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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九鱼

    曾经的不死者懊恼于自己无法用人类所贪慕的权势,金钱以及情爱来诱惑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对于它的执念它的位面,它的家,还有亲人更是嗤之以鼻难道作为一个生命短暂犹如蚊虫,容貌与才能都只能说是平平,无权无势,除了与家人一起平静的活下去之外别无他求,也不可能有所求的人类,会比另一个世界的国王或是强大的术士更好吗?虽然巫妖从不认为自己会信守承诺(如果他们能够成功),但这些难道就不能让它面对选择的时候有所迟疑吗?

    现在他倒要感谢曾经让他……很不舒服的阻碍了,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依旧厌恶杀戮,也许是天真,它曾经以为过自己可以作为“自己”回到它的位面,在记忆逐渐完整之后,它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设想是完全不存在的在这个充斥着魔法,有着神祗与深渊生物的位面,它的退让只会带来死亡,不,作为赎罪巫妖,他们只会在一霎那间无声无息地消失,可能连一道闪光,一声哀鸣都不会有。

    巫妖给了它选择,是恪守着前数十年在另一个位面构建而起的道德框架而死,还是放弃先前的准则,作为一个本位面的生命而活下去如果它还想回到它的位面,回到它的家,那么就注定了它不可能还是原先的那个人类,就像是埃戴尔那所预想的那样,它将会成为一个怪物,或许它的心中还有着一点洁净的本质,但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曾经的不死者很明确地告诉它,因为在他们之前,从未出现过赎罪巫妖的关系,就连他也不知道他们消亡之后,灵魂是否真的会如以为的那样粉碎更糟的是,它的灵魂会被剥离与剖析,而那些神祗,那些恶魔,那些魔鬼,甚至是这里的人类,精灵,矮人,侏儒以及巨人,兽人等等,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知这个未知的位面那样富饶,又是那样虚弱的位面……那些人类甚至还在愚蠢地,不断地向外发出信号,祈求与之不同的生命眷顾他们的领地……

    不但是那些邪恶与卑劣的存在,即便是如同泰尔,罗萨达,苏伦,伊尔摩特这些善良的神祗,也会为了那个位面储存的深厚的信仰之力而疯狂吧,那是整整七十亿人,没有信仰,泛信仰,或是伪信,纵然有虔诚的信仰者,因为没有神祗的关系,这些珍贵的信仰之力也只能徒然地流散在空气之中毫不夸张地说,一个低等神祗,若是能够取得这些人的信仰,那么一跃而成为强大神祗也未可知。而对于那些兽人,巨人,怪物们而言,那些平和而又没有丝毫防范意识的人类,就是摆在桌上的一道道鲜美菜肴,至于人类……这里的人类也一样充满了贪欲,巫妖搜索过的记忆表明,那个位面一样有所谓的“科学”,人类凭借着它制造出了一瞬间可以毁灭整个城市的武器,但在最初的时候,对魔法与神术的概念还局限在漫画与小说中的人类只怕会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尤其是平民。

    另一个灵魂对它的家,它的位面的爱成为了巫妖的武器,就像是扎入它足后的刀刃,即便鲜血淋漓,它也不能后退一步,这不单单是它,是巫妖,还有所有它曾经爱过的人……是否会面对这个可怖而又庞大的多位面侵袭蹂躏的关键它已经没有退路。

    但这样的变化,一定非常痛苦吧巫妖在心中说道,他伸出手,而后又收了回去,就让它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最后一段宁静的时间吧。

    凯瑞本的手在房门上轻轻抚过,紧闭的门扉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精灵还是游侠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而那个时候,他是为了给予某人死亡而来的,他记得很清楚,或者说,精灵对于每个死于自己之手的生命都记得很清楚,即便是兽人们用来削减他们气力的老弱而那一次,对方也是一个施法者,一个邪恶的法师。

    让精灵感到难过的是,房间里甚至没有设置许多施法者必然会设置的法术陷阱,也没有警告,他就这样毫无阻碍地走到了克瑞玛尔的身边,黑发的龙裔平静地躺卧在床上,身上只简单地搭了一张灰白色的毛毯,袍子和斗篷挂在床边的椅子上,就连从上方垂挂而下的帷幔也没有拉起,精灵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睡颜,是那样的平静,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婴儿。

