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爱情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帕三绝
 “可乐。”流年伸手召来服务员,“你喝什么?”
 “可乐。”
 陈乔答。
 “老爷子的事儿我听说了,始终觉得不对。”陈乔喝了一口可乐,饱满的打了个嗝。
 从前他不太敢如此随性,他受到的教育,他的经历,都不允许他这样,但现在,这个嗝儿打出去,他觉得心里头真是舒坦。
 流年倒没想过这一层,当局者迷。
 “我跟你,”陈乔指了一下自己跟流年,“我们两个一会儿分别去找那个女人跟那个女人的老公。”
 流年有些犹豫,流年是男人,他理解也了解,如果真是老爷子......
 “当时谁也没在场,谁能保证当时真的发生了什么。老爷子真是那样的人,用不着以死明志。再说了,那男人的反应实在过大。而且你也知道,我被摆了一道。康老爷子下手可没什么情面好讲,你让康家如此难堪,我可不相信他能宽宏大量到那种程度。所以这事儿我怀里是康家安排的,我不相信是意外,更不相信是巧合。打死我也不信。”
 流年凝视可乐瓶口,内心兵荒马乱。陈乔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既然是有意为之,那对方便绝不肯轻易就范说出实情,到时他们怎么办?再说,这种事儿,牛不喝水怎么能强按头?
 流年仍旧犹豫。
 陈乔看他一眼。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种事儿是不能强迫男人,但是现在这么乱,一些敏感的药品并不难获得,你焉知老爷子没被人摆一道。而且,事发后康家这么快就作出反应,你不怀疑?”
 流年手指摩挲可乐瓶身,那可乐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瓶身遇热,于表面出了一层“汗”,将他的手指也濡得湿了一层。
 流年无意识摩挲那瓶身,直到手指皮肤与瓶身表面变得干爽。
 陈乔叫了服务员买单。两人起身,那女人的老窝不难找,流年下了车,才发现陈乔的车居然没跟上来。
 这小子,他心里嘀咕,不能啊,这点儿道儿居然也会跟丢?
 他靠在车门上等了一会儿,见陈乔仍旧没上来,于是拿出电话。
 “你在哪儿?”
 “你管我在哪儿。”陈乔回。流年听出来他也没在开车。
 “你先去。然后我再去。”
 流年不理解,但素知陈乔鬼点子多,他们一块儿在国外上学时有个教授为难流年,还是陈乔出面摆平的,说起来陈乔用的招数有点儿滥,现在想起来他仍旧觉得陈乔当初那么做有点儿不太地道。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的时候,流年重新看了一下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址。
 这是片老小区,b区四号楼,一单元三楼一号。把东山的房子。
 流年在单元门口停了一下,楼道里黑洞洞的,地面有些坑洼,水泥地面有不同程度的破坏,有的地方陷了进去,另外一些地方已经露出钢筋。
 他朝里走去,心里数着,二楼,三楼,三楼一。
 一扇黑色铁门,上面有一副红色对联,对联上有小招贴,也就是俗称的城市牛皮癣,门口干净,没有垃圾袋,但是有垃圾袋停留过的痕迹。
 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流年在心里勾勒那未曾谋面的女人的画像。
 
残酷的爱情 第140章 女人搬走了
 “我是流年,流某某的儿子。”他很久没报过父亲的名号了,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报上父亲的名号。
 流年抬起手腕来,笃笃笃敲门。敲了三下,开始等,等开门。然而里面寂然无声,没有人应。流年举起手来接着敲,再等,时间仿佛突然间被谁截停。
 等待变得漫长,直到流年完全失去耐性。
 敲门声变得急骤起来,直到把邻居给敲了出来。
 “他们家搬走了。”
 邻居只露出一个脑袋,一个中年女人,还穿着睡衣,里面还有一条小狗,不是大型犬,只能看见它的大概轮廊,还有两支眼睛,正用探究的目光看他,还想朝外挤,但是主人不允许。
 “搬走了?”流年问。
 “是的。”对方将门又拉得大一点。
 “什么时候的事儿?”
