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荆柯守
“难道还有比快马驿传和信鸽更快的通讯?”李儒对此十分不安,军里多了些投效的太平教道士,是有战场通讯,不过这局限一二里,传闻三个阴神真人也不过通讯二十里,能有多远?
军中获取某一项传闻消息时,往往已是闹的满城风雨,转接不知道几手的流言,就算阴神真人追查根本找不到源头。
西凉军方面只能随便抓几个富户抵数,顺便抄家充作军资,而这种有意无意的粗暴作法只激起更大抵抗,让宝座下不断燃起火苗。
李儒知道不仅是自己脾气大坏,就是西凉军的别的核心人物也都如此。
这几日的太师府,就越来越多传出董卓愤怒咆哮,从天下间、从洛阳、甚至从西凉老家都传来各种不利消息,让权倾朝野的太师无比愤怒。
“徐荣出关战死,太后出奔豫州,关外河南郡、河内郡分别被刘备、袁绍从一南一北占取,讨董檄文,群雄响应,暗中有联系的曹操三十万军被刘备击败而被迫加入讨董……”
甚至西凉的老手下马腾都起兵背叛——这简直给了西凉军背刺一击,使军中人人自危,失去吕布后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军心,一下就有了散乱迹象。
更让董卓愤怒是每天都会听到稀奇古怪的谶语,单是自己脚下的这洛阳里也不安生,高顺、徐晃两个废物到现在都没找到张辽和刘表,还有自称银月的小贱人
每一项都有让董卓雷霆大怒的理由,每一天都有让董卓雷霆大怒的理由。
这时就冷冷盯着来报的亲信:“今天的谶语又是什么?”
这秘探流着汗,这些天他被对手耍得猴一样,心里也满肚子气,这时却只能战战兢兢应着:“街上有些小孩在唱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轰——”还没有说完,人影被踹飞出了房间,伴随董卓声嘶力竭大吼:“给我叫徐晃、高顺来,给我把三位真人找来——”
“千里草”实为“董”,“十日卜”为“卓”,至于不得生……就不用解释了,是个人都能理解里面隐含的可怕恶意。
敌人第一次透出直接针对董卓死亡的谶语,显是要有大动作了,董卓正面对着关东讨董联盟的生死挑战,怎还能再容许心腹大患积压不爆?
“还有该死的马腾,马家杂种,回头不灭他满门我就”太师府上,上上下下的仆婢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心中暗暗后悔当初费尽手段攀上这棵大树……现在看起来哪是大树,分明是只破船
种种不好消息一时纷至沓来,内外交攻地积压在一起,辉煌一时、人人攀附的西凉势力,到现在气运大挫,似成慢性病晚期的患者一样,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一个时辰后,三位真人出了门,昨夜受师尊之命,阴神回归后自要立刻动身赶往东面去劾杀一人,一进客厅就申请了调往虎牢关御敌,自大获董卓赞许,好生一番勉励。
三人出来后相视一眼,俱有种了然,却没有立刻上车,只是站着观看天色
这时天却阴了,透过浓重的黑云打了一个闪,把一切照得雪亮,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接着陷入一片黑暗,雨点落下,开始时还小,渐渐直泻而下,打在了汉瓦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看见了气数了么?”普通百姓欢呼着下雨,这几个真人却没有半点喜色,一个真人木着脸说着。
一阵风过,又一个真人沉着的声音:“看见了,董卓通过侵夺汉气正统而获的一点赤紫正在飞速缩小,而整条庞大黑蛟竟有退化为蛇的迹象。”
“这里虽有着我们窃取的因素,但更多是情况改变,导致董卓已经失去了正统之力,人心尽失……”
“不想这样快速,真是措手不及……”
在这太平道三个阴神真人眼中,本来洛阳这伟大城市的中心,普通人类不可见,一条和黄河一样宽大的长河,在不断搏动着。
远远可见,这是大汉十六州分流汇集而来,这就是大汉龙脉
随着二帝之陨,各州拒绝承认洛阳,事实上断绝对洛阳的供应,顿时这宽大的长河缩小了十倍左右。
大河都渐渐枯萎,董卓又能窃得多少呢?
