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王梓钧
费慰梅说:“我们刚从福州考察回来,周先生呢?”
“我到厦门拜访了一位高僧。”周赫煊说。
费正清对此很感兴趣:“是佛教徒吗?我对佛教一知半解,或许以后会写关于佛教的论文。”
周赫煊笑道:“那你可以去拜访太虚大师,我觉得你们应该聊得来。”
“或许吧,”费正清道,“我这次来上海,是要拜访海关官员,查找中国海关的详细历史资料。”
周赫煊说:“正好我在上海有房子,两位如果不嫌弃,可以去我那里住几天。”
“多谢周先生。”费慰梅立即欢喜地致谢。他们并不富裕,连续几个月的奔波考察,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再加之上海的房租又贵,能省下一笔不菲的租金实在难得。
几人坐着黄包车,很快来到海格路的花园洋房。
刚到家,佣人就禀报道:“老爷,两天前徐志摩先生前来拜访,说如果你回来了,就给他打个电话通知一二。”
“我知道了,”周赫煊点点头,吩咐道,“这两位是费先生和费太太,你带他们去挑客房。”
“好的,老爷,”佣人恭敬地说,“费先生,费太太,请跟我来。”
等两个老外上楼,周赫煊才给徐志摩拨了个电话:“志摩啊,你找我有事?”
“明诚……那个,我……”徐志摩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周赫煊好笑道:“你来我家一趟吧,有什么事当面说。”
“好,待会儿见!”徐志摩立即挂了电话。
周赫煊放下电话筒,把随身的皮箱子打开,小心的取出四幅墨宝,分别是太虚大师、常惺法师(南普陀寺现任方丈)、李叔同和吕碧城写的书法。
这四人的书法各有特色——
吕碧城写的是一副楷书,特点是舒展端正、落落大方,但缺点是雍容有余、灵气不足。
常惺法师写的是一副行书,特点是挥洒随心、娴静飘逸。观其字,知其心,这就是个性情平和的山间隐士。但也有缺点,他的落笔和起笔都太过端正了,看似潇洒隐逸,实则被什么条条框框所束缚,难以真正放下。
李叔同写的是一副行楷,说实话,周赫煊有些欣赏不来,觉得还不如吕碧城写的那副。这位大师出家前取法魏碑,书法走的是刚猛雄俊的路子,但出家当和尚以后,立即风格大变,而变又变得不彻底。他的这副字,充满了冲突和压抑,隐藏着一种纠结情绪,似乎还没完全从尘世解脱。
最让周赫煊惊喜的,还是太虚大师那副墨宝,内容很简单:“南无阿弥佗佛——太虚。”
或许从专业的书法角度而言,太虚和尚的字比不上顶尖书法家,但实在写得太有味道了。如果用一个四字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气定神闲”,怎么看怎么舒服。
没有吕碧城的死板,没有常惺法师的拘束,没有李叔同的纠结,太虚和尚表现出一种超然。只从字迹来看,太虚和尚已经到了“不拘外物”的境界。
周赫煊仔细欣赏着四副书法作品,很快费正清、费慰梅夫妇放好行李下楼,几人聊起了中国近代历史。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徐志摩匆匆而来。他进客厅以后,看到有两个洋人在,顿时愣了下:“明诚,这两位是?”
周赫煊介绍道:“他们是费正清先生和费慰梅太太。”
“哦,”徐志摩立即反应过来,热情地握手说,“费先生好,费太太好,我是徐志摩,常听适之兄在信里提到两位。”
胡适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几人顿时就拉近了距离,毫无拘束的畅聊起来。
只不过嘛,徐志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藏着什么烦心事。
费正清很快就觉察到异样,主动提出要回房整理资料,带着老婆瞬间消失。
周赫煊问道:“怎么了?”