 对面妇人用身体挤开那门,里面的狗跑出来,往下奔了几级台阶,又上来,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尾巴几乎被摇晃得快要掉了下去。
 “进来。欢欢,进来。”主人提高音量下达命令,狗儿极不情愿的跑进去,但刚进去,又跑出来,它想出去玩儿,可主人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们家出事儿了,你知道不?”狗朝妇人身上跳去。
 “听说了。”流年答。
 “出事儿就搬走了。听说这房子已经易了主,不过没人来收房子。”
 “这么快出手?”流年奇怪,卖房子是大事儿,他们这种老楼现在不好出手,卖不上价。可能他们自己也觉得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下去,那件事儿毕竟不光彩。思及此流年多少觉得有些歉疚。
 狗并不安份,妇人回身关上了门。流年站在门前,有点儿茫然,有点儿不知所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他出来,陈乔仍旧没跟来。
 这小子,流年想,不靠谱。太不靠谱。所以他说的话也不必太过在意,兴许他就顺口说说罢了。
 流年站在楼门口儿,一个老头儿想要上楼,流年侧过身子让了一下,老头儿看了他一眼,远远看见了陈乔。
 他朝他走过去。
 两人汇合到一处。
 “搬走了。”流年说,叉起腰来。
 “从前的关系能用不?”陈乔问。
 “什么关系?”流年回头看后者。
 “房产局呗。不是说这房子卖了吗?查一下过户登记手续。”
 流年想了想。
 “走呗。”流年头里走,加了一句。“这回你别跟丢了。”
 车子发动,托了个关系,找了个熟人,流年觉得自己的面子还能值几两银子。不一会儿到了房产局,已经接近下班的时间了,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大多数是工作人员,有在那儿收拾的,也有在那儿卖耽愣神儿的,间或谁说两句,惹得大家哈哈一阵轰笑也是有的。
 流年在前,这一次陈乔没有掉队,他尾随流年。进了一间办公室,那人调出系统,然后把房子的地址输了进去。
 没有过户。
 近期都没有交易记录。
 “不会的。”流年答,但把后半句要说的话生生吞了进去。
 怎么不会?他看见了上面的档案,清清楚楚写着,产权登记是某年,根本没有易主。
 流年跟陈乔对视一眼。
 “谢谢哥们儿。”流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点小事儿。”对方也省略了后半句。
 “改天请你喝酒。”
 “好嘞。”
 两人告辞出来,流年一言未发,车子原路返回,陈乔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流年父亲跟那女人的出事地点,流年停稳车,便噔噔噔上楼,这一次陈乔跟在后面。敲开了邻居的门,那妇人见流年去而复返,有些奇怪,但先前的芥心减了大半。
 “不好意思。”流年态度极其诚恳。“又来打扰,我想问问,对面真的卖出去了吗?你们看见有买主来看房子没?”
 妇人极力回忆,不知她的回忆结果是什么,不过倒像突然间反过味儿来一样,目光中又充满了戒备。
 “你们是......”
 “我们是......”流年想不出来他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来这儿干什么。
 “我们是他的远房侄子。”陈乔接过话头,“前些天接到电话,说这边出事儿了,听说我姑父打我姑妈,我们想把人接走。”
 妇人再一次放下戒心。
 “怨不得呢!还得娘家有人。你们这当侄子的也真行。”妇人竖起大拇指来。
 “不过说实话,没听见那屋有动静打人,不过也理解,这种事儿让人抓了个现形,哪个男人真能受得了,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啊!”
 “是啊!”陈乔顺着妇人的话头,“我们外地赶来的,来了居然没见着人。”
 妇人也一筹莫展。
 “那怎么办?真是搬走了,搬家那天是半夜,偏巧我打麻将回来,还跟我那口子咯叽两句,正一边咯叽一面上楼,他们两口子往下走,我就打了个招呼,说这个点儿下楼啊?对方说,这房卖了,搬走。我还想细问,我爷们儿扯我一把,我就跟着走了。打那再没见过那家人。”
 流年心里乱极了,直觉这里有事儿,却又抓不着头绪,陈乔的意思是把这笔帐算在康家头上,康家人是非等闲,而且也确实跟流年一家子有过节,但不代表就真的跟人家康家有关系。
 可陈乔不肯轻易放弃。
 他掏出烟盒来,递了过去。
 “大姐,吸烟不?”
