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这几年来,公孙止几乎很少打过攻城这样的仗,唯一次,还是趁刘虞兵心未稳,居庸县城小兵少的情况下方才敢用黑山骑发起突袭,随着经历的增多,眼下回头看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越发感到心惊,就像在悬崖上走独木桥,稍有不慎就跌落万丈深渊。
他取下铁盔,让冷风吹了一会儿,思绪飘飞。另一边,典韦也在旁边诉说下午的战斗,主公,就不该让曹操那般早收兵,老典刚刚进入状态,张辽被我打的瘫倒,那吕布就来了
公孙止望着夜色点点头,抬起手打断他的话,脸色平静的转过来,带着笑容看向狰狞凶戾的巨汉,那你腰上的伤怎么来的?这只是一场试探,没必要那般卖力气,就算拿下整个徐州,也没我们一份,我要的曹操不会给,只能靠这里来取!
他手指点了点脑袋。
主公说的老典也不懂典韦终究不会和公孙止顶嘴,像是闹点小情绪的叉着双臂靠在木栏上。
不需要太懂,明日你再看吧恐惧和绝望会传染的,一旦知道没有了援军公孙止挥动的手指着远方的城墙,就如我们草原上山麓打猎一样,都有不变的道理,猎物只有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才不会想着逃跑,要么反抗到死,要么蹲在地上任人宰割。
话语停顿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一旦没有了援军,他们就彻底绝望了,困守孤城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吕布想死,他麾下总有人想活着,所以典韦,不要心急,才刚刚开始呢。
典韦大概是明白了,到底安心的点了点头。
过得一阵,下方的营地里响起马蹄声,李恪骑马从后营过来这边,举着狼牙棒站到箭塔下大喊:首领,阎柔领军回来了,人也捉了好几个大的
话语落下不久,几名骑兵朝这边奔行,冲到箭塔下方才勒停了战马,嘭的一声,捆缚的身影被丢下马背,狠狠摔在地上。公孙止拒绝了典韦的搀扶,迈步下了梯子,站立在一根箭塔柱子那里,望着地上一身皱巴巴袍子的文士。
随后,一名骑士将捆缚的身影拖拽在地上,扔到了公孙止脚边,伸手将对方塞在口里的布绢扯出,骑士拱手:启禀都督,阎将军正在整军,让卑职们先将这陈宫带来,将军稍后就到还有臧霸逃跑,不过他麾下孙观昌豨也俱都被抓获。
嗯,你们下去休息。
公孙止让他们退下,拖着披风走到地上挣扎的身影面前,垂下眼帘,陈宫?我们倒是第一次见面
呸!脸蹭在地上的文士,扭动身子抬了抬头,目光怒瞪:休要多舌,今日被俘,唯死而已,看看我会不会投降!哈哈哈哈——
周围,典韦李恪等数十名侍卫陡然也大笑起来,陈宫笑声停下,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们,公孙止蹲下来,目光冷漠看着对方,嘴角却是带着笑意,语气渐低:我大汉文人,有铮铮铁骨!很不错,可惜我没想过要招降你,而是要借你人头一用。
你的死,会让下邳城的所有人感到绝望和恐惧下摆抚动,公孙止起身盯着陈宫大惊失色的脸,缓缓转过身遥望远方隐约亮着火把光的城墙,抬起手时,李恪上前把地上的文士提了起来,他声音像是寒冰般冷漠,派人通传曹司空,明日将俘虏来的吕布援兵,悉数压到城下砍头,我想看看他们恐惧绝望的神色,然后再打。
是!
