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炼山河

噗通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石子落入水面中，溅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秦宇忍不住眯起眼睛，微微侧头躲避突然出现的光亮，待到适应后眼神恢复焦点，他已经出现在一座小镇上。
镇子并不大，一条不长的街道自东向西贯穿，两侧是高矮不一的木楼，一层作为店铺，二层则是住处，木杆上面晾着洗好的衣服，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摆动着。
太阳还未升起，黎明前的黑暗与东方一抹鱼白，让小镇显得格外静谧。秦宇看了一眼周边，陌生的地方却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他抬头看向不远处，一座表面刷着青色油漆的木楼，那是他在镇子上的家。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秦宇手指紧了紧，提起穿在麻绳上的两尾草鱼，步伐轻快向木楼走去。
刚刚走到楼下，随着身后“吱呀”声，对面的木楼小门打开，“秦宇啊，又早起给媳妇抓鱼去了？你家的女人哟命真是好，我当年可没享过这种福气。”
小脚老太一脸羡慕之色，忍不住扭头甩白眼，跟在后面的秃顶老头尴尬的笑，“别听你婶子瞎叨叨，你赶紧去忙活吧，鱼汤就是要新鲜了，做出来的才好喝。”
秦宇笑着点头，“行，那就不打搅您二老晨走了，我赶紧先回去。”转身进门隐约还能听到小脚老太不满的声音，“什么叫瞎叨叨，姓许的你给我解释清楚了……”
木楼一层摆放着四张桌椅，茶壶、茶具齐全，收拾的很干净，能看出主人很爱干净。秦宇眼神一扫，落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轻轻吸了口气，放轻脚步拾阶而上。
一进二楼，生活气息陡然浓郁，小巧精致的圆桌上，放着做针线活的竹筐，里面放着几件还没做好的小孩衣服，针脚细密整齐，显然做活的人非常用心。
床上的纱罩半开半掩，能够看清躺在床上，呼吸轻柔平缓的身影，秦宇呼吸微滞眼眸瞬间柔和，将鱼挂在一旁，擦了擦手走到床边，拉开纱罩看清她安静的睡脸。
小巧的鼻子轻轻动着，显然主人睡的正香，秦宇伸手摸向她的脸蛋，轻声道：“宁凌，快起床，太阳马上出来了。”
“唔……不要，人家还没睡够……”抱住他的手，宁凌不满的哼唧了两声。
秦宇微笑，“快起床，我马上去做鱼汤，收拾好了正好能喝。”
“鱼汤……”宁凌茫然睁开眼睛，许久才恢复焦点，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生火，杀鱼，清洗，等鱼放进去的时候，水恰好也热了。
盖上锅盖，控制着火候，秦宇坐在竹制小椅子上，眼神柔和扫过房间中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宁凌的梦境吗？她喜欢、向往的居然是，这种简单、普通的生活。
鱼汤上桌，梳洗干净素面朝天的宁凌，欢呼一声双手捧起来，尽管被烫的直吸冷气，依旧舍不得放下。
一连喝了两碗，小腹微微凸起，才红着脸鼻尖冒汗，意犹未尽的放下。
“相公，你做的鱼汤真是太好喝了？”
对面，秦宇微笑，“只要你喜欢，我每天都做给你喝。”
“好啊，好啊！”
老板娘有孕，只有老板一个人，虽然上茶慢了一点，可来茶馆里的都是熟客了，多等一会不会说什么，反而不断打趣他，“一定要对老板娘好点”“你小子能娶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等等。
宁凌掩嘴而笑，不时撇一眼秦宇，露出一抹小得意。
对这些打趣，秦宇笑着照单全收，遇上比较热情的客人，还会停下主动多说几句。
几个月过去，老板娘的肚子越来越大，老板更加忙碌起来，不仅要早起去抓鱼，还开始向镇子上有经验的妇人们请教，怎么才能照顾好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
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没什么异象，孩子普普通通的出生了，听到嘹亮哭声的那一刻，秦宇笑容满面。
满月酒，包在洁白小褥子里面的新生儿，已经能抓住妈妈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外界陌生的世界。
