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吕师接着说道:“在那里你一样可以为宗门立功,甚至受赏仙药,延年益寿,只是再没资格得授真剑,不过……反正你志在不此。”
 井九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对方会真的关心自己,为自己安排了一个看起来确实很适合的后路。
 不过他当然不会答应,他不喜欢适越峰,而且再过一年时间他便要离开这里。
 ……
 ……
 又是一年春来到,柳絮满天飘。
 距离三年之期已经过去了大半,南松亭的外门弟子们更加紧张,每时每刻都在修行,崖坪上到处都可以见到一道道的白烟。
 如今绝大多数的弟子都已经进入了抱神境,如薛咏歌等数人,甚至已经看到了灵海圆满的可能。
 只有极少数太过愚钝或是懒散的人才看不到任何希望。
 当然,有机会进入青山宗修行却依然懒散的人,从始至终就那么一个。
 “你找我什么?”
 吕师看着站在身前的井九说道。
 他对井九的不求上进已经麻木,虽然对方极为少见地离开小院来剑堂找自己,也提不起兴趣。
 “我准备离开了。”井九说道。
 吕师端起茶杯正准备喝两口,忽然听着这话,手僵在了半空。
 他早就已经放弃了井九,但……终究还是有些惜才以及不甘,所以才没有把井九逐出山门,结果对方却要放弃了吗?就连表面上的混日子也不想混了?
 吕师觉得有些无趣,苦笑说道:“你准备去哪里?”
 井九想了想说道:“至于哪座峰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那你自己想去,不管是那个村子还是朝歌,终究都是你自己的事……慢着!”
 吕师忽然醒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井九说道:“我说我还没想好去哪座峰。”
 吕师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是说九峰?”
 井九说道:“是的,我准备进内门。”
 吕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灵海已经基本填满,抱神境应该算是圆满了。”
 回想这两年日夜不辍的冥想、不停吸纳天地元气的过程,即便是井九也有些感慨。
 吕师完全不相信这种事情,心念一动便用剑识笼罩住了井九的身体,做好准备,一旦揭穿井九的谎言,便要用门规狠狠地整治他一番。
 他这时候是真的有些生气。
 ……
 ……
 啪的一声响。
 茶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茶水打湿地面,不停地散发着蒸汽,就像树林里那些勤奋修行的弟子头顶冒出的白烟。
 吕师看着井九,眼里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剑堂里一片安静。
 “这是怎么回事?”
 吕师有些心神恍惚,声音微颤说道:“我没看错?”
 井九说道:“你没有看错。”
 一阵极长时间的沉默。
 地面上的茶水渐渐冷却,不再有白汽冒出。
 吕师也终于冷静下来,但看着井九的眼神还是像是在看着神仙,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歉意与悔意:“原来……我还是看错了。”
 井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
 ……
 一道剑光照亮崖坪,和煦的春风变得凛冽了些。
 昔来峰的仙师驭剑而至。
 看着这幕画面,弟子们纷纷停止修练,汇集到剑堂前。
 大家都猜到,肯定是又有弟子要参加内门考核,不由有些激动与兴奋。
 谁会成为柳十岁之后,南松亭这一批里的第二个内门弟子?
 有人认为应该是来自乐浪郡的元师兄,有人猜测可能是天赋颇佳的玉山师妹。
 更多弟子认为,那个人毫无疑问应该是薛咏歌。
 然而接下来弟子们发现他们讨论的这三个人就在身边,并不在剑堂里。
 薛咏歌的脸色有些阴沉,他距离抱神境圆满已经很近,本以为自己会成为柳十岁之后的南松亭第二人,谁能想到竟然被别人抢了先。
 他盯着通往剑堂的入口,在心里恨恨想着,究竟是谁平日里遮掩的如此之好,竟没有半点风声。
 风拂白衣,在吕师的带领下,井九走进了剑堂。
 看着这幕画面,众人们震惊的无法言语。
 他们知道井九很聪明、悟性很高,但更清楚此子无心上进,懒惰异常,谁见过他练过一次功?
