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玛利亚尖声喊了起来，“不！”

    利奥波德转头劝道，“亲爱的，你刚才听到了，这位姑娘只是侯爵阁下的一位女仆。”

    “她不可能原本就是女仆的。”玛利亚摇着头，坚持自己的意见，“我看得出来，这孩子一举一动都受过良好的教养，一定有个高贵的出身，只是由于命运的作弄，才落到现在的境地。”

    利奥波德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姬傲剑道，“侯爵阁下，我听说你们东方的贵族在互相间的战争中，常常会把失败者的妻女收为奴仆，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应该有吧。”

    玛利亚立刻抢着问道，“那这位小姐，是否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成为你的女仆？”

    “好像是吧。”

    玛利亚兴奋地说，“侯爵阁下，请你大开仁慈之心，给这位小姐以自由吧。”

    利奥波德也跟着说道，“侯爵阁下，只要你同意这位小姐做我们的继承人，不管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姬傲剑纳闷：你们这么不屈不挠地要收养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对奥地利的亲王夫妇，原本颇有兴致到墨西哥来就皇位，却一度沦为了海盗的阶下囚，经受了人生大起大落之后，心境十分感怀，加之两人年近五十，觉得时日无多，有个继承人的心愿越发渴切起来。

    他们这些日子见到天道泉后，本对她的诸般贵族风范十分满意，刚才听到她的身世，觉得和自己境遇近似，都是天涯沦落人，越发有了同病相怜的心思，怎么看都觉得心疼。

    西伯利亚侯爵阁下究竟是心神已经通达天地的宗师人物，见了两人的神色，心中渐渐明白了几分，暗自想：并非我不愿让她去当墨西哥公主，只是你们这皇位实在朝不保夕，我何必把她推下一个大坑。

    他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还应该听听当事人自己的意见。”

    利奥波德夫妇立刻满怀期待地看向天道泉，希望她能把握命运的机会。

    玛利亚心中想：这孩子一定希望能得到自由吧，一定是的！

    天道泉见他们的目光看来，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说道，“主人请记得那天的话，如果你不是我的主人，就是我的仇人。”

    姬傲剑摊开双手，“两位听到了吧，这位小姐之所以和我有现下这种关系，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深仇大恨。若她随你们而去，将来必然要找我报仇，我和她之间就会有一场决斗。”

    “使不得，使不得。”利奥波德赶紧摇头，“侯爵阁下与她若是发生决斗，这真是人间惨剧，千万不能发生。”

    玛利亚不死心地问，“侯爵阁下，这位小姐既然与你有大仇，你就放心把她留在身边？”

    姬傲剑淡淡道，“我信得过她。”

    利奥波德拍了拍妻子的后背，“亲爱的，他们东方人自有自己的一套传统做法，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

    玛利亚缓缓点了点头，眼中噙着泪水，慢慢说道，“我和利奥被关在海盗船上的时候，天天度日如年，有一天，我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外面喊，‘这里是大明皇帝藩属、西伯利亚侯爵阁下的座船’，我立刻就感觉到，上帝来拯救我们了。”

    亲王夫人走到天道泉的身边，拉起她的一只手，“后来有个女孩到这里来陪我们，她泡的茶是我们从没有喝过的清香，她插的花是我从来没有看到的美景……虽然她话说得很少，可是当她开口之后，我就听出来了，这就是那天开口喊话，让我们知道上帝没有放弃我们的女孩。”

    利奥波德长长叹了一声，眼神中尽是惆怅。

    玛利亚把天道泉的右手合在自己的手心，泪水终于簌簌而下，“孩子，你就是我们的天使。”

    天道泉眼中微微泛红，咬住了下唇，轻声说道，“对不起，夫人。”

    玛利亚对她凝视了良久，慢慢解下自己的项链，“这是我的外祖母传给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又留给我的纪念，我本想自己也有个女儿能把它戴下去……”将项链挂上天道泉的脖子，笑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打扮，身上一件首饰也没有。以后要记得，女孩子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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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双重牵制
    小型联合船队在行了半个多月后，来到了墨西哥的西海岸。

    姬傲剑在甲板上，看着地图，“明天就会抵达一个港口，到时在那里靠船，把那位亲王和她的夫人送到墨西哥城。”

    “一直要送到墨西哥城？”天道泉问，“主人，那由我护送他们过去？”

    姬傲剑摇头，“我得自己过去，你留在这里给我看好这两条船。”