赤紫飞速缩小,整条庞大黑蛟退化为蛇,自然是不可避免了。
“本命退化,说明已压不住西凉军,董卓自身都有不祥预感,又无法可施才会暴怒……”唐周一针见血分析着,笑出声来:“助其倒行逆施任务算完成了,我等该提前退出,焚都事件一发,彻底控制不住屠戮,这反噬自由董卓担之,我们就算有少许,也可徐徐化解”
“可惜把东汉的余罪也担去大半,一如前朝王莽一样,恐怕……”
唐周摇头,脸上笑意更浓:“没有用,当世灵气显化大变,这是世界性变化,旧王朝在人道角度再如何革新也适应不了,而地上人虽心知,又怎体察我万民疾苦……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余下两人也都如此应着,却带一丝戏谑,无论如何都是夺舍了,连此世界地上人都不会认同下土土著,还指望他们侵略者有多投入?
“不过话说如此,你看随着这些谶语传播,忠于汉室的人心一点一滴汇集到豫州那条小河中去,并且有几州渐渐汇集,果是有王者之相了……难怪师尊让我们果断行动”
“说的是,杀得此人,我们任务才真正完成了。”
“我们去罢”
说着三人飞身上马,直向虎牢关战场奔驰而去,迎着迅烈东南风,再不掩饰身上强大的灵压。
大道苍茫,而强者自由行走于诸界,狩猎于疆场。
上一轮地上大张旗鼓的袭击是掩盖,每一座魔巢降落时花开两朵,阳花在地上,阴花在下土
已有渗透入阴面而转生各州下土,这应州下土,就是相对古怪的封神三国世界,与地面上失败的冥阳道人相比,同样身为黑莲教嫡传弟子,他们这批才是暗藏的杀手锏,借下土天道阴面而摆脱了天庭道禁限制
完全态的入侵
下土转生黄巾的这两年来,已全面渗透、清除异己,至此已彻底掌握了太平道,此番任务无非窃取各州下土以弱化这域总体实力,剪除羽翼,以待圣人出手击败这域八名高层,一举侵夺之,同时能获取自己的一份好处。
其余一切,包括对土著教民的黄天许诺,都不过是演戏,反正这下土早晚归于混沌,等着这些愚蠢的土著失去利用价值,就都去死好了……
此时,平凡牛车驶入城南郊外一处秘庄,最里面总显得静悄无人阁楼,有时无人居住,有时视情况又会起用,但都是不声不响地安排着。
车上下来青年士子和一个丫鬟,穿过三道严密防线而入了内院,整个过程和各府归家的太学生一样正常,甚至可以说大多数庄户还真以为自己的家主是一个太学生。
幽静的阁楼里,隐隐的沐浴水声过后,花香幽幽,少女默默坐在窗前,梳理着如墨长发,眺望着窗外的农田。
田里的黍米、麦子尚未成熟,就已稀疏了许多,这还亏得庄里以法术新凿的深井。
一群农人除草理田,荷锄方归,光着脚板走在田梗上,他们视线所及,炊烟升起来。
在门口与农人聊着的中年庄客,握惯刀弓的手拢在宽袖内,朴实的面孔上也看不出多少曾是北军悍卒的痕迹,对于三辅良家子出身的老兵来说,农田生活再寻常不过。
但半生南征北战扫荡夷狄,习惯了武事,真正卸甲归田终是会不甘……这时的光景,红色晚霞映染了万顷疏朗的田野,就似帝国的余辉。
貂蝉停下梳理,痴痴望着,莫名想着许多,很多年已前回忆都泛起来,简简单单的一辈子就这样静静流淌在心中。
热风吹荡着薄纱窗帘,荡在肌肤上温热一片,耳侧尽是丫鬟的叽叽喳喳声,越是到了夏天,也越像田里的小麻雀一样躁动,哪怕做事时也无法停歇,幸平时嘴紧,只在内院无人,便也由她。
“……这也罢了,最坏的是秋收前青黄不接,新粮未收而旧粮吃尽,好多人都要饿死……小姐可还记得去年……”
“恩。”少女漫不经心应着,看了上去,突是一喜,见着乌云迅速而来——要下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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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月下祈愿(下)
或貂蝉应答声也这样妩媚,迎儿没有觉出自家小姐心不在焉,疏着少女发髻的青涩丫鬟,动作于练,在一侧忙着打扫擦拭,又絮叨着:“听说豫州一点也不缺水,真是上天保佑?”
