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逃学日记

    所以，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民主国家的强大军队，于灾区执行任务期间击毙暴民若干，弹压动乱无数，路边屋下，街头巷尾，灾民们席地而坐，浑身湿透，美国大兵们乘坐装甲车绝尘而过，脚下不沾泥，口中嚼着口香糖，全场秩序井然，无比和谐，尽显民主大国风采，为了犒赏这些恪尽职守的军人，当地于短短三周内便有一家脱衣舞厅重建，主要为当地军人、警察与消防人员服务，“缓解他们紧绷的神经”，如此善解人意，实在是军民鱼水情的典范。

    再看某天朝的土鳖军队，毫无常识，居然不带军械，赤手空拳入灾区，未立丝毫斩敌冲阵之功，只顾刨水扒废墟，满脸泥浆，一身臭汗，毫无形象可言，强行军二十一小时后立刻投入救灾，丝毫不顾“人人生来就有休息的权力”这种闪耀着民主光辉的信条。不仅如此，还忍饥挨饿，配额的食物饮水丝毫未动，统统进了受灾人民的肚子里，须知自古以来，我大美利坚从没有刁民吃饱大兵挨饿的道理，某天朝果然是极黑暗和反人类的**国家，毫无道理和常理可言。要说这里的人民也是一朵奇葩，看到军队的第一反应不是双手举起乖♂乖♂站♂好，而是“我们有救了”？

    真是丧心病狂，丧心病狂，果然灯塔国才是人类的未来和希望。

    所以说，人类在天灾面前是无力的。

    即使是代表着人类未来和希望的灯塔国，在一场提前一个多星期就开始被跟踪、提前四十八小时开始预警的飓风面前，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即使受灾的大型城市属于世界上最光荣而强大的国家，即使这个城市提前两天就进入了紧急状态，即使这个国家的最高元首只用了两三天就结束休假开始下令救灾，即使数千名万名士兵进入弹压，即使一千五百名警察接到命令放弃搜索幸存者开始执行治安任务，即使州长在电视上公开威胁武装部队会杀人，即使国家全盘接受各国的援助，即使花费百十亿美元用于救灾，这个国家在与恐怖的天灾、贪污的官员、不作为的士兵、持枪的暴徒等一系列困难的英勇战斗中，依然付出了一千四百多名无辜的生命。

    结论是，天灾很可怕。

    地球的天灾很可怕，诺伦大陆的天灾同样如此。

    缺少完整的救灾体系，缺少专业的救灾人员，缺少简单实用的现代工具。

    能够取代科技的，属于魔法的辉光，却无法照耀着这个帝国边陲的小地方。

    尤其是夜间，在汛期，夜间是最危险的时节，无尽的黑暗是名为天灾的怪兽的最好的掩护，突如其来，吞噬性命，黑暗剥夺了人们的视线，只能在无尽的绝望中沉沦。

    但是人类是一种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物种，很有韧性，很擅长自救，适应能力极强。

    尤其是这种边陲地方、无人问津的小村落，祖祖辈辈居于此的人们，已经在年复一年的汛期洪涝中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应对体系。

    白河村。

    沉寂的村中，连绵的暴雨冲刷着小路上的石板，无边的黑暗之中，一盏灯绽放着柔和的白光，照亮着周围的景象，在死寂的夜幕之中，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色光晕。

    提着灯的是一位年纪不小的老人，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蓑衣，蓑衣下面是柔软又保暖的兽皮，刚刚喝过的热气腾腾的鹿肉汤在胃中散发着温暖的热量，驱散周身的寒意。在雨天走夜路，对于一个老人来讲似乎很危险，但是对他来说不会，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的记忆，无论是否下雨，无论是否泥泞，他闭着眼睛，都能稳稳当当地走过。

    最原始的灾难预警手段，巡逻。

    他按照计划中那样，在村中走了一遭，检查一下积水排水的情况，又侧耳听听远方的声响，最重要的是观测一下穿村而过的白河的水流情况，再看看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忧虑。

    在例行的巡视完成之后，他走向村中那不高的瞭望台，稳稳当当地走上台阶，来到了最高的瞭望处，那里有一个类似于铁锅的东西，中间有一个凹槽，老人将手中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灯”放进了凹槽中，随后，更加浓郁的光辉闪耀出来，在那光滑的“铁锅”的作用下，竟然汇聚成一道光柱，投向远方，在黑暗中映射出远方的景致——如同帘幕般的雨线，以及草木覆盖的深山……

