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若是将主吝啬不肯贲赏,让这些军将悍卒心怀愤懑,也会惹出大祸。尤其眼下正在乱世,人心并不易掌握,一旦让三军失望,闹出哗变或是营啸都不奇怪。南北朝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形,本来打了胜仗,结果因为犒赏不及时,或是赏赐不够
多以至军心涣散,由大胜而至大败,又或是大哗溃逃,让对手白捡了便宜。
是以对军主而言,打仗固然是求胜,可是得胜之后如何安抚士卒,保证三军听命,也是对主将本领的极大考验。李渊出身将门世家,幼承庭训耳濡目染,对如何驾驭士卒军将自然不陌生。比起当下大多数武人,李渊在这方面的本领更为高明。虽然眼下长安在手,手上广有金银财货
,可是他并没有像暴发户一般随意挥霍钱财,一股脑把财帛散出去邀买人心。
毕竟打天下是个漫长的过程,未来还有的是仗打,一次把大隋几十年积蓄挥霍一空,今后的日子就难过。若是把兵将的胃口养成无底洞,最后还是自己遭殃。
守着金山银山,自然不能不发赏赐,可也不能一味以金银收买人心。对于这些有能军将而言,收买部下的方法远不止财货一途,就像眼下这酒席,便是手段之一。所谓兵随将令草随风,军将乃是控制三军的基石,笼络住他们就控制住整个军伍。李渊虽然不像李世民那样平日与军将待在一起,对于这帮人的心思却也掌握得清楚。哪
怕是河东六府鹰扬宿将,也不曾见过长安更别提皇宫,其他新附军兵就更不必说。这些人对皇宫的好奇,还远在对财货的期待之上。只要让他们过了这个瘾心里就欢喜,于财物上也就看得淡了。在皇宫大吃大喝肆意喧哗,更是他们做梦不敢想的事。满
足了这个心愿,比得到大笔钱财更满意。一顿惠而不费的酒宴,就能抵得上海量财帛,自然是上上之选。即便有少数军将只想要钱,对这等安排不满,终究人单势孤掀不起风浪。对李家来说,自然是稳赚不赔的
好买卖。至于朝廷颜面体统因此受损,这一点根本不在李渊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现在所谓的皇帝还是杨侑,削的也是大隋面皮,让军将随便折腾,对自己并无损害。等到将来天下抵定之后,自己再立规矩也不晚。李渊的首席设于天子于朔望日听政的大兴殿上,其高居首位,身后有宫娥侍立。虽说身上穿的依旧是官袍,但是气派已经和天子并无区别。在他这一席饮酒的,便是裴寂
、温大雅等心腹,再有几位朝中幸存大臣中与李家最为亲厚,地位也最要紧的人物。朝中文武不同于杨家子弟,他们归降之前担心身家性命,归降之后就要争夺权柄地位。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肯定还会寻机闹事。天下未定,这些人就是其他大隋臣子的榜样。所谓千金买马骨,对他们越好,其他大隋臣子就越容易对李渊心生感激,日后劝降就省了许多力气。是以李渊不惜血本,也要让这班臣子满意。把他们安排在首席
,自然也是笼络人心的手段。在这桌席上以文官为主,哪怕个把武将也是须发皆白的老人。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不管昔日何等神勇,眼下都已无力冲锋陷阵,所谓武人身份只不过是个衔头罢了。真正
意义上的武人,就只有徐乐一个。长安城的那场大火,让徐乐的名字在官员之间再次流传开来,比起蒲津斩鱼俱罗时更为响亮。毕竟蒲津之事长安文武看不到,何况身为武将战死沙场也是寻常事,鱼俱罗
年事已高被人斩杀也不算奇怪。倒是长安城这场大火,才让城中文武从心里畏惧徐乐。哪怕扑救及时,也有六座坊巷在火海中化为白地,还有十几个坊受到牵连,或多或少都有房屋被焚毁。若不是卫玄处置果断及时投降,这些大员宅邸也免不了付之一炬的