徐志摩见客厅里没了外人,犹豫地说:“明……明诚,我手头有些紧,你能不能救济一二,等我拿了稿费就还你。”
“要多少?”周赫煊问。
徐志摩有些难以启齿,竖起一根指头说:“一千元。”说着他又连忙解释,“明诚,你别误会,这笔钱不是交给小曼挥霍的。她与人组成了一个中国女子书画会,还要办个人画展,我实在有些周转不开。”
“没问题,不用解释那么多。”周赫煊笑道。
“多谢了。”徐志摩长舒一口气。
周赫煊只是替徐志摩感到悲哀而已,名满全国的大诗人、大才子,居然因为1000大洋而舍下脸面。放在几年前,徐志摩是绝对不会开口借钱的,就算要借钱,也借得潇洒随意,而不是现在这样拘谨难当。
想了想,周赫煊叹气说:“唉,志摩,你还是跟家里多多沟通吧。令尊的年纪也大了,他还是希望你回去的。”
徐志摩苦笑:“有些困难。”
徐家可是很有钱的,别说一千块大洋,就是一百万也能筹来。
周赫煊跟徐家老爷子关系还不错,毕竟是合伙人,一起做着女式内衣生意,他也希望徐家父子能够和解。
可惜中间隔着个陆小曼,徐家根本不愿让陆小曼跨进家门,徐志摩只能选择自己死撑。
历史上,徐志摩空难去世后,徐老爷子虽然讨厌儿媳妇,却一直按月支付陆小曼的生活费。直到有一天,翁瑞午留宿在陆小曼家彻夜不走,徐老爷子才把陆小曼的生活费断掉。
仁至义尽了。
徐志摩似乎不想多谈此事,随手翻开周赫煊带回来的《自由史观》。这一看不得了,居然手不释卷的读了半个钟头,欣喜道:“此佛家经典也,道尽了世间一切至理!明诚,这本书能不能借我拿回家看?”
“随便,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了。”周赫煊说。
“如此多谢!”徐志摩笑着继续拜读。
周赫煊看着徐志摩那股欢喜劲儿,突然感觉不妥:这家伙该不会要信佛出家吧?
很有可能,《自由史观》讲的是自由解脱,而徐志摩夹在父亲与妻子之间难以解脱,说不定脑子一热就要出家当和尚。
民国之文豪崛起 583【徐志摩失踪记】
佛教在民国时期的影响非常大,远远超过了道教。更新快。
军阀界有各种念佛将军,天津那边,更有无数下野的军阀定期举办禅会。而文人学者同样喜欢研究佛学,李叔同、苏曼殊本身就是僧人,许地山、丰子恺亦是居士,梁启超更是某佛教团体的领袖。
另外,胡适、鲁迅、周作人、瞿秋白、郁达夫、老舍、宗白华、夏丏尊……这个名单可以列一长串,他们都热衷于佛学研究。
徐志摩本人虽然不信佛,但他的诗歌里经常透出禅意,还曾写过“闻佛柔软音,深远甚微妙”这样的句子。
“志摩”二字,本身就跟佛教脱不了关系摩顶受戒!
相传,徐志摩周岁那天,家里来了个叫“志恢”的和尚。和尚抚摸着徐志摩的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此子是麒麟再生,将来必成大器。”
直到徐志摩准备赴美留学的时候,徐老爷子不知哪根神经抽了风,居然将儿子的名字改成“志摩”。
在周赫煊家里吃过晚饭,徐志摩便拎着那本返回自己的住处。他问佣人:“太太呢?”
“太太跟翁先生在烟室。”佣人低声道。
徐志摩皱了皱眉头,他快步来到二楼,只见烟室的房门都没关好,敞开的缝隙间飘出阵阵青烟。烟塌上躺着一男一女,正神情迷醉的吞云吐雾着,丝毫没有感觉到门外有人。
徐志摩没有冲进去打扰,而是默默地把房门关上,然后放轻脚步回到自己书房。
徐志摩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丈夫绝对不禁止妻子交朋友,男女之间最规矩、最清白的应该还是烟塌。
不管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自欺自人,反正徐志摩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坐在书桌前,徐志摩再次翻开,从第一章节重新阅读:“自由是被囚之反面,被囚则不自由……自由被囚间有无数阶级,吾人所观事物,皆此阶段间者……夫现实之人生宇宙,则无生物、植物、动物……”
太虚和尚关于自由的论述,就像说到徐志摩的心坎里一样,他感觉这个世界就是囚笼,把他困在笼子里无法得解脱。
一直读到后面,“佛是追求自由的现实主义者”的论调,再次让徐志摩眼前一亮。尔后的四真观、八正道、三德藏等佛家理论,亦让徐志摩读得津津有味。
所以说于佩琛认为很危险呢,这本书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从哲学的角度来阐述历史和宇宙,并通过纯正的学术语言来做例证。如果不是学识渊博,或者思想坚定者,很容易被太虚和尚忽悠进去。
而且,这本书是专门用来忽悠知识分子的,平头老百姓很难完全读懂。它需要阅读者有一定的知识量,才能真正的读进去,并且从内心深处接受那些观点。
徐志摩完全沉浸于追求自由的佛学思想当中,一直读到最后几章,他才自言自语的笑道:“太虚大师的见解,未免还是有些脱离实际。”
此书的最后部分,讨论理想中的教育、经济和政治制度。然而,徐志摩当年留学的专业就是“政治经济学”,又长期从事教育事业,他一眼就看穿太虚大师在自说自话观点太幼稚了!