    老人轻轻推动着一个横杆，然后这个“铁锅”三百六十度慢慢旋转了一圈，将远处的事物映照出来，他眯起了眼睛，观察着远方的情况。

    这个“灯”是神父从镇上的教会里拿到的，这个“铁锅”同样如此，老人不知道这个“灯”为什么会发光，也不知道“灯”和“铁锅”放在一起为什么会照亮远方的东西，他不需要知道这个。他只知道，借助这个玩意，他能够在雨夜中看到远方的异动，经过几十年的经验与祖辈父辈的传授，就能大致判断出有没有发大水的危险，严不严重……

    “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不容乐观。”他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去，拉动绳索，慢慢收回了风雨中的一件东西。

    透明的小管子，上面开口，里面盛满了雨水。

    听说这是上一代神父在大城市中，找炼金术士老爷买下的，大城市有多大，大家不知道，炼金术士老爷是什么老爷，人们也不清楚，但这个被称为“试管”的东西是不折不扣的宝贝。

    这玩意已经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了，已经被无数双手小心翼翼地摩挲和使用过，上面用不易褪色的颜料画上了浅而精细的痕迹，在汛期的雨天，将它放在外面，接引雨水，然后根据一段时间内的雨量，同样通过父辈的教授和自己的经验，就可以得知很多很多的情报——虽然没有经过什么系统的训练，也没有经过科学的指导，但人们总会在不断地探索和总结中掌握实用的技能。

    对着白色的光芒，老人眯起了眼睛，看清楚试管中的雨量，面色再次一变。

    “这……”他先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又确认了一次之后，脸上布满了忧虑，还有一丝惊奇，“好奇怪……”

    “你发现了什么？”雨幕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询问。

    老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瞭望塔外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一个人翻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仿佛变得亮了一些。

    等他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之后，疑问和惊奇的话语堵在了嗓子眼里，即使他的孙子已经学会了打酱油，但是苍老的心脏还是重重地跳了两下——原因无他，这个姑娘，很漂亮。

    他这辈子没见过大世面，无法像个吟游诗人那样描述眼前美人的相貌，但老人可以打赌，如果去年来过村里，险些把大姑娘小媳妇们的魂儿统统勾飞的那个擦着粉的小白脸吟游诗人见到这姑娘，那张滔滔不绝的嘴巴肯定也会流着口水，连话都说不利索。

    很漂亮，无论是比天空还要蓝的眼睛，还是比最美的花朵还要美的脸蛋，以及比贵族老爷们箱子里的金币还要闪闪发光的头发。

    村里子最漂亮的姑娘是爱莉，除了有个不成器的爸爸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好得不得了，村里没有结婚的小伙子们都喜欢她，整天围着她转，爱莉能吃苦，又漂亮，性格还好，简直是理想中的媳妇，在村里小伙子们心中，已经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了吧——但是比起眼前这位来，无疑是小麻雀与白天鹅之间的差别。

    再看看她直接从外面翻上了十几米高的瞭望塔……

    而且外面明明下着大雨，她没带雨伞，也没披蓑衣，身上居然没有沾一点雨水，头发也非常干爽……

    这就是传说中有着神奇力量的大人物吧，看样子，应该是位圣骑士吗？

    这位漂亮得像是传说故事中的女性圣骑士的姑娘，蹙起了眉头，又问了一次：“你发现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语气很别扭，虽然用商量的口吻，但是好像还有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不过老人没怎么在意，只当这位是个大人物，这种态度是应该的。

