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不管是她还是景尧,心情都有些紧张,前者是想着井九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与这几年京都里的动静,后者则是拜见祖师带来的压力。但他们没有等到井九的到来,只等来了井九已经出宫的消息。
胡贵妃有些失望,低声埋怨了几句。景尧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却比母亲看事更加通透,劝说道:“祖师无心世事,乃是真正神仙般的人物,能见是缘,不能见则罢。”
胡贵妃撇了撇嘴,说道:“若他真的无心世事,境界再高又对吾儿有何好处?”
“母亲这便是错了。”
景翘笑着说道:“祖师是祖师,我是徒孙,祖师境界越高,我便越好,若祖师境界天下最高,我便天下最好。”
这个道理就是如此简单,连十五岁的少年都能懂,偏生那些想得多的人、比如胡贵妃却想不明白,或者说不愿相信如此简单的道理。当年很多青山弟子也没有想明白,才会对神末峰上闭关不出的景阳真人有如此多的怨念。
……
……
鹿国公府的秋天如朝歌城别的地方一样,都很清冷,只是被远处传来的烧树叶味道添了些烟火气。
那位瞎子门客坐在院中,侧着脸,听着院墙外树叶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忽又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神情骤变,心想,这对败家爷们今天又准备祸害哪件宝贝?
鹿国公的卧室里有个花架,后面连着一个极隐秘而精巧的机关,只要机关被触动,花架上的事物便会倒下来。
二十三年里,在这里陆续摔落,变成碎片的名贵瓷器已经有好几件,足够在朝歌城里盘下一座极好的宅院。
鹿鸣捧着一件粉彩镂空转心瓶,小心翼翼地搁到花架上,确认没有晃动,不会出事,才松了一口气。
转念想着,这瓶子的最后下场终究还是摔碎,他不禁觉得自己先前的小心翼翼实在有些可笑。
“现在朝廷里有很多人在猜测,陛下与青山之间究竟搭成了怎样的协议,怎么猜的人都有,实在是可笑至极。”
鹿国公端起茶杯,饮了口秋天喜欢的黑茶,说道:“他们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青山想要进入朝歌城,与中州争锋,而是陛下要借青山的这把剑。”
鹿鸣说道:“问题在于,青山宗这边始终只有神末峰出面,仙师修道尚短,只怕到时候镇不住场面。”
鹿国公看了儿子一眼,心想你知道个屁。
他没有说出这句话,鹿鸣却是通过父亲的眼神读懂了,悻悻然想着,你什么都不说,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鹿国公想着陛下的交待,感慨说道:“以往我以为井九仙师乃自在仙人,不通世事,今日才明白原来一法通万法通,便是演技,仙师也是极好的。”
鹿鸣不明白,问道:“此话何解?”
“这些年仙师一直装着不知道卷帘人是朝廷的眼目,连我都信了,这演技难道还不好?”
鹿国公又想到井九给自己的东西,对儿子说道:“晚饭后召集全家,为父有重要的事情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就自己家里的人,你迟姨母那边就不要惊动了。”
……
……
晚饭过后,国公府众人如往常一样,准备饮些茶,说些笑话逗国公开心,却发现今夜的气氛有些奇怪。
早就应该端上来的茶始终没有上,坐在首位的国公有些心不在焉,世子爷也经常走神,不时望眼后面。
迟姨娘是国公夫人的幼妹,去年随自家老爷进京谋差,受邀一直住在国公府里,也是个极精明的老妇人,见着势头不对,便以头疼为由,带着儿媳妇与几个孙女提前避走。
紧接着,所有的管事下人也都离开了花厅,房门紧闭,鹿家三代人面面相觑,心想这是要做什么?尤其是这些年账上做了不少手脚的大房,更是紧张至极。
鹿鸣走到后面,提出一个大茶壶,用手摸了摸壶身,望向鹿国公担心说道:“有些凉了,会不会不好?”