下场。自大隋立国以来,国朝中也出过不少能杀善战的猛将豪杰,其中更不乏胆大心雄之辈。可是敢在长安城肆无忌惮放火,乃至准备火烧皇宫的,却只有徐乐一个。
李渊手下有这等人在,一如养了头吊睛白额虎,不知几时就会出笼伤人。是以众人看徐乐的目光里都充满戒备,对李渊的态度也格外恭顺。于群臣的态度徐乐心知肚明,他素来敬佩豪杰好汉,看不起无能鼠辈。这等蝇营狗苟之徒,自然难以入眼。他们就算对自己有再多不满或是戒备又能如何?自家在李家立足,靠的是一身本领,一刀一枪舍命搏杀换来,不需要顾虑这些鼠辈的心思。再说对一员新附斗将来说,若是处处逢源八面玲珑,只怕是祸非福。自己入城远比李渊为早
,却不和这些人结交的原因也在于此。若是今天酒席上,这帮大臣和自己格外热络,李渊再怎么仁厚只怕也不会放过自己。说到底斗将一如宝刀,乃是主人披荆斩棘的利器。对李渊来说,自己能够震慑群臣,同时又孤高不群,才和他心思。是以这帮人看自己越不顺眼,自己越是欢喜。因此宴席之上固然觥筹交错高声欢笑,徐乐却一言不发面沉似水,一副闷闷不乐模样。这副样子显然也让那群大臣心里忐忑,言语上都格外小心,生怕说错一句话给自己带来不
测之祸。除去震慑群臣之外,徐乐也确实没心思说笑。固然攻下长安战功彪炳更是让李家反败为胜,彻底奠定关中霸主地位,可是付出的代价同样非同小可。城里城外连番交战,
损失的玄甲袍泽超过八十人。由于向来奉行精兵路线,玄甲骑的人数不多,这等损失算得上伤筋动骨,乃至于刚刚立下赫赫战功的军队,接下来就得转入休整状态。何况这些阵亡的玄甲骑成员里,不少是徐家闾乡亲或是梁亥特部落勇士。自己带他们从军杀敌破阵立功,是为了在乱世中给大家找一条可以挺胸抬头活下去的光明大路,
日后可以封妻荫子过好日子,也算是对得起自家阿爷和罗敦阿爷的嘱托。没想到连番鏖战,这些人却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身边的熟面孔越来越少。本想给他们找一条活路,反倒是把他们带进了鬼门关。阿爷在日常说慈不领兵,自己也以为练就
了铁石心肠,如今看来却远远不够。只一想到那些战死袍泽,心里就觉得难过,琼浆玉露也难以入口,又怎么笑得出来?
好在他凶名在外,没人敢来撩拨,只要李渊不见怪,其他人也就随他去。否则这等时日,大家都在畅饮大笑,只徐乐一人板着面皮,少不得要惹些麻烦上身。李渊为人随和,尤其在酒席宴前更是没有架子,吃酒说笑如同家中宽厚长辈。边吃酒边夸奖身旁徐乐:“阿乐乃是我李家故人之后,虽为异姓实属一家,某把他当作自家子
侄看待。他从小生在神武,不懂京城规矩,若是哪些地方行差踏错开罪列公,还请看在某的薄面上,多多担待。”今时今日的李渊俨然隐天子,能让他开金口保全之人,放眼天下也寥寥无几。群臣能活到现在,自然都是极乖觉人物。只听这话就知道徐乐在李家地位非同小可,绝不能
以斗将视之,就更加不敢招惹。也就在此时,窦奉节一手提壶一手持杯,踉跄着向徐乐走来。
盛唐风华 第五百九十七章 雄都(四十)
今晚大宴以军将为主,自然也就不能讲究规矩体制。尤其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不少人更是顶着万钧神弩攻城冲阵,用自己性命为李家搏天下。天下未定,日后还有不知多少险关等着这些军汉去拼杀,正值豪杰用武之时自然不会对他们有太多约束。是以今晚哪怕李渊在场,也不会阻止军将吃酒说笑,乃至喝得酩酊大醉当场骂娘都没关系
。只要不出大格,李渊都不会追究。在这种气氛烘托下,窦奉节多喝几杯酒就算不上什么过失,李渊也不至于追究他失仪之罪。乃至他举着酒杯向徐乐敬酒时,李渊还含笑点头,觉得自家这不成器的女婿,
难得开窍了一次。窦奉节之前想要找徐乐麻烦只是有五分把握,另外五分则是不甘。如今借着酒力,再看岳父以及众多官员在场,心中的把握已经到了九成。于徐乐的神勇,也不那么畏惧
。不管怎样,长安乃至关中,都是李家的天下。徐乐区区一斗将,难道还敢欺到李家人头上不成?