“城里都在传这奇事呢,许多人偷偷跑去了,现在洛阳越来越危险,秘庄被发现了好几个,这个是仅存的一个了。”迎儿思维跳跃,一下转了方向:“小姐的主公把小姐放在这里,真的就不管了么?”
“呃,小姐我们什么时能走?我是说……”迎儿眨眨眼睛,总算听出小姐毫无反应的异常,自觉住声,抱着小姐常用一捧旧衣裳回望了眼。
烛光映亮了少女,妆容越显出妩媚,正如《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夭夭,,桃花含苞待放,艳丽而少壮,华夏古风孑遗一种美丽,出现在貂蝉身上再正常不过。
‘室家,,男子有妻叫做有室,少女有夫叫做有家,得这样少女真心‘于归,而嫁,对男子而言远不止是享尽艳福,且是能够兴旺家族。
可惜这样珍稀罕见的少女却浑没有自觉,墨亮长发半梳着,长长睫毛投下暗影,眸子迷蒙没有焦点,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事了。
迎儿暗叹真是我见犹怜,让同为少女都只觉心动,亏负心男子置之不理,想着都让她难以理解,男人和女人还真会有这样纯粹主臣关系?
小姐的主公不会是,呃,什么不行吧……可怜小姐……
洗了洗手,自去整理床衾,角落埋下两包熏兰,备好自家小姐常穿的一套中衣,考虑着小姐喜好洁净,就没备多余的香粉一类,准备去打水。
到这时才听见窗口处回过神来、姗姗来迟的回复:“我们还不能走,要再等等……”
迎儿笑了,不由追问:“要等什么?”
“等主公啊……”貂蝉平静梳理一个婚后妇人的端庄发髻,微扬首东望,这时雨点落下了,面容在暮色中不辨神色,眸子映着闪光,似是期冀,又似说服自己:“他答应会来的……”
迎儿捂额无语,别的都好,一说到主公,她就感觉自家小姐无药可救了。
这哪里还是算计精明的小姐,相比伪装贵夫人用的妇人发髻,心思着魔才是麻烦。
迎儿忍不住用事实抗辩:“可虎牢关那么险要,董卓兵那么多,还有太平道那么厉害真人相助,好几次小姐都遇到危险,洛阳风声很紧了啊,时间已没有了,再这样下……”
这丫鬟又住了声,她看见虽大雨弥漫,根本不见月光,临着数尺,却有月光映进窗户,皎洁银光一丝丝穿透薄薄红裳,渗入少女的娇躯。
清澈玄秘的气韵又自内而外焕发出来,少女紧闭眉眼,莹洁肌肤,无不透着一种玲珑剔透,甚至带着一层浅浅的银光,月华女神一样。
迎儿眨眨眼睛,知道到了小姐日常修炼时辰,不便打扰,自觉退出去。
没有点灯,小姐在夜里是不需要灯光。
小姐说她在修炼一种奇特仙法,娲皇秘传,似是参悟改善某些新法而使迎合本族人……
迎儿羡慕想着,其实这些仙道奥妙她听也听不懂,总之很专业,肯定十分厉害……这种实质一样的压力,最近的修炼中越来越明显了。
房门合上,脚步声远去,房间里渐渐归于无声,只有纱帘在盛夏雨晚中卷动飘拂,清明的银光缭绕,勾连着东天升起的圆圆明月,就算是乌云,自主公处得的消息,实际上月亮还在,一试,果是这样。
这时灵气酝酿着、升腾着、凝聚着……一次次尝试,却始终差着一丝,而无法有着本质突破。
