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

突然，前头蹿出来一个身影，抬起一脚，就将那人踹倒在地。
“哎哟！”
一声，竟是个女子。
不等她反应过来，原本漆黑一片的巷子里，亮起数盏灯笼。
灯笼之后，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浅笑盈盈面若皎梨的迟静姝！
女子轻呼一声，“九小姐！”
灯光在她脸上一照，正是半夏那张仓皇惊恐的脸！
她连连后退，却被刚刚那个将她踹倒在地的人又踢了回来。
吃痛之下扭头一看，正是迟静姝的那个马夫——叫什么贺青的。
心知不妙。
立刻转过身来，朝着迟静姝跪下去，“九小姐，奴婢错了！您要什么奴婢都给您！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迟静姝站在一片融光微暖的光影里，笑得好像画里的仙女儿似的。
看着面前不断求饶的半夏，轻轻软软地说道，“半夏姑娘既然这样聪明，却怎么还会想到半夜私逃这样的做法呢？你难道不知，奴才私逃，若是被抓，会是什么下场么？”
半夏自然知晓！
在籍的奴才若是私逃被抓，轻者刻字流放，重者乱棍打死啊！
可她……不想死啊！
连忙膝行着爬到迟静姝跟前，一个劲地磕头，“奴婢错了，九小姐！奴婢只是太害怕了，前些日子闹鬼的那事之后，老爷就一直怀疑奴婢，奴婢怕他会打杀奴婢，这才，这才没了法子才想逃跑的啊！九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吧！”
她这回是真的怕了，几下一磕，额头都破了，鲜血汨汨地流下来，看着十分凄惨可怜。
可迟静姝的脸上却无丝毫的动容，甚至还有几分好笑的意味。
微微弯下腰，朝半夏的眼睛看去，“大人有大量？”
半夏连连点头。
迟静姝却一笑，“呵。可惜，我不是个大人呢！”
这恶劣的样子，跟太子殿下真是如出一辙！青杏暗暗地想，果然是近墨者黑么。
半夏惊得眼睛一颤，忽而想起什么，连忙去抓她掉在身边的包裹，“小姐，您先前让奴婢从老爷书房里拿到的东西，就在这儿！奴婢都给您，您放过奴婢吧！”
迟静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站直了身子，看到半夏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盒子，想递给她，却又迟疑了下。
便淡淡地朝青杏一瞥。
青杏走过去，劈手夺过那盒子，另一手直接掐住半夏的另一边肩头，狠狠一收！
“咔嚓！”
清晰的断骨声传来。
半夏当即惨叫，可那尖利的声音还没喊出来，青杏又一松手，反过手掌，直接扇了她两个耳光。
叫她吃痛之下，竟一声未吭地倒了下去。
张口，便吐出几颗血牙。
她顿时怕了，满是惊恐地朝青杏看去。
青杏面无表情地走回到迟静姝跟前，将盒子奉上。
迟静姝扫了眼——盒子上有一枚小锁。
便是一笑，朝半夏看去。
半夏这回学乖了，立马从脖子上掏出一枚挂着的小钥匙，颤巍巍地递过来。
哆哆嗦嗦地说道，“九小姐，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您放过奴婢吧，以后，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去做！再不敢有别的心思了，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因为被青杏扇得掉了牙，说话的声音都不大清晰。
翠莲上前接了钥匙。
迟静姝看了眼半夏，笑了笑，“半夏，我并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半夏眼眶一瞪。
却听迟静姝又道，“可你，却三翻四次地背叛、耍弄心思。甚至还联合迟敏敏，试图害我。”
“我，奴婢，奴婢只是想活命罢了，九小姐，是五小姐逼迫奴婢的！”半夏极力辩解。
迟静姝却笑着摇了摇头，“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半夏。”
她看着半夏满是惊色的眼睛，慢慢地说道，“你想要什么，你心里头知晓，我更是明白。本来，你若真心投靠于我，这迟府，早晚会有你的半边天下。”