想到这里他胆气更壮,举杯道:“乐……乐郎君,某敬你一杯。”
徐乐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酒杯放在旁边,对窦奉节道:“大郎今晚喝得已经不少,不必再敬什么酒,还是趁早回去休息吧。”
“怎么?你莫非看不起我?”窦奉节把眼一瞪:“某是有名海量,这点酒才哪到哪,怎会吃醉?今晚老泰山大宴众将,大家心里欢喜,乐郎君不该扫兴。”谢书方与李建成一直关注着徐乐情形,眼看窦奉节走过去,彼此对了对眼神,知道自家所谋将成,全都打起了精神,都等着一会出面以窦奉节做筏,借机结交徐乐。李建
成想要起身,却被谢书方拉住,暗示他先看看再说。李世民这时也看到窦奉节走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想要过去阻拦却又走不开。今晚李渊为主,李家儿郎分居各桌招待客人,以示李家对群臣众将的重视。李世民这一桌上既有朝中大臣,也有军中上将,全靠他在这里招待。若是此时急匆匆离开,难
免产生误会,让人以为李世民目中无人。再说窦奉节那里只是敬酒未曾与徐乐产生冲突,自己就算赶过去也没理由阻挠。只是按照窦奉节素常行径,这敬酒行为透着古怪,背后必然藏着什么蹊跷。李世民眉头皱
起,两眼不错神地盯在徐乐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外界的喧嚣吵闹,此时全不入耳,只有徐乐这边的情形,牵动着李世民全部心思。徐乐并未端杯陪饮,面色也越发难看。他和李世民交好,对李家子弟各自品行性情也自然有所了解,知道窦奉节是何等货色。如果不是碍着李渊,他根本不想搭理窦奉节这种人。眼下陪他喝一杯酒,已经是仁至义尽,见他还在这里喋喋不休,心头不由得怒火升腾。不过李渊在旁,又有这许多官员,不能轻易发火,只是冷声道:“大郎那桌
上的客人,想必都要等急了,大郎若是未曾尽兴,正好回去陪他们喝个痛快。”“他们?他们又怎能和乐郎君相比?今日我等能在这里吃酒,乐郎君乃是大功臣。我这个人知恩图报,自然要先感激你这个功臣,与你喝个痛快再去找别人慢慢喝……呃…
…”窦奉节打了个酒嗝,身子也一阵摇晃,随后勉强站稳,对着徐乐满面堆笑:“往日里只听说乐郎君勇猛过人胆大包天,某还不太相信,这回算是开了眼界!敢在长安放火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听说整整六坊被烧得精光,还有几座坊也被烧得一塌糊涂,前后上千间房子给烧成了白地。大手笔!这才是大手笔!往日我在家烧个草场或是点几
间房子,都有一堆人出来说我的不是!就该让他们过来看看乐郎君的手段,包准一个个都把嘴闭个严实!”徐乐心里越发觉得不对,这窦奉节看似语无伦次,实则话里藏锋。依照李世民介绍,其就是个纨绔子弟酒囊饭袋,文武皆无所能,就连这番明褒实贬的言语也编排不出。
显然背后有人替他出谋划策,让他过来向自己说这些废话。这人到底是何居心?又想做些什么?自离开家乡闯荡直到投效晋阳军麾下听用,徐乐始终奉行自己心中“直道”而行。他并非有勇无谋的匹夫,否则也不至于在李世民面前说出阴世师的种种不当之处。只不过他不喜欢用计设谋,更不喜欢靠阴谋算计安身立命。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其他种种根本不必在意。既然看出窦奉节居心不善,就越发不愿敷衍,至于其所图为何背
后谁人主使,管他作甚?
