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不懂得“侮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慢着!”丰音叫住了他,她的脸上忽然又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脸。
苏伏皱了皱眉,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远,曼珠沙华上的宝蓝光华并没有褪去,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丰音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就算是全天下最肮脏的东西,也可以孕育出美好的事物……”
她说到这里,却皱了皱眉头,好像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表达。
苏伏冷冷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外就是‘人性’的好坏。广义上来说,你的想法没有错,诞生了灵智的生灵,都可以用‘人’来形容。无论是妖族,还是像你们这样的焦狱生物;但是,你认为焦狱入侵是一件对的事么?在我们看来,你们只是在毫无人性地毁灭,毁灭一切焦狱以外的东西。”
如果不是看不透她的实力深浅,苏伏早就动手了。
“可在我们看来,我们只是为了活得更好而已。”武丁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苏伏转动手腕,曼珠沙华随之划出绚烂的光:“那就来争个生死胜败,多说无益!”
“讨厌!”丰音忽然大发娇嗔,“我干嘛要和你争没有意义的事,都怪你,害我差点忘了想说的事。”
苏伏冷冷看她,不为所动。
“算了!”丰音意兴阑珊,摆了摆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这次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或许,当初那份不自然的悸动,早就磨灭在岁月的流逝中;也或者,消逝在某个人的怀抱里,谁知道呢?
丰音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苏伏那张好看的脸渐渐变得俗不可耐起来。虽然好看,但没有棱角;虽然干净,却少了一份独特的味道,就像一面朴实无华的镜子,缺少吸引人的特性,平凡而且普通,并不能照出她想要的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虽然不是人,可她也爱美。
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美呢?丰音的脑海中不由得划过鬼刹的脸,他那霸气无双的宣言,强硬而威武的姿态,似乎都很让人着迷。
可她心底还是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她并不知道。
苏伏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走,他要让萧无极做完想做的事;既然不可能走,他就必须选择应对,所以他二话不说,挺剑就刺。
这时双方相距七丈左右,这点距离几乎眨眼就到。
剑意一直维持在七转的程度,这是苏伏能够维持的极限;假如是八转以上,恐怕早就成了强弩之末,哪还有余力对敌?
普通剑光和剑意七转的剑光差距甚大,如果说普通剑光附在飞剑上能斩断玄铁;那么七转剑光就能斩断百锻刀;七转复合剑光,即水龙吟和道理剑意的结合,就拥有斩断飞剑的能力。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方,事实上普通的剑光就能斩断普通飞剑。
这一剑当真是快到了极点,武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在丰音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他甚至没捕捉到苏伏“动”的迹象,只觉眼前划过一道宝蓝色的寒芒。
可就是这迅如奔雷的一剑,却被丰音用两根手指轻轻松松拈住。
叮!
飞剑发出一声不甘的颤鸣。
武丁愣了愣,方才回过神来,擦了擦眼睛,才发觉苏伏不知何时到了丰音的身前,整个人横身挺剑,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丰音已经很不耐烦,对于不喜欢的人,她简直不愿多看一眼。
她拈住剑尖,轻轻向后一拉,便将措不及防的苏伏给拉过来。一刻钟之前,她还很想抱抱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可在这时,她的心里却只有厌恶。
除了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还不错以外,真是没有一处可取。
丰音这样想着,纤纤玉手反扇过去,不见浊气痕迹,虚空却隐隐摩擦出黑色闪电,这是能量在剧烈碰撞时产生的异象;就如强大的神通,往往很容易制造虚空裂缝,道理是相同的。
但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层次,后者属于宗师及以下;前者却属于大宗师及以上。
随手一击就出现如此异象,这已经不能用大宗师的层次来判定。
丰音这一击的速度并不快,可能是她的心里还有少许的犹豫。
苏伏在猝不及防中稳定身形,眼看避无可避,他奋力抽出飞剑,却没刺出第二剑,飞剑自主脱手。
飞剑的异动显然出乎丰音的意料,她有那么一瞬间分心了,想知道飞剑会从哪个角度刺过来。
可再次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飞剑脱手之后,滴溜溜地绕着她转了一圈,重又回到了苏伏的胸前。
铮!
