎么开枪,我可以学习,我,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求求你收下我,我一分钟也不想呆在外面,求你带我走吧———
她的声音已有了一些沙哑,旁边嘈杂的人生压不住她的嘶喊。女人耗尽力量让声音能够大一些,藉此来说服对方。然而几分钟过去了,黄河冰冷的面孔依然如岩石般坚硬,丝毫没有软化松缓的迹象。
黄河用力握住枪柄,又缓缓松开。
他狠盯着女人,忽然对守在旁边的两名士兵挥挥手:“把她拖出去,别浪费时间。”
“不你不能这样————”
女人不顾一切嚎叫起来,她使劲浑身力气想要挣脱士兵的手,双脚用各种姿势努力想要盘住地面:“我要进去,我可以成为士兵。我,我不会让你失望。求你给我个机会————”
“妈逼的,这个该死的疯婆娘。”
黄河不于不净的骂着,他冲着地上啐了口浓痰,正准备抓起车上的抹布堵住女人的嘴,忽然感觉一只大手从背后搭上自己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是苏浩。
他表情平静的走到女人面前,挥手示意士兵让开。
“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被选中?”
苏浩的语调平和,他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双眸中闪烁着清澈如水的光。这使他看上去显得更加温和,像个未经世事的羞涩男孩,而不是饱经风霜,对一切都漠然冷淡的男人。
“我,我受够了外面,我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尽管腿脚表面有大片擦伤,女人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半跪着爬到苏浩面前,飞快扫过对方肩膀上的中校徽章,用力挤出一点唾液浸润喉咙,以尽可能清楚的声音嗫嚅:“我想离开这儿,永远离开这儿。”
苏浩冷淡的点了点头:“我能理解。既然不喜欢,那么你可以换个地方。世界很大,基地市也不仅仅只有这一处。”
女人稍微缓和的表情立刻僵硬:“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
苏浩打断了她的话:“想得到足够的食物和水?有温暖柔软的床铺?于净的衣服?”
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口结舌发了一阵呆。这个时候她的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凄婉,惹人怜爱。
“难道,难道这不应该吗?”
忽然,女人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她猛地提高音量,语速加快:“我曾经拥有数千万的资产,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为了活着,我不得不忍受那些猥琐肮脏的男人。他们当中有我以前的司机,有工人,甚至还有在街头讨饭的乞丐……你能想象那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场景吗?他们是社会最底层的渣子,连舔我脚尖的资格也没有。而那个时候,却可以用一块饼于威胁我主动脱光衣服。那些日子想想就觉得难受,我一直在忍。逃离城市,一路跑到这里,为了得到进城的机会,我还是必须接受更多的男人,摆出比妓女还下贱的嘴脸求得他们同意,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我身上发泄满足,才有机会站在你们面前。我受够了————受够了————我跟他们不是同一种人,我已经失去和付出了太多太多,为什么不能得到哪怕一点点?这不公平,不公平
苏浩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如常的问:“这世界本来就充满了不公平。”
不等女人回答,他继续问:“告诉我,你杀过几头丧尸?于掉过几头变异生物?”
这问题完全出乎意料,女人茫然的摇摇头。
沉默片刻,经历过的种种死亡画面在苏浩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给女人披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军队配发的高能巧克力,轻轻地说:“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我们需要战士。拿好你的东西出去吧还有机会。希望下一次,你能被选中。”
他的表情和语气充满怜悯,却丝毫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恰恰相反,女人只觉得脸上如同烧起了火,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涌上头部。
她没有去接递到面前的巧克力,而是声嘶力竭喊叫起来:“不,我不要你的施舍,我必须进去。我曾经为这个国家纳税,我拥有过令人羡慕的财富。你们必须偿还,我只是拿回自己应得的部分。”
苏浩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他盯着女人看了几秒钟,说:“你疯了。”
“我没疯————”
女人显然彻底放开,她嚎啕大哭,躺在地上开始撒泼,嘴里不断冒出各种肮脏字句。旁边围观的人群不断爆出讥讽和嘲笑,口哨和嘘声不断。
是的,她忍受过,努力过,为了得到甘愿放弃一切。然而当目标在面前崩塌,所有付出没有丝毫回报,紧绷的大脑神经终于断裂。
苏浩不再为了女人浪费时间,他摇着头转身离开。
就在他刚刚转过身子的一刹那,女人忽然从地上猛然跃起,嘴里叫骂着“让我进去”之类的话扑过来。
“砰————”
没人看清楚苏浩是怎么开的枪。
他们只听到刺耳粗暴的枪声,女人前扑的身体以截然相反的方向仰翻,重重后倒。她的双眼圆睁,额头上留有清晰的弹孔,整个后脑当场炸开,喷溅出一片令人心悸的粘稠浆液。
尸体在地面缓缓扭动,无意识摆出各种诡异莫名的姿势。
苏浩的眼神坚定而凝重。他收起枪,瞳孔视焦从惊惶未定的人群表面扫过,落定在远处拥挤的场地入口。
他招手叫过正在维持秩序的值班少尉。
“告诉守在入口的那些家伙,我不管他们究竟是谁,有什么来头。现在,立刻把路让开,让外面的人排队依序进来接受挑选。否则,我不介意在挑选足够的新兵之前,杀上一批让我看不顺眼的杂种。”
装满难民的军用卡车在城内与城外之间来回穿梭,直到夜幕降下,苏浩与黄河才带着最后一批选中的难民,乘车返回专门为第十一独立部队特设的新兵训练营。
