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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东偏院的正房里传出粗犷低沉的笑声,正是秦五。
“秦五爷笑得真高兴呀。听闻你和翎爷带来我最爱吃的桂花甜粥?”
栗海棠一进门就闻到桂花甜粥的香气。但比起吃食,她更期待看到日思夜念的雪发少年。
院子里,被杨嫫嫫请进来的栗二老太爷看到窗纸上映出的三个男子的烛影,赫然发现自己中计了。
“呵呵,真是好谋算呀。”
栗二老太爷低笑声好似隐带怒怨,他拄着拐杖拾阶而上。在杨嫫嫫掀起门帘子请他入内时,他格外注意杨嫫嫫缠在腰上的长鞭子。
“塞外传进来的长鞭子,你不是八大氏族的人。”
“栗二老太爷误会了,这长鞭子是大姑娘恩赐的。至于大姑娘从何处得来,老奴没胆子问。”
杨嫫嫫颌首低眉,恭敬的让栗二老太爷挑不出理儿来。
栗二老太爷忿忿冷哼,拄着拐杖进到屋里,厚重的门帘子亦在他的身后放下。
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摆一张八仙桌,桌上没有美酒佳肴,只有一壶香茗,两碟甜饼,一碗桂花甜粥。
翎十八和秦五对桌而坐,诸葛弈则坐在西墙下,栗海棠脱下墨狐大氅搬来凳子非要挨着他坐。
栗二老太爷进来时独看到离门最近凳子空着,他拄着拐杖凝睇隔桌相对的雪发少年。多日不见,曾中毒不醒被抬出瓷裕镇的少年安然无恙地坐在眼前,面色虽苍白,却神采奕奕,毫无一丝病弱之态。
“晚辈拜见栗二老太爷。”
诸葛弈作揖行礼,任由栗二老太爷犀利的眼神打量自己。
栗二老太爷摆摆手,坐在空凳子上,说:“大夜里的跑来奉先女的闺院,你们犯了规矩呀。”
“晚辈离开数月,今夜回来看看小徒儿过得好不好。谁知前脚进到瓷裕镇,后脚便有人来威胁我,说如今八大氏族的权势皆被二爷派掌控。我惊得不明所以,找几位好友打听过才知二爷派的主心骨竟是栗二老太爷。呵呵,栗二老太爷高明!”
诸葛弈亲自斟茶,口中奚落的话也没停住,听得栗二老太爷一阵恼火。
翎十八和秦五相视一笑,默默为栗二老太爷烧三柱香祈祷他活得久一点儿。
栗二老太爷瞪着雪发少年,把他献上的香茗一手扫下桌,冷冷质问:“你想怎样?”
诸葛弈笑容不减,重新为栗二老太爷斟满香茗,依旧献于他的面前。
这次,栗二老太爷没有扫下桌,横搭在桌上的手握紧成拳,怒目圆睁、冷意迸发。
栗海棠看看温润浅笑的诸葛弈,又看看怒形于色的栗二老太爷。她“啪”的一下拍桌子,说:“喂,你们大眼瞪小眼的较什么劲儿。不就是凑银子的事情嘛,多容易呀。此事就交给栗二老太爷去办,看谁敢反对。”
栗二老太爷眨眨老眼。他没听错吧?凑银子?





术尽荣华 第787章 无舍怎会有得
栗海棠沉不住气,看诸葛弈、翎十八和秦五皆闭口不谈,不如她来打个样儿点醒浑沌里的栗二老太爷。
她唤青萝去找乌银铃讨要一幅旧画,那是曾缠着诸葛弈画下的半座奁匣阁绘图。
等青萝取画之时,栗海棠托着一碗桂花甜粥吃得美滋滋的。早知翎爷会带甜粥回来,她就多在集市逛逛,没准儿能吃下两大碗呢。
包括栗二老太爷在内,看到小姑娘的豪放吃相,皆是忍俊不禁。
诸葛弈拿帕子为她擦去唇角的粥渍,温柔缱缱只为伊人顾,谁还记得同桌的客。
翎十八挑眉斜眼,象骨扇敲桌面不满道:“当我们不在吗?卿卿我我的像什么样子。”
“师父待我好,你不高兴?”