因此徐乐的面色更为难看,却也不屑于做口舌之争,干脆不再理会窦奉节,任他胡言乱语。反正李渊在此,不会允许自家女婿信口胡柴丢李家颜面。就在这时,却听窦奉节继续说道:“说起来也不奇怪,乐郎君杀人放火的本事乃是家传,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当日黑甲徐敢宝马大槊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杀人的手段算得上天下第一。如果不是被王仁恭手下一箭射死,还不知要杀多少人。乐郎君跟着这样的长辈,自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除了杀人之外,放火的手段,想必也是家传。听说当初废太子被焚时,令尊徐卫也是一把大火,把自己全家烧得一干二净,连点灰都没剩下。这本事谁敢不服?大家放火都是烧别人,徐卫放火却是烧自己。乐
郎君放火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家天伦手段,所以烧得格外爽利?”
“住口!”从方才一直没开口阻止的李渊脸色陡然一变,乃至同席大臣心头都陡然一惊,未曾想到素来以好好先生形象示人,又有“钝重”之称的李渊,居然也有做雷霆之怒的时候。
只看他面色眼神,就知道乃是动了真怒。如果眼前的不是自家女婿窦奉节,恐怕他已经下令一旁挎刀侍立的锦衣家将动手拿人。也就在李渊开口训斥的同时,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不约而同离席而起,向着李渊这边走过来。窦奉节的嗓门很大,这番话又是刻意说的,目的就是让众人听见,这两兄
弟当然也都听得清楚。李建成面色阴沉,李世民却是怒目圆睁,悄然握紧双拳。窦大郎实在太过分了!哪怕是自家亲眷,李世民此时也没有半点袒护窦奉节的意思,反倒是准备将其痛殴一番,为徐乐出气泄愤。军营里都是些糙汉,言语口角互相骂娘
都是寻常事。但是徐乐和这些人不同,他很少用粗话骂人,更是避讳言语间辱及对方先人。乃至把他气急了,也是动手就打,不会信口乱骂。李世民自然明白,正是因为未曾谋面的父母对徐乐而言意义非同一般,在他心中乃是如同神圣般的存在,所以他才会在言语间刻意避讳,不会用恶言辱骂。他尊重别人的父母,自然也是对自家父母的尊重,谁若是不开眼辱及其去世的双亲,肯定要惹得徐乐做雷霆之怒,不知要如何收场。李世民甚至秘密嘱咐过身边家将,让他们给那些军将提醒,说话留几分口德,免得惹祸上身。如今窦奉节公然拿徐乐的父母打趣,所提及的还是那场大火,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狠狠教训一顿,便对不起自己与徐乐的
交情,更没法让徐乐出气!
不管是李渊还是李建成、李世民,他们的言语动作都已经算是极快,可是他们加起来也没快过徐乐。窦奉节一言出口,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后双脚便离地而起。
他做梦也没想到,徐乐出手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会如此干脆利落,甚至连想都没想,直接对自己出手。徐乐的双手抓住窦奉节前襟和腰带,两臂向上一抬,便将他整个人举过头顶。窦奉节这时才刚反应过来,口内哇哇大叫手足乱动,酒壶酒杯都落在地上。徐乐却似压根没
听到一样,只把眼看向身旁不远处那粗大的朱漆圆柱。
“放下大郎!”
“这简直是反了!”
