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

龙十二不会擅自给自己送人，难道是……萧厉珏的意思？
一想到那人，迟静姝心下又是一提。
看向那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儿，面容也顶多只能说是清秀，只是一双眼，却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不过，这样的光彩不过一瞬，她低眉顺眼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又变成了一个极其普通的模样儿，像空气似的，引不起一点的注意。
迟静姝暗惊——这就是死士么？
便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药膳，吃了一口，顿时脾胃舒畅，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暖意来。
一边问那女子，“你叫什么？”
不想女子却轻轻一笑，“奴婢本是死士，无名无姓的。”
迟静姝一顿，翠莲忍不住便露出几分同情来。
死士，便是早晚送死的棋子或者武器，就不配有姓名么？
女子注意到二人的神情，又笑道，“不过奴婢在殿下的死士队伍里排行第四，所以有个暗四的代号。”
暗四。
迟静姝放下小碗，摇摇头，“虽然你只护卫我几天，可这么叫你，终究还是不合适。这几日，我能不能给你换个名儿？”
对死士来说，赐名乃是认主的意思。
暗四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闪，垂眸微笑，“听凭小姐的意愿。”
迟静姝想了想，又看了眼翠莲，说道，“我先前有个丫鬟叫绿柳，现在这个叫翠莲，你就随着她们，叫……青杏。如何？”
青杏？
暗四想到了那种酸到让人舌尖发麻的小果子，笑了笑，刚要说话。
就听迟静姝再次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圆圆的，像杏子一样，所以给你取个杏字，你若不喜，我们再换？”
竟是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
暗四跪了下来，笑着摇头，“奴婢不敢，多谢小姐赐名。”
青杏，绵涩而无华，倒是也十分适合她。
翠莲上前将她扶起，同是语气真挚地说道，“那这些日子，就要拜托青杏姐姐了。我是个笨人，龙卫那些又都是男人，护不得小姐仔细。有姐姐在，我就安心多啦。”
她的手臂因为之前的烫伤，还有些不自然。
青杏看了眼迟静姝，见她点头，这才站起来，笑道，“殿下吩咐，奴婢自当会全力护卫小姐。”
翠莲大喜——只觉得这太子从纠缠小姐以来，头一次做了个最正确的决定。
正高兴着，就听迟静姝问：“翠莲，现在什么时辰了，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翠莲因为迟静姝回来都高兴糊涂了，又被青杏的出现给打断，都没来得及跟迟静姝仔细说。
听她问，这才赶紧地给她说道，“小姐，您是昨夜叫龙十二背到相国寺的。现在已是巳时末了，咱们现在在相国寺山下的东来镇上。龙十二查探过了，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便给咱们安顿在镇子上的客栈里。”
翠莲不善表述，可话也算说得明白了。
迟静姝点点头，又道，“相国寺那边，如何了？”
翠莲一听，脸色就有点难看，先小心地瞅了眼迟静姝，才小声地说道，“厢房那边烧毁了大半，嗯……死了不少人。”
迟静姝果然立时就沉了脸，手里的药膳也不吃了，搁在一旁。
翠莲心知她的不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继续说道，“相国寺失火后，强哥跟他几个兄弟都受了伤，现下也安排在客栈里休息着。又大夫瞧过了，都没什么大伤，说是养养就好了。”
看迟静姝沉默不语，又道，“小姐，您再吃点东西吧？不管如何，不能坏了自己的身子。”
可迟静姝哪里还有胃口。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那场大火里，奔逃的人群，耳旁，全是那些人嘶嚎痛哭的尖叫。