半夏惊恐的眼珠子狠狠一震。
又看对面那高高在上的美貌少女悠然清淡地笑道，“只可惜，你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的，太多了。”
潋滟的眼波一转，在那晕开的灯火下，流光四射！
她笑着看过来，“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
这少女明明是笑着的，可那如花的笑颜背后，却好像隐隐烁烁地露出了一张森意测测的般若之面！
娇艳无比的，却又慑人夺魄的。
笑着时，迷惑了人的心智。
然后，血口一张！
“不！”
半夏浑身颤抖起来，连连摇头，涕泗横流，“不，九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再不敢害九小姐了，九小姐，九小姐饶命啊！”
她是真的害怕了。
伸手想去拽迟静姝那精致贵重的裙角。
却不知被谁又踢了一脚。
然后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带走吧！”
绵软娇甜的，却无情冷酷地宣判了她的下场。
她想大叫，被人堵住了嘴。
然后头上也被套了个东西。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前，她再次看到了那个站在融光之中，千娇百媚的少女。
明明是个不知世事的年纪，却眉眼清冷眼神寒凉，仿佛早已洞悉了世事人心，尝遍人间苦涩丑恶。
她的身后，飘立着另一个身影，满是是血，苍白无力。
在半夏看过去时，幽幽转脸，朝她森然一笑！
“！！”
——那是一张与迟静姝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会？！
然而，彻底陷入黑暗中的半夏，却注定，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





凤倾九重 第四百九十四章 疑惑
第四百九十四章 疑惑
半夏在迟府消失的事，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浪。
朝堂之上，最近因为迟楚两家儿女之事，也是多有议论。
当然，儿女长情的事，他们这些朝廷重臣并不会多加置喙，却集体奏本，参这二位重臣家风不正，不宜担任朝堂重任。
户部尚书那边自有盘根错节的交好之人辩白维护，而迟烽，竟然有明王和苏离大将军，甚至连文王都上奏折作保。
一时两边来回拉扯，倒是也没闹出个结果来。
便又有人传出，迟烽是个为求富贵权势不惜卖女的卑劣之人！不然怎会几位王爷甚至当朝大将军都极力保他呢！
这可不仅品行有问题，更是私德败坏了！
迟烽被气到几乎砸了晨光台所有的东西，最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迟府都不怎么回。
不理外头如何疾风骤雨，一片混乱，忆棠园里，却只是一片宁静。
迟静姝依旧坐在廊檐下挑件干花，研磨花粉。
翠莲在旁边给她打下手，一边跟她闲聊。
“小姐，您说老爷这回，是不是真的要狠下决心来跟户部尚书决裂了呀？他们可都这样欺负到头上来了呢！”
迟静姝笑了笑，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不停。
翠莲又自言自语，“奴婢听罗婆子说，老爷把五小姐送了出去，还有银翘跟那个扮鬼的丫鬟，楚知公子写的信件和那些行头也全都带走了。这是准备还击了吧？”
迟烽并非无用之人，能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除了徐家当年的扶持，也少不了他自己的心智筹谋。
只不过这人贪图太多，野心又极大，做事瞻前顾后，故而总是会摇摆不定、左右动摇。
这一回，被逼到如此地步，她就不信，迟烽真的还能忍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可是，若朝廷局势混乱，各方势力全都露头后。
那么……萧厉珏，会不会就能在这场动荡中，获得一线生机，从而避免一年后的，那场灾祸？