茶楼今日歇业一天，宴请左邻右舍，镇子上的人们都知道，茶楼这对年轻小夫妻孤零零的没个亲戚，收到邀请纷纷欣然而往，满月酒在一片热热闹闹的祝贺声中结束。
孩子很健康，是个男孩，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撒欢似的跑起来了。
为了怕小孩子无聊，秦宇向人讨了一只小狗，如今尾巴摇晃成了风车，在男孩身边欢快的来回跑动。
宁凌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秦太平，说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就是太太平平，愿孩子不经磨砺、波折，一生安稳、喜乐。
秦宇一口答应，表示对这个名字很满意，而秦太平似乎也印证了自己的名字，除了三岁那年跟大黄嬉闹的时候，不小心趴在地上脑门撞上石头破皮以外，没病没灾转眼已经十二年。
小短腿成了样貌清秀，干净、白皙的小少年，因为继承了父母的外貌，在镇子上小女孩圈子里面，享有非常高的名声，经常被一口一个秦哥哥叫的甜美又可人。
每到这时候，宁凌都是一脸的笑眯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秦宇私下里问她干嘛笑的这么开心，得到的答复让他很无语，人家说：这样以后就不愁找不到儿媳妇了。
两人还开玩笑的打赌，儿子会喜欢上哪个，是镇东头香油铺的李家二丫头，还是镇西头裁缝铺的小闺女，两人各有喜好各执一词。
可事实证明，夫妻两人的眼光都算不上好，因为长大了的秦太平找了隔壁杂货店不太漂亮的王凤凤，看着两人手牵手，一副害羞又幸福的表情，没人能说出来棒打鸳鸯的话。
一个月后，小镇天不亮就开始吹吹打打，新郎、新娘家离得实在太近，迎亲队伍只好绕了一段路，才把阵势摆弄的有声有色。
秦宇、宁凌坐在喜堂中，看着恭恭敬敬跪下磕头的儿子、新妇，脸上笑开了花。
行礼后，小夫妻进入洞房，秦宇忙着招呼客人，宁凌跟相好的妇人坐一起说话，取经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婆婆。
等热闹落幕，由镇上的大半小子们跑腿，还了各家各户借的桌椅盘碟，给他们发了喜糖、喜钱，耳根才算安静下去。
秦宇回到房中，见宁凌正站在窗前，看着旁边新建木楼里透出的红烛光，伸手揽住她，“怎么，不舍得了？”
宁凌拿手绢擦了擦眼睛，靠在他身上，“突然就觉得，自己十月怀胎，辛苦拉扯大的儿子，一下就成别人的了。”
秦宇轻声安慰，“孩子大了，总要组建自己的家庭，繁衍血脉子嗣，我们渐渐老去，总不能陪太平一辈子。”
“嗯，我知道。”
新媳妇很孝顺，家务样样精通，证明秦太平的眼光没有错，可即便如此他的这个选择，还是让镇子上不少漂亮的女孩子偷偷抹眼泪。
即便成了亲，依旧不断有小手帕、小锦囊之类的女儿家东西，被小心的丢进院子里。
秦太平笑得眯起眼，面对妻子微微鼓起的嘴巴，一副得意表情，看得宁凌忍不住抬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几下，让他一定好好过日子，如果敢最不起凤凤，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凤凤找到了靠山，抱着婆婆的胳膊笑的灿烂，婆媳两个人关系，突然就亲密起来。
秦宇拍拍秦太平的肩膀表示安慰，“这些年了，我都不是你娘的对手，以后你可得听话，不然爹也帮不了你啊。”
秦太平哭笑不得。
一年后，秦家再度添丁，而且一次就是两个，一儿一女的龙凤胎，喜的宁凌眉开眼笑，拉着王凤凤的手直说你是秦家的大功臣。
整个坐月子，秦宇、秦太平被使唤的团团转，宁凌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除了吃奶舍不得王凤凤辛苦半点。
“儿子，以后有了子女，就有了责任与义务，同时记得要对媳妇更好啊。”忙完一天，揉着发酸的腰，秦宇笑着开口。
正晾晒洗好尿片的秦太平，认真念头，“爹，我知道的。”
凤凤生两个孩子遭了大罪，差一点人就出问题了，他不对人家好，还有丁点良心吗？
茶楼照旧开，只是管事的逐渐变成了秦太平夫妇，秦宇、宁凌无比享受带孙子的乐趣，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围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家伙转悠，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走路，再像一阵风一样从身边跑过，每天都笑的合不拢嘴。
“爷爷！”