 妇人没回答,不过径直将烟拿过去,还看了看香烟腰身上的标志,陈乔殷勤的替妇人将烟点燃,门又被拉开了点,那条狗又从主人的腿间挤了出来,这一次主人并没有邀请它回去。
 “那人啊!也真不好说什么,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名声臭死了,这附近没人不见着他就先躲。前两天听说那男人欠下一笔巨债,可好,闹出这档子事儿。我这可不是因为你们是女家的亲戚才这么说,可惜了女人的脸蛋儿,说实话,那男人倒是经常打那女人。还有一次骂那女人,我都听见了,骂的可难听,说什么你给老子去卖,老子要钱。我们街坊有时在一起聊天,不懂为什么不跟他离。反正也没孩子,对了,他们之间没孩子,听说是你姑姑不能生。什么毛病?”
 “噢。先天不育。”
 “石......”女人缩回去后半句,吸了一口烟。流年站在楼梯间的一级台阶上,听两人对话。
 “怨不得。不能生又能怎样?也不能就这么给男人当牛作马。唉!”
 妇人叹息。
 那叹息是真的。
 流年听得心惊肉跳,仿佛越来越贴合了,却并不贴合陈乔的故事。却更像是是一个失意的男人跟一个失意的女人的故事,流年父亲颇为风流倜傥,还带一些文艺气息,又天生一点大男子英雄主义的情怀,遇见个失落的女人,难免软语温存两句,一来二去,是有可能的,绝对有可能。
 他什么也没说,不过母亲的脸浮上来,令他觉得有一点点难堪的。
 他也掏出烟来,自己一个人点上,听见陈乔跟妇人的对话仍旧在继续。
 “是的了。我姑妈命苦的哩,小时候家里大人过世得就早。”
 “也是,欠下一屁股债,这处房还没出手,你猜你姑丈会不会把你姑给......”
 给怎么样?现在是什么社会?犯法的事儿他是不敢干的,不过也说不准,人会铤而走险。
 “那男人也是,怎么自己倒死了,该站出来搭救那个女人,真看上了,都在一起了,把人家一个人扔下算怎么回事儿?死都不怕,不行带上女的,私奔,一块儿跑。”
 陈乔不用回头也知道流年现在的表情,问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告辞,陈乔给对方留了电话,妇人把电话记住了,说有那家人家的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陈乔。还建议他们报警。
 两人出了楼单元门,一个开放小区,也没个椅子可以坐,于是陈乔上了流年的车子。
 “怎么看?”陈乔问。
 流年又续上一支烟,没答。不知道该怎么看。怎么看?越看越像一段风流韵事。男人,他理解。然而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投了河去自杀。
 干嘛要去自杀?
 做都做了。
 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房子没有交易记录。你想过没,男人为什么要撒谎?”
 “也正常。”流年朝空中吐了一口烟。“不然说什么?”
 陈乔不同意他的看法。
 “钱从哪来?本来就欠外面一大笔债,什么也没带就跟老婆走了,住哪儿?花什么?吃什么?钱从哪儿来?”
 陈乔再一次强调。
 是啊,钱从哪儿来?
 但,哪儿不能来钱?哪儿都有可能来钱,中彩票都有可能。
 流年觉得心里乱极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想这事儿能尽快尘埃落定,老人入土为安,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会自杀。怕老伴儿不原谅自己?
 他想不开。
 怕在晚辈面前抬不起头来?
 烟又只剩下烟蒂,流年将烟头扔了出去,又掏出一支来。
 “这里有事儿。”陈乔下定义。“没有事儿我跳楼。”
 流年看他一眼,他跳楼有什么用?
 流年觉得头痛欲裂。
 
残酷的爱情 第141章 虚伪的人类
 他想要真相,但又似乎怕真相。
 流年从来没觉得自己那样窝囊过,怂。是什么就是什么,怕个什么。然而他怕,怕自己无法面对父亲?还是无法面对母亲?亦或,不能面对自己?
