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红色的金鱼和荷花设计得非常巧妙,通过拉线和大片镂空营造出尾巴和花瓣红白过度的效果,咋一看还真跟工笔差不多。
苏油一看:“了不得了!于工的手艺,当真叫人服气啊……”
程文应回头见是苏油:“贤侄,老史那边可成了?”
苏油笑道:“好叫姻伯得知,八娘去厨房准备去了,一会保准给您老一个惊喜。”
没一会,八娘端着一个食盘上来,里边有一碟卤味拼盘,一个白玉般的酒角,一套仅容四钱的杯子。
八娘将酒食布上:“阿爷,这就是小幺叔今天烧出来的瓷器。这盘卤味,虽然也是小幺叔的方子,却是八娘亲手料理出来的。八娘这些时间,让阿爷操心担忧了。”
程文应笑道:“好孩子,你也是为了家里,不过以后这些事情,可不能再瞒着了,你看,事情告知贤侄,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吗?”
说完拿起一个杯子观看:“细密坚白,堪比上品白玉啊。”
苏油笑道:“是,史世伯嫌弃骨瓷太难听,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玉瓷’。”
程文应恨恨道:“这老不修,竟然敢夺我贤侄冠名之权!”
说完又尴尬道:“呃,贤侄,似乎史老儿取这名字,的确比骨瓷雅称得多……”
苏油笑道:“择其善者而从之,我是一点没意见的。”
八娘从酒角里倒出一杯酒来:“阿爷,孙媳敬您松竹荣萱,长清永健。”
苏厨 第二十九章 理科
第二十九章理科
程文应也倒了一杯酒:“八娘你这几天也辛苦了。先别说你是我程家第一个末末的母亲。也不说眼看要成功的瓷码活字。光这套版瓷画,加上码头边行善的名声,你就是我程家的绝大功臣。内院里那些捧高踩低,眼短嘴长之辈,怕是又要反过来曲意逢迎了。”
八娘深深一福,笑道:“那不至于,都是阿爷爱惜八娘。”
八娘其实很聪明,之前很多事情是看得明白却不愿去做,几天下来便习得苏油讨人喜欢的根由,于人有助而谦卑温煦,现在照猫画虎,立刻见效。
程文应笑道:“来,阿爷也敬你一杯。苏油还小,饮不得此酒,只能在一边看着了。哈哈哈哈……”
八娘不知道这酒有多猛,看着一杯清水一般,一口饮尽,顿时被辣得不行,顾不得淑女形象,不停哈气:“阿爷……咳咳……这酒好辣……”
程文应笑得更加开心了:“这酒可不能那样喝,当浅斟慢饮,方得真味,快叫上饭吧,贤侄应该饿了。”
吃饭的时候,苏油猛然想起一事:“糟了!忘了嫂嫂叫我每日学习韵学了。”
程文应说道:“到如今,诸事总该告一段落了吧?明天开始,你便跟着你嫂子好好读书吧。”
苏油想了想,瓷窑那边其实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到如今表现已经够妖孽了,剩下的事情,慢慢来吧。
于是乖乖的答应道:“嗯,我听姻伯的。”
吃过晚饭,夏日里天气长,天光还亮,苏油便拎着韵书,去纱縠行见程夫人。
程夫人正在给一株丹桂浇水,见到苏油过来:“小弟来了?”
苏油赧然道:“嫂子,苏油错了。”
程夫人笑道:“错在哪里啊?”
苏油说道:“错在言而无信。”
程夫人笑道:“相比玉瓷出世,晚两天学习韵律,实在算不得什么过错。你又不是嬉游冶荡,自不必放在心上。有经有权,方为丈夫,不知变通,那是腐儒僵夫子。”
苏油躬身道:“总是没有告知嫂嫂。”
程夫人笑道:“现在打开书,却也不晚。”
苏油便在花园的小石桌上打开书,从随身的招文袋里取出铅笔,笔记本来。
遇到不明白之处,苏油便会提问,程夫人也不回头,一边收拾花园,一边随口讲解。
两人便在桐花凤飞舞的花园里一问一答。
这是另一种学问,苏油本来就好这个,相互交流起来,收获颇多,喜不自胜。
程夫人料理完一片花圃,抬起头来,才发现苏油不光是在提问,还在拿着一支奇怪的笔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由得一愣,问道:“小油,你在干吗?”
