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俗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子蓝色
昨晚上秦琅灭掉青蛇堂,可是跟刘九、魏昶他们私吞了不少,除了分出去的,他自己也留了一份,都交给老黄了,都是挑的易拿的金铤银锭和一些金玉首饰等值钱玩意,怎么也能值个百来两黄金了。
“三郎,我已经让绿珠帮你收拾好了北房正屋,我喜欢西厢,可以住那边吗?”玉箫问。
“你喜欢西厢房,那就住西厢房好了。”
玉箫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三郎居然没有让她一起住正房,虽然她也知道,将来三郎会娶正妻,可现在毕竟还没娶。
“三郎也乏了吧,奴为三郎做碗冷陶,三郎吃了早点歇息吧。”
“有劳姑娘了。”
“三郎何必跟我见外,叫我玉箫就好了。”
阿黄办事挺快,没多久就顶着大太阳回来了,一回来先喝了碗凉井水,然后跑到厅里,把办好的文书递到正吃冷陶的秦琅面前。
“全办妥了,我还跑了趟平康坊找潇湘馆老鸨到长安县衙,一起办了转卖契书,等玉箫姑娘的契书到了公子名下,才又找长安县衙户曹的张参军办放免文书,本来这事是有些不太符合规矩流程的,好在都是自己人,张参军倒是挺爽快的,还亲自带着我找户曹几位佐史书吏,一圈下来全都弄好了。”
说着,她把一张文书递给秦琅。
“我省的麻烦,所以等放免文书办好后,就又找了坊正和张参军又给玉箫姑娘落了籍,你看,现在玉箫姑娘不但是良人,还已经落到咱们户上了。”
秦琅接过一看,发现不仅是玉箫落户永安坊了,他秦琅也正式从亲仁坊秦琼户口上分出来另立门户了。
户主就是秦琅,玉箫的身份也是良人,这上面登记的是妾侍,阿黄办事倒是快,一步到位了。
阿黄也在秦琅户籍上,他的身份则是部曲,他本是秦琼奴隶,后因救秦琅有功,被放免为部曲,这个部曲的身份要比奴隶强一些,但也不是大唐的良人子民,没资格分田授地,也没资格点选府兵,因此也不需要交租纳税,全靠依附主人,有一点有限的人身自由,可以娶良家女子,可良家女子若嫁给他,也就降为部曲,生的儿女也是部曲身份。
“阿黄,下午你再去跑一趟,把玉箫带来的这些人也都给登记上册,另外,我一会写封信你带给张参军,让他给你办下放免为良。”
主人可以放免家奴,一免为部曲,再免为良人。阿黄已经放免过一次,现在是部曲身份,所以只要秦琅再给他放免一次,他就能恢复平民之身,可以有正式的户籍了。
“好的,我下午再跑一步,给他们登记下。不过我就算了,现在这样挺好的,真要放免为良,那我以后还成课户了,还得交租纳税服役呢,哪有现在这样跟着公子好,服侍好了公子就行,其它的不用操心。”阿黄直摆手。
“这怎么一样呢,良人和部曲还是区别很大的,再说了,就算你放免为良了,以后也一样可以继续跟着我。”
“算了算了,成良人就得受官府管,哪有那么自由,还是现在这样好,我就只听三郎你一人的就好。”
“你还良后,就能均田授地了啊。”
“三郎若不是要赶我阿黄走,就莫再说这些了。”说着,阿黄直接退出去了。
弄的秦琅倒是呆愣了,这年头还有人宁愿当奴隶部曲不愿为自由民的?不过想一想,中国古代历史上,有好多平民百姓去投靠那些大地主、贵族为奴,也不愿意继续留籍为民,好像也有一点的原因的。
“三郎,老黄倒是对你忠心耿耿呢。”玉箫看在眼里,她是刚放免的,所以能深深体会到自由的珍贵,可老黄宁愿不放免还良,依然要留在秦琅身边,这确实不易。
“说来啊,我这条命都是老黄救的,当初我阿耶弃郑投唐,家眷留在洛阳被王世充追捕,若不是阿黄和我义兄拼死护着我逃出,我也跟阿娘一样早没命了。听我阿耶说,当初阿黄护我从洛阳一路逃到长安,受伤十余处,化做乞丐到达长安时,身上好几处伤口都早长蛆了。”
“阿黄真忠心,他是秦家家生奴吗?”