鹿国公说道:“茶不紧要,关键是那药。”
鹿鸣媳妇赶紧起身,说道:“先前熬的时候我自己盯着的,没让任何人过手。”
鹿国公对这个儿媳妇向来很满意,摸须微笑说道:“那便没事,给大家分了吧。”
……
……
碗里的茶汤看着黑黑的,不知道里面放着是什么,但国公府里的主子们都精明至极,看国公等着迟姨母走后才说话,再看鹿鸣两口子分茶时的慎重模样,再看每个碗里的茶汤几乎完全一样多,自然都清楚这茶汤必然极其名贵,待国公发话后,二话不说便端起茶汤往嘴里倒去。
茶汤的味道确实有些怪,里面混着粉末,感觉有些像冷山那边喜欢吃的面茶,又有些像豫郡的面糊,散发着淡淡的糊味与腥味,着实有些难以入口。好在还没有收拾,碗筷都在,有些人直接拿起筷子便开始拨拉,一时间厅里到处都是这种声音,仿佛又开了一席饭似的。
有年纪小些的孙子孙女闻着碗里传来的腥味便不想喝,却被自己父母强行灌了进去。
众人的神态与反应都落在了鹿国公的眼里,他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欣慰。当年他选定幼子鹿鸣承爵,另外两个儿子当然会有意见,但他们消化的很好,把意见与愤怒变成了捞钱的动力,没有做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足见精明。
像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善良与温厚可以有但不重要,精明的眼光与审时度势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看着所有的茶水都被喝光了,鹿国公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长须,说道:“很好,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些茶汤里是什么,好处自然会慢慢显现,你们好好体会便是。”
……
……
大妖之骨自然是极好的补品,是真正的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
延年益寿这种效果,说实话只有等到死的那天才能感受到。但国公府里都是聪明人,既然猜到有极大好处,心意自然影响感受,生出很多美好的感觉,有的人甚至觉得自己飘了。
比如鹿鸣媳妇。
众人散后,她与鹿鸣扶着老国公回到房间,觉得一路行来,脚下如踩绵云一般,又觉得眉心有些隐隐发热,忽然生出极大勇气,啪的一声,跪在了鹿国公的身前。
大道朝天 第八章地底有朵燃烧的荷花
看着这幕画面,鹿国公父子吓了一跳。
鹿国公狠狠瞪了鹿鸣一眼,心想你难道又去青楼了?不是和你说过,要小心些,再小心些!
鹿鸣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次没有体会到父亲眼神的意思,不然一定会大呼冤枉。
鹿国公更加恼怒,重重地咳了一声,心想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公公的亲自去扶吗!
这次鹿鸣明白了,赶紧把妻子扶了起来。
鹿少奶奶在国公府里的地位向来有些特殊,不是因为她是世子夫人,而是因为她是宰相最疼爱的幼女,最关键的是,当年她与鹿鸣成亲的那天,鹿国公忽然半途消失,在朝歌城里闹出极大的笑话,包括鹿国公在内的国公府众人因为此事一直都对她带着几分歉意与不好意思,自然对她很是容让尊重。
“清寒啊,你这是做什么呢?”
鹿国公看着儿媳妇和颜悦色问道:“有什么事就说,为父一定给你作主。”
鹿少奶奶知道公公误会了,赶紧说道:“与鹿鸣无关,我想求的是另外一椿事。”
听到这句话,鹿国公没有觉得轻松,眉皱得更紧,问道:“何事?”
鹿少奶奶想着不远处那户人家,鼓起勇气说道:“儿媳想请您去与井家说说……”
鹿鸣脸色不豫说道:“那门亲事不是没有议了吗?”
鹿少奶奶低头说道:“我那个侄女比我当初在家里还受宠,这两年觅死觅活,弄得阖府不安,家里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从井家那边劝劝。”
鹿国公说道:“当初我替井家提亲,你家一口回绝,现在我还能说什么?”
鹿鸣冷笑说道:“你家只想着井商官位低,却没想过梨哥可是尧皇子的伴读,而且他家的底细可不止如此。”
鹿少奶奶叹道:“现在朝歌城有谁不知道井家出了位了不起的仙师,但我父亲当年可是在一茅斋读的书……”
鹿鸣挑眉说道:“一茅斋虽与中州派更亲厚,但和青山并非对手,这又如何?”