苏油说道:“我在做笔记,将嫂子讲过的内容记下来,得空翻阅复习。”
程夫人接过笔来看了,又打开苏油的本子,一手工整的繁体硬笔字,让她眼前一亮:“相传欧阳永叔之母削荻为笔,传授他文字,应当就是这路书法了。”
苏油说道:“嫂子说的是,这本就是在村小旁听的时候,在沟边软泥上用柳枝练会的。”
程夫人赞道:“小油不错,你的才能,看来并非全是天授,也是自己好学善思,努力得来。”
苏油想了想,说道:“其实很多道理,很多现象,人人都非常熟悉,就是少了思考,少了尝试。比如这次烧制的玉瓷,看似惊世骇俗,其实有理可以推之。”
程夫人微微一惊:“你且道来。”
苏油说道:“先说泥料,颗粒越细,揉出的泥料就越细密,这是当然之理吧?”
程夫人说道:“正是。”
苏油说道:“细者上浮,粗者下沉,这也是当然之理,嫂子你说对吧?”
程夫人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此理便可以将粗细分开,取其细者,便是更上等合用的瓷泥了。”
苏油笑道:“正是。再说炼碳,众人都知,木材能捂烧成木炭,而且烧出的木炭,使用起来产生的温度比木材更高是吧?”
程夫人点头:“正是……等等,所以见到石炭也可以燃烧,你便推断石炭也有能捂烧成另一种炭料的可能,尝试一下,就得到了,得到了……”
苏油点头:“小弟将它命名为焦炭。”
程夫人说道:“当真如此。”
苏油说道:“再比如磁窑,之前温度不均,容易残次,是因为里边热气上升到窑顶,然后沿着窑璧下来,形成这样大圈循环的气流,就如同大罐中熬制的汤那样。”
说完坐下来,拿本子另起一页画了一个磁窑的示意图,用箭头标识出气流循环轨迹,然后用笔尖指着大循环气流的圆心:“也因其大,故而不均。圈上的温度,肯定会高于圆心的温度。嫂子,你觉得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程夫人跟着坐了下来,想了想馒头窑中气流流动的情形,说道:“那肯定是要有什么装置,扰乱气流的流动道路。要是里边有一把扇子就好了。”
苏油在窑璧上添了两组向下的平行短斜线:“还真跟嫂子说得差不多,不过用船舵来形容更加的贴切,现在气流会变成这样……”
在每根斜线的旁边加了个小圆圈,打上箭头:“看,现在气流理应变成这样,用这个装置可以扰乱窑中气流路径,我管它叫——扰流板。”
程夫人拿起本子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唏嘘道:“小油,嫂子有些失望,原来你不是天生宿慧,生而知之。”
说完将本子放下,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但是嫂子更多的是高兴,这说明小油观察入微,能见人所不能见,故而能发人所不能发。”
“大家日常见惯的东西,临到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联想不起来,而你却可以。这就叫——处处留心皆学问啊。”
苏油微微一笑:“观察,联想,计算,实验,总结规律,得出结论。然后存于一心,用之百世。”
程夫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惊道:“这学问,如果全部搜集积累起来,是否可以穷究天地之理?屈子《天问》,扬子《太玄》,皆有释答?”
苏油说道:“不敢如此狂妄。不过瓷器,酒精,想来只是小道而已。嫂子说得对,察细入微,穷究天地之理。这门学问,或者可以称之为——理科。”
程夫人离开座位,对苏油恭施一礼:“苏门有幸,多少人浑浑噩噩一辈子,成为皓首穷经的书蠹,却不知道学问增进之门。小油,你已经进入学问的大门,走上康庄大道了。”
苏油纵使脸皮再厚,也不敢受此一礼,跳起来满脸通红地说道:“嫂子,小弟当不起这样的大礼。”
程夫人笑道:“嫂子倒是希望有一天,小油你当得起天下人对你行此大礼。”
苏油如今就算心智不是小孩,今日此举虽然是解释自己如此妖孽的无奈之举,但毕竟有欺世盗名之实,此刻心中也不由得大为感动:“嫂子,苏油定当努力,博学而笃志,不负嫂子看重。”
在现在的大宋,考不上进士,那就一切休提。
但苏油就不信,如此好的学习环境,学习条件,各种好老师加上后世见识,自己的自觉精进加上后世花样翻新的炒作营销手段,就搞不到一个进士衔!