“阿黄是前朝时我父亲讨贼立功后,朝廷赏赐的皇家奴隶,据说之前是被俘的流贼。”
对阿黄的过往身份,秦琅也不太清楚,毕竟他不是原主,现在这点东西,也是他之前问秦琼才知道的,毕竟阿黄时刻陪在身边,他还是特意多问了几句。
玉箫做的冷陶味道挺正,丝毫不比东市悦来酒楼里的差,吃完后又聊了几句,困意上来,他便回屋睡去了。
回到屋里,躺在凉席上,觉得跟玉箫姑娘如今这样,有些不清不楚的,可她说愿意留下,阿黄又直接给办了落户入籍,还给直接弄成了妾侍了。
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说不留又舍不得,毕竟人家姑娘是当代长安明星啊,又这么漂亮,但你说就这样真当成自己妾吗,又太草率了些。
哎呀,还是不想了,先睡一觉吧。
经历昨晚这一夜,收获还是挺大的,不说弄了百来两黄金的私房钱,起码也是检验了下自己撒钱拉拢的那些长安好汉们,事实证明,关键时候他们还是没有掉链子的。
今天已经是六月初二了,距离玄武门之变又近了一天,只剩下一天多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李世民那边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
想着想着,秦琅终于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玉箫推开门端了一盘熏香走了进来,看到秦琅睡的一头汗水,便拿起一把扇子坐在旁边帮他一下一下的扇着。
亲仁坊。
秦琼脱去官袍,换了身轻薄短衫。
秦用则站在旁边向他汇报最新的情况,秦琼听完脸色不太好看。
“这个逆子,一出去还不知道要低调,这到处鸡飞狗跳的,这是要干嘛?”叹了口气,“这个青蛇堂是谁豢养的走狗?”
“长安县不良人张靖。”
秦琼皱眉,“我记得这人好像是淮安王李寿门下?”
“义父说的没错,张敬本是淮安王家奴,后来跟随淮安王征战,之后以战功而授长安县不良帅。”
一个家奴成为不良帅,说明这人是有本事的。不过在本朝,创业开国之初,许多曾是奴隶等身份之人,最后都授了官职。
比如大将军钱九陇、樊兴,两人都曾是皇帝的家奴,而现在都因起义从龙之功封大将军职、加国公之爵。
再比如马三宝,他本是柴绍家奴,后帮公主在关中举义兵,迎接皇帝入关,如今也已经为三品将军、郡公之爵。
就连秦用,以前是秦琼家奴,后来为部曲,之后也以战功授了视正四品的上轻车都尉之勋,还曾被授过六品武职,只是后来又回到了秦琼身边。
当年李渊创业之初,还是很豪爽大方的,有官员曾说,论功之时,主人跟奴仆总不能一起论功吧?李渊说,打仗的时候敌人的刀箭又不分什么主人奴仆高低贵贱的,所以论功的时候只以功劳论,奴仆只要有功也一样论功行赏,故此唐军中许多过去出身低贱的奴仆、部曲、商人工匠等也都得以授勋给官甚至是封爵。
淮安王李寿,字神通,皇帝的堂弟,现任左武卫大将军,掌管宿卫。
李神通在宗室之中,威望很高,势力也很大,当年皇帝起兵之时,他在关中拉起了一支兵马,响应皇帝。
在如今的太子秦王之争中,李神通与另一位宗室名王李孝恭都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青蛇堂行刺三儿,是否跟淮安王有关?”秦琼问。
“三郎已经发觉,此事好像是郑玄礼所为,不过关键人证已经被郑家处理掉了,三郎好像也没追究之意。”
秦琼听完勃然大怒。
“郑家安敢如此,我儿不过是拒婚,他居然敢买凶行刺?”
“义父息怒,没有人证郑家不会认帐的。”
秦琼紧捏着拳头,“三儿之前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太子和其党羽,皆非善类。”
“秦用,你去永安坊见下三儿,就跟他说,让他联络秦王,就说我要见秦王一面。”
“义父为何不直接跟秦王府联络?”
“关键时候,得小心谨慎一些为好,让三郎去联络方便一些,要尽快,时间不等人了。”秦琼叹息道,他本来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可现在越陷越深,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秦用欣喜,“我也早觉得太子非明君,还是秦王更有明君气象,义父在秦王麾下七年,支持秦王也是应当。”
“哎,我本只想做个国之良臣,奈何。”
待秦用离去后,秦琼嘴里一遍遍的念叨着‘荥阳郑氏,荥阳郑氏,好一个荥阳郑氏啊,拒你郑氏女,就要买凶杀人么?’
“你做初一,可就莫怪我做十五!”