徐志摩把扔到一边,起身在书架里取出本。虽然太虚和尚的教育、经济和政治观点,让徐志摩感觉不足取,但关于追求自由的佛学思想,却让徐志摩大感兴趣。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远离于断常,世间恒如梦……知人法无我,烦恼及尔炎……”
里边的这些偈语,徐志摩以前是研究过的。但此时此刻再读,却有着另一番感受,联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就好像做了一场黄粱大梦。
梦醒了,一切化为虚无。
当天夜里,徐志摩便离家出走了,只给陆小曼留下一张字条:“小曼,这应该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我要去寻一些永恒的东西。珍重!志摩。”
陆小曼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刚开始并没有发现异样,还以为徐志摩是去学校教书了。她打着哈欠洗漱一番,坐到客厅沙发上无聊的翻阅杂志,只等着佣人把午饭端来。
突然间,陆小曼看到茶几上压着张字条,她拿起一看,顿时脸色有些苍白。
以前徐志摩写信,都是称呼陆小曼为“龙龙”、“龙儿”,现在却直呼“小曼”,让陆小曼顿时感到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
出事了!
说实话,陆小曼是非常爱徐志摩的,只不过她的爱过分自私。她离不开享受,离不开纸迷金醉的生活,离不开让她忘却烦恼痛苦的鸦片,她不想为了徐志摩而改变自己。
或许,陆小曼曾经想过改变,想过融入徐志摩的家族。但当初在徐家遭受的刁难,严重伤害了陆小曼的自尊心,外界流传的风言风语,也让陆小曼彻底选择破罐子破摔。
此时此刻,陆小曼突然慌了,似乎她正在失去生命中某样宝贵的东西。
“太太,吃饭了。”佣人过来说。
陆小曼连忙问道:“你看到先生了吗?”
佣人摇头说:“没有,今天一直没有看到先生。”
陆小曼把家里的所有人都叫来,终于门房透露了信息:“先生是半夜出门的,我看到他往东走了,没有带行李,手上只拿了一件西装。”
陆小曼有些站不稳,她让下人们都离开,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茶几之上,不仅有徐志摩留下的字条,还有几张银票和存折,总共加起来接近2000大洋。
陆小曼迷迷糊糊的爬上烟塌,抽了一角鸦片,吞云吐雾过后,她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疯狂地跑到电话机前,给徐志摩的朋友们打电话:“喂,志摩有在你那里吗?”
短短两三天时间,整个上海文坛都传遍了徐志摩失踪,很有可能要剃度出家。
民国之文豪崛起 584【找不见人】
海格路,周公馆。
聂耳拿出四首歌的全谱,说道:“周先生请过目,编曲已经做好了,我也已经联系好伴奏乐队,随时可以进行录制。”
周赫煊根本没看歌曲全谱,反正他也看不太懂,笑道:“那就明天吧,希望可以早点录完。”
“那就说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开始录制,”聂耳突然又拿出几张电影票,“周先生,这是我朋友主演的电影,希望首映那天你能够去捧场。”
周赫煊接过来一看,却是《渔光曲》的电影票,他立刻说:“没问题,到时我一定去。”
《渔光曲》啊,30年代中国电影的代表作之一,打破了很多纪录: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有广告赞助的影片,第一部荣获国际奖项的影片,第一部卖出全欧放映权的影片,创下连映84天的纪录,创下原声唱片的销量纪录(10多万张)……
这部电影有很多幕后故事,比如刚刚上映时反响并不强烈,一位上海的富二代觉得此片可以跟外国一流影片媲美,于是自掏腰包给《渔光曲》打广告。刊载广告的是《新闻报》,费用极高,广告足足耗费了两个版面,“渔光曲”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有一部电话机那么大。
还有《渔光曲》的女主角王人美,在拍摄期间突然宣布结婚,随即被联华影业解除合同,理由是女演员一旦结婚,追捧她的影迷就要数量大减。王人美被解约后没有马上离开,不拿片酬坚持把《渔光曲》拍完。
不管是富二代影迷,还是女主角王人美,他们的事迹都让人感叹,放在几十年后绝对不可能出现。
至于聂耳所说的那个朋友,正是王人美。
聂耳正待离开,佣人突然进来通报:“老爷,徐申如先生和陆小曼女士来了,要不要见他们?”