 事情往深了调查,他会失望。人有时不愿意看见那些失望,便决定自己欺骗自己。谁还让他对人性残存希冀吗?他不想看见什么?不想看见那个薄情寡性、见异思迁的自己?不想看见那样不堪的康若然?不想看见他曾经那样尊重的康父变得如今这般陌生?不想看见什么?还是不想看见真相。
 人有时真会自欺欺人。
 他从前不觉得,他从前觉得那样的人是懦夫。如今他几成一个懦夫,他就是一个懦夫。
 他有那么多的不足为外人道,有那么多的无法溢于言表,有那么多的纠结、困惑、迷惘与彷徨。
 说起来,“勇敢”就两个字儿。然而做到这两个字儿,太难!
 最近流年的烟抽得是越来越凶了,几乎烟不离手,一支接着一支,连陈乔都向他提出抗议。
 “你烟抽得太凶了。”陈乔说。
 “噢。”
 说完,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来,陈乔看看烟,再看看他,自己出伸手出夹出一支来,点上。
 “以毒攻毒。”他说。
 陈乔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人生过成这样,他不怪陈莫菲,不后悔爱上这个女人,也不后悔自己跟着趟了这淌浑水,这段经历让他迅速成长,让他得以体验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也让他更清晰的看清楚自己。
 出事儿那几天他想过很多,甚至得以重新梳理自己的过去和人生,陈乔首次生出浮生若梦之感。
 谁也不知道,从小接受西化教育的他还去间道观去抽了一签。
 是个中签,签文他没记住。不过大概的意思记住了:上面说此时此刻他时运不算是太高,宜低调行事。
 翻译过来,就是需要他夹着尾巴做人。
 人没有尾巴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呢?人就是人。所谓的人类组成社会,这些人类的终极梦想与愿望是人人平等。
 然而无论谁在高位又都喜欢控制、征服、喜欢别人在自己脚下伏倒,然后山呼万岁。
 虚伪的人类。
 什么叫做夹着尾巴做人呢?
 那还是人吗?
 那不就已经不是人了么?
 人没有尾巴。哪怕进化之前曾经有过,那也是曾经,现在已经没有了,彻底没有了。长了尾巴的人类还是人类吗?
 陈乔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哲学家一样开始思考人生了,这是这段挫折给他的最大收获,同时也好像让他变得勇敢与充满智慧。
 从前?从前只有吃的、有喝的、有玩儿的、有女人。这些不是全天下男人,甚至是全天下人类追求的东西吗?
 这些于他陈乔来说唾手可得,他过早的登上了人生的巅峰。他曾经以为人生就该是那个样子,每个人的人生虽有千差万别,但悬殊不过份。
 现在想,呵呵,陈乔低下头来,眯缝起眼睛来,目光穿过薄薄的烟雾。
 那时,他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于世界,年轻时,人们总喜欢由一斑而窥全豹。以为自己当时看到的即世界之全部真相,谁知不是。人活一世,谁不曾被当头棒喝?有人被那意料之外的一棒子打得找不着北,有人突然醒转,有人至此沉沦。
 陈乔这时才算清醒,那时他经历过的一切,所谓的功成名就,于人生来说,不过是热身而已,不是正餐。
 现在明白还不算晚吧。
 陈乔偏过头来看了看流年,他猜测流年仍旧没能从自己从前的人设里走出来。康家跟他已经反目成仇了,是他自己还在那里自欺欺人。人家姑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康父可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一向缁株必计、睚眦必报,这口气人家能吞下去,而且人家死了一口子大活人,这梁子已经结下了,你流年要么远走高飞,这辈子别让他碰见,要么就负了陈莫菲,给人当一辈子牛马,要么就跟他干到底,胜负成败交给天。
 陈乔看着流年试图在那儿两全其美,觉得人性真是可怜。没有人会轻易原谅伤害自己的人,那些轻易就可以原谅的,要么没本事报仇只好拿这种说辞安慰自己;要么口是心非摆摆姿态罢了。
 陈乔记得看过一个叫郭德纲和小岳岳的报道。有人采访这两个相声界的名人,师徒二人倒异口同声,说没有办法对那些当初曾经自己羞辱的人释怀,不原谅,无法原谅。
 这才是真话。
 人非圣贤,圣贤如孔子也不过提倡以直报怨。
 只有流年在会在遭遇一切以后还在想着能否跟康家握手言和。
 你跟人家姑娘谈了那么多年的男女朋友,人家倾其所有帮助你在仕途发展,你毁婚就是扯下了康家的脸面。中国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脸面是门面,康家在这城里有头有脸,岂能容你随便撕下人家的脸面然后再唾面自干?