    天道泉不解，“主人为什么要亲身过去，难道不相信泉儿能保证他们的路上安全？”

    姬傲剑道，“我这次前去，还有其他事情，打算弄到加利福利亚总督的委任状。”

    “加利亚福利亚总督？”

    姬傲剑想起这是自己和利奥波德亲王的私下磋商，于是把美利坚和墨西哥之间的形势向天道泉说了一遍。

    “所以，现在有机会拿到总督名义的话，以后要对付美国人就很方便。”

    天道泉奇怪道，“主人难道不回西伯利亚了，当真要长留在美洲，做这些异族人的总督？”

    姬傲剑也奇怪了，“我从来没说过要赶着回国吧。”

    哦，你在复活节岛上遇到我的时候，以为我也是出来寻找飞升机缘的，转过一圈就会回去了？

    只听天道泉说，“主人若是一直在外游玩，只怕会耽搁了武道修行。”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有所不知，武道入了深处。就需要更深地入世体悟。我这次，正是出海之后才有了突破。”

    天道泉疑惑道。“主人的意思莫非是说，你已经到了‘生活即是修行，修行即是生活’的境界？”

    “应该算是吧……”姬傲剑迟疑着应了，“我来美洲要做一件大事，若是成了，心境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主人要做什么大事？”

    姬傲剑正色道，“削弱一个美洲大国的未来气数，重振我中华国运。”

    天道泉听了似懂非懂。只觉得果然是“大事”，敬佩道，“主人真是志向远大，气魄非凡。”

    “其实这事应该已经有人着手了，我也不过就是来帮个手。”

    “主人定然有自己的通盘计划，不必依靠别人也能成事。”

    姬傲剑看了她一眼，你对我信心挺大的嘛。“将加利福利亚的总督一职入手，就是第一步，不过这也不容易办到。”

    “为什么，亲王殿下不是答应当上墨西哥皇帝后，就让主人出任总督吗？”

    姬傲剑道，“那位亲王登上的是君主立宪的皇帝。权力有限，并非他同意由我出任总督，就能定下这事。”

    “君主立宪？”

    姬傲剑又把君主立宪的意思解释了一番，天道泉才知道，原来利奥波德亲王将要担任的墨西哥皇帝。比之幕府时代的天皇，也强不了多少。

    “墨西哥本地势力强大。若是坐等亲王殿下把总督任命状送来，那肯定是等不到的，所以我必须过去一趟。”

    “主人此去，可有把握？”

    “希望总是有几分的。”姬傲剑道，“毕竟加利福利亚对墨西哥来说，已渐渐无法控制，内外压力太大，在那里当总督是一件苦差事，所以我有成功的机会。即使这次不成，我们去加利福利亚暗中策划几场分离运动，折腾墨西哥政府，总能迫使他们不得不交出这个总督职位来灭火。”

    天道泉躬身道，“主人神机妙算，算无遗策。”

    “我去墨西哥城的这段时间，这两条船就由你来坐镇。”

    “主人放心，他们一个也反不了。”

    姬傲剑微微点头，忽然见她神色似乎有些异常，“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天道泉欲言又止，过了半响，问道，“主人刚才的意思是说，那对亲王夫妇在登上墨西哥帝位后，前景似乎不妙？”

    “时代潮流如此，很难改变。”姬傲剑叹道，“美洲各国虽然独裁者层出不穷，但就是反对有君主出现。就算那巴西国王，继承的是葡萄牙的正统王位，也没挺过多少年头。”

    天道泉手上一紧，在袖中握住了一串项链。

    她发出细微几不可查的声音，“若是将来他们被推翻帝位，主人可否允许泉儿去救出他们？”

    “如果你想救他们，就应该去救。”

    天道泉抬起头来，带了一丝喜色，“当真？”

    姬傲剑凝视着她，“这是你的心境之路，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把握住。”

    天道泉望着他清澈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

    翌日，姬傲剑带着利奥波德夫妇下了船，笑道，“如今北美的治安状况不佳，我送两位进墨西哥城。”

    亲王殿下正有打算，听了这话，十分开心，“我正想邀请侯爵阁下出席就任皇位的典礼，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玛利亚说道，“就是在典礼之后，侯爵阁下也请多住些时日，好让我们报答您的相救盛情。”

    姬傲剑微笑道，“正想多看看墨西哥的风光。”

    他在港口租了一辆马车，请两人上车之后，忽然眉头一皱，“两位稍等，我刚才下来得急，路费带得少了，待我回船一趟。”