栗海棠放下空碗,抓着诸葛弈拿帕子的手给自己擦净唇,对栗二老太爷说:“你老人家看不惯就闭上眼,师父和我私底下便是如此的。若无师徒之恩,他该和翎爷、秦五爷一般认我作妹妹,我待他亦与翎爷、秦五爷一样亲近。”
栗二老太爷笑容慈爱,心里却呸呸呸,暗骂这恬不知耻的小丫头竟敢堂而皇之在他的眼前和诸葛小儿亲近,还拉着翎翎和秦五爷作幌子,摆明在威胁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狡诈的人不只栗二老太爷一个,诸葛弈、翎十八和秦五在听到小姑娘如此坦诚她的亲近,看似自露马脚,实则警告老头儿别犯糊涂。
翎十八笑眯眯端起茶杯浅饮,悄悄投给诸葛弈一个“教得真好”的钦佩眼神。
诸葛弈温润浅笑,对翎爷的赞美很受用。一杯温热清水放在小姑娘的面前,柔声责备:“吃的也堵不住嘴巴,你当栗二老太爷是自家祖父,撒娇耍赖皆由着你胡闹?快喝些水漱漱口,再吃点咸食。”
“师父想我装哑巴,我乖乖闭嘴就是。”
栗海棠捧起水碗咕噜咕噜喝下肚,再看看桌上的芝麻咸食顿觉无味。把咸食推到桌中央,起身去门口找杨嫫嫫去了。
没有小姑娘在,说话自然少几分虚与委蛇,多几分刀剑相向的huo yào味。
栗二老太爷最先开口,冷冷质问诸葛弈:“你和栗老二有盟约在先,如今又相帮栗老大,这葫芦里的药实在太毒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于我而言,栗族长和栗二爷是一样的人。不敌不友、不亲不疏。他们与我合作,得到他们心中的利;我与他们合作,得到我心中的利。天下世人皆为利而奔波,栗二老太爷亦然,否则你今夜决不会坐在这儿。”
一番话让栗二老太爷哑口无言,确如诸葛弈所说,天下世人皆为利而奔波,活了六十多岁的他仍奔波着。
翎十八细微观察,看栗二老太爷由气愤转沉思便知诸葛弈的话入了老头儿的心。打开戒备的心门,接下来的事便好安排了。
秦五虽无翎爷的玲珑心思,却知道栗二老太爷的沉默,证明诸葛弈赌对了。利用栗族长来引起栗二老太爷的恐慌,再经栗二老太爷来影响八大氏族的权贵老爷们。
栗二老太爷没有急着表明自己愿与诸葛弈合作,默默地喝完一杯香茗,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雪发少年。
五年前,他在瓷源堂的议事厅荣兴堂初见少年,被少年俊美绝世的容颜而惊艳。尤其他那一头雪发,用翡翠玉冠束起,身穿薄青色长衫。他往荣兴堂的堂中央一站,八大氏族的年轻公子们顿时黯然失色。
谈吐不俗、行举文雅,他对经商的独特见地及谋略胆识立即引起八大氏族老爷们的兴致,成为瓷裕镇趋之若鹜的英杰。
八位族长视他为至宝,入主无心院。在八大氏族的百年辉煌中,真正能主入无心院的外族贤者屈指可数,而诸葛弈是最年轻的一位贤能。
栗二老太爷心中暗潮涌动,他纠结该不该与诸葛弈合作,或是敞开心扉的做一笔两全齐美的生意。他能得到栗氏族的权财,少年能回来继续保着小姑娘。
诸葛弈知道栗二老太爷太久的沉默并非不愿合作,只是对利益的欲念太盛,驱使老人家久久不愿做决定。
栗海棠抱着旧画,一身寒气地走进来。把旧画往桌上一放,抢来诸葛弈手里的热茶一口气喝尽。
“外面的雪好大,等会儿你们走时多带几个炭火盆在马车里。”
搓搓冻红的小手往腋下揣,她故意坐到栗二老太爷的身边儿,说:“你老人家住在镇子吧。天冷雪大,镇子里的路难走,外面的路也走不得。看这场雪要连下几天,待镇子里也能早作打算。”
栗二老太爷慈祥的笑,知道小丫头是在提醒他早做决断早安心。这雪停之后不知镇子里又有怎样的变化,到时候风向会吹到哪儿就不好说喽。
“你怎去了这么久?”