    但此刻,精灵所能想起的却是那个邪恶的法师,那个时候,他也是仰面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的眼睛紧盯着精灵,有忿怒,也有憎恶,还有一丝侥幸,他以为他的符文会令得精灵游侠重伤乃至死亡,至少他可以得以脱逃,但精灵的“星光”结束了他的妄想,凯瑞本将他钉在地面上,看着他不甘地吞下最后一丝气息。

    他这样回忆着,一边低下头去,有一个瞬间,他几乎被自己惊吓的跳了起来因为他竟然看到那个法师的脸与克瑞玛尔重合了,这是他在知道克瑞玛尔是个赎罪巫妖的时候,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往后退了一步,手指紧紧地抓在一起,就像是不那么做他就会拔出“星光”刺入黑发龙裔的胸膛那样。

    精灵被压制住的惊呼与脚步就像是蛾子穿过火焰带来的上升暖流那样轻,却已经惊醒了克瑞玛尔,他的身形突然模糊了一下,随即出现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但在看到凯瑞本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显而易见地松弛了下来,但与之前有所不同的,凯瑞本能够发觉他的不安

    他竟然没有发觉,凯瑞本责怪自己道,在被阿芙拉指出之后,有意被他忽略的地方一如黑暗中的星光那样鲜明,虽然这是同一具躯体,但这个和另一个有着无数截然不同的地方,譬如说,像是现在这样近似于绝望,却又坚毅的神情就不是……那个曾经的不死者所会有的,虽然后者同样有着惊人的意志力,但他永远不会用那样的眼睛注视他人。

    异界的灵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阿芙拉扔掉了最后的马甲,它在略略踌躇了一会后就露出了一个微笑,“是早晨了吗?”它问,一边向窗外看去,凯瑞本不是一个会贸然进入别人房间的人,难道现在已经是中午,或是下午了?想到这里,异界的灵魂就想要抬手蒙脸,这种像是小孩子一般的行为它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做过了,特别是来到这里之后,这具身躯对于睡眠并不渴求,像是彻夜不眠记忆法术,抄录卷轴,或是阅读问卷,无论它还是它的同居人都做过,但之前,它确实……不顾一切地沉溺在了一个冗长而又悲伤的梦境里,这个梦境理所当然地让它感到痛楚,但它根本无法从中挣脱出来,直到它隐约察觉到了访客的到来。

    “晨祷还没开始呢,”凯瑞本低声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啊,”异界的灵魂说:“我很好。”

    索姆的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作为伊尔摩特的牧师,丑鸡所受到的尊重也不会让她被无礼的羁留,她重新踏上道路的时候,晨光温柔地倾泻在她的身上,给她带来黑夜无法给予的温暖与光明。

    索姆的事情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索姆的仇恨与死亡还是让丑鸡感到了一丝无奈与疼痛,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索姆的行为也没有让她太意外,作为一个凡人,索姆做到的事情有限他只能雇佣一个盗贼来刺杀她,以及在前者未遂的时候亲自动手。

    有些人,直接在还没有逃离呼啸平原,或是兽人的领地的时候就会试图杀死丑鸡,或是惊动他们的“主人”,丑鸡无法理解他们是怎么想的,但她对此的处理方法从来就只有一个。

    她被诅咒会失去她最爱的人,然后,就像是诅咒应验了那样,她失去了她的第二个爱人。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接受过其他人,即便伊尔摩特的宠爱让她保有着年轻与健康,但丑鸡的一切已经属于她的仇恨与神祗,而不是爱。

    ( 圣者  p:///3/3736/  )




第七百章
    “真的复活了!”