那倒塌的横梁，那被压在火舌底下的人影。
那个被扔出来的虎头娃娃。
她闭了闭眼，问：“可查出因何起火了？”
这回翠莲没说话，看了眼旁边的青杏。
青杏依旧是那副浅笑淡淡的模样儿，朝翠莲看了眼，“能否劳烦翠莲妹妹回避一下？”
翠莲愣了下，看了眼迟静姝，见她颔首，这才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青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了迟静姝跟前。
迟静姝刚接过，就闻到了一股怪味，朝青杏看了一眼，打开，神色微变——一份供押。
而那怪味，正是喷溅在纸上的血液，因为有段时间了，都凝固到有些变色了。
她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眼神渐渐冷寒下来。
青杏在旁边说道，“确已查证，参与此次于相国寺纵火的人员，前后近数百人。其中另有相国寺的和尚十二人，悬赏通缉的杀人凶犯七人，还有京城镇远将军府的家丁护卫近百人。”
迟静姝慢慢地攥起那份供押。
青杏看了她一眼，又道，“直接参与中元节那日相国寺大火的人，有在寺中纵火的二十三人。后龙卫在山下搜寻，又搜到了一群接应的人马，和在回京路上埋伏的一群人马。”
迟静姝单只是听着，就已觉得头皮发麻。
前有相国寺大火趁乱掳劫，后有回京路上暗设埋伏。
为了捉她，竟不惜耗动如此周折，前后连环的算计陷阱，也不能叫她轻易脱身！
这样的天罗地网，周密无遗！
又是买通和尚，又是找来穷凶极恶的匪徒。
徐家，这一回，是铁了心地要将她带走么？！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徐媛？还是因为迟敏敏？又或者，贪图其他什么？
猛地想到那夜被徐云山揪扯着凌辱的一幕，迟静姝一下攥紧手里的供押！





凤倾九重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毒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毒症
青杏依旧声音无起无伏地轻轻说道，“五首领让奴婢将情形与小姐细说，只看小姐要如何行事。并让奴婢转告，若是有需要龙卫帮忙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不必顾忌。”
五首领，是那个龙五么？
这是在投桃报李。
迟静姝听着青杏的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龙卫只说让她如何行事，却不说，要替她出了这口气。
这个态度，不像是萧厉珏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护着自己的霸道鬼的意思啊！
猛地看向青杏，“萧……太子殿下难道出事了？”
青杏眼神微变——怎么猜到的？！
不过死士惯于隐藏情绪，她垂着眼帘，淡淡一笑，说道，“殿下安好。”
迟静姝松了一口气。
却又听她道，“只是……”
心又提起来。
“因着中了软骨散后，又擅自动用内力。导致内力混乱，血脉不通，引千金媚毒发，继而出现了血魔之症。”
“血魔之症？”
迟静姝惊得坐了起来，“那是什么？”
青杏早听龙十二说迟静姝精通药毒，甚至几次救殿下于水火。没想到她却不知晓太子殿下身上的血魔之症。
想了想，说道，“乃是千金媚毒发之时，殿下会出现的一种症状。”
“什么症状？”
迟静姝忽然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个森谲冷异让人不寒而栗的萧厉珏。
就听青杏说道，“具体是如何症状，奴婢也描述不清。只是，血魔之症极其凶险，一个不甚，殿下便会因为毒发而性情大乱，最终陷入狂躁癫魔之中，嗜血凶残，直至血脉逆行而亡。”
迟静姝听得心惊——也就是说，这血魔之症，就意味着，萧厉珏的性子，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更加的暴戾残忍？
难怪……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了。