翎十八抢来旧画在桌上铺开,一眼认出是诸葛弈的画技,赞叹:“阿弈的画技又精进了。”
诸葛弈淡扫一眼旧画上的半座奁匣阁,问海棠:“这画一直由你保管着,怎没和奁匣阁一起烧了?”
栗海棠怅然苦笑,纤纤玉指延着画上的屋脊描绘,“师父离开的时候,我本要向八位族长商议暂居燕峡镇陪你,吩咐银铃和青萝收拾些随身的东西轻装简行。那时阿伯尚在无心院,我便将东西送去阿伯收拾着。”
“原来如此。”
诸葛弈恍然大悟。这东西恐怕是随阿伯一起带到平安巷的宅子。刚刚青萝和海棠去取画久久不回,正是派暗卫去平安巷取来的。
栗二老太爷细思他们的言语,惊然发现无心院和奁匣阁竟融为一体。难怪乌族长疯子一般火烧北民巷子,实则无心院与北民巷子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栗二老太爷想清楚吗?如今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尤其声名狼藉的栗族长更想一朝翻身东山再起。”
栗海棠把画收起来,推向栗二老太爷。
栗二老太爷纠结不散的愁绪豁然开朗,慈善笑容犹如亲近的长辈。他手指指旧画,问:“这幅画舍得送我吗?”
栗海棠嫣然一笑,不舍得地说:“舍不得也要舍得,无舍怎会有得呢。”
“哈哈哈!”
栗二老太爷畅欢大笑,对聪慧的小丫头心悦诚服。舍得,舍得,无舍何来得?他确实该舍,才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术尽荣华 第788章 玩得开心便好
栗二老太爷怀抱着一幅旧画,心满意足地乘马车离开,赶去他在镇子里的宅子。
积雪没膝,马儿呼哧着白气趟雪往前走。赶车的老仆揣着袖子倚靠车厢,时不时扭头透过帘缝察看里面的栗二老太爷。
栗二老太爷眯起眼缝,看心腹老仆几次欲言又止。他轻叹声,说:“想问就问吧,憋在心里多难受。”
“二老太爷,那诸葛画师和奉先女能帮着栗族长东山再起吗?如今族中的大小事皆在你和二爷的手里掌着,栗族长已是空架子。”
老仆絮絮叨叨一车的问话,栗二老太爷仅回复一个字。
“能。”
老仆郁闷了,心想老主子惜字如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呀,他这榆木脑袋实在猜不出。
栗二老太爷把暖手的铜炉子放置一旁,拿起旧画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半座奁匣阁的重建图。尤其用于供奉紫檀奁匣和历代奉先女仙位的三塔楼,那雕琢精美的十二花窗让栗二老太爷忆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幅画。
“他怎能画出奁匣阁初建时的样子?不不不,他才多大的年纪,何曾见过第一代画卷。”
赶车的老仆听到栗二老太爷的疑问,好奇地扭头看。发现栗二老太爷目怔口呆的对着一幅旧画。
“二老太爷,你怎么了?”