“可你不要忘了,我家几位兄长还有那些亲戚,谁与云梦山没有关系?”鹿少奶奶苦笑说道,然后转身望向鹿国公恳求道:“公公,您与井家说说,让梨哥不要再和小七见面了,不然这事儿只会越闹越难看。”
……
……
井九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事实上,卷帘人是朝廷的耳目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
离开皇宫前,他对神皇说有事就让卷帘人通知自己,完全是想着卷帘人遍布整个朝天大陆,无论自己在哪里应该都能找到。至于神皇怎么让卷帘人传递消息,在他想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卷帘人已经替他送过好几次消息。
离开朝歌城后,他没有驭剑,也没有坐车,避开官道,在丛山峻岭里向着西北方向行走,连续几天都没遇着一座集镇,只是偶尔在山谷里远远看见一间冒着烟的民宅。
别的修道者或者会借这段时间入世感悟,但正如他对赵腊月说过的那样,他觉得这种做法没有太大意义,至少对他自己。本就没有心劫,何必强要制造一些,然后再图谋破之?
七天后他路过了居叶城。
说路过其实很勉强,事实上他是从居叶城南面四百里的群山里路过,只不过秋天的天气太过清爽,他的眼力又实在太好,才能看到居叶城那个小黑点。
居叶城离白城七百里,加上这四百里便是千里之外。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绝不会踏进雪原千里之内的地方。
当年梅会道战他被太平真人设计,困在雪原六年时间,他不想再有这样的经历,更不想再与雪国女王朝面。
从居叶城往西便是冷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凉的原野、发黄的野草,孤伶伶的野山,看不到任何人烟。
朝天大陆绝大部分的邪道宗派与散修,都被正道宗派赶到了这片荒凉的世界里,看似平静的原野下不知隐藏着多少妖怪与凶险。正道修行者在这里很容易出事,所以除了像方景天、越千门这等级数的强者,很少有人单独来到这里。
井九走到一处野湖畔坐下。
冷山之所以叫冷山,自然是因为这里气候寒冷,尤其是这几年雪原寒潮渐盛,现在是还是秋天,已经如往年深处般难熬。野湖水面上已经结了很多薄冰,把蓝色的天空切割成很多碎片,也把那张完美的脸切成无数美丽的细节。
井九看着湖面,心想世间最坚硬的事物是什么?不就是自己咯。
他现在境界不算太高,还能找到一些事物磨剑,不然待境界再高一些,剑随人起,就算一茅斋的龙尾砚也没有任何用,所以他必须现在就把右手完全治好。问题是那截妖骨已经磨成了粉末,再去哪里找同等级别的妖骨?
难道自己真的要去汝州翠屏县,把那个山妖的坟挖开看看?但那个山妖遇雷劫而死,只怕尸骨当日便化作了青烟,当然就算尸骨犹在,他也不便这般做,不然那个小和尚肯定会翻脸。
或者去一茅斋,通过十岁借龙尾砚用用?如果布秋霄不同意,那就抢?如果柳词不好意思帮忙,那就偷?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有趣的无趣的,他轻咬一口寒意十足的湖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天光渐淡,时间渐移,湖景渐深,直至夜色来临。
他的呼吸渐无,气息亦无,却没有死意,只是如湖畔的一块石头。
第二日清晨,朝阳照亮湖面,带来一些暖意,凝住了风里的湿意。
几滴露珠在那张完美的脸上出现,缓缓淌落,直至流进他的唇间。
井九睁开眼睛,如荷花般醒来。
他望向那片野湖,经过一个夜晚的寒意侵染,水面的薄冰已经尽数凝在了一处,变成明亮的镜子,反耀着晨光。
冰层下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沉闷声音,那不是湖里有妖兽在吼叫,也不是地动,只是冰层自己的声音。
就像他来到冷山,也是自己的意思。
他早就有了想法,只是没有拿定主意,才会在野湖畔坐了一夜。
一夜时间过去,野湖冰封。
他起身走到冰面上,数道凌厉的剑意,从轻轻飘舞的白衣里散发出来。
悄无声息,他便从冰面消失,进入了湖里,只留下了一个浑圆的洞口。
黑黑的洞里,湖水轻荡,发出好听的声音。
想来夜里,这个洞便会再次冰封,没有人会知道他曾经来过这里。
……
……
朝天大陆地表曾经有很多与冥界相联的通道。
最著名的便是海洋深处的那个大旋涡,其次便是东海畔的通天井。
冷山里也有一条通道,那便是聚魂谷,只不过很多年前,这条通道便已经被中州派的前代大物封印。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井九坐了一夜的野湖与聚魂谷某条旁支地脉相连。