心下正思绪百转。
翠莲又说了一句，“对了，小姐，贺青先前递来消息说，半夏已经处理好了。”
迟静姝手指一顿，片刻后，点了点头。
她并不想知晓他们如何处理的半夏，总归，这一生，这个人，再与她无瓜葛了。
翠莲看她神色，想了想，又悄声道，“您从半夏手里拿来的那东西，还没看么？”
迟静姝没抬眼，将手里的花粉倒出来一些，放在鼻前闻了闻。
翠莲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小姐自从那日拿到那东西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要是您不敢看，不如让奴婢替您瞧瞧？”
迟静姝一笑，将花粉往她手背上抹了些，“你闻闻，这味道如何？”
翠莲被打岔，抬起手闻了闻，点头，“嗯，很好闻。不过，闻着不像是女子用的？”
一旁的青杏听到，看过来。
迟静姝也没解释，只是继续往里头又加了几片薄荷，一边捣磨，一边说道，“贺青最近如何了？”
翠莲没想到她突然换了个话题，顿了下，才说道，“挺好的呀！最近总是跟着丁叔忙前忙后的，奴婢听您的吩咐去瞧过他几回，他都忙得没空搭理奴婢呢！”
迟静姝点了点头，“他没说还要不要继续学功夫么？”
翠莲有些奇怪迟静姝为何会对贺青习武这件事如此执着，摇了摇头，“他没提。”顿了下，又道，“奴婢觉得他跟着丁叔也挺好的呀！以后做个大管家，可不风光么！”
大管家？
前世里，大内的第一高手，这一辈子在她跟前，只能做大管家么？
迟静姝摇了摇头，心想，看来还是得见一见贺青。
可不知为何，自从相国寺回来后，他却总是躲着自己。
难道是怨怪了先前救他太迟么？
这时，有个小丫鬟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丁管家有事求见。”
迟静姝放下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让他去花厅。”
老丁来问的主要是秋日祭府内的安排。
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一日，迟府之内也是要举办祭祀的典礼，以及为亡人放花灯祈福的。
迟静姝便让老丁按照旧例来办。
老丁却露出难色，“若是按照旧例也不难，只是，这先前几年，咱们府内所放的天灯或花灯，都是先二夫人定夺的。今年这灯，小姐您看……”
迟静姝倒是想起来了。
迟府每年几位主子放的天灯和花灯，都是在京城一家专门做灯的店里定制的。
而且，这家店的店主从前是在皇宫给贵人做灯的，若是奴仆去下订单，他定是不接的，只有主家去，才能预约到想要的款式。
迟静姝本不想理会，可毕竟秋日祭也算是个重要的节日，而且定制的花灯，有两盏，乃是迟烽要带去宫宴上，与当今圣上一同放飞的。
她就算再不喜，也不能不管。
便点点头，“那我下午便去一趟。”
老丁点头，“后日便是秋日祭了，也怪老奴最近事务太忙，忘记提醒小姐了。如今再去，不知还能不能定下花灯。若是不行，老奴再想想法子。”
迟静姝朝他笑了笑，“本是我的事，倒是劳您多辛苦了。”
老丁当即诚惶诚恐，“小姐严重了！”
又看了眼左右，上前道，“小姐先前吩咐的事，老奴略查了查。”
迟静姝眼波一转，朝他看去，“如何？”
老丁低声道，“徐云山没回京城，您又安然回来，徐之行便已猜到事情有变，可他怎么派人查探，都查不出相国寺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当时参与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迟静姝明白——只有萧厉珏才能做得这样干净。
点了点头，又道，“那另外那两件事呢？”
老丁说道，“四小姐确实被带进了康王府，却没有传出有女子尸体被抬出的事。”
迟静姝微皱了皱眉，又听老丁说道，“另外，那位陈怡小姐，被文王殿下，送去了九城兵马司的军营，没熬过……半个月。”
迟静姝眼神一变。




凤倾九重 第四百九十五章 心浮
第四百九十五章 心浮
萧墨白果然好狠的手段，陈怡不过是没有听从他的吩咐，就被送去了那样的地方。
军111妓，那是什么样的下场？
比迟妙棉落在康王手里，更是凄惨吧？