“奶奶！”
两个小家伙嘴巴特别甜，尤其犯了错误的时候，一溜烟跑到两人身后，抱住他们的腿就找到了靠山，每每气的秦太平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老两口对孙子、孙女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说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当然两个小家伙也不是真的调皮，只是爱玩、好动，最喜欢的事情是帮奶奶收拾家务，然后靠在腿上听爷爷讲故事，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呼风唤雨的强大神通，就像是真的一样。





祭炼山河 第696章 梦醒
秦宇抬手比划着，“那大鸟双翅展开，直接有几千米大，像是一块巨大的乌云，遮掩了头顶苍穹。金色的羽毛，金色的眼睛，金色的爪子，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它从天上俯冲下来，捕捉地上奔跑的走兽，翅膀拍打掀起狂风，大树都被直接从中吹断，呼啸飞向远方。”
“好厉害的大鸟！”秦青青眼珠瞪圆，一副吃惊赞叹模样，又有一丝丝的害怕。
秦安安挺起小胸脯，大声道：“姐姐别害怕，我来保护你！”虎头虎脑的模样满脸认真。
天空日头正好，暖暖的日光照在脸上，秦宇拍拍小家伙的肩膀，对他的勇气表示夸赞。
宁凌正在摘菜，为午饭做准备，眼神温柔的看着眼前一幕，不时轻轻笑一下。
小孩子长的很快，似乎眨眼功夫，秦青青、秦安安就要进私塾了，拜的是镇子上公认的，最具有才华的严秀才。
这是个不言苟笑做事严谨的正统的读书人，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对小人儿，沉声道：“拜入我门下，当知读书不止为识字，更应明辨黑白是非，日后为人做事恪守本心。”
“是，老师。”
秦宇站在窗前，看着认真上课的孙儿、孙女，笑了笑转身离开，他手上提着麻绳，另一头系着两尾草鱼。
每天都给宁凌做一碗香喷喷的鱼汤，是秦宇给她的许诺，从那一天开始至今，便不曾有一日中断。
“秦宇，又要做鱼汤了啊。”躺在竹椅上有气无力晒太阳的小脚老太笑着开口，露出缺了大半的牙齿，她眼神下意识看向身边，可另一把竹椅上空无一人。
年初的时候，一场大雪中，老头儿在睡梦中走了，嘴角挂着笑容没受半点痛苦。
秦宇笑着点头，“婶子，今天这两尾草鱼很肥，熬的鱼汤肯定好喝，等下我给您送一碗过来啊。”
小脚老太笑眯眯应下。
烧水杀鱼，这些年下来早已做的无比熟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鱼汤出锅的时候，时间只过去半个时辰。
取了两碗放好，照例给秦青青、秦安安两个小家伙留了一半，端起其中一碗，秦宇笑着开口，“刚才碰到对面婶子了，我给她送一碗鱼汤过去，你先自己喝着。”
宁凌道：“行，那你赶紧去，鱼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秦宇点点头，端起碗出门，笑道：“婶子，鱼汤做好了，赶紧趁热喝。”
看着靠在竹椅上，闭目似睡去的小脚老太，声音戛然而止。她神色祥和，却已气息尽散，在暖暖的日光下，就这样故去。
一场白事！
小脚老太一辈子与人为善，在小镇上人缘极好，下葬当天人很多。看着棺木入土，宁凌眼眸再度涌出泪水，转身靠到秦宇怀中。
“生老病死世间轮回，是谁都不能改变的铁律，婶子走的很安详，她已经跟地下的叔叔团聚，应该是高兴的。”
宁凌低声道：“你要答应我，以后年岁大了，一定要走在我后面。”
秦宇抱住她，“好。”
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小镇多了一些变化，有些空白的地方起了新的木楼，有些木楼则因失去主人而破败下去。
这一年好大的雪，浩浩汤汤好似不会停歇，在地上一层又一层的挥洒、堆砌。外面寒风呼啸滴水成冰，木屋里面却很暖和，通红的木炭，在炉膛里安静的燃烧着。
床上，一头银发的宁凌，微笑着跟房间里看望她的儿子、儿媳说话，她神色从容平静。这些年不算出色，但她自认是一个合格的婆婆，没让儿子为难过，更没跟儿媳红过脸。
两个十七八岁，模样颇有相似的少男少女，趴伏在床前，微红的眼睛里充满担忧。
奶奶入冬就病了，反反复复一直没能痊愈，前几天病情突然加重，已昏迷了好酒，今天早晨才醒过来。
还好，奶奶的精神看着不错，这让秦青青、秦安安姐弟两人心头稍安，说着宽慰奶奶的话：“您老人家精神可好了，这几天的肯定能痊愈，待过段时间春暖花开了，我们还要跟您去野外摘野菜，我俩打小就最爱吃您蒸的野菜了。”