 简直玩笑!
 流年老爷子出的这个意外,陈乔一点儿也不认为是意外。会那么巧?两家交恶没多久陈莫菲出事儿,现在老爷子丢了性命?
 还有那家匆忙搬走的人家,难道不同样可疑?有多少钱啊?家里有矿啊!更何况那男的就是个渣渣,没钱不说,还欠下一屁股的债。
 他不懂流年还在犹豫什么,也不懂他究竟在纠结什么。事情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就拿他流年来说,在这城里也算是根深蒂固了吧,饶是如此,他想携家带口的离开尚且要细思量一番,对头是这样的人家,居然想都不想,啥都没要就远走高飞?
 流年扔掉最后一颗烟,再捏那烟盒,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今天一天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抽了多少支烟。
 “还有烟吗?”流年问陈乔。
 陈乔没理他,低头开了车门下车。
 下车后他绕过车头,经过流年,停下,此时天色已暗,陈莫菲娘儿俩不知吃了没?流年满脑门子都是官司。
 他也不容易。
 陈乔几乎瞬间心软。
 “怎么样?”他拄在车窗上,“回哪里?”
 是啊!
 回哪里?
 或者,先回哪里?
 陈乔看见流年茫然的回过头来看他。陈乔心里一惊,一个念头十分突兀就涌了上来:这人完了吗?这辈子都这样了吗?生活把他彻底打趴下了吗?
 他心一阵疼,半为怜半为惜。
 流年低下头,陈乔想递给他一根烟,不过后来他自己阻止了自己这个念头。
 他需要的不是烟,是力量,支持 ?
 他有点儿拿捏不准。唯一确定他一定需要些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不知道,叫不准。真的叫不准。
 “回家。莫菲那儿......”
 “你放心。”陈乔不待他说完,流年收拾心情,然后发动汽车。陈乔向后退了两步。
 “流年。”他大声喊。“没他么什么了不起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汽车灵巧的转了个身,然后驶出那老旧的小区,陈乔不知道流年有没有听见自己那句话。
 他也转身上了车,给陈莫菲打了电话。陈莫菲接起来。
 “我刚跟流年分开,他得回去处理老爷子的身后事。我现在往回赶,你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
 莫菲饿,却什么也吃不下。她觉得此际的自己于流年来说更像一个局外人。她知道他发生的一切事,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陪在他身边都不行。
 陈莫菲于爱情产生深切的疑惑。究竟什么才是爱?爱到底是什么?男人和女人相爱的目地是什么?
 得到?
 占有彼此?
 结婚?
 生儿育女?
 不不不。
 这不应该是婚姻之意义之全部。
 然而,那应该是什么?
 陈莫菲呆坐在沙发上,这个问题困扰她有一阵子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曾想把这个问题暂时放下,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再去想,据说时间会帮助人们解开所有谜题。
 然而,陈莫菲不安。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错了,可她一直找不到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一定有些地方不对,然而她想不到哪里不对。爱一个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执着没有错,她等了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陈莫菲心里从来没有住进去过其他的男人。她深以此为然,这样的女子如今是少了,她在感情里独钓寒江雪,有着世风日下大多数女人没有的感情洁癖,她忠于自己的心,忠于自己的过往,同时忠于了自己的感情。而她,最终跟自己所爱的男人修成了正果。
 这应该是个普大喜奔、普天同庆的大团圆结局,她的幸福冲撞了命运,于是命运给她跟流年设置了重重的障碍,那是需要用命去闯的一关又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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