“这画中的奁匣阁……快,快送我去瓷源堂,我要去找找。”
栗二老太爷惊慌失措,大声喝令老仆赶快送他去瓷源堂。他记得瓷源堂的库房里有一幅年代久远的画,正是八大氏族第一代族长们请绘画大贤历时半年绘制的,而衍盛堂、奁匣阁、无心院和隆福家庙的恢弘壮美仅是画中建筑的十分之一。
马儿趟着厚厚的积雪奋力往前闯,明明走在通往瓷源堂的长街上,明明瓷源堂近在眼前,但风狂雪暴阻挡了它奔跑的前路,天寒地冻让它有些体力不支。
此时,奁匣阁新宅子的东偏院温暖如春。在栗二老太爷走后,海棠又唤杨嫫嫫多加几盆炭火。
暖暖的小屋子弥漫淡淡的御贡檀香,多半来自于诸葛弈的身上。
栗海棠抱着一盒酸甜可口的杏蜜饯美美的吃,偶尔催促杨嫫嫫把翎爷带来的新鲜野猪肉从后厨院取来,让刘二娘别浪费精力下厨烹菜,今晚吃些烤野猪肉便好。
杨嫫嫫哪敢听从她的吩咐,笑呵呵地搪塞几句就去后厨院了,留下青萝服侍。
没有外人在,栗海棠也放肆起来。跑到诸葛弈的背上趴着,时不时喂他一颗酸甜的杏蜜饯。
诸葛弈温润浅笑,修长食指轻点她的小鼻尖,柔声问:“好玩吗?”
“好玩。”和一只老狐狸斗,其乐无穷呀。
栗海棠在心里补充,美滋滋地含一颗更大更酸的杏蜜饯。
“你玩得高兴便好。”
诸葛弈宠溺的眼神让海棠失神一瞬,羞窘得趴下去乖乖坐在旁边,佯装无事地专心数蜜饯。
翎十八啧啧感叹:“活得久,看得多。我以为阿弈此生再不会懂得爱啊情啊的,谁知他竟被一个小丫头攥在手心里。”
“哈哈哈!”
秦五爽朗大笑。今晚他一直很沉默,即便栗二老太爷辞别时,他无言抱拳相礼。
栗海棠故作惊讶地盯着秦五,问:“秦五爷原来没受伤呀。”
“我几时受伤的?”
秦五爷笑得更欢,他不说话是不想与栗二老太爷熟络,那老狐狸年轻时曾在漠北荒原闯荡,能在牧马猎人的火铳下活着回来已是万幸。那般恶劣又危险的地方,栗二老太爷竟闯出一片天地,成为牧马猎人们最尊敬的贩货商。如今快四十年过去,漠北荒原仍流传着一个关于贩货商的故事。
同样来自漠北,诸葛弈和翎十八自然知道四十年前的事情,也知道贩货商故事的主人正是栗二老太爷。
翎十八感慨自己生得太晚,没能见到已逝的栗老族长。身边有一个能力超群的弟弟,相信栗老族长不会是泛泛之辈。
秦五却不认同,说:“八大氏族的族长继承以长幼有序,先立嫡立长、再嫡次、再次,庶子不可继位。依我之见,已逝的栗老族长或许有大贤能,或者一直欺压栗二老太爷,使其平生不得志。在花甲之岁仍对权势财富念念不忘,可见他年轻时被欺压得如何厉害呢。”
翎十八有不同意见,说:“你们顾着栗二老太爷当年的威风,怎不看看如今的栗氏四兄弟。栗族长中庸,栗二爷狡诈,栗三爷狂躁,栗四爷阴损。四兄弟为争权连本氏族的百年清誉也不顾,惹得多少人冷嘲热讽。”
“那是他们没预料到栗二老太爷会动歪心思。我猜栗二爷处处被掣肘,对栗二老太爷已没了最初的尊敬。再过些日子,栗二爷还能坐得住,我就把栗氏族长之位送给他作谢礼。”
栗海棠志得意满的说。她最了解栗二爷的心思,想利用栗二老太爷做挡箭牌,可惜棋错一招满盘输,聪明反被聪明误。
诸葛弈捏捏小姑娘瘦削的脸蛋,蹙眉不悦:“你太瘦,要多吃点。”
“嗯,师父早点回来,我就好好吃饭。”
栗海棠恋恋不舍地抱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胸膛汲取独属于他的寒冽。他的身体仍未好转,看来尉迟归送来的解药并没有作用。
“师父,等栗氏族的事尘埃落定,我们去远游吧。”
“好。你想去哪儿?”