 这样的人居然能够抱神境圆满?居然有资格参加内门的考核?
 薛咏歌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如果是别的哪位外门弟子忽有奇遇,抢先一步,他即便恼怒,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那个人居然是他向来最瞧不上的井九?
 “这怎么可能!”
 他恼火地喊道:“他怎么可能灵海已满?吕师到底有没有查清楚?”
 
大道朝天 第十七章非一日之寒
 “太荒唐了,难道内门考核也能乱来吗?”
 薛咏歌开头,有些弟子也嚷了起来。
 玉山师妹今日发现有人抢先参加内门考核,本也有些失望,但待她看到那个人是井九后,所有的失望都变成了惊喜。
 “怎么不可能?井师弟的水平南松亭里谁不清楚?我看你们只不过是嫉妒罢了。”她看着薛咏歌为首的那些弟子,冷笑说道:“是不是觉得平日里嘲讽师弟的次数太多,这时候觉得有些害臊?”
 在南松亭的两年里,井九偶尔会帮这些同门答疑解惑,虽然次数不多,对这些从来没有接触过修行的年轻人们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帮助。有的弟子会选择忘记这些帮助,把井九当成陌路人,有的弟子甚至会因为受到恩惠,反而对井九颇多嘲讽,但终究还是会有更多的人在心里留着那份感激。他们站在玉山师妹这边把薛咏歌与那些弟子说的无言以对,又为已经进入剑堂的井九助威,呐喊起来。
 ……
 ……
 “我原以为他的人缘很差。”
 听着剑堂外传来的吵闹声,明兴国有些意外。
 那位来自昔来峰的仙师笑了笑,说道:“毕竟也是个名人。”
 说完这句话,二人望向紧闭的房门。
 他们很好奇井九究竟能不能通过内门考核,这种关心甚至超过了一年前柳十岁那次。
 南松亭这一期的外门弟子在九峰里很有名。
 最出名的自然是天生道种柳十岁,接下来便是井九。谁都知道,青山门来了位俊美无双的白衣少年,清容峰有些女弟子甚至寻缘由来过南松亭几次,就是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不过井九向来只呆在自己的小院里,那些清容峰的女弟子只好失望而归。
 如果只是生的极美,也不至于让井九有这么大的名气,关键是他还特别懒……
 这种反差,实在很适合成为议论的内容。
 就像明兴国说的那样,很多人都以为井九的人缘应该很糟糕,也正是因为这两点。
 ——不求上进自然令人不耻,生的极美却容易引来嫉妒。
 谁能想到,如今井九不但已经抱神境圆满,而且还有这么多同门站在他一边。
 忽然间,一道清冽的剑鸣从紧闭的房门里响起,向着崖坪四周散开。
 明兴国与那位昔来峰仙师对视一眼,露出笑容。
 这声剑鸣要比柳十岁引发的那声剑鸣差的很远,但也算通透。
 在剑堂正门处,吕师也听到了这声剑鸣,身体骤然放松,露出感慨的神情。
 安静的房间里,井九收回落在黑色剑胎上的视线,转身向外走去。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根本没有把手放到剑胎上,更没有调动全部的真元。
 如果他像普通弟子参加内门考核那样做,可能会直接把剑胎融成一块铁团。
 从头至尾,他只是看了剑胎一眼。
 ……
 ……
 剑堂门启,吕师带着井九走了出来,看着神情各异的弟子们笑了笑。
 欢呼声响起,隐约还能听到里面夹杂着几声晦气与吐唾沫的声音。
 看着那些上前祝贺的同门,井九平静致意,却有些奇怪。
 他不记得和这些人打过太多交道,更不觉得有什么情谊,便是对方的名字也只记得两三个。
 那个梳着回梅髻的小姑娘叫玉山还是金山来着?