说罢,秦琼一掌拍下,一张上好的几案,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第27章 逆天改命
六月初二,太极宫,两仪殿。
武德天子李渊拿着太史令傅奕的密奏眉头紧皱,心神不宁。
“太白经天,秦王当主天下。”
这短短一句话,却令李渊更加坐卧不宁了。傅奕是太史令,这是朝廷掌管天文历法的一个官职,对于天文星象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人比他更专业。他研究许久,给出了这么一个解释,让李渊如何心安。
傅奕曾为隋朝汉王杨谅属下仪曹,杨谅欲起兵叛乱前,曾问傅议,荧惑入井,是何征兆?傅奕回说是灾,劝他不要起兵,可杨谅不听一意孤行,最后兵败身死。
后傅奕被贬到扶风为官,李渊恰为扶风太守,对傅奕以礼相待,李渊入主关中,便召傅奕入京,主持太史局。
李渊对于傅奕极为看重,不仅仅只把他当成是一个天文官,相反,傅奕许多朝政制度上的改革建议,他都大多采纳,比如傅奕建议精简官员、减轻刑罚,以及反佛清理寺庙等,李渊都接纳了。
傅奕上《请废佛法表》《请除释教疏》,李渊就下发了《沙汰佛道诏》,严格控制佛教的传播。
对于傅奕所说的话,李渊深信不疑。
此时此刻,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顺应天命,废太子建成,改立秦王世民为太子,让李世民顺理成章主天下。
可废太子易储,李渊虽然曾经几度拥有这个想法,可是在武德七年之后,李渊已经最终做出了抉择,他不想废长立幼,不想重走杨坚的老路。
他剩下最后的选择,只能是逆天改命,除掉世民,强保建成。
在太白经天之前,李渊一直在筹划着剪除秦王羽翼,秦琼、程咬金、房玄龄、杜如晦等一干秦王府文武部将幕僚,都被调任外放,他甚至亲自找秦琼谈话,希望他不要再支持世民。他最终的打算,是当李世民羽翼尽除后,将他改封到蜀中为王。
可现在傅奕这封奏章一出,李渊怀疑自己做的还不够。
自昨日太白复现起,京师长安的局势已经变的诡异莫名,白日里熙熙攘攘十分繁盛,可一入夜便分外肃杀严整。
兵士勋骑往来巡察警戒,络绎不绝,戒备森严。
李渊能够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在涌动。
武德天子这两天也是诏令不断,正在紧锣密鼓的做人事调整,心腹宰相裴寂以尚书左仆射之职,差不多把控了尚书省,尚书右仆射萧瑀和检校中书令杨仁恭都因为支持李世民,而被李渊列在将要调整之列。
密国公封德彝因持中立态度,已经被李渊正式下诏拜为中书令,裴世矩也被拜为检校侍中。
“召封德彝!”
李渊把傅奕的奏章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秦王当主天下那么字深深的刺痛了他。
今年刚五十九岁的李渊,觉得这几个字万分刺眼。
封德彝匆匆赶到两仪殿中。
李渊直接把傅奕的密奏交给封德彝看。
“你怎么看?”李渊问。
封德彝本名封伦,年纪与皇帝相仿,他是北齐太保封隆之孙,隋朝通州刺史封子绣之子,出身名门渤海封氏,智识过人。初为越国公杨素幕僚,因为办事了得,被杨素看重,下嫁侄女,结为姻亲,后来因督建仁寿宫有功,升内史舍人,在杨广朝,与内史侍郎虞士基狼狈为奸。
归顺大唐后,深得武德天子信任,还结为天子亲家。他被李渊选为天策府属官,可实际上封德彝却一直是天子的人。
做为天策府司马,封德彝向秦王李世民进献过许多效忠之策,表忠心,提建议,深得李世民的信任。而他转头又会把与李世民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全密奏皇帝。
李渊以为封德彝是个忠心自己的大臣,却不料封德彝暗里又跟太子往来,暗中依附太子。
他三方下注,让李渊父子三人都以为他是自己人。
此时,面对皇帝的询问,封德彝却并没有马上表达立场。
“恕臣斗胆,请问宅家是否还有易储之念?”
两仪殿中就君臣二人,内侍都不得在旁,封德彝没有称呼陛下,而是用了个宫内人私下场合称呼皇帝的近称宅家,以示自己也是天子近臣。
李渊神情凝重。
叹气连连。
“世民自幼聪颍过人,这些年来为大唐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只是朕所忧虑的恰恰在于此。朕遍览诸史,凡文官治政之朝必国祚绵长,凡武将秉国之代必社稷崩坏。”
“世民以军事见长,以军功受赏,用以治军必为良将,然如今天下一统,若用以治国,则恐有穷兵黩武江山之危。建成恰相反,他在军事上略逊于世民,但多年来监摄朝政并无大的过失疏漏,且生性仁厚友爱。我大唐未来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百姓休养生息的文官朝廷,将来要以士大夫治国,而不是让武人掌权干政,不需要一年连年征战不休的武将朝廷。”
西魏北周都是武将朝廷,武将们出将入相,子孙世袭,造就了一个个将门,一个个武勋世家,也导致了西魏北周隋皆是短命王朝。
李渊希望大唐能够更长远,能够打破这个局面。
更让李渊不安的是李世民如今表现出来的已经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能战,还有他对皇权的觊觎,李渊在李世民身上仿佛看到了前朝的杨广,当年他为晋王时也是表现的宽厚仁德,礼贤下士,贤王之名天下传,朝野拥戴,可最后杨坚废储另立后,坊间却传闻杨坚最后是被杨广弑杀而非病亡,甚至传说杨坚正因为晚年想要重立杨勇为太子,结果被杨广所弑。
昔日贤王一旦为帝后,没几年,就把强大的隋帝国搞的分崩离兮彻底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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