众人齐声喝道。
夜色深邃,寂静的下邳城内偶尔能听到哭声,在这样混乱死亡的气氛下,百姓大户难以安眠,哭泣的声音在黑夜里传递,有人从梦中惊醒也跟着抽泣起来,夜里有巡街的差役和士兵紧张的走过街道,听着隐约的哭声,让他们感到不安。
吕府,有人从床榻上醒过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挂在床榻的佩剑,昏暗的房间里,妇人也并未深睡,动静中被惊醒过来,拉住丈夫的手,下床取过一张绢帕给他额头上的冷汗。
夫君,你别给自己压力严氏又去点亮了灯,满是心疼的看着坐在床边高大的孤影,过去握住他的手,脸靠上手背,外面还有军师和臧将军,你不要太给自己压力,夫君一个人怎么扛的下来。
我梦到稚叔了。
沉寂的男人低沉的开口,昨日从城头下来,我去了伤兵营都是好兵啊看到他们的模样我忽然明白张杨的话了
他微微的泛起笑容,摩挲妻子的脸颊,望着那边的灯火,轻声说:夫人这些年委屈你和玲绮了,跟着我到处东奔西跑,没有过一天踏实日子,我也每天想着下一个落脚在哪里,哪块地方才是我吕布的容身之处。
夫君
夫君在的,夫人别怕。吕布低下头与妻子担忧的眸子对视,然后笑了笑,说:我觉得你和玲绮,还有麾下的众将那些伤兵营里的士卒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手轻轻拍打。
是不该过这样的日子了。
静谧暖黄的的房里,两道身影紧紧的靠在一起,屋外夜风跑过长檐,昼夜来去,很快,新的一天来到了。
不久,许许多多的人站在墙垛后面,望着城外的远方,一批批捆缚的俘虏乌泱泱的过来,然后便看到了一副令人咬牙切齿的画面鲜血绽放,冲刷视野。
第三百一十五章 攻心
曹操想不到再次看见陈宫会这样的情况下。
发髻披散,摇晃在脸前,赤足走过一匹雪白通体的大马前,马背上的曹操低垂视线正与凌乱的头发后面透着愤怒的眸子对视,俩人沉默了片刻,前者终于还是开口:公台叛我之后,看来过的并不如意。
有人伸手将衣衫褴褛的文士封口的布绢取出,松了绳索。陈宫吸了口气,咧嘴笑了笑:不如意又如何,也算叱咤风云过了,可惜兖州一战,未能将你杀死真的可惜啊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提前知晓?
公台可知公孙止否?
陈宫明白过来,仰头看过那边人影来去的城墙,语气平淡:看来你曹孟德有一个好盟友啊,温侯败的不冤。就是不知你曹操将来又会如何对待你这个盟友,还是像张邈一样,最后屠尽他家人?
哈哈哈哈
马背上,曹操环顾四周大笑起来,笑声渐收时,双眼怒瞪,咬牙沉声:张孟卓是死于你之手,他是我平生挚友,若非你在中间挑拨离间,使其怀疑我和袁绍勾连要害他,张邈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噌的一声,拔剑指着下面的陈宫,怒吼而出:挚友相残,好比骨肉相戮,是他负我在先,我曹操如何杀不得?
可他家眷终究是无辜!
倘若当初是你们胜了,那我家眷会如何?曹操使劲拍打胸口,吼道:知不知道被自己好友背后捅上一刀是什么感觉?他咬牙压抑的裂开嘴角,一字一顿道:心—如—刀—绞!
对面,陈宫沉默下来。
晨光吐露云间,照向大地,战马焦躁的摆动鬃毛,曹操伸手安抚它,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出身东郡,第一个投效便是我曹操,原本我们该是君臣该是好友知己,但世事无常,既然让你我做了对手,那战场之上,就只能有敌人
话语停了下来,曹操抬手一拱:念往日交情,我送你。
陈宫无言的拱手躬身,没有求饶之类的话语和表情,放下手臂,宽袖一拂,转身潇洒的迈开步子朝俘虏那边过去。望着慷慨赴死的背影,曹操阖上眼吸了一口,片刻后,举起手,带过去,杀!肃杀的语气落下,号角吹响起来。在他侧方较高的地势,白狼大纛迎风作响,一道身影骑马被簇拥着静静的立在那里,望去战场。
晨光呈金色,让人迷醉在这样的天气里。
大旗下,公孙止等身边数十近侍驻马缓坡上,看着陈宫转身走入大批俘虏当中,苍凉的号角声,东来的阳光里,一千多名俘虏隐隐带着哭声的开始移动,一些骑兵在周围挥舞鞭子,将后方走慢的人抽得血肉模糊。
夏侯惇骑着高大的战马,一只独眼透着凶戾的冷芒盯着城墙上的动静,他身边的数百名骑兵不时举起刀锋将想要逃去城下的俘虏砍杀在地上,瞬间的惨叫在俘虏队伍里盘旋。
再往前走走到离城墙一百五十丈停下,谁不走,谁要逃,就杀谁
暴喝的声音响起在灿烂天光下,城墙上所有人几乎在这一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变得死寂,魏续郝萌接到消息赶过来,看到的瞬间,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后者看了魏续一眼,援兵断了温侯彻底没希望了,魏将军想清楚了吗?