迟静姝想起初次见到陈怡时，那众星捧月的娇娇女。无法想象，她在军营里，被无数粗野汉子那般糟蹋时，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我知晓了。”
老丁看了她一眼，“小姐心善。”
迟静姝苍凉一笑，站了起来，“那我便先去订购那花灯，若实在来不及，咱们再另想法子。”
老丁点头，“老奴安排车送您过去。”
“嗯。”
……
今日驾车的除了一个小四子，还有贺青。
先前迟静姝还在想如何与他多聊一聊，这会子居然就见着了。
迟静姝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发现不过一段时日不见，这少年居然又长大了许多。
剑眉修目，很是英挺。周身一股十分不同的阳罡之气肆意地在日头底下挥散出来。
迟静姝看着心里十分感慨——当真正是英姿勃发之时，不过转眼间，那个青涩的少年，就已经出落得这般男儿之姿了。
笑着坐在车边与他闲聊，“贺青，你今后，没打算继续习武么？”
贺青捏着马缰的手一顿，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奴才不想习武了。”
每次出事，都是因为这习武之事闹出来的。
那晚捉拿半夏时，他站在暗影里看着那一片暖光之中的迟静姝，只觉自己当真没用，不管怎么努力，都够不着这天仙一样的人儿。
蠢笨，无能，废物！
心里再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难怪自己就算被绑了，迟静姝也没有拼了命地来救他！
若是他能像苏离或者萧云和那样，会不会一切就有所不同呢？！
小四子在旁边瞥了他一眼，像是想说什么，可看他神色，到底没说出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沉默的贺青并未注意到小四子的反应，正暗暗恼恨着自己的无能，就听里头的迟静姝轻叹了口气。
又问：“那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想做什么？
他没出声，心里却道，想做能够与你比肩的厉害人物！
可是……
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呀！
没听到他的回答，迟静姝心里也是犯了难。
以贺青的才智能耐，不该就这样没落在自己手里的。
眼角的余光一瞟，忽然看到对面安静坐着的青杏。
顿了顿，忽然低声问：“青杏，太子殿下的龙卫，是怎么收人的啊？”
青杏显然没想到迟静姝会问这个，露出一个十分少有的意外表情。
不过很快又沉稳下来，平静地说道，“龙卫除去是殿下最信任的人之外，还要经历九死一生，武功超绝等极其艰难的考项。”
她并未明说。
迟静姝却心灰了一半——贺青不行，首先武功就达不到。
再次叹气，可怎么给贺青想个出路才好？
外头贺青再没听到迟静姝的问话，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小姐，终究还是不在意他到底想要什么的。
他还是，太无用了！
车门内外。
两下各种心思且按下不提。
只说马车很快来到迟府往年常定购花灯的店铺。
不想。
因着后天就是秋日祭，来定花灯的人太多，店主居然累得病倒了，闭门再不接客！
这可叫迟静姝犯了难——没了花灯，府内的灯都好解决，唯独迟烽带进宫的灯，该如何是好？
这些花灯都是各位朝廷之臣身份的象征，又要与圣上一同放出，若有一个不妥，搞不好会引来皇帝不满。
她虽不在乎迟府会怎样，却不想因为这个，受了圣上的忌讳与不满。
正准备打道回府，先跟老丁商量该怎么先解决这两盏带进宫的花灯时，突然对面，有人款款而来。
温声言笑，“迟小姐，好巧。”
迟静姝一愣，转过头来，看向对面——苏离。
自从那日他救过贺青后，两人便再未见过。
站在马车边的贺青看到苏离，倒是眼睛一亮，神色微微变化。惹得青杏朝他看了一眼。
“苏将军。”
迟静姝福身行礼。
苏离一笑，扭头看了看旁边门户紧闭的店铺，笑道，“迟小姐是来定制花灯的？”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迟静姝便点了点头，“是，只可惜，来得迟了，店家已经不接生意了。”