她暗暗思忖，又问：“因为千金媚的毒么？这毒，没有法子可解？”
青杏听她一字一句追问的都是太子殿下，一点没在意自己被人设计差点遭辱的事。
脸上浮起一丝缓和，说道，“具体解法，奴婢不如龙卫清楚。不过……”看了眼迟静姝，“却偶尔听龙卫提及，这毒，要一点点拔除，过程极其凶险，到现在，还没找到个十分合适的法子和解药。”
迟静姝的心又沉了下去。
血魔之症。单单听到这种名字，就已经足以叫人心惊担颤了。
更何况，萧厉珏这一次的毒，其实完全可能不用发作的。
中了软骨散，不能随意使用内力。
可他却……连续使用多回。
为何？
迟静姝想起那夜，掉落水中后，萧厉珏将她扔出河外，自己意欲顺水飘走的情形。
那时，他就已经知晓自己的情形了吧？
分明自己如果不喊他，他就不用会受这烈毒的折磨了。
可他却还是被自己，生生地喊得用了内力。
以及在山洞外，遇到的击杀。
她不该叫那畜生发出声音，引来御前侍卫的。
想到御前侍卫，迟静姝忽然又问：“昨夜刺杀殿下的人，是御……宫中的人么？”
她不能说自己看出那些人是御前侍卫的，毕竟这时候的她，对皇宫还没有那样的熟悉。
见青杏朝她看来，又道，“我，我听他们说什么万公公，还有奉旨……”
青杏微笑，“小姐恕罪，事关机密，奴婢不能说。”
迟静姝默了默，心知这些人还是不信任自己的，也不再勉强。
想了想，又道，“那殿下现在在哪儿，我……能去看看他么？”
青杏有些意外，随后却是笑了下，点头，“殿下此时血魔之症，性情不定，小姐若是不惧惹怒殿下，倒是可以去瞧一瞧。”
迟静姝心里有点怀疑夏日祭宫宴那晚的萧厉珏是不是也出现了这个血魔之症，才会逼迫自己吃药。
而且昨晚情形太急，她也来不及看清萧厉珏的血魔之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重生之后，她一直都试图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心里，有了疑惑，就想去求证。
此事又关乎萧厉珏，叫她无法安坐。
便道，“嗯，我想去瞧瞧，你能带我去么？”
青杏一笑，点头，“好。”
……
隐藏在林中那间不起眼的农家小院内。
萧厉珏躺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半闭着眼，神情不喜不怒，容颜冰霜冷清。
从来似笑非笑的唇角，此时像是被一层霜花揉了上去，带着极淡的煞气与萧冷。
单手搭在扶手上，晃晃悠悠的。
没了从前的那股闲淡与慵懒，一副被天下招惹了的冷寒模样儿。
周围不见人影，只有龙一蹲坐在他旁边的门槛上，叹着气地摇头，“这回殿下可是遭大罪了。殿下，您说说，这软骨散又不是第一回中了，怎么还擅自动用内力呢？又不是小孩子家的，怎么一点不叫人省心呢？”
太师椅上的萧厉珏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没大没小。
只撩了撩眼皮子，淡淡地哼了一声。脸色更冷了。
可龙一面对这个模样的萧厉珏，明显是更加地肆无忌惮。
撇着嘴说道，“您哼什么？就您还有理了？好，就算您没办法，用了一回内力，可也不能再继续了啊！昏睡状态保持脉象平和，不就行了么？做什么又要刻意醒来，还跟御前侍卫硬碰硬，您这是作死……”
话没说完，太师椅上的萧厉珏，寒眸横扫过来。
龙一一噤，缩了缩脑袋。
就听萧厉珏寡凉的嗓子，冷清至极地说道，“那小野猫又哭又叫的，吵得很。若是本宫不醒，她只怕都要给人剥皮抽筋了。”
龙一骤然瞪大眼，“所以，您是为了保护迟小姐啊？”
萧厉珏皱了皱眉，“什么保护？她是本宫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叫外人欺负了去。”
龙一张大嘴，“您就为了一个迟小姐，差点丢了您自己个儿半条命啊！天爷啊，殿下，您这是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呢？”
这话一出，萧厉珏脸上的霜色又浓密了几分。
门外。
迟静姝让翠莲背着，站在那里，垂眸，微微地咬唇——红颜祸水。
是要这样说她么？




凤倾九重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追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追去