    他们彼此通报和确认圣子复活的消息,高声问候,逗乐,在追逐推搡中穿过一条又一条阴暗潮湿的街道,这些街道蜿蜒曲折,纵横交错,但无论次序还是长短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其混乱复杂的程度即便与一盘打翻的山羊肠子相较也毫不逊色——一四七八年的佛罗伦萨城区布局非常有趣,作为划分依据的既不是财富,也不是地位,而是姓氏与血缘——拥有同一个姓氏的家族成员,连同亲戚,豢养的教士、商人,从属于己的雇佣兵、仆人和工匠沿着一条街道,或者围绕着一个广场居住在一起,以便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聚集起最多的力量与博得最多的支持。

    方形巨石就像攀援植物一片紧接着一片伸展开的叶子那样迅速生长——隔绝了觊觎和仇恨的厚重坚墙,警备森严的燕尾式垛口与城堞,壁垒,沉重的铁栅,锥子般的笼塔,大而尖,带有盾牌与族徽的双色拱门贪婪地争夺着每一寸空间与光线。它们浓重的阴影亲密地加叠在一起,令得两个街区之间,天空总是仅余一线,而街道必定终日暗昧无光。

    佛罗伦萨的执政委员会曾经不止一次地发出相关法令,试图遏制或修正这种恶劣的趋势,但总是因为各式各样的缘由不了了之——强有力的家族总是和某个具体的街区紧密相连,决不轻易迁居,如阿尔比齐街属于阿尔比齐家族,皮鲁齐广场一带的住宅门楣则多数刻印着皮鲁齐家的族徽,而巴尔弟家族的根据地在亚诺河南岸的巴尔弟街……又及,美第奇家族的圣洛伦佐区。

    美第奇家族的府邸位于执政广场的东部,棕褐色的堡垒式建筑粗糙、苍老、方正,像是巴别塔忘却在世间的一块基石,除了各层的拱形窗,唯一的装饰就只有位于正门门楣位置的三角形浮雕装饰——两只分卧两侧的巨狮守卫着佛罗伦萨的标志,盾徽中雄蕊异常突出的童贞花(百合)——而不是美第奇家族那有点可笑的百合花与小圆球样族徽,因为这里同时还是佛罗伦萨执政团的办公场所,美第奇家族当时的家长柯西莫一世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了相当慷慨的退让。

    他的付出在之后的半个世纪之内获得了相当丰厚的回报,百合花与小球的标志日复一日,从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向外扩散,增殖……时至今日,它和它所代表的美第奇家族的权势与理念,几乎覆盖了整个佛罗伦萨。

    朱利阿诺德美第奇,美第奇家族的次子,罩着一件猩红色的带袖斗篷,慢吞吞地踏出韦其奥宫,沿着锯齿形塔楼的阴影走向一条笔直且宽敞(与其他道路相比)的通道。和所有家族的次子那样,他要比他的兄长洛伦佐更为高大、英俊,强壮且不羁……最后一点似乎令他更具魅力。

    佛罗伦萨的民众为他让路,向他致意,或是高呼“美第奇”的名字以示支持,而美第奇的次子则以更为谦卑与热情的态度——无论向他行礼致意的是粗鲁的屠夫,狡猾的公证人,显赫的商会成员,还是散发着臭味,穿着紧身皮裤的雕刻工匠,或是帽子和发髻上按照律法要求吊挂着铃铛的妓女,抑是身穿黑色尖顶罩袍的忏悔者——他都能公正地给予其应得的回应。这种令人愉悦与满足的行为看似简单易行,但在与他年龄相仿的人群中却可谓相当难得,尤其这个年轻人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地位和外貌的时候;所以说,虽然他面色有点苍白,动作稍显僵硬,回应的时机也掌握的不是那么完美,但佛罗伦萨的人们,特别是女性们,一致认为他的些许失礼之处绝非源自于内心深处的傲慢,毕竟两年前的今天,是他的情人,“人间的维纳斯”委斯普其夫人希蒙奈塔因肺病而死的日子。

    他们的推断并非全错,却也距离事实颇为遥远。令得这个年轻人如此憔悴的绝大部分原因出自,而非情感,且这点必须归咎于朱利阿诺与其兄长的父亲,“痛风者”皮耶罗德美第奇。

    这种活像是被魔鬼诅咒的病症总是在深夜时分降临,来去无踪,丝毫无法预测,刹那间就能让一个健康强壮的年轻人难以动弹,痛苦不堪。——四分之一的患者将痛风发作的疼痛比喻成被刀剑刺穿皮肤;五分之一将它比喻为骨头断裂;三分之一比喻为被炭火烧灼,其余的则认为这种痛苦根本无法形容。