魏续咬牙,一拳砸在墙垛上,低声压抑:再等等随后,他朝身边亲卫吼道:去通知主公速来城墙
那亲卫拱手,刚一转身,不远的一段城墙,一袭红色披风,兽吞头连环铠的身形带着负伤的张辽大步朝这边城楼过来,魏郝二将连忙拱手:主公。
吕布嗯了一声,走近墙垛,远方的一千多人像家畜般被驱赶着过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惨叫声鞭子抽打的脆响都在传过来。
最前面的好像是臧霸麾下的孙观那边还有一个是昌豨。张辽的话语低声的在旁边说了一句。
身后系着的披风轻扬了一下,吕布脸色冷漠,只是垂着在身侧的手掌,死死的捏紧,发颤,他的目光一直在那支俘虏队伍里搜索,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然后一拳砸在墙垛上,砖石迸裂出细碎的屑渣。
陈宫他也
话语终究没有说下去。城墙下,驱赶的人群成片成片的过来,声音变得清晰,不久,他们在距离城墙一百多丈的距离驻足停下,一名独眼的将领骑马奔过阵前,抬起大枪一横,几乎用朝这边大喊:臧霸已逃,陈宫孙观昌豨被擒,你们没有援兵了!
远处本阵,有快马奔行过来,挥舞令旗:司空有令,杀!
马蹄兜转,夏侯惇沉下目光,挥枪:杀光他们
随俘虏而来的数百名步卒依次插入队伍中间,刀兵磕在人的背上,刀光挥起,落下鲜血扑在士卒脸上的瞬间,有人吓得两腿瘫软跪倒在地上磕头:我们已降了,别杀了啊都是臧霸蛊惑我们过来救人的或许长久以来对死亡的压抑,也或许被屠刀砍死的人的惨叫刺激到了,陡然间所有人发疯似得的磕头哀求。
大片的哀嚎和哭泣传到汴梁的城头上。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士兵聚集过来,就连征调的民夫也停下了手中的伙计,听到之前敌方将领的话语,不少人脸色变得惨白,望过去的方向,屠杀洒出的殷红刺进了每个人的眼球。
曹军阵列里,一面孤伶伶的刘字大旗下,张飞望着那边的屠杀,看的津津有味,手中蛇矛指过去,大兄,这帮贼人就该一刀杀了痛快。
别说话!