却不料，门内再次传来萧厉珏幽冷森漠的声音，“她是本宫的东西，若这一个小玩意儿本宫都护不住，还坐什么江山谈什么社稷？”
“……”
龙一哑声。
站在翠莲身旁的青杏看了眼迟静姝，低声问：“小姐，还进去么？”
迟静姝攥着微微发颤的指尖，摇了摇头，“回吧。”
翠莲便转身，不想一不小心踢到了门口摆放的一个小坛子。
“咕噜噜”的声响也没多大。
翠莲看了一眼，没在意，背着迟静姝便走远。
后头。
龙一纳闷地拉开门，朝外一看，嘴角抽了抽。
回头对那边依旧神色冷淡面目寒魄的萧厉珏道，“殿下，迟小姐方才来过了。”
躺在椅子上的人没动弹，身下的太师椅却轻轻地晃了下。
龙一重新掩上门，走回来，嘀咕，“该不会听到刚刚的话，生气了，才不肯进来的吧？”
刚说完，就见萧厉珏一双深眸森森地朝自己瞥过来。
眼皮子跳了跳，笑，“殿下这么瞅着属下做甚？”
萧厉珏又翻眼歪过头去，没什么情绪地淡淡说道，“这小丫头的脾气，倒是一贯得大。”
龙一撇嘴附和，“还挺记仇的呢！”说完，又摇头，瞄了瞄此时完全另外一种状态的萧厉珏，补了一句，“不不过，对殿下倒是一直很不错。”
他是故意想看看如今入了血魔之症的萧厉珏会有什么反应，不想，躺在太师椅里的太子殿下，居然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
眉眼之中，更是一股难以掩藏的戾气，隐隐浮动。
暗道不妙——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殿下的。
便笑了笑，又扯开别的话题去。
没一会儿，龙三走过来，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截染血的布条。
龙五跟在后头，给太师椅上的萧厉珏行了个礼，说道，“殿下，叶尚春说，这布条上头残留的味道不对，让您亲自鉴别一番。”
萧厉珏却盯着那布条没动。
眸光中寒意淡淡——突然明白了，那小丫头昨夜为何会那般衣衫不整，撕扯破烂了。
原来是扯了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么？
龙一在旁边凑过来，瞄了一眼，伸手要去拿那布条，“有什么不对的……哎呀！”
被萧厉珏一掌拍开胳膊，吃痛得往后一蹦。
无辜地看向萧厉珏，“殿下，做甚打人啊？”
龙五在后头翻了个白眼，心说，怎么不给你的蹄子直接掰断？也不看看这布条是哪儿来的，也敢随便乱碰？！
萧厉珏已经拿起那布条。
虽是鲜血沾染，斑驳糟污，可触手的布料却十分柔软绵滑。
他看了一眼，凑到鼻前。
浅浅一嗅。
最开始闯入鼻息的，并不是叶尚春所说的味道，而是一股淡淡的梨花香。
像那小丫头身上的味道。
又瞟了一眼。
龙一抱着胳膊在旁边歪头问：“殿下，有什么不妥么？”
萧厉珏将那布条随手捏在指间。
接着，便注意到了另一股怪异的味道。
夹杂在血气与软骨散的味道中，另一种叫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本就煞气覆庇的眼底，再次浮起一股寒光残影。
他忽而冷笑一声。
惊得旁边几个龙卫都是深色一凛。
龙一小心地瞄了眼他手上的布条。
就听萧厉珏嗓音嘶微地冷冷说道，“这软骨散里，有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
龙一大吃一惊，“那不是陛下……”
话音戛然而止。
对面龙三和龙五两个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龙三略沉吟片刻后，说道，“审出来的人皆说，此次暗杀乃是万久福传旨，明王领头，殿下，会不会是那老阉狗假传圣旨，故意挑拨您跟陛下的关系？”
不然，这御前侍卫，龙涎香，留下的线索，都太明显了。
龙五也点头。
倒是龙一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可御前侍卫，没有陛下亲口传谕，是不得擅动的。昨夜那些人的身份都查明了吧？”
龙三和龙五又沉默下去。
这时。
坐在太师椅上的萧厉珏忽然站起来，抬起一脚。
“哐！”
摇晃的太师椅一下被踹飞，砸在院子里的大树上，登时四分五裂。