举人关现在还不严格,州府大佬搞定就行。
进士关,在欧阳修手底下有一个重要的作弊机会。
要是过不了,那就等到王安石改革科举,单试策论的时候。
苏厨 第三十章 县令
第三十章县令
现在的考生,穷究坟典而忽略时务,因此进士文章也是务虚的多,落到实处的内容其实很可怜。
到时候自己把考公务员写申论的功夫拿出来,再结合实际引经据典翻成古文,呵呵呵,这便叫“六经注我”。入拗相公的法眼,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再不行,还可以先搞几样发明,得个赐职,然后走制科那条路,那个考的是实务,更是自己的强项。
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就算得不到,才识兼茂明于体用还是大有希望的。
不过制科对平时的积累要求太高了,考试内容也多了好多,嗯,能不走就不走。
心里这股劲被程夫人鼓起来后,苏油突然觉得,所谓科场,似乎也不是那么怕了。
想通了前后,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晚。
程夫人没有打扰他,只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直到苏油魂魄归位,这才打发他回家去休息。
次日早上起来,史洞修上门了。今天他要带着苏油去衙门立契。
瓷公鸡还是瓷公鸡,早早过来,是准备蹭程首富一顿早饭。
吃饭的时候,苏油见史洞修眼发黑,不由得有些关心:“世伯,昨晚可是没休息好?”
史洞修满脸兴奋:“贤侄,昨晚在灯下看玉瓷盘,盘子凑近灯火,隔着盘子就能见到一个光圈!”
苏油不由得暗自好笑:“灯下不看玉。世伯,你该不是点着灯看了一晚上吧?你就舍得那些灯油?”
史洞修脸上神情一滞,似乎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想想又一挥手:“今天是好日子,我看过了,宜交易,使钱,干脆铺张一回。”
程文应呵呵冷笑:“那是,一百多贯钱买下毛都不长的山地,转眼变成三百亩瓷土产业,作价七百贯,和两个破窑折到七成股分,这好交易,换我都高兴得睡不着!”
史洞修老脸一红,不由得反驳:“你那瓷版,还有瓷印,不也是占贤侄的便宜?”
说完一指墙上那幅五色套印观音:“这门工艺,该当作价多少?”
程文应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年的官酒坊扑买,我准备给贤侄盘下来,以后酒坊的产出都归他!”
史洞修就不以为然:“就那酒坊,还指望挣钱?现在我都喝益州过来的邛崃酒……”
眼看俩老头要吵起来,苏油赶紧打断:“磁窑后续事务繁多,处处都要用到钱财,史世伯占七成,是应当的。”
史洞修得意洋洋:“听到没,贤侄都这么说……等等,还,还要花钱干嘛?”
苏油笑道:“未雨绸缪,天然风化的观音泥,很快就会有用光的一天。瓷石需得开采,粉碎,研磨,去杂,陈积,方才达得到使用标准。”
史洞修大惊失色:“那得多少人工?!”
苏油奇怪道:“为什么要用大量人工?用机械不好吗?”
史洞修说道:“贤侄,要化石为泥,什么机械能做得到?”
