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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莞尔wr
    碧云说了这话,薛嬷嬷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傅明华身上,她微笑着倚在炕桌上,正轻捻着指尖,听到这桩事好似也并不如何意外的模样。

    “娘娘……”碧蓝忍不住唤了一声,她对阴丽芝如今的下场,好似并不意外,又好似并不觉得痛快的模样,只是被碧蓝唤了一声后,傅明华转过头来,叹了口气:“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有意思了。”

    她曾向阴丽芝借过两回兵器,每一回她无一例外的都曾拒绝了。

    傅明华曾与她说过,她当日不肯借出兵器,将来怕是多的都要送出来的。

    她曾说过让阴丽芝不要后悔的。

    当初她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只是不知如今的阴丽芝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定国公府里,薛涛被刘政知亲自令人送进宫中的消息传进阴丽芝耳朵里时,她便已经隐隐觉得不妙。

    阴丽芝只是对薛世子用情很深,但她并不是傻子。

    当初阴氏与容涂英牵桥搭线,还是因为定国公府的缘故,薛涛身为定国公府的世子,对于其中内情多少也是知道几分的。

    尤其是这大半年以来,薛涛有意无意,在向她打听一些阴氏的事,她不疑有他,情到浓时,便将自己得知的事都说了。

    此时才知道害怕!她一晚上眼皮跳得厉害,也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仿佛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近来定国公府出事之后,薛府的人便没有一日是得了安宁的,阴丽芝为了定国公府的事,又为阴氏担惊受怕,深恐阴氏当初与容涂英勾结一事遭人揭发出来了,近来吃不香睡不好,人都眼见轻减些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时起声问一句:“世子可是回来了?”

    薛涛进宫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府中来。

    他向来宠阴丽芝,身边连通房都没有再置过,若是回来,定是会回她院中的。

    丫鬟看她眼底下的乌青,便劝慰她道:

    “您不要担忧,兴许世子是想着了救定国公府的方法,才进宫见皇上。”

    阴丽芝听了这话,便更感担忧了。

    薛涛性情如何,阴丽芝是再清楚不过了。

    定国公府上有长公主在,下有国公薛晋荣,凡事轮不到薛涛做主,又有什么样的事,值得他连夜要向皇上秉报?

    她想到了阴家,便吓得浑身直抖。

    丫鬟还在劝她睡一会儿,可是阴丽芝又哪儿睡得着?

    她一面心中觉得并无可能,一面又不由自主的,也想起了当日崔大太太所置办的宴席中,她与傅明华说到自己遭人下毒一事,傅明华与她说过的话。

    “兴许世子也中毒了……”阴丽芝喃喃自语着,下人听得不大分明,有心想要再问,她却不耐烦的挥手:“快些让人去二门处,问问世子回来了没有。”

    她掀了罗衾起身,慌乱之中连脚踏上的绣鞋也未踩得齐整,吩咐着:“请朱嬷嬷过来。”

    朱嬷嬷是阴氏送来擅调理身体的婆子之一,擅医术,也是当初曾说她身体中过手脚的人之一。

    从当日朱嬷嬷进了洛阳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当初因为傅明华一句话的缘故,阴丽芝心生隔阂,许久才召她一次把脉开药。

    这朱嬷嬷也看得出来阴丽芝不喜她,每次把脉并不多话。

    此时她将人召了过来,阴丽芝忍了心中慌乱,秉退身边丫鬟,沉声问道:“我的身体,如今如何了?”

    她以前不待见朱嬷嬷,每次把完了脉,待她开了方子之后,便令人赏了她就使其退下。

    朱嬷嬷此时听她一问,便愣了愣,阴丽芝此时已经是心乱如麻,没有立即得到答案,脸上便显出狰狞之色:“说!”