 回到小院,环视四周,沉默片刻,他就此离去,无甚留恋。
 那把竹椅与沙盘也消失了。
 ……
 ……
 青山群峰,终年在云雾中,来到传说中的九峰之间,云雾才会淡不少。
 天光峰顶云层却是终年不散,只是比云行峰处的滚云要薄很多。
 峰顶前崖的地面缓缓流淌着白雾,仿佛云海,古老的石门与楼阁在远处若隐若现,近乎仙境。
 嗖嗖嗖嗖,破空之声响起,剑光照亮崖顶,云海生起波澜,片刻后才渐渐平息。
 五把飞剑,静静地悬立在云海之上,这些飞剑的样式或者古朴幽冷,或者锋芒四散,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威压感。
 三尺剑!
 皆空剑!
 锦瑟剑!
 回日剑!
 如岁剑!
 青山宗的诸峰主剑,九至其五。
 天光峰的承天剑乃是掌门之剑,轻易不得现身。
 神末峰的弗思剑,已经随景阳师叔祖飞升去了异界。
 至于两忘峰的不二剑已经消失多年,而且那座山峰乃是年轻弟子修炼剑心之所在,惯常不会参加青山宗议事。
 可为什么碧湖峰的潮来剑没有出现?这座排行第七的山峰难道出了什么事?
 崖顶很安静,对于潮来剑不至,没有人提出疑问。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三尺剑里响起。
 或者是因为这把上德峰主剑形状本来就很方的缘故,这声音也显得很方。
 这道声音的主人乃是青山宗剑律,上德峰峰主元骑鲸,以严厉冷酷闻名。
 “赏罚书日前已经飞剑传于诸峰,若无疑议,今日便定下。”
 掌门不出现,青山宗便以元骑鲸的地位最高,而且他手握重权,性情孤冷,很少有人会反对他的意见。
 今日也不例外,数道声音从那几道剑里响起:“无疑议。”
 锦瑟剑里响起一道温婉动听的声音,想来应该就是清容峰的峰主。
 “南松亭眼看便有多名弟子进入内门,更有柳十岁这样的人材,吕师侄可算立了大功,不妨再多些赏赐。”
 三尺剑里没有声音响起,元骑鲸默认了清容峰主的提议。
 这一点没有出乎诸峰意料,因为谁都知道,南松亭吕某是他的亲传弟子。
 云行峰主的声音从皆空剑里响起:“小师叔飞升之后,我派威名更盛往年,想来十余年里无人敢扰,然则总要寄望将来,每每想到日后在梅会上的那些朝歌俊彦、与冥部的交锋,那些食冰而生的怪物,我便忧心忡忡,好在卓师侄之后有腊月,如今又有十岁,我心甚慰。”
 清容峰主说道:“卓师侄在闭关,腊月在你峰间苦修,只是柳十岁终究太小,要不要提前召上峰来?”
 元骑鲸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依然还是那般冷漠:“我之所虑,在于柳十岁究竟是不是真的天生道种。赵腊月当初在朝歌出生的时候,我派便有人随侍在旁,非常清楚她的情况,但这个柳十岁呢?”
 清容峰峰主的声音变得冷淡了几分,说道:“师兄不需多疑,我亲自查看过柳十岁的情况,没有问题。”
 元骑鲸这才知道她竟然去看过柳十岁,沉默片刻后问道:“何时之事?”