诸葛弈握着环在腰上的小手,发现她的小手湿冷,心中一惊,“海棠,你又中毒了?”
“没有。”
栗海棠摇头,收回双手互揣在腋窝里,说:“我怕暗卫去平安巷取画,阿伯不知道是哪一幅,便亲自去拿的。穿得少了,手冻得没暖回来。”
“唉!你呀,一幅画等明日再送也是一样的。”
诸葛弈又心疼又责备,抓来放置一旁的墨狐大氅裹住娇小的海棠,警告:“不可再有下次,否则为师要打屁股惩罚。”
“知道啦。”
栗海棠皱皱小鼻子撒娇,诸葛弈无奈轻叹。
翎十八和秦五交换个眼神,他们对海棠执意取来旧画的行为颇为好奇。
“咳咳,妹子呀,那幅旧画有什么讲究吗?为何非要送给栗二老太爷呢?”翎十八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不问出个答案来,恐怕他今夜会失眠呢。
栗海棠摇头说“不知”,看向诸葛弈。
诸葛弈宠溺浅笑,说:“八大氏族中年长一辈的人只有莫氏二老太爷和栗氏二老太爷,我不确定栗二老太爷是否见过四大堂的第一画卷。若他曾看到过,定会发现那旧画上的半座奁匣阁与第一画卷的奁匣阁如出一辙。”
“认出能怎样?认不出又能怎样?”
秦wu bu明白一幅画罢了,栗二老太爷的行动会依着他们的计划来吗?真不懂那幅画有着什么魔力,会让栗二老太爷坚定地与他们合作?




术尽荣华 第789章 百年前的画卷
瓷源堂,旧库房。
积满灰尘的旧库房已很少有人来打扫,那些凌乱堆积的旧账簿和旧画卷散落在架子上、箱子里,有些被耗子咬得奇形怪状。
纸屑满地,栗二老太爷在老仆的挽扶下慢慢走到一堆画卷的大箱子前,指挥着老仆翻找年代最久远的一幅绘画。
老仆顾不得浑身缠满蜘蛛网,埋头在一堆破旧的箱子里寻找着栗二老太爷所说的绘画。一幅羊脂玉卷轴的画,年代久远到百年前。
“二老太爷,那画不会被耗子吃吧?”老仆撅着腚,一头扎在大箱子里东扒拉、西扒拉,最后在箱子底儿发现一根断掉的白玉卷轴,欣喜若狂地大喊:“找到了!我找到了!”
“快拿出来。你下手轻点,可别撕坏了。”
栗二老太爷喜出望外,催促老仆谨慎些。那幅画至少有百年历史,从他稚童时惊鸿一瞥,到现在也有五十多年。
老仆小心翼翼地捧出断裂的白玉卷轴,说:“二老太爷,老仆眼拙,怎瞧不出它是羊脂玉呢。”
“你懂什么。那时候八大氏族穷得叮铛响,能得一块羊脂玉已是稀罕物,此物贵在画中景致,绝非它价值几何。”
栗二老太爷把拐杖往旁边一丢,掬起双手接过老仆捧的白玉卷轴,说:“快去搬个空箱子,再拿盏烛台,我要仔仔细细地瞅瞅。”
“是。”
老仆也有些年纪,略艰难地爬出堆叠的大箱子,在屋中央寻个空箱子用衣袖擦抹干净,又去窗台上取来一盏烛台。
“二老太爷,老奴擦了箱子盖,是干净的,你放心赏画吧。”
“嗯。”
栗二老太爷谨慎地放下画,谨慎地展开,谨慎地用帕子裹住右手。
老仆屏住呼吸不敢靠得太近,他举着烛台生怕蜡油滴落在画上。
栗二老太爷紧张又兴奋,吩咐老仆:“把小丫头送的画取来,我要对比看看。”
“哎呀,老奴放在马车里了。”
老仆懊恼地拍拍脑门,早知老主子要对比两幅画,他该带来的。
栗二老太爷摆摆手,说:“无妨。你现在去取,速速回来。这后院的旧库房平日没有人来,况且外面有护卫暗中保护,你只管去吧。”
“是。老奴去去便回。”
老仆行礼,脚步匆匆地往后院最隐蔽的小门跑去。今夜他们来时走的后院小门,刻意避开瓷源堂前院和中院的账房管事们。