    白天鹅号上，天道泉见姬傲剑去而复返，奇怪道，“主人，你不去拿总督任命书了？”

    姬傲剑摇头，“有些事情当着亲王殿下的面前不好安排，所以我赶回来布置一下。”

    “还需要布置？”天道泉想，你让我看守船只，这不是昨天就安排好了么。

    “我问你，你一个人看守这两条船，需要日夜提防吧？”

    “泉儿自然会日夜看守。绝不出一点差错。”

    姬傲剑摇头，“我这一去十天半月是少不了的。你白天也要提防。晚上也要提防，那还有睡觉的时间吗，这能熬过几天？”

    天道泉思忖了一番，要想日夜不眠地看船，似乎还真是做不到，不禁赧颜道，“请主人指点。”

    “让他们互相牵制就成。”

    姬傲剑迅速下令，把两船的水手都集中到白天鹅号上。然后说道，“我下面一段日子要去结交墨西哥的政要显贵，这两条船暂时留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打算？”

    水手们纷纷说道，“尊敬的侯爵阁下，你安心地去吧，我们会好好地看船的。”

    姬傲剑叹了一声。“就怕我不在的时候，会出事啊。”

    原本黑珍珠号上的海盗，赶紧表忠心，“不错，侯爵阁下，失败号上的这些家伙说不定有问题。我们会日夜监视他们的，绝对不会让他们作乱。”

    胜利号上的水手们大怒，“胡说，你们才会有问题，我们对侯爵阁下的忠心。天日可鉴。”

    一时间，两边的人互相对骂起来。

    “不要吵了。”姬傲剑摆了摆手。“既然你们都觉得对方有问题，那你们就互相监视吧。原本白天鹅号上的人，去胜利号上监视，原本胜利号上的人，留在白天鹅号上监视。”

    “啊？”大家都傻眼了，这怎么成了换船的节奏？

    哈罗德忙问道，“尊进的侯爵阁下，我也要过去？”

    姬傲剑道，“你不用过去，自己点十个伙计，留在白天鹅号上。”

    接着看了一眼原来胜利号的船长，“桑切斯先生也不用过来，找十个你熟悉的伙计，留在胜利号上。”

    哈罗德和桑切斯都不再说话了，自己不用换船，看来还是很有面子的。

    姬傲剑道，“换船之后，在我没有回来之前，除了泉小姐，你们谁都不得下船去港口，也不得互相到另一条船去。”

    他语声陡然变得严厉，“泉儿！”

    天道泉应声道，“属下在！”

    姬傲剑道，“若是有谁敢离开船上一步，就定然是在策划阴谋，你立刻砍下头来，不得姑息！”

    海盗们闻言，心头都是一凉。

    姬傲剑又看着他们，“你们若是发现别人有作乱的苗头，就向泉小姐告发。若是知情不报的，也一样要被砍头！”

    大家额上已是冷汗淋漓，忽然间觉得，这位侯爵阁下的布置真是严密啊，一点错漏的机会都不给。

    两伙海盗很快按照姬傲剑的指派，分到了两艘船上。

    姬傲剑道，“泉儿，你看明白了么？”

    天道泉恭声道，“明白了。”心下对这位主人实在是钦佩不已。

    两条船的水手各自待在对方的船上，心中舍不得自己的本船，很难起心思在客船上叛乱或者逃跑。

    就算他们愿意在客船上作乱，但自家原本的领导核心也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条船上。

    对于哈罗德和桑切斯来说，也是一样的情形。他们虽然带着原本海盗的中高层人员，留在本船上，但这条船上绝大部分水手却是外来人员，无法号召领导，反而只会互相提防。

    两边的海盗又被严令不许下船，这又杜绝了海盗首脑与原来伙计串联谋划的机会。

    于是，两条船互相牵制。而每条船上的海盗首脑又和大部分水手互相牵制，就构成了双重牵制。

    再加上天道泉有权来往两船之上，监视异向，接受密报，随时斩杀不轨分子，更是一个超级威慑力的存在。

    不管是原本的黑珍珠号，还是胜利号，都有不少人死在天道泉的刀下，自然明白她的可怕。

    姬傲剑点了点头，“你这样看守，可就轻松一些了吧？”

    天道泉此时知道姬傲剑果真压根没有信任这些海盗，甚至为了考虑她的安全做了如此周密的部署，心中十分感激，“主人智计无双，驭下有术，那些跳梁小丑无论如何也掀不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