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他是贤王府的主人?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贤王府的府主不是谢玄吗?”邵元庆故作惊诧地出言挑唆,“洛天瑾死后,谢玄一直是有名无实的‘傀儡府主’。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摆脱清风和凌潇潇的控制,尚未来得及高兴,现在又冒出一个‘少主’和他抢夺大权。我就不信,他真的甘心将已经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
“你……”
“贤王府的家事不劳诸位费心。”柳寻衣的反应依旧不瘟不火、态度依旧不喜不悲、语气依旧平淡如水、措辞依旧简明扼要,“如果你们不肯让我进去……也罢!叫云追月出来,我在这里等他。”
柳寻衣近乎天真的要求,再一次惹得龙象山弟子哑然失笑。
“柳寻衣,你不顾烈日炎炎、不顾伤势未愈、不顾形势复杂,执意与我家圣主‘聊聊’,洒家十分好奇,你究竟想和圣主聊什么?”
然而,面对司无道的试探,柳寻衣却置若罔闻,一言不发。
“恕洒家直言,如果你不说清楚,恐怕今天非但见不到圣主,而且……不容易收场。”司无道环顾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龙象山弟子,颇为无奈地耸肩一笑,“毕竟,寄人篱下也有脸有皮,容不得你们这般肆意乱闯,呼来喝去。昨天,圣主为救你不惜和清风当众翻脸,可谓豁出龙象山的前程帮你度过难关。今日,本该待罪而死的你却一朝得势,本该日薄西山的贤王府亦卷土重来,你们都找回失去的尊严,是不是也该给我们龙象山,给我家圣主……一份应有的体面?”
……
血蓑衣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冤家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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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噌噌!”
司无道话音一落,四周的龙象山弟子纷纷抽出刀剑。
“保护少主!”
见势不妙,慕容白赶忙招呼一声,邓泉、许衡、廖川、廖海迅速亮出兵刃,并将柳寻衣护在中间。
霎时间,本就不算和睦的气氛直接坠入冰点。突如其来的对峙,不仅令双方弟子心弦紧绷,如临大敌。亦令左右为难的黎海棠大惊失色,纠结更甚。
柳寻衣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许衡,轻蔑的目光来回审视着举刀持剑的龙象山弟子,揶揄道:“莫非抽刀拔剑就是你们想要的体面?”
“这……”
其实,司无道、唐轩、邵元庆、无名皆对云追月的计划心知肚明,也知道龙象山现在绝不能和柳寻衣翻脸,反而要千方百计地与之亲近。
然而,亲近的方法千差万别,效果亦迥然不同。经过反复磋商,他们一致认为凭柳寻衣和龙象山不太愉快的“渊源”,一味地示弱、讨好、谄媚非但不能博取他的信任,而且会引起他的怀疑。
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急功近利。眼下,龙象山唯有“以退为进”,继续保持傲然的姿态和强硬的气势,方可避免柳寻衣的猜忌,乃至赢得他的尊重。
其中,进退的尺度必须拿捏得当,以免过犹不及,玩火自焚。
“咳咳!”
心念及此,暗怀忐忑的司无道轻咳两声,抢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向柳寻衣阐明道理:“其实,我们无意与你为敌,但龙象山成立至今从未受过如此轻视,龙象山弟子也不会像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样捧高踩低。如果……你诚心诚意求见圣主,洒家愿意替你通禀。可如果你来势汹汹,傲慢无礼……龙象山弟子也只能以无礼对无礼,以强势对强势。”
“我们知道洛阳城是贤王府的地盘,你柳寻衣更是今非昔比,振臂一呼,各路人马势必蜂拥而至。我承认,硬碰硬我们占不到任何便宜。”唐轩趁机接话,言辞柔中带刚,“可龙象山无一人是胆小怕事之徒,贪生畏死之辈,我们宁肯站着死,也不肯跪着生……”
“跪?”柳寻衣眉头一皱,“阁下何出此言?”