苏油说道:“当然也不是完全能替代人工,不过世伯放心,总能替代不少。我们先用现成的陶泥制瓷,以利经营,量力而行,总不至于让世伯亏损。”
史洞修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如此倒是使得。”
吃过饭,程文应到底不放心苏油,于是三人一同前往县衙。
宋代是一个准商业社会,从契约立定便可见一斑。
首先契约是统一的官方格式,由官府印刷和掌握,并加盖官印以示权威效力。
契约中还要写明立契人,标的物,价值,位置,土地等级,边界,来历,立契原因,税收,邻居,交易额,担保人,毁约责任……种种细致。
立契之前,要先买定贴,类似官方申请表加草稿,填写完,交县衙审查三日,审查通过,再买正式契约誊抄。
一共需要购买四份,填写完毕后,两份契约由立契人分别持有,剩下一份存档在县衙,一份存档在商税院,手续繁杂而周备。
这是强行措施,如果立契不用官契,不依格式,不入档案,但犯一条,均视同无法律效力。
为了防止县吏多印契约贪污契税,契约的印刷权还被收归州府,而且以千字文为批次号,按月逐批印刷,按各县契约使用预算发放,其严格程度不亚后世增值税发票。
同样,民间使用白契,属于意图逃税,这是违法犯罪行为,鼓励告发,施加惩罚。
两位家主光临,惊动了县老爷。
知县姓宋,四十多岁才考上进士,磨勘十年当的眉山知县,早已失了进取之心,倒是喜欢清静,加上眉山又是附廓县,乐得轻松,处于半退休状态。
程文应官方身份是大理寺丞,正五品,虽然是个荣衔,但比宋知县的从七品高了太多,而且地方事务其实多是江卿世家照料,因此县令对程文应格外尊敬,老远见着就拱手过来:“哎呀呀两位老贤达,怎敢劳动您二老亲临,有事情来个帖子,老宋亲临府上恭聆教诲才是。”
说完又道:“程史两家在码头开了义棚,周济孤贫及往来客商脚夫船工,实在是宅心仁厚。事情一经传扬,州府县上,都是大增光彩啊。”
程文应笑道:“这事情啊,倒是我身后这小子首倡,苏油,来见过宋世伯。”
苏油乖乖上来见礼,又是一番客套。
叙完杂话,史洞修才说道正事。
这两人出面,那就特事特办了,几人坐官衙后厅谈笑,税监跟县丞几次奔走,瓷坊事情就办得妥妥当当。
然后程文应便打听起官酒坊扑买的事体。
宋知县拱手道:“酒坊的事情,瞒不过两位,今年上头压下来的本务费是五百贯。我正拿着这事情头痛呢。”
程文应说道:“一年五百贯,按常理这酒坊应该大赚才是。”
宋知县苦笑道:“老贤达说得是极,按常理的确是如此,可事情有时候,它偏不按常理啊……”
县丞在一边帮腔:“说起常理和特例,这川峡赋税流变,其实便是一个例子。”
“当年大军入蜀之初,横侵暴行,用官贪虐,以致反叛不绝。故而前有王小波、李顺之民变,后有刘旰,王均之兵变。”
“直到吕余庆出守成都,太祖谕曰:‘蜀人思孟昶不忘。卿官成都,凡昶所榷税食饮之物,皆宜罢。’余庆奉诏除之,蜀人始欣然。”
“也因太祖此谕,蜀地从此安定下来。大宋各处施行榷酒法之时,而我独无。故有‘西蜀不榷酒,河北不榷盐’之说。可不光是酒这一项,盐,茶,亦在其列。”
程文应也叹息道:“其实少俞公所见极明:‘甲午之乱,非蜀之罪也,非岁之罪也,乃官政欺懦,而经制坏败之罪也。诏令不布,王泽不流,于是三盗乘而互乱,则奸臣之罪也。’可谓痛心疾首。”
知县也叹息道:“正因如此,立国之初,蜀人‘好读而不仕。’与朝廷格格不入,少俞公诗云:‘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当有所刺。这心啊,就没在一处。”
程文应笑道:“近年不是已经有所缓和了吗?我家两个不才,不也出了科场,理政料民了嘛。”
宋知县拱手道:“程公家学文章,下官是佩服的。”
说完又苦着脸道:“说回酒政,我眉州乃蜀中水路枢纽,四方商贾云集之乡。唉,不专榷还好,专榷之后,本地酒坊,反受嘉益转运过来的酒挤迫,寸步难行啊。”
程文应问到:“这是为何?既然专榷实行,那他州酒就不能入境了啊?”
宋知县道:“话是如此,可益,眉,嘉三州,一水上下,眉州离两头不过百六十里,顺风顺水也就一日夜路程。”
“人家的酒品质好,以前又是熟门熟路做老的关系。专榷之后,上下游太守对辖下酒水出境,都睁只眼闭只眼,独独为难我中游眉州。”
“向转运司申诉了好几次,始终杳无音讯。人家通过官船过来,品轶比太守还高,我区区一县令,能拿他们怎么着?这眼看就年底了,酒坊本务钱还差着一大截,唉……”
苏厨 第三十一章 徒弟
第三十一章徒弟
程文应笑道:“榷费乃官员考成之一,贤长史理政清平,我眉州人都是感恩的。要是光在这区区银钱上完成不了,影响了迁转,老夫也为贤令感到惋惜啊……”
宋知县苦笑道:“可不就是如此,眉州酒榷,无人接手,弄得我一知县还要亲自过问,官府前后花钱出了几窑酒,可是根本卖不出去啊……实在不行,就只有效仿其余地方,硬性分摊这个本务费了。”
县丞赶紧摆手:“此乃下策。长史,这眉山不比其余地方,处理不好,危害可比酒榷不行还严重。”
说完对程文应供手:“程公今日问起这个……莫非,莫非是有意接手县里的官酒坊?”