 清容峰峰主说道:“一年前。”
 按道理来说,清容峰峰主亲自验看过,而且回护之意如此清楚,元骑鲸应该作罢,但他依然说道:“我也查过此子,他入门前便学过某种罕见的吐息之法,我怀疑他是奸细,应该严查。”
 清容峰主的声音却是丝毫不乱,淡然说道:“既然你查过,就应该知道他绝对不会是奸细。”
 其余三剑一直保持着沉默,但隐藏在剑后的、可能远在数十里之后的三位峰主却是把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清容峰这句话里的隐意,便知道今日便是如此了。
 果不其然,在清容峰主这句话后,元骑鲸不再说话。
 不过清容峰主也没有再坚持把柳十岁提前召进九峰。
 片刻后,五道飞剑各自散去,崖顶云海回复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
 ……
 上德峰顶很冷,尤其是当那道剑光敛入石室之后,温度更是骤降数分,石壁上瞬间挂上了一层寒霜。
 这座负责监察整座青山宗的山峰,主剑名为三尺。
 这剑名的来历并非取自“举头三尺有神明”,而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洞府深处,一位老者看着墙上的雪霜,沉默不语。
 上德峰主元骑鲸,执掌剑律,在青山宗里的地位仅在掌门之下,性冷阴冷,向来最为后辈弟子畏惧。
 “看来那名叫柳十岁的弟子,果然是某座峰提前选好的对象。”
 说话的中年剑师叫做迟宴,乃是元骑鲸的同峰师弟,看来是全程旁听了这一次的议事。
 元骑鲸深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冷厉的意味。
 这些年来青山宗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为了确保传承不断,更能被发扬光大,诸峰早就习惯提前布局,在世间寻找颇天赋的弟子施予恩惠,甚至暗中授予心法,有这份前缘,将来在承剑大会上才好抢人。
 如今在天光峰闭着的那位天才卓师侄,便是在六岁的时候已经得到了掌门赐下的玉佩。
 两忘峰上那些年轻人,又何尝不是在进入山门之前,便已经被诸峰联系过。赵腊月更是尚未出生,便已经被青山宗派人重点保护,直至十二岁时引入山门,只是唯一的问题在于,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赵腊月究竟是被哪座峰发现的,这个谜底或者只能等到一年后的承剑大会才能揭开。
 当然,碍于青山宗的规矩,就算提前做了这些准备,诸峰也不见得能抢到心仪的弟子,但总要比毫无准备强很多。
 迟宴说的那句话,便是基于这种判断,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为何清容峰主说出那句话后,师兄便不再多言,难道师兄已经知道那个叫柳十岁的弟子提前修行的是何种吐息法?
 “玉门吐息法。”
 元骑鲸的声音非常寒冷,仿佛混着风雪一般。
 迟宴闻言微惊,心想原来柳十岁是掌门挑中的人,难怪清容峰主没有点明,而师兄也没有再继续。
 思及此,他有些遗憾,又有些隐隐的恼怒。
 看来一年后的承剑大会,无论师兄还是自己都没有办法抢到柳十岁了。
 上德峰在青山宗的地位再如何特殊,又如何能与掌门所在的天光峰相提并论。
 “已经有了卓师侄,两忘峰上一半弟子都是他的,现在还要柳十岁……”
 迟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另一位天生道种,我们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了。”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什么信心,放眼青山诸峰,谁不想要赵腊月承剑?
 他想着一件事情,说道:“这两年吕师侄在南松亭着实不错,听说又有一个人通过了内门考核,我要不要去观察一下?”
 元骑鲸面无表情说道:“何名?”
 迟宴说道:“井九。”
 元骑鲸冷哼一声,说道:“那个懒鬼?”
 
大道朝天 第十八章说一不二
 迟宴苦笑,他非常清楚师兄最厌恶的是哪种人,当年就算提到小师叔,也不会有半点好颜色,赶紧转了话题,说道:“我本以为今日诸峰会问起碧湖峰的事情。”
 元骑鲸冷笑说道:“掌门师弟不让问,谁人敢问?”
 迟宴有些不安说道:“就算不问,总还是要给个答案。”
 元骑鲸说道:“就说雷师弟在朝歌城被不老林与冥部联手偷袭,受了些伤,正在调养。”
 迟宴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这并非真实情况。
 碧湖峰峰主雷破云疯了。
 当他从天光峰送到上德峰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元骑鲸走到洞府最深处,来到井前。
 上德峰顶距离地面不知几千丈,就算山壁里蕴着些水,也不可能抽起。
 这里居然有口井,真是极怪异的事情。
 井口很黑,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整座青山宗,只有真正的大人物们才知道,这口深井直接通往地底的剑狱。
 那座剑狱里关押着谁都不愿意面对的妖魔,还有那些背叛者。
 一道极其凄厉的声音从黑暗的井底响了起来。
 声音起处应该极为遥远,听着有些含混,但其间隐藏着的怨毒与疯狂之意却是无比清楚。
 “就算没有一,那二呢!”