“听说陆庭湘、左弘轩、妙安为见你一面连老脸都豁出去不要,此举与‘跪’何异?”邵元庆讥讽道,“可即使如此,你仍一点情面都不给。直至他们悻悻离开,也未能如愿见到你。此事必会不胫而走,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邵元庆此言不仅是一句调侃,也是一句暗示。肯定他们用“以退为进”的方式接近柳寻衣乃明智之举,否则陆庭湘三人就是前车之鉴。
就在双方为维护自身颜面而僵持不下之际,龙象山“十大无常”之一的徐仁缓步走到近前,他先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柳寻衣,而后凑到司无道身旁,低声道:“圣主让柳寻衣进去。”
不知徐仁是不是故意的?虽然他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却依旧令柳寻衣几人听的清清楚楚。
闻言,司无道、唐轩、邵元庆、无名先是一怔,从而彼此相视,眉宇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迟疑之色。
“圣主的意思是……‘现在’就让他进去。”见四人犹豫不决,徐仁又补充一句。
“知道了。”
心有不甘地答应一声,司无道挥手示意龙象山弟子避让出一条通道,同时朝柳寻衣报以讳莫如深的微笑:“柳寻衣,请吧!”
未等柳寻衣抬脚,徐仁的声音再度响起:“柳少侠,圣主只想见你一人。”
“什么?”
“你们在这里等我。”
“少主……”
不假思索地吩咐一声,柳寻衣不顾慕容白几人的担忧,径自朝云追月的房间走去。
“少主……”
“欸!圣主的房间任何人未经传召皆不可乱闯,几位还是在院中耐心等候吧!”
当忧心如焚的慕容白几人欲迈步急追时,刚刚退散的龙象山弟子再一次如潮水般一拥而上,死死拦住他们的去路。
“如果少主出来时少一根头发,龙象山的人休想安然无恙地离开丹枫园。”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们客居于此都不怕,你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又害怕什么?”
“你……”
不顾双方人马相互威胁、彼此嘲讽,心事繁重的柳寻衣奋力推开紧闭的房门,毫不犹豫地迈入云追月的房间。
“砰!”
房门应声而关,院中的嘈杂随着光线的昏沉瞬间消失大半。房间内青烟袅袅,檀香阵阵,带给人一种恬淡幽静之感。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永远改不了心浮气躁的毛病。如此率性而为,岂不是让你娘担心?”桌旁,一袭黑袍的云追月正襟危坐,一双浑浊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缓步而来的柳寻衣,扯着嘶哑的嗓音加以斥责,“我让你进来,不是因为你是贤王府的少主,而是因为你是腾族长的外孙,是萧谷主的儿子。如果换成旁人,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柳寻衣,我可以看在萧谷主和腾族长的情面上不与你计较,但其他人未必有我这般善心。因此,我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不要仗着萧谷主和腾族长的宠爱即目空一切,横行无忌。殊知,他们能庇佑你一时,却无法庇佑你一世。”
“我如何做人?如何做事?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柳寻衣淡淡地说道,“如果我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死于非命,亦是我粗心大意,智不如人,与任何人无关。”
“你以为我真的关心你的死活?我关心的是你娘和你外公。我不希望他们因为你的愚昧无知而提心吊胆,更不希望他们因为你的咎由自取而伤心自责。”
“他们是我的亲人,我比你更在乎他们的感受……”
“柳寻衣!”
似乎被柳寻衣的孤傲触动逆鳞,云追月的眼中猛然迸射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寒光,愠怒道:“你比我更在乎他们的感受?哼!我和他们相濡以沫数十载,你和他们才刚刚相认几天?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臭架子?你现在的德行,简直和当年的洛天瑾一模一样。自以为是,令人厌恶……”
言至于此,云追月忽然想到洛天瑾已死,往日恩怨多说无益,故而眼神一缓,摆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娘和你外公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省的他们责怪我以大欺小。你……坐下说话吧!”
“不必了!”柳寻衣对云追月的一番好意不为所动,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我和你没有共同话题,我来……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说完就走。”
“柳寻衣,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云追月强压着内心的不满,沉声道,“我不屑与晚辈斤斤计较,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你跑到这里胡闹,你娘……知不知道?”
“这是我和你的私人恩怨,与其他人无关。”
“私人恩怨?”云追月一怔,“此言何意?”