    朱嬷嬷跪了下去,斟酌再三:

    “奴婢,想要再把一次脉。”

    阴丽芝死死咬住嘴唇,将手臂伸了出来,一面将头别开。

    灯光下,她的眼睛紧闭,牙齿死死咬住嘴唇,睫毛颤得厉害。

    朱嬷嬷的手搭在了她的腕间,半晌之后又伸了手去按压阴丽芝的肚腹:“您近来,月信可是准时,色泽是不是极深,且时间极长?”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阴丽芝都忍了心中感受答了。

    朱嬷嬷便踌躇道:

    “奴婢为您开了药方,照理来说,毒应该减轻了许多。”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可是,您的症状不止没有减轻,反倒越发严重。”

    她按压阴丽芝肚腹下侧,她又隐隐作痛的感觉,月事也不如之前了,像是症候较之以往,越发严重。

    身边服侍的下人早就已经被再三的梳理过,阴丽芝便想起了傅明华问的话:“兴许世子也中毒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早埋

    在这样的时候,除了薛涛,没有谁再有机会像这样对她下毒的。

    其实她自己心中是早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她突然间忍耐不住,一把将朱嬷嬷推开,自己趴在桌案上便放声大哭。

    “夫人……”

    朱嬷嬷冷不妨被她一把推开,又听到阴丽芝的哭声,吓了一跳,忙要来扶她:“夫人……”

    “滚!滚出去!”阴丽芝抬起头来,泪水糊湿了眼睫,一双眼睛通红,脸上带着凶狠之色:“滚!”

    她喊完这话,又高声的令人去问薛涛回来没有。

    朱嬷嬷看她浑身直抖,神情癫狂激动,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又不敢相信,阴丽芝身上的手脚,会是她枕边人下的手。

    她还在大声的催问薛世子下落,夜半三更时分,定国公府里都被她吵得不得安宁。

    丫鬟婆子试图上前安抚她,她却取了妆匣中一把金剪出来,发了疯似的去剪床榻上的绣被,将那绣被上绣着的鸳鸯绞了个粉碎。

    她又去抱以丝线织成的枕头,一剪子下去,枕上串着的珠玉刹时便散了一地。

    下人被她这模样吓得发疯,又怕她拿剪子不知轻重伤着了自己,忙要上前去夺。

    “您怎么了?世子很快就会回来的,兴许只是有事耽搁了……”

    “不要提他,不要提他。”

    阴丽芝便只是不停的哭,一甩头眼泪珠子便飞溅得四处都是。

    她被太祖母抱住,泣声道:

    “是我,是我错了……”她担忧薛涛进宫,是要出卖阴氏以保定国公府的荣华。

    否则定国公府如今的光景,他还有什么本事能保得住?

    想起以往床榻之上,夫妻情侬之后曾说过的那些话,阴丽芝便更是慌张了,她想起了阴氏一族,想起了父母,此时又悔又怕。




长嫡分节阅读445
    “如今有没有方法,能出薛府,求江洲、青河的人救阴氏呢?”

    直到此时,阴丽芝才发现,她嫁入定国公府这几年以来,府中自己没有安插半点儿人手,被薛涛哄得仿佛魂儿都丢了。

    府中她的人,除了当日阴氏带来的心腹嫡系,定国公府里,没有什么人是听命于她的。

    府外又有重兵把守,这一刻阴丽芝的心里,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拼命挣扎,却难以逃脱。

    外间有人进来,是定国公夫人彭氏身边的婆子,她皮笑肉不笑:“这是怎么了?”

    屋中已经是一片凌乱,茶盏被砸了一地都是,罗衾、珠玉也四处飞散,阴丽芝还倒在下人怀中直哭,那婆子扯了扯嘴角:“长公主年事已高,近来又为定国公府前程忧神,实在不宜再受这般吵闹折腾。”

    婆子叹了口气,又看了阴丽芝一眼:

    “夫人听说您在急着找世子,有话不如明日再说。”

    阴丽芝一听得这婆子提及薛涛,顿时眼眶通红,又奋力挣扎:“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问个清楚。”她神情激动,额头青筋都迸裂出来了,那婆子不想自己提及薛世子,会使她如此激动,也是吓了一跳,本能退了两步:“您……”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问个清楚!”阴丽芝被太祖母抱住,还在试图往婆子挣扎,那婆子吓了一跳,又问了屋中下人几句,只是却问不出什么,便又匆匆回去复令了。

    薛涛是天将亮时,才回来的。

    阴丽芝一宿没睡,听到薛涛回来的消息,推开了身旁的人,跌跌撞撞便跑到门口。

    初冬的洛阳清晨十分寒冷,她慌乱之下是赤着双足出来的,风一吹来,廊下灯笼都在轻轻晃荡,挂在梁上的铜勾在摇摆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下人取了斗蓬出来,天才将蒙蒙亮,灯笼中的灯油都未燃尽,仍亮着火光。

    薛涛从廊前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不知是不是哭了一宿的缘故,阴丽芝看不大清楚他的眉眼,却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他好像心情很好,穿了一身圆领青袍,头戴幞头,腰佩玉环,足下踩的是皂靴,玉树临风。

    可是阴丽芝不知为何,却是觉得一股寒气透脚而入。

    夫妻俩人都是一宿未睡,他是入了宫,而她是等得上了火。

    此时见面,他衣裳整齐,而她却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薛涛微微一笑,目光从阴丽芝的脸上,缓缓往她身下移,落到她一双**之上,她才刚站了一会儿,脚便已经冻得发红了。

    “连鞋也未穿。”

    他话里似是透着讥讽,阴丽芝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进宫里,与皇上说什么了?”