    朱利阿诺属于最后一种,他在“受难日”(复活主日的前两天)的黎明之前发病,一阵强似一阵的痛苦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一个通宵和两个白天,期间即便是轻微活动或触摸,也可能令他痛得晕过去。最糟糕的时候,红肿滚烫的膝盖和小腿甚至无法承受哪怕只是一张丝绸床单的重量。

    他的兄长洛伦佐德美第奇也有着同样的痼疾——他们的父亲“痛风者”皮耶罗德美第奇在赐予这两个儿子美第奇式的高挺鼻梁、翘起的下颚,狭长的眼睛与硬朗的面部轮廓的时候,也将缠绕了自己一生的古怪疾病写入了遗产名单;就像他将荣誉、地位、权势、金钱馈赠给美第奇的下一代时,也不免将敌视、嫉妒、怨恨、憎恶一并投入——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世事总是如此,谁又能事事顺遂,称心如意?

    美第奇的次子轻轻喘着气,舔抿着牙齿等待另一波痛苦过去——他眯起眼睛,抬起头,圣玛利亚德尔弗洛雷大教堂朱红色的八角拱顶已在眼前,当初为了扩建广场,执政团作出决议,原本居住在这个区域的失势权贵在转瞬间冠上各种罪名,他们的财产被收缴,住宅与塔楼被强行拆除,所有人,包括脆弱的妇女,初生的婴儿和垂死的老人,在几天内被迫屈辱的迁移至偏远地区,甚至被全体流放——佛罗伦萨民众的情感永远是如此极端,不是在天平的这一头,就是在天平的那一头——他们从不在乎将某个家族,某个人高高举起;也从不介意将他重重摔下,并且践踏成泥。

    “基督复活了!”

    “真的复活了!”这个宣告显而易见是冲着自己来的,朱利阿诺不得不压下因为痛苦而产生的不耐与暴躁,遵从教规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同时他尽量小幅度地转过身去,预备按复活节的规矩同这个讨厌的通告者互吻三次。

    亮闪闪的弗朗西斯科德帕奇从敞廊的阴影里冒出来,他是帕奇家族的长子,是朱利阿诺的姻亲,伯纳多班迪尼就像鞋跟紧随着鞋面那样跟在他的身后。两个年轻人今天的穿着异常华丽,特别是年轻的帕奇,他敞开着绣满了黄金族徽的银地浮花织锦外套,显露出缀满珍珠的白色天鹅绒紧身短上衣和脖子上挂着的宝石项链,打褶的宽大衣袖差不多可以塞进另一个小一点的帕奇——幸好今天他的肩膀、衣袖、紧身裤里的填充物倒没像以往的那样夸张到令人瞠目结舌——朱利阿诺记得两天前看到年轻帕奇的时候,他两腿之间的可多佩斯(遮挡裆部的挡布)上都刺绣着精美的花纹,镶嵌宝石、珍珠,里面“充足”的填充物使它看起来就像个带着帽子的婴儿脑袋,更别说身上的其他部分了。

    帕奇向朱利阿诺伸出手臂,就像迎接一个真正的朋友或是兄弟那样喜气洋洋地拥抱他,并且主动吻他。

    朱利阿诺倍感惊讶,但还是勉强以相同的速度与力度做出回应。

    即便美第奇与帕奇已经在执政团与司铎的面前不下十次手按圣经真诚无比地忏悔自己的罪过,并竭力表示彼此宽恕与友爱——甚至他的姐姐比安卡都被作为和好承诺的抵押品嫁入了帕奇家,但作为近百年来政治与商业上的双重敌人,帕奇家的人从没能在美第奇家族掌控下的执政团里取得哪怕一个名誉上的席位,这让他们无法在佛罗伦萨的任何决议中取得一点利益,甚至可能被牺牲;作为回报,帕奇家族对美第奇的所有决议都极尽阻扰干涉之事,最近更是从美第奇家族中夺走了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的财政管理权。