宁凌笑呵呵点头，看看大孙女，又看看大孙子，满脸慈爱的点头，“好啊，奶奶一定带你们去。”
坐在炉火前的秦宇，起身轻咳一声，道：“好了，你娘该休息一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就行。”
秦太平已是四十余岁模样，常年与茶叶打交道气质儒雅，闻言略一犹豫，“那好，爹我们先回去，外面风雪大，有事您直接拉响铃铛，我马上就过来。”
秦宇点点头，为一家人找到遮雪的伞具，送他们出门离开。
关上门，他吸了口气，遍布皱纹的面庞上，露出淡淡笑意。
秦宇走到床榻前，握住宁凌因生病，而略显枯瘦的手掌，“老婆子，什么都不要担心，有我在呢。”
床上，宁凌笑着点头，“你总算没忘了当初答应的事，让我先走。”
秦宇摸了摸她的脸，“那当然，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
“老头子……其实我还不想走……我总觉得这辈子太短了……我还希望能继续跟你过下去……”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秦宇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别害怕，也别舍不得，咱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要在一起，我会找到你的，放心吧。”
“嗯。”
宁凌红润的脸色，快速苍白下去，眼眸开始变得暗淡，眼前景象随之模糊。
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
就在生、死之间徘徊时，一些画面突然浮现出来，那些梦中世界里，被暂时遗忘的记忆开始恢复。
秦宇坐在床前，对她微笑点头，“放心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一定就在你身边。”
宁凌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缓缓闭上双眼，秦宇低头在她眉间轻轻一吻。
纵使芳华不再随岁月老去，你依旧是你，是我心中永远挚爱的人。
木楼中，炉膛中的炭火悄然熄灭，外界冰寒气息侵入，房内很快变得冰寒刺骨。
坐在床前的秦宇身上，逐渐生出一层白霜，身体如雕塑般，温和凝视着床榻上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唰
另一个秦宇自他体内迈出，依旧是苍老无比的模样，可当他落在地面时，周身岁月似在刹那间逆转，呼吸间恢复到年轻时的样子。
“就让这个秦宇，永远留在你的梦中，与你同生，与你共死。”
眼神扫过木楼，秦宇一步迈出，他身影出现在小镇上空，像是一道虚影不被漫天风雪所扰。
他低头，眼神洞穿一切，看到了秦太平跟妻子抱在一起，轻声说着什么，不时抬头看向父母所在木楼，眼神带着忧虑。
秦青青、秦安安两姐弟，正商量着明天，要怎么逗奶奶开心，两人准备了好多注意。
还有很多很多，镇子上相熟的人，各有各的生活，或欢笑或争吵。
这里是宁凌的梦境，又何尝不是他的梦呢？可梦终归有醒的时候。
就让这个梦，永远留在他心中吧！
吐出口气，秦宇一步迈出，身影如青烟，消失在茫茫白雪间。




祭炼山河 第697章 两百年
圣皇宫。
床榻上秦宇睁开眼，短暂茫然后快速恢复焦点，他起身看向脸色微白的阎罗，拱手道：“多谢了。”
将他意识送入宁凌梦中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维持了那么久时间，梦中共度一生，阎罗是他与宁凌的红娘。
阎罗轻咳两声，“圣皇之前帮我黄泉一脉拿回轮回重宝，今日之事是本座应该做的。”
秦宇点点头不再多言，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看向旁边的幽姬，“时间过去了多久？”
幽姬道：“陛下，已经是第四天了，魔侍来过一次，说您需要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当。”
秦宇意念微动，魂魄空间内，紫月平静声音响起，“魔皇陛下，我随时可以出手。”
“好！”
秦宇低喝，“魔侍！”
声音经圣皇宫之力扩散，瞬间传遍每个角落。
很快，魔侍匆匆赶至，双手奉上储物法宝，“陛下，所有东西都在里面，请您过目。”
秦宇接过来，神念探入其中，仔细扫过确定没有不妥，“辛苦你了。吩咐下去，本座将暂时封闭圣皇宫，任何人不得打搅。”