“来人,快来人!”几个与窦奉节交好的世家子,以及李家几个女婿这时也全都发现情形不妙。不管窦奉节为人如何,这时候大家自然只能向着他说话,纷纷呵斥徐乐让他撒手放人。只有柴
绍一言不发,手捏酒杯盯着徐乐,嘴角微微翘起不知安得什么心思。今晚负责警戒的乃是李家锦衣家将,这些人自然要听家主命令,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李渊身上,等待家主示下。一些家将已经把手放到刀柄上,只要李渊一声令下就抽刀
冲上。这班人都是李家死士,只要家主下令,哪怕徐乐武艺再高,他们都会不顾一切舍命向前与徐乐以死相拼。作为破长安最大的功臣,玄甲骑今晚不分官兵,都被请来赴宴。普通军卒都在院落廊道内喝酒吃肉,军将则全在大殿里和那些将军同席共饮。一见徐乐举起窦奉节,韩家
兄弟立刻推席而起。虽然身上未携寸铁,可是那份气势却依旧如同猛虎怒龙,让人望而生畏。随着两人起身,其他玄甲军将纷纷离席而起,对那些锦衣家将怒目而视。宋宝正喝得欢喜,没想到风云突变,他愣了片刻,眼看玄甲军将全都起身,也跟着站起身形,紧
紧盯住一旁的锦衣家将。
韩约一声大喝:“玄甲骑!”
他嗓门洪亮声若洪钟,这一声大吼殿上满是回音。伴随着这一声吼,其他军将也一声接一声地喊道:“玄甲骑!”
“玄甲骑!”
片刻之后,外间便有了回应:“在!”
上百人的声浪如同波涛海啸,自殿外冲入殿内。院落里分坐各处的玄甲兵卒已然纷纷起身,朝着殿内张望。今晚赴宴军汉身上无甲腰间无刀,玄甲骑再怎么勇猛,手无寸铁也难当白刃,与李家家将动武自然讨不到便宜。可是这些玄甲军将个个面无惧色,那些英勇善战的李家家
将在玄甲骑眼中俨然是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眼看徐乐就要把窦奉节扔出去,李建成脚下加紧,高声道:“快把人放下!”
李世民却站住脚步,叉手行礼口内大喝:“还请乐郎君看在某家薄面,手下留情!”徐乐与李世民对视片刻,随后将窦奉节朝着明柱所在用力掷去!
盛唐风华 第五百九十八章 雄都(四十一)
“可惜!”徐乐居处,小狼女步离面色阴沉,冷冷吐出两个字以后就闭口不语。巴掌小脸沉得像是一汪水,两把精光闪烁的匕首在少女的掌间盘绕起舞。在一旁韩约、韩小六、宋宝
等人皆扎束整齐,每人身上都是弓刀俱全外带几样短兵,一副临阵厮杀的模样。其实不光是他们,以徐乐“安乐坊”住宅为中心向外辐射半里方圆,皆是武装齐备的玄甲兵将。虽然所有兵将都没上马,但是战马全在身边且已经备好鞍鞯携带长兵,只要跳上马背就可纵马厮杀。每匹马上都放有干粮袋,里面放着三日行粮乃至喂马料豆。兵士往来巡逻全神戒备,几处临街屋顶上更有梁亥特部神射手持弓而立,俨然一副临
阵模样。
如今长安为李家所有,玄甲骑又居于城中,这等戒备针对目标为谁,自然不问可知。
倒也不怪玄甲骑这副模样,实在是徐乐闯的祸实在太大。固然他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没有结果窦奉节性命,可是依旧把人扔到了明柱之侧,砸翻了一桌酒席。当时的情形极是凶险,窦奉节头上的折脚襥头直接从明柱漆面上碾了过去,若是他的头生得再大些,或是那根木柱有些许弯曲,窦大郎的结局都免不了头破血流乃至脑浆
迸裂。哪怕是平素以胆气豪勇自夸的游侠儿,也未必能受的起这种惊吓,就更别说窦奉节这样的纨绔。他本就吃多了酒,再加上惊吓,一时失了计较,以至于没分清大兴殿和茅厕的区别,直接在大殿上完成了“更衣”的过程。酒肉香气中忽然混入了这股古怪味道本就不妥,尤其这股味道又是李家门婿发出,就更足以成为话柄。一场旨在庆贺大捷顺带彰显国公仁厚的酒宴,以这种方式不欢而散,谁的心里都不会高兴。作为罪魁祸首的徐乐,