荒废已久的旧库房,栗二老太爷独自站在大箱子前欣赏八大氏族第一代族长们倾尽全部财力觅得一位绘画大贤,历时半年之久绘出堪比皇城的瓷裕镇。
曾是一个荒凉不毛之地的河岸小村子,在八大氏族迁徒落户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那源于祁山岭、终于燕峡岭的未知名河流被赋予生活之源的美誉。因八大氏族的族人们繁衍生息,溪河有了名字——瓷河。
小村子的十几户村民与迁徒来的八大氏族的族人们融为一体,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大氏族,第三代子孙真真正正成为族人,受强大氏族的庇佑。
瓷裕镇四面环山,八面有岭。山中矿土丰富,岭中果树遍地,瓷河浇灌的耕田种什么皆大丰收。短短三十年,当初十几户的小村子变成万余人的通商重镇,八大氏族的族人们以制瓷、通商、耕种为生。
瓷裕镇被瓷河一分而二,却不是真正意义的平分。河东偏少,河西偏多;河东居住的商贾乡绅居多,河西居住的百姓贩夫居多。
第一代族长们曾请来一位云游四方的风水师,夜观天象以星辰丈量瓷裕镇,定下四大堂的方位庇佑八大氏族百年兴旺、子嗣绵延的吉兆。这四大堂,正位于瓷裕镇的中心。
四大堂,它们的华丽恢弘已无言可赞。若将画中的四大堂建起来,那胜似天宫仙境亦不为过。
栗二老太爷眯起昏花的老眼凝睇画中的四大堂。衍盛堂、仙娥堂、贤德堂、隆福堂,画上的四大堂呈“王”字,能看出第一代族长们的雄心壮志。如今,除衍盛堂未改名,其余三处皆被改了名字。当年第一代族长们的宏伟大愿也变了味儿。
“栗二老太爷怎会在这儿?”
偶然路过后院的莫族长发现旧库房里有烛火亮,便唤出一名护卫跟随他一同进来。原以为是盗贼,或瓷源堂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管事来偷。没想到堆叠高至屋顶的大箱子后面,站着一位花甲老人。
栗二老太爷吓得手微抖,险些摔掉托在手里的烛台。他回首眯眼一看,板起脸训斥:“你这臭小子走路都不带响儿的,吓死老头子我,你罪过就大啦。”
“哈哈,栗二老太爷勿动怒,我作揖给你赔不是。”
莫族长规规矩矩鞠躬作揖赔礼,算是抚平栗二老太爷的不满。他恭敬地双手接来烛台放到旁边略高的大箱子上,瞟一眼展开的画。
“栗二老太爷,这画是哪儿来的,我从未见过呢。”
“你们这一辈儿无人看过它。我们这一辈儿仅有四人看过,如今二人已逝,莫老二在江南颐养天年,真正能记得它的只有我啦。”
栗二老太爷那只用帕子裹住的右手在画上轻轻抚摸,昏花老眼饱含慈爱,仿佛对待自己最疼爱的儿孙一般小心翼翼。
莫族长躬腰低首,仔仔细细地观察,发现画中的许多景致很熟悉,有些建筑似曾相识。但与现实中的建筑相比,画中的建筑更加辉煌华美,胜过京城的皇宫九城。
莫族长在画的右上角看到一处熟悉的村落,高高的石牌楼上雕凿着四个朱漆大字:莫氏族村。他惊愕地睁大眼睛再仔细察看一遍,石牌楼的雕纹与现今莫氏族村的石牌楼一模一样,连门柱上的八层团云纹的位置亦毫厘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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