“你先答应我,今天的事不要让萍儿知道。”不知道柳寻衣是不是诚心打乱云追月的思绪,说话南辕北辙,令人摸不清章法,“你养育她二十余载,对她……应该有些感情。我希望你能念在萍儿一直将你当成亲生父亲敬心孝顺的份上,不要让她卷入你我的恩怨。”
“你的态度、语气令我十分憎恶。”云追月冷冷地瞥了一眼大义凛然的柳寻衣,慢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故作挑衅道,“是我将萍儿养大成人、是我陪她戏耍玩闹、是我教她读书写字……论对萍儿的感情,我远比你对她更真切、更深厚。因此,你没有资格教我怎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更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质疑我们的父女之情……”
“呼!”
“啪……”
云追月话未说完,柳寻衣愤然屈指一弹,射出一道凌利劲气,不偏不倚正中云追月手中的茶杯,令其轰然炸裂,激荡四散,直溅的云追月满身茶水。
“放肆!”
柳寻衣的突袭彻底激出云追月的怒气,但见他右掌一翻,四下横飞的茶杯碎片与叶沫水滴瞬间悬浮于半空之中,从而在一股浩瀚内劲的催动下,化作一场疾风骤雨直扑柳寻衣而去。
“哼!”
“咔嚓!”
“嗖!”
冷哼一声,柳寻衣的脚尖在地砖上轻轻一搓,立时令一方坚硬的砖石支离破碎。向前一踢,万千碎石腾空而起,于半空散出一张石屑大网,直直地迎上呼啸而至的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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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相撞,爆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在两股强横内劲的相互压迫下,万千碎屑彼此消融,化作一片齑粉尘埃,于柳寻衣和云追月之间凌空飘摇,慢慢散落。
“云追月,你不提此事则罢,提起此事我真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柳寻衣面沉似水,目光狠戾,“当年若不是你从我身边掳走玉儿,我们兄妹岂会分离?今天,你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父女之情’?妄言什么‘你对她的感情比我对她更真切、更深厚’?如此厚颜无耻,贪猥无厌,难道不怕我一怒之下送你归西?”
“就算你有本事杀我,事后如何向萍儿交代?”望着横眉竖目,咬牙切齿的柳寻衣,云追月不怒反笑,言谈举止非但没有一丝收敛,反而狂傲更甚、威胁更甚、挑衅更甚,“如果让萍儿知道你杀死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你猜她会不会原谅你?又会不会……替‘父’报仇?”
……
血蓑衣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恩仇易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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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用女人做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用女人做挡箭牌岂止无耻?简直下流!可……那又如何?”云追月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要多亏你爹当年对我的‘言传身教’。如果他没有欺骗你娘、利用你娘,早已在湘西命丧九泉,岂能活着逃回洛阳?如果他没有借助凌潇潇背后的权势,岂能创立贤王府?岂能在中原武林平步青云?而你……一个本不该来到世上的‘野种’,又岂能打着贤王府少主的幌子左右逢源,耀武扬威?你已经认祖归宗,应该清楚地知道你爹的‘风流韵事’,更应该清楚地知道论无耻下作,天下没有人能和你爹相提并论。至于你……骨子里流着洛天瑾贪婪自私、肮脏卑劣的血,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今天,同样靠着哄骗女人、利用女人。赵馨、洛凝语、洵溱、潘雨音……她们哪一个没有受你哄骗?哪一个没有被你利用?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一节,你比你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你血口喷人……”
“别忘了,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于你的底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云追月戏谑道,“懂得利用别人帮自己达到目的是一种本事,并不丢人。可如果敢做不敢当,明明行事卑鄙却硬说自己光明磊落……那才丢人。”
“你……”
“消消气,坐下吧!”云追月朝桌旁的空凳一指,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要自命清高,也不要故意摆出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冷酷模样。其实,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也有许多共同话题,可以慢慢聊。”
言罢,云追月再斟两杯新茶,一杯放在自己手边,另一杯递到柳寻衣面前。
“丹枫园是你的地盘,这里的一切也属于你,包括这壶茶。”云追月话里有话地说道,“现在,我用你的茶招待你。你不喝不是不给我面子,而是不给自己面子。如果你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又凭什么让我给你面子?”