他很少踏足世间,自然也不知道,但太平真人的笔记里有过记载,所以想着来试试运气——冥界擅长驱使妖兽,柳十岁在浊水里遇到的鬼目鲮便是证明,聚魂谷的通道虽然被封印,但当年大战后应该还留着一些大妖的骸骨。
通天井被称为天坑,聚魂谷底的通道便是地缝,如蛛丝般极其复杂,而且狭窄难行。
从湖底进入地缝,世界便进入了黑暗的世界,即便以井九的剑目,也只能看清数十丈外的画面。
当然,地缝千折百回,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地缝里隐藏着很多凶险,比如邪修,比如擅长隐匿的妖兽,甚至还可能有冥界的妖灵。
走进地缝没有太长时间,井九便感受到了很多道气息。
那些隐匿在黑暗里的气息,有的警惕,有的凶蛮,唯一的共通点就是强大。井九并不在意,因为在这样黑暗的世界里,再敏锐的妖兽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他昨夜的犹豫不是畏惧,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顺着地缝走了数个时辰,他来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下洞穴里。
这个地下洞穴非常奇妙,四周的潮湿岩壁里似乎有某种引力,站在其间,根本分不清楚上下。如果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过长,感觉失调,非常容易迷路,再想走回地表会变得非常困难,甚至很可能会被困死在迷宫般的地缝里。
井九散出剑识,感知着地底深处那道极遥远的气息,知道就是这里了——那些大妖的骸骨在数十里深的地底,如果沿着地缝走过去,就算完全不迷路,也至少需要数十天,他从一开始就想的是别的方法。
他准备取下宇宙锋,想了想却停下动作,把右臂上的袖子卷了起来,又仔细系好,露出微有变形的右手。
他踏空而起,身体倒转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式,伸出右手。
白衣轻飘。
嗡的一声。
地底洞穴里响起一阵狂风,引来很多妖兽在远处窥视。
井九消失了。
他直接破开坚硬的岩石,向着地底深处飞去。
他就像是一把真正的剑,伸在前方的右手就是剑锋。
石屑被切开,溅射而出,可以想见其速度。
有些奇怪的是,越往地底走,空气却没有变得湿润,而是更加干燥,就连那些岩石沙土也变得蓬松了很多,井九飞的越来越快。有些强大的气息感应到他,也来不及发起攻击,就算来得及攻击,又如何能够攻击到在岩石里的他?
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他的右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井九有些意外,居然能够挡住自己的右手,那事物得何其坚硬,难道就是自己寻找的妖骨?
他用剑识感知岩石外面的空间结构,身形微动,便钻了出去。
这里已经深入地底十余里,空气异常闷热,昏暗的岩浆就在十余丈外缓缓流淌。井九的右手与坚硬的岩石高速摩擦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滚烫无比,此时遇着空气,顿时散发出光亮,竟比那些岩浆还要更加耀眼。
在昏暗的地底,他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般醒目。
他走到那件被撞飞的事物前面。
那是件层阶不低的法宝,煞气浓重,还带着令道心不安的血腥意味,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生灵,才炼制而成。
井九微微挑眉,把那件邪派法宝拣了起来。
嗤的一声,那件法宝被他的右手烫出了几道青烟,受损不轻。
坚硬的事物不代表能承受高温,比如钻石。
这件法宝明显也是属于这种。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怒交加、带着荒谬意味的厉喝。
“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偷……不!居然敢毁老夫的法宝!”
大道朝天 第九章天上有只看景的寒蝉
狂风呼啸,一道身影掠至井九身前。
岩浆河流有些暗,但总有微光,更何况井九的右手像是燃烧的火把,足以照亮眼前的画面。
那是个干瘦的年男子,两只眼睛泛着绿光,披头散发,像是真正的野兽一般,邪恶的气息如黑夜般浓重。
这名邪修的实力很强,才能在如此深的地底修行,想来在冷山很是出名。
井九看了他一眼,确认对方的境界要自己高。
接着他望向右手里那件法宝,确认这东西虽然不耐烧,但硬度不错。
片刻功夫,那件法宝便又被他的右手烫出一道青烟,那名邪修脸露出心痛与暴怒的情绪,厉声喝道:“找死!”