程文应捋着胡须:“我是有一个想法,既然我眉州是商旅兴盛之地,好酒对地方酒坊冲击固然很大,可要是我们本地的酒,能够高出它酒一档,那会是什么情况呢?”
宋知县说道:“那还有什么说的,那就轮到我们去挤他们!老贤达只需将酒坊包下来,用江卿私酿的方子造酒,这酒就不愁卖!到时候啊,哈哈,就轮到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我说,在蜀中行榷法,这本身就是胡闹!”
程文应抬手制止:“长史慎言,朝廷法度非你我所能妄议,总是在别人划下来的圈圈里边舞蹈罢了。”
说完自己也摇头,沉吟一阵,说道:“怎么也得帮贤长史将这一局支应过去才是,那今年,老夫便试试?”
宋知县眼睛亮了:“程公此言当真?那这事情能否在朝廷秋傕之前定下来?嘿嘿嘿,你知道的……”
程文应笑道:“磨勘是吧?朝廷三年一勘,算着也该到时候了,那行,老夫再给长史添一百贯,作价六百贯。叫贤令的政绩比去年还好看。”
宋知县大喜过望,站起身来连连作揖:“如此本官再使使力气,或者还有机会到州通判一职上转转,实在是多谢老贤达提携之恩。”
程文应笑道:“那就如此说定,不过关扑的流程要走的,不能落人口实。”
宋知县谦卑地笑道:“那是自然,老贤达放心,此事上下,自是包在下官身上。”
出得县衙,苏油对封建王朝的地方政权,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在县一级,县令的权力,多半依附在地方士族身上。
地方士族要不有子女在外做官,要不本身就是退休官员,垄断地方经济,把握基层吏员。
理论上,县令是不允许在籍贯地为官的,因此他们要理政料民,就必须依靠地方宗族。
在这种政治生态之下,还能做强项令的,必须都是奇葩。
不是牛人,就是横人。
能做到这程度还不扑街的,的确值得各朝正史大书特书。
从衙门出来,苏油与程文应和史洞修告辞,朝城边那铁匠铺走去。
昨天的喷雾器是急活,今天还有一堆东西要去拿。
来到铁匠铺,那个目光怪怪的大叔迎了上来:“小少爷来了?”
苏油便问道:“大叔,我的东西做好了吗?”
大叔回道:“已经做得了,东西实在太古怪,得等小少爷来指点拼装。”
说完取出一堆铜质零件。
怪大叔说道:“公子,你要的东西都做得了,不过有几个部位,恕小店无能为力。”
苏油问道:“哪里?”
怪大叔伸手一指,苏油顿时明白了,笑道:“这个叫螺纹,还真得想想怎么弄。”
想了想,让怪大叔先用软铁丝锉成一个截面为扇形的铁丝,像一道小刀刃一般。
然后截下一截,刃向外,选了一根合适的细钢棒,在上面绕成螺栓的形状。
然后再取一段,在螺栓的外边绕成螺母的形状。
然后将螺母从螺栓上车下来。
怪大叔说道:“哈?这法子倒是讨巧!”
苏油笑道:“我只能解决丝口的问题,剩下的用它们造图纸上的螺栓和螺母,这就需要硬化才行,会吗?”
怪大叔说道:“没问题,这么小的东西,用捂针那法子!”
这下轮到苏油大惊了:“大叔你连这都懂?”
怪大叔有点腼腆了:“不然满城娘儿们的绣花针哪来的?”
苏油笑道:“等等,既然你知道这个,那我再画一个图纸。”
从书包里取出工具,很快画了两个丝口刀的图纸出来。
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螺栓和螺母的外边加上长长的横柄,利用杠杆原理产生较大的旋转力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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