云追月此言听似一句谈笑,实则绵里藏针,暗含要挟之意。
虽然柳寻衣怒气难消,但窥得云追月心意的他仍勉为其难地上前落座。
见状,云追月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现在……你可以说说自己的来意,我洗耳恭听。”
“我的来意很简单,就是和你了断恩怨。”
“了断恩怨?”云追月佯装糊涂地问道,“你我有何恩怨?”
“你何必明知故问?早在颍川时,司无道已将你暗中派人保护我……或者说‘监视我’的事和盘托出。我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你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我人生的每一步……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也许是由于洛府主的缘故,你恶其余胥,故而对我恨之入骨,希望我饱经苦难,受尽折磨。你拆散我们兄妹,又指使司无道引来天机侯将我带入天机阁,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然而,出于对萧谷主的承诺,你纵使对我再憎恶也不能让我丧命,于是又派人暗中保护我,甚至在神鬼不知的情况下替我解决一些棘手的麻烦。”回忆往昔,柳寻衣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如果没有你,我和妹妹也许早就双双饿死在寒冬街头。如果没有你,我在天机阁当差时也不可能屡屡化险为夷。可以说……我能活下来、能习得一身武艺、能在天机阁崭露头角、能在十大少保中抢先得到侯爷的赏识,你的暗中帮助不容忽视。只可惜,你对我的恩情皆源于你对洛府主的仇恨,你为我做的一切只为更加酣畅淋漓的复仇,并不是真心帮我。”
云追月默默聆听着柳寻衣的倾诉,气势不再像刚刚那般冷傲,眼神也渐渐恢复平和。
“你害过我也救过我,既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言及于此,柳寻衣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在嘲讽自己的愚蠢迟钝,鄙视自己的优柔寡断,“从小到大,我和你之间的恩恩怨怨积攒无数,如果一笔笔地清算,恐怕十天半月也算不明白。”
“难得你说出真心话,我也不再瞒你。其实,当年我带走萍儿,是不忍心她跟着你颠沛流离,忍饥挨饿……”
“个中缘由,我已经猜出一二。”柳寻衣不可置否地答道,“萍儿是女子,你在她身上看到萧谷主当年的影子,下意识地将她视为萧谷主的化身。至于我……是洛天瑾的儿子、是仇人生命的延续。令你一看到我就想起洛天瑾是如何从你手中夺走萧谷主,又是如何践踏你的尊严……”
“我承认……当初你娘将你们兄妹托付给我,我确有区别之心,对你也确有不公。”云追月眼神黯淡,似乎心生羞愧。
“你能将萍儿视若己出,将对萧谷主的体贴、温柔全部转嫁于她,从而将所有怨念、仇恨强加于我……我非但不会怪你,反而十分感激。毕竟,是你让萍儿度过一个圆满幸福,无忧无虑的童年。如果她跟着我,只会吃苦受累。毕竟,当年的我连一口米粥都抢不到。你刚刚说的没错,就冲你对萍儿的养育之恩……我也不能杀你。”
“柳寻衣……”
“罢了!”心烦意乱的柳寻衣神情一禀,正色道,“当年的你顾念萧谷主的感受,恨我却不能杀我。如今的我在乎萍儿的感情,恨你……却同样不能对你赶尽杀绝。我来见你,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的爱恨情仇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做出了断,万不该迁延至今,更不该将无辜的我们拖下水,以至烦忧无穷无尽,仇恨延绵不绝。为萍儿将来的幸福,也为我自己能够摆脱上一辈人的恩怨束缚,堂堂正正地重新做人。过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日后谁也不必再提!你对我的帮助也好、坑害也罢,甚至设局诱使我与自己的生父反目成仇……我也不再计较。”
“此话当真?”云追月眼前一亮,似乎对柳寻衣的慷慨难以置信,“你真的可以放下对我的成见……”
“放下不代表忘记。”柳寻衣摆手打断云追月的感慨,“更不代表我能原谅你的残忍无情,自私自利。尤其是……你将我当成复仇的牺牲品,更是令我久久不能释怀。”
“什么意思?”云追月心头一沉,看向柳寻衣的眼神变得愈发阴戾,“我就知道洛天瑾的儿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直说吧!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下一步打算?”