伴着这声厉喝,井九手里的法宝煞气骤盛,数十只怨魂与阴灵向着他的脸扑去,像飞蛾一般。
洞穴里的温度骤然冷了数分,连岩浆河流也变得更加暗淡。
那些怨魂与阴灵无形无质,可以直接攻击修行者的道心元婴,对正道修行者来说最是棘手。
这名邪修在聚魂谷下方用了一百多年时间收集了数千只怨魂与阴灵,才把本命法宝炼养成真正的魔器。
井九直接把这件法宝拿在手里,怎么看都确实是在找死。
那些怨魂与阴灵像阵风般落在他的脸,却如撞在崖壁之,没能渗进去,反而四处飘散。
井九不准备让这些怨魂与阴灵散开,眼里生出一道明亮的剑光。
擦的一声轻响,那些怨魂与阴灵哀鸣不断,变成无数碎片,向地面飘落。
从他眼里生出的并非真实的剑光,而是一道无纯正的剑意,越是无形无质的事物,越容易被斩断。
被斩碎的怨魂与阴灵只有数十个,那名邪修虽然吃惊于井九的剑意凌厉,却也并不在意,冷哼一声,准备继续攻击。
井九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数十道剑意自指间散出,在法宝四周斩落,接着手掌一翻,便把那个法宝收了进去。
那名邪修神情骤变,发现自己再也感觉不到法宝的存在,不由震惊至极,心想难道对方斩断了自己与本命法宝之间的神识联系?但这怎么可能!算是世间最锋利的剑,也做不到!
修行者与法宝之间的神识联系是一种带着因果意味的无形连线,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被磨灭,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被斩断,不管是宇宙锋还是井九未受伤之前的右手都做不到。
事实,井九没有用剑或者剑意斩断那道线,只是让剑意暂时缠住那些线,然后把那件法宝送去了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真的是别的地方。
不在此地。
不在冷山。
甚至不在朝天大陆。
在某个遥远而寒冷的黑暗空间里,飘浮着几个黑色的盒子和一把竹躺椅。
竹躺椅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甲虫,正是青山镇守白鬼大人的专用头饰——寒蝉。
寒蝉趴在竹椅,看着远方那颗星星大、太阳小的火球,心想那究竟是什么呢?
忽然,一件血色的法宝出现在它的眼前,挡住了远方的火球,散发着阴暗可怕的气息。
它有些好地伸出细足,轻轻拨弄了一下。
那件法宝里的怨魂阴灵,发出无声的恐怖嘶哮,向它扑了过来。
寒蝉吓了一跳,从高处滚到椅面,赶紧躺倒装死,腹部的甲肢快速磨擦了数下,放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它做的这些准备有些多余,因为那些怨魂阴灵根本无法靠近它,刚刚离开法宝表面,便被黑暗空间里的某种无形力量消融成了虚无。
还没有跑出来的那些怨魂阴灵感受到了本能最深处的恐惧,哪里还敢出来,拼命向法宝最深处挤去。
寒蝉等了会儿,发现没什么事,用有些别扭的动作翻过身来,顺着竹躺椅的扶手爬到椅背,看着那只法宝里如潮水般涌动的怨魂阴灵,心想这又是什么呢?
……
……
那名邪修境界高深,见识不凡,很快便想明白对方并没有斩断自己与本命法宝的联系,而是把法宝送到了某个自己的神识无法抵达的地方。
按照修行界的认知,只有一种地方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那是空间法器开辟的小空间。
此人究竟是谁,居然能拥有空间法器这般罕见的法宝?
那名邪修压抑住心头的震惊,推算着井九的身份,心想此人难道是哪家名门大派的长老?
禅宗最擅芥子神通,但他不认为井九是禅宗大德,道理很简单,因为井九有头发,而且他也不认为井九是果成寺的蹈红尘传人,生着那样一张脸如何避得开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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