剑身剧颤,发出尖锐的鸣啸。
宝蓝光华闪耀无极,旁观的武丁只觉双目刺痛,等再睁开眼睛时,就看见紫黑浊气吞噬了宝蓝光华。
苏伏从中激射而出,在空中翻了数滚,落地之后,“蹬蹬蹬”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脸色如纸苍白,左手紧紧抓着胸襟,忍不住呕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来。
在金色的血液中,还掺杂着一些紫黑的液体。
苏伏缓缓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伤得不重,只是被浊气侵入,逼得他不顾一切扑杀,才会看起来惨一点。
但他的脸上却挂着畅快的笑:“我打赌这是你来真界以后第一次受伤!”
紫黑的光散去,丰音面无表情,还保持着抽击的动作,不过手掌却翻了过来,在她那细腻如脂的手背上有一道血勾,非常浅,如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血是紫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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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难以想象的境界(下)
在不远处,那看起来惨无人道的“屠杀”依然在持续着。
盘庚的头就像无限重复生长的稻子,被割了之后很快又长出来,断掉的头在长出来以后很快就化成飞灰,可那些喷涌出来的紫黑色血液却没有消失,几乎形成了泥潭,看起来异常的恶心。
虽然被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可他的斧子却成功握在了手上,复活以后,也不再盲目咆哮。他的心智在这场死亡的洗礼中得到了长足的长进,每次复活,他都试图挡下萧无极的一剑,并冲过去劈碎他。
虽然每次都没有成功,可每次都能前进一点点,累积之下,两人的距离逐渐减少。
以目前的境况来看,胜负会从双方的高端战力分出,底层的妖兵和鬼兵也就变得无所事事。
不过,并不是说底层的战力毫无用处。越是细微处,越能影响战争的胜负。打个比方,要是焦狱鬼兵死光,那几个掌控真界的大人物就没了顾忌,可以全力出手对付罗刹;不然的话,大人物在战争开始就出手,万一战死,联盟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而焦狱鬼兵死光,也就是焦狱输了战争,主动权就握在了真界方,高端战力就算不能倾覆焦狱,也可以将之赶回老巢。
事实上,联盟还没研究出破除“正反重合”的方法。
……
赵云的目光跟随着萧无极的动作,连远处的苏伏都无暇去关心。
他不是更紧张萧无极,而是萧无极此刻的状态并不好,他必须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想压制大宗师,那至少需要双劫以上的修为,然而萧无极却连小天劫都没渡过。他的修为很难用真界的体系来界定,可能接近大宗师;也可能已经是大宗师。
普通大宗师的强弱是以宗师法域的完善程度来判定的。现如今天地降下潮汐之劫,大宗师们都不敢展开法域,和鬼将斗得束手束脚,十分难受。
所以,有一个事实可以肯定,萧无极的灵气量,并不比那些大宗师多多少。可他目前已经不知持续了多少次御剑。
别看御剑杀人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要飞剑按照指定轨迹运动,耗费的灵气并不少,和单纯的御剑飞行不可同日而语;而要斩断盘庚这等程度鬼将的头颅,那所要附着的剑意,更是抵达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苏伏的“且听剑吟”能杀武丁,却不一定能杀盘庚。剑意七转所需要的灵气已经非常庞大,苏伏也是拥有妖体才得以负担。
萧无极什么也没有,却能次次斩断,就像削大白菜似的;还要次次抓住对方的弱点,在精神上,无疑是重大负荷,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这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场内妖兵,也只有赵云才看得出来其中的微妙,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而且从未耳闻。
当然,他担心的不是萧无极的死活,而是萧无极在这里死去,会让苏伏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
此时的萧无极,正如他担心的那样,看起来强得一塌糊涂,实际上却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在剑斋弟子心目中,他们的大师兄再如何神话,也不可能违反自然界的法则。
打个比方,一百枚灵玉拿走八十枚,剩下二十枚,这是绝对的;这里的灵玉并不代指萧无极的灵气,而是他的“精气神”,只有在比较微观的层面才能察觉得到,灵气的消耗则在其次。
精气神枯竭会如何?可以想象一个凡人,不眠不休不睡觉,持续三天三夜之后的感觉。
此时此刻,萧无极就像一个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的凡人。他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件事情,思绪却像落叶一样,随风飘荡着去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教过你这样挥剑?”在他有限的童年记忆中,顾青云常常摆着一张异常严厉的脸,“一丝不苟,分毫不差,你必须做到这个程度,才称得上剑修!”