更是理所当然成为众矢之的。固然李世民拍着胸脯表示这件事罪不在徐乐而在窦奉节,李渊也下令窦奉节禁足三月不得外出以为惩戒,可是玄甲军将并未因此大意,一连两日都摆出这种如临大敌的阵
仗,整个城池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格外紧张。
并非玄甲骑众人小题大做或是反应过激,实在是此事牵扯重大,哪怕是李世民愿意为徐乐出头,能否抗下这桩麻烦也未可知。李渊于大兴宫设宴犒赏,既是收拢人心,也是向一干大隋旧臣乃至宫中那位傀儡皇帝炫耀武力。眼下大隋基业虽如风中残烛,可是放眼天下,大多数郡县名义上依旧遵奉
大隋朝廷节制,那些世家门阀家主也以隋朝臣子自居。虽然杨侑看上去暗弱无能,朝中群臣对大隋的那点忠心也被阴世师挥舞屠刀斩杀干净。可是天下事总有万一,何况那位老谋深算的卫玄也还活着。天知道谁会生出什么心
思,谁又能保证长安城内只有一个阴世师?万一有人不惜同归于尽,以天子命令召集天下诸侯勤王,又或是想要在京中搞风搞雨,对于当下的李渊来说,都是颇为棘手之事。要想让这些人不至于生出异志,最好的
办法就是以武力震慑,让他们看到晋阳李家兵威不敢生出二心。军将对李渊的拥护以及服从,自然是最好的证明。本来一切都按照李渊的想法进行,偏生闹出窦奉节这一出。徐乐作为李家麾下第一斗将,居然当着李渊的面殴打窦奉节,其麾下玄甲军将也不惜为了维护主将与李家家将对峙,若是当时处置稍有不当,说不定好端端的宴席就变成火并。这等情形落入有心人眼中,不知会做出怎样文章。李渊再怎么仁厚也有限度,终归是要争霸天下的枭雄
人物,又怎么可能容人这般放肆?哪怕是惯于调和鼎鼐的上古贤相,面对这等情形多半也束手无策,何况眼下城中多是率性而为的军汉,并没有几个善谋之人。就算是有,也和徐乐没什么交情,不趁机落井下石就是万幸不能指望他们从中调停。何况这两日里李渊只处置了窦奉节,对于徐乐一字不提。这等反常行径也让玄甲骑众人不放心,觉得李渊是引而不发,一旦做出
决断,多半就是一场腥风血雨,说不定就是徐家闾旧事重演。乱世之中最能保护自己的便是身上甲手中刀,是以这两日玄甲骑摆出临阵姿态,人不解甲马不摘鞍,就是防备着有人趁机偷袭暗算。私下里众人已经打定主意,固然眼下徐家闾的女眷妇孺都在晋阳,也不能有着李家人加害乐郎君。说到底徐家闾整个村子是因徐敢而存在,没有老太公照拂,大家不是饿死就是被人杀害。边地男儿有恩必报
,宁愿舍了家小也要保住乐郎君。其他人的心思也差不多少。纵然是那些新加入玄甲骑的兵将和徐家感情没这么亲厚也知道整个军伍是因将主而存在,而且由于徐乐特立独行的性情,整个队伍在晋阳军中都是异类。就算自己想要改换门庭,别人也未必肯见容。若是由着国公处置了将主,自己这些人也没有好日子过。徐乐带兵最大长处,便是能在极短时日内让部下归心,不管来自何方都能将袍泽视
为至亲之人,把军营视为家园。是以此番众人不惜以白刃护卫徐乐安全的决定没人退缩,整个玄甲骑在外力面前变得空前团结,不管是谁犯到郎君头上,他们都会以死相拼。反倒是徐乐本人如同无事人一样,根本没觉得有甚凶险。就连甲胄也不曾穿,依旧是一身轻便布衣走来走去,操持军务一切如常,也没做任何临阵调遣,惹得小狼女步离老大不高兴这两天没少了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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