“是非不追,恩仇不计。”柳寻衣目不斜视地望着愤懑不平的云追月,缓缓举起桌上的茶杯,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杯茶……我敬你。既敬你对我的恩待,也敬你对我的仇视。喝下这杯茶,从今天……不!应该是从现在开始,我和你恩怨两清,互不相欠。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至死……不再往来。”
“至死不再往来?”云追月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扯着干瘪而嘶哑的嗓音狂笑不止,直听得人毛骨悚然,“我与你娘青梅竹马,又是你外公的义子,还是你妹妹的养父。你打算……如何与我不再往来?”
“我不想干涉其他人……”
“柳寻衣,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咣啷!”
云追月的笑声戛然而止,猛然挥手将柳寻衣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厉声道:“你不想干涉其他人?说得多么轻巧?试问你又如何不干涉?难道要让你娘和萍儿夹在你我之间左右为难?”
“我刚刚已经说过,今天的事不希望让她们知道,为的就是不希望让她们为难。”
“哦?”此时,云追月已经猜出柳寻衣的心思,但他仍穷问不舍,非要柳寻衣亲口说出来不可,“我倒想听听你有何高见?”
“我希望你……主动与他们划清界限,慢慢淡出他们的生活。”柳寻衣一鼓作气,直言不讳,“当然,作为补偿我愿为龙象山找一处新的安身立命之地,纵使比不上哀牢山,至少……比你们寄人篱下的处境要好。”
“你的意思是……”云追月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为了得到你的施舍,让我离开他们?”
“不是‘他们’,而是‘我们’。”柳寻衣纠正道,“我知道你对腾族长、萧谷主以及萍儿情深义重,舍不得轻易离开。我可以答应你,你走后我会好好照顾他们……”
“砰!”
话音未落,忍无可忍的云追月已然拍案而起,怒指着不卑不亢的柳寻衣,呵斥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开?”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主动离开,可以避免许多难堪,也能为彼此留下一个念想。可如果你执意不肯……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大不了……让腾族长、萧谷主和萍儿自己选择。只不过,到时你可不要怪我为留住他们而卖弄亲情,不择手段。”
……
血蓑衣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郁结难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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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弄亲情……不择手段……”
柳寻衣话里有话的威胁,令云追月勃然大怒,一股阴寒刺骨的杀气逸散而出,势如凶龙恶虎直扑柳寻衣的面门。
可领!
“柳寻衣,你竟敢威胁我?”
然而,面对怒不可遏的云追月,柳寻衣却处变不惊,依旧稳若泰山地坐在桌旁,目光平和而淡然,表情更是看不出一丝波澜。
“云圣主,我可是在好言好语地和你商量。如果你认为我在威胁你……”言至于此,柳寻衣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骇人精光,似乎不愿再与其逞口舌之争,故而兴趣缺缺地说道,“也罢!你说威胁就是威胁,希望你好自为之。”
云追月万万没有料到,一向“以理服人”的柳寻衣今日竟会如此强硬,难免一时错愕,怒气更盛。
“如果你有本事让他们舍弃骨肉至亲,也可以大张旗鼓地威胁我。”柳寻衣不急不缓地说道,“到时,我就算跪在地上求你也是自作自受,断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既输人又输阵!”
“你……”
未等云追月驳斥,柳寻衣蓦然起身,一股若有似无的青黑之气自其周身弥漫升腾,眨眼将云追月的杀气抵消大半。
“柳寻衣,你不是在和我商量,而是在向我传达你的决定。”
“不敢!我只是给你一个好聚好散的机会……”
“呵!我云追月纵横江湖数十载,需要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我机会?我本以为你和洛天瑾不一样。殊不知,你们骨子里竟然同样卑鄙。”
“云追月,你辱我太甚!”
“你……”
当云追月近距离面对怒从心起,恶向胆生的柳寻衣时,他才真正体会到昨日清风与柳寻衣抗衡时的震撼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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