关羽低吼了一声,魁梧的身躯侧过来,看向三弟,凤目微阖:既已投降为何还要杀戮,就算攻心,只需斩了匪首即可,何必枉杀如此多的人。
青龙刀在风里轻吟,周围士卒见向来不多言的二将军动怒,一时间无人敢说话。旁边,张飞却是转过头来,虎须抖开,大吼:他们是泰山贼,平日里没少干奸淫掳掠的事来,哪个手上没沾一点血?杀的好
二位贤弟不要动怒刘备回头看他们,连忙过来劝和。
战场那边。
一具具被捆缚的尸体扑倒在了地上,鲜血形成大片的猩红,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名叫孙观昌豨的人,也在挣扎哭叫中被几刀劈死。陈宫站在铺开的尸体中朝城墙缓缓迈出脚步,身后提刀行刑的士卒望过他,夏侯惇翻下马背,一把将大枪插进泥土,朝对方走过去,伸手拔刀。
青袍抚动,陈宫还在往前走,城墙上无数的视线也望了过来。
风飒飒而过,拂去城池战场远山,血腥的气息在风里飘去很远,不久后,脚步停了下来,拱起手,他的声音响起在这片城墙下:温侯,保重
后方,那道独目身影大步走过来,在众人视线里,挥起了刀,轰然劈了下去,血光溅在这片灿烂明媚的天色里,也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血的颜色,让人感到刺目,吕布闭上眼睛,转身,沉默的走下了城墙。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决定
下邳城外,陈宫的尸首已倒了下去。
各种屠杀哭喊的声音在那片血泊里消弭了,城头上一片寂静,成千上万的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城墙其余方向还有人一拨一拨的赶来,风声在呜咽,不少赶来的人也看到了那边的尸体,也从同袍口中知晓援兵已断了的消息,令无数的人感到绝望。
四周嗡嗡的嘈杂声混杂着不安的气息在许许多多身影中传播,天光下,刀兵已难以举起的握在手中。郝萌一手按着剑柄,如同一尊塑像沉默在那里,不断闪烁的眼神似乎想着什么,他身边魏续闭着眼,指尖不停的抠着斑驳血迹的墙砖,偶尔睁开眼睛,望着那一地尸体愣愣的出神。
沿城墙过去一段,是其余将领如宋宪成廉魏越等人,他们奔跑过城头,大声呵斥一众士卒回到自己防务的位置,张辽看着陈宫的尸体,咬牙转身,声音也在叮嘱:你们守好城墙,我去看看温侯。说完,飞奔下了城墙时,百花袍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奉先他心有不安的呢喃一声,连忙翻上一匹马,不顾伤势的追赶过去。
天上白云如絮,阳光正从云间洒下。
火红的大马从城墙那边回到写有‘吕府’两个大字的大门前,缰绳勒停,门口的侍卫过来牵住马头,高大的身形下来,提着方天画戟一步步走了进去,庭院内,有许多来去的人影,如往日一般在府中忙碌。
吕布走入后院,丫鬟仆人许许多多双眼睛看向他。
庭院中玩耍的玲绮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爹爹!迈着一双小脚跑了过去,搂着穿戴甲胄的臂膀,爹爹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敌人都打退了吗?
附近,廊檐下说话的司马懿和蔡贞姬也走了过来,温侯(师父)。俩人轻声开口说了一声,那边,吕布抚过女儿的头,冲他二人点了点头,仲达,你随我来。
少年人怔了一下,还是跟去了庭院中间,吕布将手中的画戟扔过去,负手着走到石凳前坐下,双手压着膝盖,声音平和:把我教给你的,打一套再让为师看看。
司马懿随是少年,但终究聪明,也不说破,简简单单的将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捏在手中,摆开一套起手的架子,随后依照往昔教导的路数,一遍遍的打过去,没有破空的呼啸,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是普通规矩的挥舞戟身。
树荫下,挥舞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吕布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周围仆人明白今日主家可能心情不好,便一一散去,不敢发出大一点的声音。玲绮晃着脑后的小辫,歪了歪头,拉着身旁少女的衣袖,低下稚嫩的嗓音:蔡姐姐,爹爹他怎么了
贞姬摇摇头:温侯他可能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吧。
说话间,玲绮叫了一声:娘!转身朝另一边闻讯赶来的严氏小跑过去,指着庭院那边,小声道:娘,爹爹今日不高兴。
嗯,娘知道,你与蔡姐姐去别处玩耍吧,娘过去看看。严氏笑着拍了拍吕玲绮的小脑袋,抬起目光,那边的蔡贞姬点点头,揽过小身影出了廊檐,妇人这才走向丈夫那里。
画戟挥舞响动的时候,吕布听到夹杂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看见妻子正走过来,忽然地出了一口气,严氏已走到了身边。
夫君才出去,又如此般的折返回来,城墙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妇人看过挥舞戟法的少年,温柔的说了句,在另一张石凳坐下,还是夫君已经决定下了?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的照在宽阔的肩背上,吕布视线里,少年挥舞的画戟让他恍如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挤出喉咙:陈宫死了下邳彻底断了外援,真正成了一座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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