 那喊声幽怨至极,如鬼泣一般,令闻者心生畏怯。
 迟宴晋入游野境界多年,可称剑仙,但听着这道喊声,脸色依然变得有些苍白。
 也可能是因为,不久之前剑狱最深处的这个疯子,还是青山宗地位极高的碧湖峰峰主?
 他问道:“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把雷师叔关着,他总是喊着那句话,也不明白是何意思,如何去查?”
 “为什么不能一直关着?不管他为什么会发疯,也不管他当时出手的时候是不是真的疯了,但敢对掌门不敬,便有被关的道理。”
 元骑鲸看着井底,听着那道凄厉的喊声,脸色很难看。
 “没有一,二呢!”
 “没有一,二呢!”
 迟宴听不懂这句话。
 整座青山宗都没有几个人能听懂这句话。
 他听得懂。
 他甚至知道,可能就是因为这句话,雷破云才会发疯。
 可如果是掌门让他发疯,为何不干脆让他去死?死人才永远不会说话,不管是真话还是疯话。
 掌门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到上德峰?难道真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
 你想用这个疯子来试探我什么?
 ……
 ……
 井九摸了摸微微发热的手镯,走进了那座幽静的小楼。
 这座小楼在南松亭后,由山路行七里,忽然出现在眼前,仿佛一道屏障,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知道手镯为何会发热,因为它前几代主人的画像,如今便在这座小楼里。
 这座小楼供奉着青山宗历代掌门以及重要人物的画像。
 两忘峰代表青山宗对外征战,是抛洒热血最多的一座山峰,历代峰主自然有资格被称为重要人物。
 不过修道者寿数绵长,就算两忘峰主大部分的结局都是战死,小楼里拢共也只有七幅画像。
 依照手镯的意愿,井九把那七幅画像都看了遍,至于更显眼处的那些历代祖师像,他却没有去看。
 长廊走到最后,他停在了一幅画像前,那幅画像看着还有些新,应该挂上去没有什么年头。
 是景阳真人的画像。
 井九静静看着画像里那张似真如幻的脸,看了很长时间,说道:“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
 走出小楼,便离开了凡世,来到了青山宗内门。
 井九抬头望去,只见青山诸峰皆隐,只剩下九座山峰立在天穹之下。
 云层在峰间并不流动,静悬如伞亦如盖,最薄处仿佛一张纸,景物美丽至极。
 吕师在楼外等着他,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微笑,心想终于看见这少年有些反应了。
 然后他想起自己当年初入内门见到九峰时,也是如此怔然,不禁心生感慨。
 这些年他始终无法进入游野境,寿元有限,前景无明,只好离开九峰去外门做了个授业仙师。
 若不是机缘巧合听到那段话,在云集镇周边耐心寻找,终于在那个小山村里看到柳十岁和井九,或者他今后的生命便会一直在南松亭里度过。哪会像现在,他因为立下功劳被赐上等丹药,更能回到上德峰继续修行,说不得还真有突破游野境的那天。
 “井师弟,你在想什么?”吕师微笑说道。
 只要进入内门,便会以师兄弟相称,因为都是第三代弟子,至于具体师承,则是承剑大会之后的事情,当然,你也需要被某座峰上的师长看中才行。
 吕师出身上德峰,自然希望井九以后能够去上德峰修行。
 井九说道:“景阳真人是飞升,又不是死,为何他的画像也会被挂在楼里?”
 吕师呆住了,哪里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心想井师弟果然与俗辈不同,不知有多少弟子曾经在那座小楼里瞻仰历代祖师像,谁会想到这处去?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只好回以苦笑,然后正色说道:“我将回峰静修闭关,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师弟保重。”
 井九看着他说道:“我觉得你不会有问题。”
 吕师再次苦笑,心想井师弟真是位妙人。
 ……
 ……
 九峰之间有条溪河,河畔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建筑,小院或者高楼,崖壁间还有很多洞府。
 三年一次的承剑大会前,被招入内门的年轻弟子们都会在这里学习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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