“请他们进来吧。”周赫煊感觉有点纳闷儿,徐申如和陆小曼这翁媳俩互相看不惯,怎么今天一起跑来了?
聂耳抱拳道:“周先生,既然有贵客来访,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我送你。”周赫煊笑道。
周赫煊刚把聂耳送出客厅,就跟徐申如、陆小曼两人撞见。
陆小曼焦急地说:“明诚,志摩不见了!”
徐申如也抢着说道:“志摩留了一封信,里面提到佛家偈语,似乎有可能是要出家。”
“出家?”
周赫煊顿时有些心虚,徐志摩很可能是看了他带回来那本《自由史观》,才突然产生出家的念头。现在人家的老爹和老婆找上门来,周赫煊难免有那么一丁点罪恶感。
陆小曼说:“是啊,我已经打电话问了朋友,都说没有看到志摩。他有没有来过你这里?”
“志摩昨天下午来过,说是要借一千块给你办画展,但他吃过晚饭以后就走了。”周赫煊如实说。
一听又是跟陆小曼有关,徐申如忍不住瞪了儿媳一眼,然后说:“我派人到上海的各大寺庙都问了,也没人见过志摩。明诚,你是志摩的朋友,你觉得他有可能去哪儿?”
周赫煊苦笑:“我怎么猜得到。”
徐申如似乎瞬间矮了一截,他垂头丧气地说:“志摩若真的出家当和尚,徐家可怎么办啊!”
可怜徐老爷子辛苦奔波大半辈子,闯出丰厚的家业,膝下却只有徐志摩这一个独子。徐志摩为了陆小曼而跟家族闹翻,徐申如都还能咬牙接受,觉得儿子总有一天会幡然醒悟。
结果呢,徐志摩不但悟了,而且是大彻大悟,直接跑去当和尚!
“伯父,你先不要着急,最要紧的是把人找到。”周赫煊安慰道。
徐申如万分后悔地说:“我当初就不该给他改名,叫什么志摩啊,现在一语成谶,他还真就去出家了!”
周赫煊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去请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帮忙,他们是地头蛇,找人应该比较容易。伯父呢,你去请商会的同仁帮忙,大家分头行事。”
“好好好,”徐申如连连点头,“我再让报纸登寻人启事,只要谁能提供确切消息,就给他5万元。如果能把人带回来,就给他10万元!”
这是壕无人性啊!