貂蝉眉轻轻蹙起,努力克制杂乱心思,母亲、义父、家国、洛阳这个自小长大的地方、奉为主公的男子……、
将这一切屏蔽,而沉神运转修炼娲皇专为她贴身打造《月华秘仪》,一层玄而又玄的隔膜再度出现身前
——感觉这膜似是一冲就破,但又坚韧似是牛皮,这时又是新一轮积蓄和尝试
渐渐,貂蝉过了半个时辰,就到达极限,晚上尝试只有宣告失败。
睁开眼睛,貂蝉凝望云后的月亮,咬唇稍有些不甘,但也无法,特殊的功法总是有利有弊,在下土的这些年是自己大运之期,错过机会再要精进就困难许多倍了……
她一个人在窗口黑暗中站着,想了一会,“吱呀”合上窗户,在因阵法设计需要而密闭狭小的空间里,除去衣裳,换上一套稍旧而适身的中衣,躺到了木床之上。
黑暗中有些不适的环境,沁凉的竹席,没有记忆中坚实温暖的怀抱,让貂蝉下意识握紧了手中五色遁法玉符手链。
旧的一条玉符手链早已在几次危机中过完,这条是备用,芊芊新制的一条升级版本还在暗中渠道送来,阳城——新城一线群山间的秦郑古道耗时长久,也不知现在送到了何处,主公在讯盘中叮嘱着停止行动。
貂蝉想着,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虽是关切,但真要停止哪里可能……只不过没收到新的玉符手链前,她会更小心行事,这个月里甚至出现了阴神真人的追踪,实在太过可怕。
迎儿虽絮叨,有一点没有说错,洛阳的风声是很紧,十分危险。
洛阳已非记忆中洛阳,而成了不宜久留之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这样。
董卓的根基是羌兵,以夷制汉的路子纵容下,西凉军中汉兵还有点顾忌,羌兵是毫无顾忌,上个月就连续发生惨案,一伙羌兵在附近阳城抢劫了正在乡社市集交易的百姓,杀死全部男子,割下头颅并排在车辕上,血淋淋触目惊心,又掳走大批妇女和大量财物回到洛阳。
董卓自己尚且大屠忠臣,逼辱妃嫔,对属下有一学一也是无言,关键是不敢违逆自己的这支根基军,下令把头颅集中起来焚烧以免被洛阳百姓辨认出来,又把妇女和财物赏赐给士兵作封口,对外宣称是战胜叛贼所得……貂蝉每念此事都是遗憾,要是主公两年前能歼灭羌兵就好了。
对治下庶民尤其如此,对抓捕到的反叛者更不用说,剪掉舌头、斩断手脚、挖掉眼睛这些只是寻常,还有布缠全身、头朝下倒立浇上油膏、点火活活烧死……
这些残暴背后是透露着破罐子破摔,董卓大量扩军下财政已支撑不住了。
貂蝉是唯一读过《封神三国演义》的汉家子民,又有特殊身份,最关切这一时期发生的事件,也知道历史上董卓当是在去年就因残暴无道激起大规模反抗,以及关东群雄讨董,都该是去年这个时候。
这时却延迟到现在,绝非董卓有仁慈,而是叶青两年前歼灭三千羌兵后遗症,失去吕布的武力镇压,又失去一半羌兵核心种子,西凉军扩军速度减半,进度整整推迟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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