苏离有些意外，“迟小姐莫不是要定迟大人进宫所带的灯盏么？”
迟静姝笑了笑，“正是。”
苏离摇头，“这倒是有些麻烦。这位店家做的灯盏，可是连圣上都夸赞过的，所以好些同僚都喜欢在这里定制秋日祭的灯盏，迟小姐如今未定到，可另有法子再给迟大人准备灯盏么？”
迟静姝含笑，“这就准备回去再另想法子。”
顿了下，又道，“那小女就不打扰苏将军，先告辞了。”
刚要走，苏离忽而笑道，“苏某今年倒是多定了几盏灯，将军府本就人口单薄，那么多灯也用不完，迟小姐若是不嫌弃，苏某便奉上几盏。”
迟静姝一顿，本不想接受。
可又听苏离道，“也不白送迟小姐，苏某正好有一事，想请迟小姐帮忙。”
迟静姝微微意外，朝他看去。
苏离却没有继续，只是长臂一抬，笑道，“前面不远处，有间十分雅致的茶楼，苏某厚颜，请迟小姐吃一杯茶，不知可否？”
迟静姝实在不想跟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纠缠不清了，笑了笑，“多谢苏将军盛情，只是……”
却被苏离笑着打断，“迟小姐不想报相国寺之仇么？”
“！！”
迟静姝猛地看向苏离。
苏离依旧那副清风荷月的明朗姿态，笑着朝她看来时，那眼神温和又温柔。
青杏在一旁，暗暗皱了下眉。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苏将军了。”
迟静姝略一迟疑后，跟上了苏离。
翠莲赶紧去拿了个长帷帽，给迟静姝戴在头上。
贺青在后头拉着马车，慢慢地跟上。
看着前头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心中不知是何等翻腾难过的滋味。
……




凤倾九重 第四百九十六章 费心
第四百九十六章 费心
清风茶楼，确实是个雅致又别趣的地方。
倒不是多精贵奢华，却因为这茶楼里还有个听曲唱戏的台子。
迟静姝一行进去的时候，里头正好在唱一曲咿咿呀呀的江南评弹，软糯缠绵的嗓音，配着那辗转繁复的琵琶，叫人一瞬仿佛跌进了江南的梦里。
迟静姝想起了扬州，想起了外祖父，想起了从前偶尔用江南小调与自己说话的母亲。
不知苏离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
也没做多神色，只跟着他来到二楼的包厢。
门一关，外头曲声人声，屋子里却安静悠然，倒是个能说话议事的好地方。
迟静姝听到底下传来一声唱词。
“……花魂邀月魄月魄媚花魂，花满春园月满林……”
茶楼的客人不多，可爱听这曲调儿的，皆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迟静姝收回目光，便见苏离正一眼不错地朝自己看着。
面上微热，转开他的注意力，主动说道，“苏将军是有何事，要小女帮忙？”
苏离许久未见她了，只觉每次相见后，这女孩儿的愈发出落得精致动人。
容貌举止更是越来越从容随意，哪里还像个十二岁的女孩儿模样？
他笑了笑，却没回答迟静姝的话。
只是声音轻和地说道，“你又瘦了许多。”
迟静姝一顿，还没开口，便看苏离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温和轻柔地说道，“这里头有一支上好的人参。我知你不缺这些，可总归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莫要推辞。”
迟静姝皱了皱眉，看向苏离，“苏将军知晓相国寺之事？”
苏离本就没有遮掩她的意思，微微一笑，点头。
“自知晓你要出城时，我便十分不放心，派了人，暗中保护你。”
他说得这样正大光明，叫迟静姝连责怪都没法，只是暗道——龙卫竟然没发现？
不料接着又听苏离说道，“不过你跟前还有别的人在暗处跟随，我的人不敢暴露，也就没轻易接近，只远远地看着你平安，给我递个消息罢了。”
原来如此，迟静姝心说，龙卫还不至于如此无能。
抿了下唇，说道，“苏将军大可不必如此为小女费心。”
她的话说得甚为凉薄，苏离却笑了下，轻声道，“为你费心，图的，不过是我一个心安。”
迟静姝眼眶微睁，默了片刻，转脸看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