占地面积多达数千平米的食堂灯火通明,数十口不锈钢大桶一字排开。透过缭绕上升的热腾腾蒸汽,可以看到里面装着新煮的米粥,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气。
粥很稠,表面漂着熬化的油脂,黏白色的米粒之间,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碎肉丁。这些肉粥卖相很不错,光是看看是让人觉得有食欲。
不光是第十一独立部队,其它训练营给新兵的第一顿饭,都是这种油盐适中,营养成份足够的肉粥。
毕竟,难民们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饥饿状态。从病毒爆发至今,很多人连能够吃上热饭的时候都屈指可数。城外虽然开垦了大片田地,却被黑帮和各种势力团体把持。为了不让收获的粮食被人抢走,难民们大多是偷偷摸摸在暗地里食用。他们把制作食物的工序尽量简化,麦子和米粒大多装在罐子或铁锅里,躲在隐蔽角落里悄悄焖熟。至于配食,大多是盐,或者洗净的各种蔬菜。
人们再也不考虑什么口味,吃饱只是唯一目的。像现在这种有油,有肉,散发着扑鼻浓香的米粥,很多人只是在睡梦里见过,是记忆中无法得到的奢想
食堂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端着配发的军用饭盒,几乎所有难民都在深呼吸。他们贪婪的闻着每一缕香味,不断耸动喉咙,即便站在好几米外,仍然可以听见口水顺着食道被狠狠咽下的响声。
每个人的米粥数量都差不多,至于配菜,则是预先做好的盐渍卷心菜。
第一顿不能吃太多,饿极的人们往往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狂吞海嚼,最后被食物活活噎死。
坐在简易餐桌前,看着饭盒里的米粥,一个中年男子忽然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把住桌子,用力咬住嘴唇,“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他的举动很快感染了其他人。悲伤和哭泣如病毒般在食堂里迅速扩散,出入军营的喜悦和激动很快被冲淡,人们脸上满是悲痛阴郁的神情。他们一边吃,一边流泪。当亲身经历着幸福场景,久被遗忘的痛苦记忆也会在这种时候从大脑深处闪现。
他们从未忘记过去,只是在努力挣扎。
黑色纪元 第一百七四节 强加
苏浩背着双手站在食堂二楼走廊上,默默俯视着大厅里泣不成声的难民
“这场面真令人难忘。说真的,我也感觉挺不舒服。从去年到现在,从城外通过挑选的那些新人,第一顿饭都跟现在差不多。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亲人和朋友都死了,妻子、儿女、父母……我们在外面打拼,不就是为了能让他们过得更好。现在,终于有机会吃上一顿好的,却再也没办法让他们活过来”
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站在苏浩旁边自言自语。他穿着高级军士制服,胖胖的身材明显超过正常标准。虽然面颊被脂肪堆得滚圆,额头上的皱纹却很深。
他叫胃令浩,是食堂的司务长。
也许是因为资历和年龄的缘故,胃令浩在面对苏浩这种年轻军官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下级对上级的畏惧,而是从衣袋里摸出香烟,很是平常的抽出一支递过去。
“我从没想过世界居然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呵呵谁会想到,电影里的怪物指丧尸)竟然会在现实中出现?我老曾从来就是个乐天派,看什么都认为过得去。第一次看到这场面的时候,我陪着那些新兵一起哭。现在……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就让他们哭吧流眼泪不是什么懦弱的表现,哭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
胖胖的司务长点燃香烟,趴在栏杆上慢慢抽着,微微颤动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苏浩弹了弹烟灰,问这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老军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胃令浩淡淡的笑笑:“我老婆身体不好,98年的时候就过世了。说到亲人,只有一个女儿。”
苏浩抬起头,问:“多大了。”
老曾喷出一口浓烟,平静地回答:“死了。”
苏浩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转过头,注视着站在旁边的司务长。
胃令浩看着夹在指间的烟头,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透出无可奈何的忧郁。
“她没能通过体检。按照规定,“乙类”体质的人不能进入基地市。命令执行的很严格,上至司令官,下至士兵,没人能够例外。呵呵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必须服从军例不能泄密秘密,又舍不得女儿。没办法,我把房子卖了,请了三个月长假,用所有的钱带着女儿到处旅游。那时候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妙的时光,丫头每天都很开心,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鸟。”
“到了归队的前一周,我带她又做了一次体检。还是“乙类”。我找医官要了些安眠药,带着她去住最豪华的宾馆。那时候,部队上有专人负责处理此类问题。我看着女儿入睡,看着她笑着永远也不会醒。然后医官带着人进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脑子里浑浑噩噩,做什么都没有力气……现在想想,丫头终究还是幸福的。至少,她没像下面这些人一样挨饿,一样生不如死。”
苏浩看了老曾几秒钟,慢慢收回目光。
老曾慢慢抽着烟,迟钝缓慢的话语方式,很符合他四、五十岁的年纪。
“我听说了你老婆的事情。她叫李欣研对吧?于得不错,能够在那种时候站出来,这才像是当兵的女人。说起来真是可笑————我们一直在提防着来自城外的变异生物,却谁也没有想到城内竟然一样隐藏着危机。还记得伟大领袖说过的那句话吗?”