    同样，虽然面对一位有着神奇力量的大人物，他也没有感到恐慌。

    别看我这样，没少跟神父喝茶，甚至还跟雷诺院长喝过几次酒，镇上的佣兵头头奥利弗，见了我也要叫一声叔，我也算见了点市面的人，大人物什么的，我也见过的……

    于是，这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老人，很平和地向眼前的姑娘点了点头，轻声道：“啊，我在这里活了几十年，从小就被我父亲教导关于暴雨和天候的经验和知识，从来没有见过和听说过像这次这样奇怪的暴雨……很不协调，很突兀，很奇怪。”

    ps：啊，抱歉，这一章原定篇幅至少在六七千字的样子，但是码着码着，恐怖的睡意席卷了我，于是效率大降，只能将这章拆分，下半部分睡一觉后搞定，靠，明明下半部分才是本章精髓来着……真抱歉，但是没办法，大家应该也有相似的体会，在大脑昏昏沉沉地告诉你“我想睡觉”的情况下，几乎什么事情都干不好的，真奇怪，明明晚上灌了瓶维生素抗疲劳饮料来着……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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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最棒的笑容
    先前听老管家说，暴雨已经引发了小规模山洪，恐怕是洪灾的前兆，雅典娜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白河村。白河村依河而建，若有洪灾，必然首当其冲，她想到这里，也顾不上等西格玛回来，匆匆告别了姬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

    雨夜的白河村很是静谧，并没有水灾来访，松了口气之余，雅典娜环村飞了一圈，又顺着白河溯源而上，稍微看了一下，水流虽然变大变急，但据那种天崩地裂无可阻挡的势头还差得老远，看样子短时间内并没有什么值得警戒的地方。

    她跟西格玛一样，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洪灾，只能从旁人的描述和大家如临大敌的态度中，将其往无比严重的方向想象——数十米高的浪头，摧城拔地的威势，源源不绝的冲击，谁挡谁死的恐怖，似乎黄金阶甚至圣域级强者想要针锋相对的与其抗衡，也要被源源不绝的水压拍打得粉身碎骨。有了这样的认知，天使难免要万分疑惑：连向超凡入圣的境界发起冲击的绝世武者都要退避三舍的恐怖灾难，为什么这些人类会如此淡定？

    至少这老头实在淡定得不像话。

    在她问出“异于往年的暴雨意味着什么”时，老人只是笑呵呵道：“意味着今年的洪水可能要比往年大上不少。”

    老人的神情虽然有些疑惑和忧愁，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大难临头的模样，那语气那表情，简直像是在说“暴雨大了洪水猛了，就没法晒衣服了，真是头痛啊”……

    “……”雅典娜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人类的思考回路，“既然比往年猛烈，那为什么不早作打算？比如说离开村子暂时避难？或者说，我很想问一个问题，洪水似乎每年都来，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因此而死去，白河村依河而建，汛情肯定更严重，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迁徙离去呢？重新选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作为居住地……”

    老人闻言，下意识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才想起眼前的姑娘是个大人物，并不是村里任他随意呵斥的不懂事的小辈，但即使是如此，他的语气还是稍稍有点冲：“搬走？搬到哪里？田里洞里的老鼠每到发大水之前，倒也知道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往高处跑，可人又不是老鼠，怎么能说跑就跑？往哪里跑？怎么跑？房子在这里，地也在这里，祖先们也都埋在这里，我们往哪里去？再者，这世上干什么不用钱？搬迁，找新家，开新荒，建新房，一路人吃畜生嚼的，能给家里小兔崽子娶个媳妇的钱长着翅膀就飞没有了，连只小母羊都买不回来了……”

    ……听你说的，好像娶不到媳妇可以用小母羊代替似的。

    被素不相识的人类用不太好的语气说话，雅典娜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心中自然而然地就冒出上面那句话来，看来与西格玛混得久了，也被传染了……

    不过听了老人的话之后，她倒也没生气，在西格玛的影响下耐心渐长是一码事，觉得老人可怜是另一码事——在天使看来，老人的倔强来源于短暂寿命所带来的短视，命都没了，媳妇和小母羊又有啥用？目光短浅的人类啊……

    “这房子可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被年年都来的洪水冲了不知道多少年月，是经受过时间考验的。”老人见雅典娜脸上浮现了不信之色，来了精神，站起身来指着最近的房屋，“你看，白河村与其他几个村子，房屋有显著不同，首先我们有二楼，专门在汛期时住……”

    雅典娜打断了他的话，睁大了眼睛，震惊道：“真的假的？这种房子挡得住洪水？”

    “……”老人斜眼望她，“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年年如此，怎么就挡不住洪水了？”