    她声音有些干涩,这几年来,薛涛对她很好,事事顺从,脾气又十分温和,从未有过忤逆的时候。

    阴丽芝问了这话,薛涛也不回答,将脸别开了些,望着庭院中的景致,轻声吟唱:“冬夜长,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他念着念着,自己便笑出了声来,转过头问:“夫人怎么还没睡?”

    阴丽芝极力控制着自己浑身的颤抖,忍了心中的惶恐不安,尖声问道:“我问你,你进宫里,与皇上说些什么了?”

    薛涛听了她这样一问,脸上笑意便越发深了些:“一宿未眠吗?”他叹了口气,摇头晃脑:

    “我已经好几年都如此了,都睡不着。”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冰冷,露出来的牙齿带着森然之色,仿佛择人而噬的野狼,阴丽芝尖声的问:“我问你,你与皇上说什么了?”

    他渐渐收了笑容,冷冷盯着阴丽芝看。

    清晨的寒风吹刮在阴丽芝身上,可是这一刻她身体的寒冷却及不上她心里万分之一。

    薛涛的表情越发笃定了她心中的猜测,她前一刻还急着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下一刻便觉得有些害怕听他回答了。

    世子似是猜中了她心里的想法,又咧着嘴角笑了起来,仿佛与以往每一次和她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一模一样,笑着答道:“我进宫与皇上说,阴氏及河东道都乐侯府严家,昔日都是与容涂英有过勾结,图谋造反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祸根

    阴丽芝最担忧的事,被他以这样似与她说笑般的口吻说了出来。

    薛涛好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令她十分恐怖的话似的,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寻常与她闲聊。

    虽说早就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阴丽芝这一刻却依旧觉得天旋地转。

    她仿佛被人迎面重重的击打了一拳,张了张嘴,心里翻涌得厉害,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记得昔日江西以瓷窖而名闻于世的余家,如今夫人还记得,现在存活了几人?”薛涛之前一番话说出口,便已经使房中下人震惊了。

    他朝阴丽芝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便说出一句令阴丽芝身体抖得更重的话:“余氏当年,可是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存活于世的人,又有谁敢说自己乃昔日江西余氏后人呢?”他含着笑意,朝阴丽芝靠近,侧头与她小声说道:“当初的余氏,像不像将来的阴氏?”

    阴丽芝突然伸出手来,想要去推他。

    只是她的手还没沾着薛涛的衣裳,他便率先伸出手来,重重的推了她一把,使她‘咚咚咚’赤足在地上倒退了几步,才‘嘭’的一声摔倒在廊上。

    廊外结了些霜珠,她脚尖一蹭到,便冻得紧紧的蜷缩,显出几分痛苦之色。

    薛涛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浑身直抖:

    “原来你也是一推便倒的,我还当你如磐石,坚不可摧。”

    他居高临下,一脸轻蔑的盯着阴丽芝瞧。

    阴丽芝仰头看他,能从他眼珠中看到此时自己可怜的模样。

    她出身四姓之一的阴氏,嫁进定国公府后也是高高在上,何曾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

    在她心中,对她一向温存体贴的丈夫,此时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究竟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太傻了?

    成婚这样多年,她都没有看清楚过?

    她忍了眼泪,颤声的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薛涛听她这样一问,愣了一下,先是反问了一声,紧接着又冷笑:“当然是因为,我厌恶阴氏,厌恶世族,也厌恶你了!”

    阴丽芝听了这话,挣扎着想要起身,薛涛却又俯身重重推了她一把,将她又‘咚’的一声推回地上:“你也有今日吗?”

    “我们夫妻一场,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要使你如此害我,如此害阴氏?”她尖声的叫,周围下人一时愣住,看这夫妻俩争吵,来不及上前将阴丽芝扶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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