惊得几个龙卫齐齐一震。
龙三龙五当即跪了下来，“殿下息怒。”
龙一瞪大了眼看向萧厉珏，“殿下，您……”却只看到一张寒面冷意密布，满眼的杀气骇人惊魂。
连忙也跪了下来，疾声道，“殿下，此事多有蹊跷。您此事不宜焦怒动气，免得引起血脉逆行而……殿下，殿下！您去哪儿？”
话没说完，萧厉珏忽然飞身一跃，跳出了小院。
龙一大急，想要跟上，可身上的软骨散并未完全解开，不能强行运用内力。
立马踢了龙五一脚，“还不赶紧跟上。”
龙五瞪了他一眼，飞身追过。
龙三站起来，沉着脸，看向萧厉珏离去的方向。
龙一急得跳脚，“血魔之症时最忌动怒动气，叶尚春是不是疯了，要这个时候来刺激殿下。不行，我找他算账去！”
说完，也拔脚跑了。
龙三站在原处，又看了眼那被踹散的太师椅，忽而皱了皱眉——为何殿下会突然躁怒至此？
……
另一头。
翠莲背着迟静姝，上了青杏安排来的小轿。
刚要穿过林子往山下去时，忽而，头顶哗啦一响。
翠莲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青杏忽而折身，不过一个闪影，就挡在了轿子前。
手握一柄短刀，目光警惕地看向前方。
翠莲张大了嘴——连青杏是怎么动的都没看清！好厉害！
正佩服又惊讶中，站在轿子前的青杏突然跪了下去。
“参见太子殿下。”
翠莲一惊，忙扭过脸，果然看到，对面树下，徐徐飞下来一人，玄色长衫，随风摆动，一张森面，冷寒如夜鬼。
整个人，就像是在青天白日里陡然现身的幽冥阎罗似的，只看一眼，都浑身发寒。
抬轿子的几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翠莲见状，只好屈膝，跟着跪在轿子旁。
可还没出声，那夜罗一般的人已经来到了轿子前，裹着冰霜碎雪的嗓音极其冷淡地吩咐，“都下去。”




凤倾九重 第四百七十章 情绪
第四百七十章 情绪
青杏当即起身，顺便一道拉走了还在迟疑的翠莲。
轿内。
迟静姝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本想掀开帘子去瞧一眼，可不知为何，却又想起方才在小院门前听到的那句话。
终究只是坐在轿内没动。
外头的脚步声很快远去，周围一片寂静。
迟静姝心知，那人应该就站在轿子外头。
可除却偶尔的鸟鸣与簌簌的风声外，却不听一丝动静。
让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被遗弃在了这样一个荒芜的地方。
她抿了抿唇，终还是伸手，刚要掀开那轿帘时。
突然。
从外头，也伸过来一只手，搭在那青色轿帘的边缘。
两只手，竟巧合地触碰到一起。
一冰一温凉。
迟静姝一怔，刚要缩回去，手指，却一下被捏住。
眼眶微瞪。
帘子外的那人却没动，只是攥着她的指尖，没有往外拉，也没有往里送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层随风轻摇的青帘，勾着手指，面对面。
看不清彼此。
却有无声的气息，在缓缓流动。
迟静姝咬着下唇，想收回手指，可那边的力道却又跟着紧了几分。
分明是不想松开。
可又为何不叫自己直接出去？
她有些疑惑，一颗心却忍不住乱跳了起来。
不知这样忐忑又不安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
终是开口，轻唤了一声，“殿下？”
这一声，终于叫那人的手指有了些微的动静。
他的手腕，往里送了送。
青帘被掀开一道缝隙，夏日的阳光晒进来，刺得迟静姝眼睛微眯。
随后，就看到了那玄色宽大的云袖，以及落在轿子前的缎面九瓣莲纹鞋。
可那整个人，还是没动的。
迟静姝心想，血魔之症的萧厉珏，是会这样安静的么？
又迟疑了会儿，再度开口，“殿下，您……身子可还好么？”
她的声音本是软软绵绵的，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黏糯，可因为长时间的煎熬和水里风里的来回折腾，此时便变得有些沙哑。
哑声中又带着一股子清甜，听起来，倒叫人别有一番心动。
萧厉珏抬眸，看了眼被捏在手心里的细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