    也许应该提醒一下洛伦佐,看看帕奇家最近又干了点什么,是抓住了百人团(注1)里哪个蠢货的把柄还是收买了某个美第奇家的代理人。

    帕奇身上的宝石和黄金硌得美第奇的次子肋骨发痛,朱利阿诺突然想起今天自己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外套下套上无袖锁子甲,也不曾携带任何武器,洛伦佐曾经不止一次地就这个问题亲自提醒过他,但不时发作的痛风与酗酒导致的失眠与精神萎靡总是让他什么都记不得。朱利阿诺犹豫着望了望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的美第奇府邸,又瞧了瞧近在咫尺的乔托钟楼,它旁边就是举行复活主日弥撒的大教堂,他在这里就可以清楚地看见成群的僧侣正簇拥着十字架和圣母玛丽娅的圣像涌进教堂的侧面正门。

    朱利阿诺打消了回去的念头,他可不想因为没赶上首次弥撒和领圣体而被自己的兄长狠狠斥责一顿。而且弗朗西斯科的手臂已经绕过了他的脖子,伯纳多则亲密地抓着他另一侧的手臂,两人面露笑容,十分殷勤且亲密地簇拥着他向前走去。

    注1:佛罗伦萨当时有一个相当于古罗马时代元老院的百人团,美蒂奇家族通过金融控制在其中担任领导地位。从1434年开始到1528年,前后共有9人。

    三个年轻人踩着游行队伍的脚跟踏进了主座教堂,相比起以精美的三色大理石,马赛克和雕刻花窗,以及那个曾被诸多保守主义者诟病的,带有鲜明的异教徒色彩,犹如落日般耀眼的朱红色八角形穹顶共同构成的美丽外表,它内部的装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棋格型双色大理石地面,深褐色的梁柱,空无一物的墙壁,纯净如洗的浑圆双层穹顶,唯二的色彩和光源之一来自于“傻子的圣经“,即以象征和隐喻的语言说出了基督的基本精神的玫瑰窗,阳光从绚丽的玻璃中投向地面与人群,留下浅淡的影子。

    第二个光源要微弱的多——蜜黄色的蜂蜡蜡烛在小祭台两侧的铁架上燃烧,烛芯被剪得很短,只能照亮白色的亚麻祭台布和它后方的十字架上很小的一部分。

    靠近祭坛,也就是说,能够有幸在主祭手中领受圣体的几乎全是居住在城市中心的银行家、七大行会的理事、会员、律师或是执政团官员及其家眷。

    高贵且富有的夫人们披裹着石榴形花纹、莨菪叶纹和花瓶纹样织锦缎的斗篷或由法衣演变而来的披肩长外衣;紧贴着曼妙身躯的是天鹅绒的敞胸长裙,搭配着提花织物的袖子,或是大马士革呢绒的方领长裙与镂空丝绒袖子,抑是亮缎与亚麻;袖子与长裙的肩部用金银细绳及珍珠钮扣联接,故意保留的缝隙间露出蓬松雪白的丝绸或亚麻衬里;与平民相比,她们的领口更为广阔舒展,以至于除了点缀着精致花边的装饰胸衣外,人们往往还能清楚地看见“闪烁光辉的肌肤直至裸露的半个”(一个宗教改革家如此谴责大开特开的领口)。当然,为了不至于被愤怒的修士们从教堂里赶出来,她们不得不向自己的父兄和丈夫索要大量的宝石、珍珠、来自于威尼斯的精致花边和薄如蝉翼的金纱来遮掩自己的胸膛和脖子——你看,她们并不是有心违反奢侈限制法(注2)的。

    当然啦,她们的父兄、丈夫与儿子的装扮也不遑多让,深红、深蓝、酒红、金色、黑色的六股丝锦缎、浮花织锦外套边缘与裂口有着整排的宝石纽扣,天鹅绒的斗篷上点缀着金银小环,里面参杂着金银丝的长袍、披风和缀有珠宝家族徽章的软帽,装饰甚于实用的刻花剑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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