不等他开口，阎罗道：“圣皇陛下，本座先告辞了……希望陛下可以成功。”
她转身离开。
魔侍行礼退下，圣皇宫随之封闭，强大力量扭曲了空间，格外了外界所有窥伺。
幽姬握住秦宇的手，“陛下不必担心，一定可以成功的。”尽管表现镇定，却依旧能够察觉到，他内心里的紧张。
秦宇深吸口气，“嗯。”他抬头，一弯月影出现，纯净安宁的月光中，紫月迈步走来。
不知这几日她如何做的，气息已完全恢复，至少表面看着，没有半分虚弱状态。
迎着秦宇迟疑的眼神，紫月淡淡道：“用了些手段，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事后需要多休养一些时日。”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秦宇非常清楚，这种强大的禁忌之法，绝对需要很大代价。
他拱手，沉声道：“本座欠你一份大人情。”
紫月眼眸微亮，没有做出推辞，她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秦宇的认可吗？很显然，至今她已成功了一半，只要巫命延续顺利完成，她便有了一个能够保证的未来。
“将备好的辅助之物给我吧。”
秦宇将储物法宝交出去，紫月检查了一遍，点点头，“没有问题。等下我会布置巫族祭坛，召唤黑暗力量降临，一定记住，在祭坛完成瞬间，必须将神格送入其中。”
心神世界，囚神祭坛上，冰封之神淡淡道：“魔皇放心，我既已作出决定，便绝不会反悔。”
紫月出手了，一片片紫色月光中，储物法宝中的辅助材料纷纷飞出，它们快速融化彼此汇聚到一起，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漆黑之色。
粘稠如墨汁，大颗大颗的气泡，不断从中冒出、破碎，像是沸腾的滚水。可诡异的是，空气中温度非但没有提升，反而以惊人速度不断降低。
秦宇拂袖一挥，幽姬被直接送出大殿，即便如此她身体表面上，依旧覆盖了一层浅浅的霜白，被冰寒气息刺激，导致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紧张的看着被快速冰封的宫殿。
大殿内部，早已被寒冰覆盖，秦宇没有多余的举动，站在那里却像是一颗太阳，将所有冰寒摒弃在外。
紫月手指不断点落，每一指都在漆黑如墨的粘浆中，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然后生出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波动。
不同方向扩散的波动，彼此碰撞到一起，产生了更加细小的波纹，于是覆盖了一整团粘液。而在这些波纹中，漆黑粘液不断拉伸，逐渐呈现出了一座祭坛的模样。
开始只是形似，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当祭坛完整出现在面前时，构成祭坛的漆黑粘液快速凝结，像是黑水冰封成的寒冰。
巫族祭坛完成！
紫月眼眸蓦地亮起，在她眸子深处，似有无数颗符文流转，好似一团灿烂星云。
这些颗符文看似杂乱无章，可彼此串联在一起，却恰好可以组成，一座倒立着的祭坛与此刻面前的巫族祭坛一模一样。
“魔皇！”
秦宇抬手点在眉心，指尖爆发光明，似没入血肉之中，缓缓向外拉动。一颗璀璨耀眼的长条菱形多面体从中出现，尊贵、威严、睥睨的强大气息，刹那席卷八方，空气中冰寒气息骤然浓郁，温度再度疯狂降低。
在这极寒之中，一道白发身影出现，他迈步来到秦宇面前，略微沉默缓缓道：“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啪
这身影如气泡般破碎不见。
咻
神格呼啸飞出，直接没入巫族祭坛。
紫月眼眸深处符文组成的祭坛，突然轻轻一颤，然后那所有的符文，快速燃烧起来。她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气息快速削弱，似正在被强行抽取着力量。
秦宇神色一紧，就在这时，紫月口中低喝，“祭品已至，按照古老岁月前的约定，请黑暗之力降临！”
一滴墨色突然出现在大殿中，紧接着快速向外扩散，它是一种纯粹的黑暗，没有半点多余的属性。
奇异音节自黑暗中传出，根本听不明白，可当它落入耳中时，却又能清楚的感知到它所代表的意义。
“月宫侍奉者，你所提供的祭品质地为六阶，本不足以换取我的力量，念及月宫的地位，黑暗力量可降临庇护她两百年。但黑暗之力不会给予额外的恩赐，两百年后提供新的祭品，不然我将收取她的魂魄，作为对我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