说有限,是因为他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呆在剑斋。他走遍了阎浮十八峰所有能走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像他亲手夯起来一样熟悉。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不过,单调的色彩,并不全都是枯燥的,至少对他来说,这是一份值得珍藏的回忆。
“错!又错!重新来……又错……”
有的时候,顾青云会在他连续不断犯错时而变得尖酸刻薄:“你爹娘怎么没有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生了你这么个蠢笨的呆子,在左邻右舍面前一定很抬不起头吧?一头猪都要比你聪明,连这么简单的挥剑都做得不像样,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啊?”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顾青云变得尖酸刻薄,是因为那天是他渡四九重劫的日子,也是他失去宝贵剑意的纪念日。
人在失去最宝贵的东西时,只会比他表现得更遭。
萧无极从此再也没有抱怨,一心一意做到让他满意为止。
直到有一天,顾青云对他说:“可以了,你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师傅?”他停下了挥剑,迷惑不解。
“不要叫我师傅,我不做你师傅。”顾青云说,“但你可以当我徒弟。”
那一天,萧无极名动天下。
回来后,整个真界都留下了他的传说,当世最强的五个英秀之首,无人敢当其锋。可是从此以后,他就深居简出,渐渐淡出真界。
他回来那一天正是“纪念日”,顾青云却没有骂人,神色很复杂:“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以前说过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弟子不敢。”萧无极道。
“在你有把握的时候,就去渡劫吧。”顾青云这样说着。
他的语气也很复杂,说完就走了。也许,萧无极的成长让他欣慰、又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许,还有着些许愧疚。
毫无疑问,他说的“渡劫”,正是“四九重劫”,九千九百九十九重劫,故谓四九重劫。
他亲手把萧无极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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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真假宝殿
另一边。
丰音把手背拉了回来,仔细看了一会,淡淡的眉头蹙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丁的神情有些呆滞,他不明白苏伏是怎样伤到她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抱拳请命:“属下请求出战,将此人碎尸万段,以偿损伤您美丽肌肤的重罪!”
“就怕你不是寡人对手!”苏伏讥讽说道。曼珠沙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交击而黯淡,剑身上的宝蓝光华反而愈发炽热。
武丁平静地看着苏伏:“我劝你不要因为杀过我一次就小看我,会付出代价的。”
“丧家之犬,何以言勇。”苏伏却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逃跑的事实。
武丁的双目中闪过一丝阴鸷,伸出右臂,意念控制下,缓缓变成了手刃,和三足乌的炎刃差不多,只是没有附着火焰。
“你知道吗?”他露出了个意味莫名的微笑,“顾青云的心脏就是被它给捅穿的,我决定给它取个名,就叫‘杀剑刃’如何?我会用它一个一个,捅穿你们剑斋所有人的心脏,你觉得怎样?”
苏伏不是萧无极,对顾青云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之所以愤怒失常,不单单是因为顾青云,还有三百实证院的弟子以及贾士道。所以,武丁想激怒苏伏的意图失算了。
不过,终于锁定了杀死顾青云的凶手,苏伏按捺许久的杀机,如决了堤的山洪倾泄而出,周遭空间刹那间降了好几度。
可是苏伏知道,想要杀死武丁,这点程度的杀机是没用的。不如说,杀机只是势气的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在修为差距太大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想要杀死拥有“滴血重生”的鬼将,必须突破某个桎梏。
异常的温度变化惊醒了丰音,她的嘴角微微勾勒,便绽放惊人妩媚。她的美眸如丝,重又在苏伏脸上徘徊,檀口吐出珠圆玉润般的妙音:“准奏!”
说完转了个身,妖娆玉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她踩着虚空,款款踱步。在空无一物的虚空踱步,未免有些怪异;但奇妙的是,随着她的莲足落下,脚下便出现一条深红色的地毯,她的步伐缓而轻,步履间自然大方,透着端庄。
她沿着地毯一直往前走,左右两边,每隔一段就腾起撑天玉柱,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二龙抢珠。玉柱旁摆了个等人高的花瓶,瓶中插几束弯弯曲曲的珊瑚树;红毯之下随之出现青色玉石铺成的地面,将林立的玉柱圈成一个广大的宫殿,一直延伸到红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