十万大洋,老蒋悬赏捉拿红军高级将领,最高也才开出这个价码——顺便一提,王亚樵此时已经被通缉,坐船逃到了香港,常凯申捉拿王亚樵的悬赏是100万。
周赫煊立即打电话请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三位大佬吃饭,私人掏钱给了5000元活动经费。他们立即派出小弟到处找人,再加上徐申如的登报悬赏,一时间整个上海都在寻找徐志摩。
上海各大报纸纷纷对此进行报道,“徐志摩出家事件”立即成为街知巷闻的话题,上海文坛也闻风而动,热热闹闹的写文章加入大讨论。
一些人把徐志摩跟李叔同做比较,因为这两位都是著名文人出家。
一些人幸灾乐祸,认为徐志摩是咎由自取,当初就不该抛妻弃子。
一些人把火力对准陆小曼和翁瑞午,觉得是这对狗男女逼得徐志摩了无生趣,于是才选择剃度出家。
事件从上海迅速传播到全国,成为六月份最热门的话题,居然再度掀起一股“徐志摩热”,好多青年都连忙去买徐志摩的作品拜读。
财帛动人心,徐申如发出登报悬赏以后,每天都要收到无数的消息。有人看到徐志摩在徐家汇现身,有人看到徐志摩登船去了日本,有人看到徐志摩坐火车前往苏州,有人看到徐志摩南下前往福建……
消息太多,等于没有消息,根本没法辨别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徐志摩彻底失踪了。
陆小曼像变了个人,也不参加沙龙聚会了,也不去舞厅跳舞了,整天就窝在家里抽鸦片。
让徐申如感到愤怒的是,翁瑞午居然还敢上门勾搭他儿媳,他直接花钱找人将翁瑞午乱棍打出,又跟陆小曼大吵了一架。
这家人的破事,周赫煊实在懒得掺和,他连忙躲到百代唱片公司录歌去了。
民国之文豪崛起 585【全新版本】
百代唱片公司。
周赫煊走进录音棚时,里面的伴奏乐队和伴唱团早就到齐了。
聂耳热情地介绍说:“周先生,这些都是英租界工部局交响乐队的朋友,总指挥陈烈先生,大提琴手张簧先生,鼓手江涛先生,长号手谭光友先生……”
“你好!”
“你好!”
周赫煊走过去逐一握手,虽然是英租界工部局交响乐队,但成员全部由华人组成,其中乐队总指挥是个菲律宾华侨。
跟伴奏乐队寒暄了几句,聂耳又介绍说:“周先生,这是儿童伴唱团的领唱周璇小妹妹,这些是英租界工部局儿童合唱团的小朋友。”
“小妹妹你好。”周赫煊笑道。
“周先生好。”周璇仰头望着周赫煊,眼神好奇中又带着点崇拜。
眼前的小姑娘周璇,就是那个“金嗓子”周璇,只不过此时还不满14岁。而其他合唱团的小家伙,年龄大约在10岁到13岁之间,都穿着整齐的乐队服。
聂耳拿着歌曲全谱说道:“周先生,开头这段你来唱。到了‘九一八,九一八’这句,由周璇小妹妹领唱,‘从那个悲惨的时候’则改为小朋友们合唱。咱们先不正式录音,你跟乐队、伴唱团先排练磨合一下。”
周赫煊想了想,建议道:“聂先生,你看这样如何?在我正式开唱之前,前奏当中再加一段,由周璇反复吟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三遍,第二遍比第一遍情绪更加激烈,到第三遍时转为压抑和悲伤。”
聂耳仔细琢磨片刻,点头笑道:“周先生的想法很好,我需要修改一下前奏的编曲。”
“没问题。”周赫煊只是提建议,具体的操作得交给专业人士。就像在伦敦创作歌曲《我心永恒》,他也只是提出想法,细节全靠音乐家来完成。
聂耳的动作很快,分分钟就搞定。他让乐队演奏了几遍前奏,似乎觉得哪里不妥,立即动笔修改,直搞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满意。
接下来就是排练了,由于是临时搭起来的录制班子,周赫煊跟乐队、合唱团的配合毫无默契可言。排练的时候各种出错,聂耳不时地站出来纠正,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中午。
下午继续排练磨合,周赫煊出的错最多,毕竟他不是专业歌手。好在大家都很有耐性,陪着周赫煊反复磨炼,并没有谁抱怨什么。
唱片录制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根本没有正式开录,时间全都消耗在排练之中。
第二天上午继续,大家再次排练几遍后,聂耳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宣布让录音师开机。
乐队指挥陈烈突然抬手,钢琴手立即开始弹出前奏,紧接着小提琴手跟进,周璇小妹妹唱出带着童音的空灵歌声:“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周璇原本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毕业于金陵大学,母亲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父母都是民国时期的高级知识分子。但周璇的童年却很惨,三岁时就被抽鸦片的舅舅拐卖给一户有钱人家。
她的养父是个游手好闲的鸦片鬼,把家产迅速败光,养母只好带着周璇到上海,靠给人做婆姨(奶妈)为生。后来养母改嫁给一个商人,就把周璇转送给一家唱戏的小户。
周璇没有系统的学过唱歌,音乐素养是在学唱戏时培养的。别看她还有两个月才满14岁,但已经在明月歌舞团登台演出了三年,前段时间被评为上海十大歌星之一,很快就要获得“金嗓子”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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