    “难道洪水不应该是那种……”雅典娜稍稍比划了一下。

    听了雅典娜关于对洪灾规模和威力的猜测，老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连连摇头道：“哪有这么夸张，哪有这么夸张。白河村靠着白河，洪水几乎年年都来，要真像你说的那种规模，别说是白河村了，整个晨光镇连带着这片七八个村，统统要死得一个人都不剩，这些地方，也就没法住人了。您是外地的吧，应该是来帮忙的好心人，这些年来，好心人越来越多，都是来帮忙的，差不多都像您一样，觉得洪水像个大魔王一样，蛮不讲理，遇谁灭谁，其实不是这样的，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

    “……难道说是骗人的吗？”雅典娜有点不敢相信，“不是说年年都有人死去吗？”

    “当然有啊。”老人轻声道，“每年都有的，有些年份，死得还很多。压在房子底下的尸体，浮在河里飘下来的尸体，捞出来，被水泡得变了模样，胆大包天的小伙子见了，也要吓得几天睡不好觉——为什么呢？一具具尸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么盯着天看，眼里什么都没有，死了也不想闭眼啊，不甘心啊，谁想就这么死了呢？”

    “都死了人了，还不严重吗？镇子上的佣兵和圣职者早早开始动员，跟打仗似的，还不严重？”雅典娜有些气愤，死的可是你的同胞啊，身为人类的同胞！你们到底有多自私和漠然啊，难道轮不到自己身上，就可以高高挂起了？等着别人的援助？

    “佣兵和圣职者啊……现在比往年要好得多了啊，我小时候那会儿，哪有什么佣兵工会帮忙，教堂发放药物，国家拨款赈灾的，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听了这只当是开玩笑，无论佣兵还是教廷，人家又不欠我们的，凭啥指望人家来救我们？天上哪里会掉馅饼？世上哪有这种好事？”老人幽幽道，“这洪灾落在自家头上，淹死了人，那只能怪命不好，抱出来埋了，哭一哭也就过去了。要是一家全淹死了，也有亲戚朋友帮忙埋了，还能怎么办？死了就死了，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人总有一死的，什么死法都有，难道不许被洪水给淹死了？”

    是麻木了吗……在无常的命运和残酷的事实面前？只能被动地承受？

    老人不知道天使的心中在想什么，他心中仿佛积了很多话，想对这萍水相逢的陌生客人倾诉一番，他挪动着脚步，来到瞭望台前，话语中满是怀念：“其实小时候啊，每年汛期的那几天，是我们这群小孩子最期待的日子之一，仅次于神诞和生日。每当汛期，这种规模的暴雨到来之际，我总会感到兴奋和期待，但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否则一定要被老爹和爷爷打上一顿，只能偷着乐。那时三天两头往河边跑，望着岩石上偷偷刻下来的记号，把手伸进水里，感受水的流速，盼着大水赶紧浸上来……”

    ……这已经不是麻木不仁的状态了！已经是有报复社会倾向了喂！

    雅典娜简直震惊，居然指望着洪灾赶紧过来？这什么心态？

    老人淡然一笑：“很可笑，还很欠揍，主要是因为那时还小，小孩子嘛不懂事，哪里知道这么多，只盼望着大水涨上来，然后就能好好玩玩。至少涨了大水，不用去教堂的学校里识字，也不必被母亲扭着耳朵送到大嗓门铁匠和凶巴巴屠户那里当学徒，也不必去干活了，那是一年来少有的能够痛痛快快玩一场的日子……”

    他望着雨夜的天幕，眼中写满了追忆，仿佛回到了天真无邪的童年。

    “就这么日日盼，夜夜盼，有天一觉醒来，耳边传来水声，觉得空气又湿又潮，趴在窗上一看，呵！水来了！呜呜泱泱的，水茫茫一片，家里早就打开底楼的前门后门，大窗小窗，让水涌进来，要是闭门锁户，那就糟了，房子一定会被水冲塌。为什么呢？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神父说，水是流动且匀称的，放水进来，内外水压相等，前后力量一致，房子就不会被冲倒，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感觉挺厉害的。老是跟神父唱对台戏的村长，说的道理我们倒是能听懂，他说水是有灵性的，有水精灵在里面，水精灵脾气大，还喜欢串门，你开门把她放进来，平安无事，要是关门堵窗将她挡在门外，她就要发脾气，把房子给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