“什么?”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崩溃。”
苏浩正打算回话,却看见旁边走廊里过来了一名年轻中尉。他在苏浩面前三米多远的位置站定,举手行了个礼。
“苏浩中校,陈彦霖参谋长请你过去一下。”
相比许仁杰的司令部,集团军参谋长的办公室面积不算大,摆设简单,看上去显得整洁。
陈彦霖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背后,半新不旧的中将军服端端正正挂在高背椅上。“年岁不饶人”这句话在他脸上得到了完美诠释。面容清瘦,胡子刮得很于净,书桌上摆放的杂物井然有序,大堆签过字的文件被分类码放。除了手握钢笔在纸面上忙碌的将军,房间里再也找不到多余的人。
显然,这些原本应该由秘书或副官完成的工作,都是陈彦霖自己一手打理。也许是他喜欢,或者是不肯放权的另类表现。
“坐吧”
陈彦霖抬起头看了苏浩一眼,指着书桌对面的椅子,语调悠缓。
苏浩依言坐下。他发现一尘不染的书桌上没有烟灰缸,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花茶香气。
第一次对话的时候,苏浩就注意过这些细节。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联想起许仁杰被烟雾充斥,足以使人窒息的办公室,还有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地板上沾满泥浆的脚印。
司令官和参谋长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以特有的熟练写完签名的最后一道笔画,看着一气呵成,带有令人愉悦的漂亮文字,陈彦霖满意的收起钢笔,摘下眼睛,用手指轻轻按压了几秒钟鼻梁。然后,他睁开双眼,和颜悦色地看着坐在面前的苏浩。
“呵呵你的上一次任务表现不错。能够从915步兵师野战医院里带回中央电脑存储器,这的确值得夸赞。要知道,此前我们也曾派人进去过,却没人做的比你更好。我没看错,你的确很优秀,非常优秀。”
陈彦霖脸上洋溢着笑容,态度和蔼可亲,这种近乎关切的亲密感让人觉得是发自内心,丝毫没有作伪。就像德高望重,带有血缘关系的家族长辈,对亲戚子侄之间的正常关爱。
不知道为什么,苏浩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现在是夏天,这个季节的成都平原通常要比其它地方更热。尽管开着空调,悬挂在墙上的温度计仍然显示目前室温为摄氏二十八度。
苏浩感觉鼻尖上有些隐约的汗珠,他尽量控制住脸上的肌肉,使僵硬的表情看起来显得自然。
“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彦霖对这回答似乎不太满意。他把钢笔摆在一边,坐直身子,颇感兴趣地注视着苏浩。
准确的说,应该是注意他军服肩膀上的中校徽章。
“这副肩章跟你很配。”
陈彦霖搓弄着手指,一语双关地说:“不过,以你的实力和表现,两颗银星还是有些少了。至少应该再加一颗,或者换成一枚金星。”
三颗银星代表上校,一颗金星则意味着准将。
苏浩平静的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倒不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是他觉得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如不说。与其做出回应映出对方更多话题,不如于脆保持沉默。
与陈彦霖之间的亲密感,早已随着前后一系列事情和变化荡然无存。
刚到新成都基地市的时候,苏浩曾经觉得陈彦霖是一个值得信赖且依靠的长者。
是他把自己从平民变成了军官。
现在看来……那时候自己实在太过于天真,或者应该说是盲目。
毕竟,单凭感觉而给予无私帮助这种事情发生概率极小,想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很困难。
陈彦霖双手交叉,仔细打量着苏浩。
对方虽未开口,陈彦霖已经嗅到空气中那丝若隐若无的抗拒和冷意。
“怎么,不打算对我说点儿什么吗?”
虽然对苏浩的态度不是很满意,陈彦霖却没有发作。他依然笑呵呵的,皱纹把眼睛挤压成两条细密的缝。
不知道是没有明白将军的意图,还是根本不想掩饰,苏浩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从他瞳孔里射出的目光带有难以捉摸的成份,让陈彦霖感觉很不舒服,也无比陌生。
“将军,是你叫我过来的。”
苏浩不卑不亢的回答:“你的副官带我走进办公室。他现在就在外面。”
没有尊称“您”,而是直接用“你”作为代称。
语气上的变化,通常都意味着态度上的转变。
陈彦霖慢慢皱起眉头。
他不明白苏浩对自己的看法为什么会有所转变?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苏浩对自己的印象正朝负面转化,再也没有此前的亲密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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