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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莞尔wr
    “朝内之中,你有姚释,武将之外,有郭家全力效忠于你……”

    嘉安帝脑袋垂落在一旁,几缕鲜血从他鼻孔中淌了出来,他却无力伸手拂去:“郭家,郭家对你,感恩戴德……数代必会以死,为你效力……”

    当日郭家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燕追在那样的时候,向郭家伸以援手,酉阳王府数代必会誓死效忠于燕追。

    文臣之中,朝党上居心叵测者已经尽数被嘉安帝钓了出来,其余人等,都是燕追心腹底细。

    又有足智多谋的姚释在他身边,当初嘉安帝允儿子建立文学馆,他网罗了很大一批人才,这些将来随着燕追登基,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听命于他的。

    武将之中,除了郭家,还有远在幽州的戚绍,有当初他在军中几年留下的根底。

    “天下世族,仅剩四姓……”

    嘉安帝提及四姓,精神一振,强将头抬起来:“谢家盘据江洲,却识时务,需徐徐图之……可是祝、阴二氏,一个有马,一个掌兵器盔甲,不可久留。”

    他喘息了几声,鼻孔中血流得更急,每喘一口气,似是牵动了身体内的伤口,脸颊上的肉不停颤抖,眼中现痛苦之色:“但,但是,崔氏最弱,朕曾教你,要除这四姓,先,先弱而后难……”

    燕追沉默着,任由皇帝的手逐渐将他握紧。

    第五百九十八章 功过

    燕追想起年幼之时,嘉安帝也曾牵过他的手的,只是那时的皇帝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年纪,强大而高高在上,掌握他时力量丰足,哪如现在,手心冰凉滑腻,手背上肌肤松弛,纹理极深,试图紧握他的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朕,朕这一生,是非对错,留待他人去评……”

    嘉安帝忍了痛楚,外间黄一兴带着哭音道:

    “大家,九,九皇子等着您的召见。”

    嘉安帝却恍若未闻,问起傅明华。

    “我进宫之时,孩子已经出生,等您赐名。”

    燕追紧抿着唇,看着嘉安帝手背,目光越发幽深。

    嘉安帝精神一振,他又道:“此时已经着人抱往宫中了。”

    听了燕追这话,嘉安帝长长的舒了口气,鼻翼处鲜血似是连成了丝,直往领口下滴落。

    皇帝轻轻的点头,他精气神并不丰足,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做来都似是万分吃力了。

    “只愿吾儿,长命百岁,无灾无忧……”

    他嘴里轻声的念着这几句话,也不知是感念当初太后那对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还是此时他爱子之心。

    兴许两者都有,只是此时他为儿子步步安排,恶名加身,却甘之若怡,没有半点儿不愿与不舍,才能更深的体会那种父子爱子之情。

    那种恨不能舍弃一切,声名地位皆如浮云,只想将最好的交到儿子手中的心情。

    “先帝曾说,”嘉安帝喘息着,忍了剧痛,急促的呼吸间,鼻孔旁已经有些凝固的血块随他的呼吸而晃动,他忍了又忍,挨过了一波痛苦的折磨,才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他将燕追手捉得更紧:“当时朕尚年少,不懂其中深意,如今,如今方才明白。”

    父母总是为了孩子,只可惜他太任性,没有顾及上母亲。

    “朕……”他似是还有话说,眼睛望着燕追,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长叹了口气,将儿子的手放开,闭了闭眼睛:“让他们进来吧。”

    燕追神情复杂,看了皇帝一眼,退开一些。

    外头燕骥赶了进来,眼中还含着泪。

    这一年中,对于燕骥来说并不好过,他先是失去了疼惜他的太后,昨夜又失去了母亲,如今嘉安帝气若游丝,怕是连父亲也要失去了。

    他有些惶恐不安的去寻燕追的身影,在看到同母兄长的那一刻,燕骥才心中好受了些。

    “朕出生于乱世之中,建元年初受封太子,自建元年末登基以来,严于克己,唯恐有负先帝所托……”

    他缓缓开口,脸色比之方才越发难看了许多。

    杜玄臻手握着笔,飞快在折子上书写。

    门下省所属之下起居郎也在记录着帝皇之言,一时间只听得笔在纸上‘沙沙’的游走,燕追跪在一旁,神情严肃。

    “……平兴元府简氏之乱、安吐蕃、灭突厥,收复回纥。朝中容氏一党把持朝政……”

    嘉安帝声音嘶哑,说着生平功过。

    黄一兴心中酸楚,皇帝怕是已经有预感了,所以此时才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

    普通人家里,长辈身体有恙,儿孙环绕床榻,又有谁会如这位天下至尊一般,将死到临头,却仍在为家国大事而担忧。

    “如今容涂英已经伏诛,其余容氏族人及其朋党,俱都交由皇太子发落。朕有九子,除废王燕信,皇长子资质平庸,封为卫王,次子……”皇帝强打精神,话说了一半,脸色便越发难看,数次险些语不成调,他狠狠咬了口舌尖,想使自己思绪清明,可不知为何,牙齿脸颊却似已经不听自己使唤,费了极大功夫,也不知舌尖咬烂没有。

    他的嘴里全是血腥气,黄一兴上前服侍着他,将他脸颊鼻侧的血迹擦拭干净了,嘉安帝接着才道:“燕骥,乃朕之第九子,醇谨夙称,恪勤益懋,皇妣在世时,曾尽孝于膝前,孝行成于天性,仪度从容,朕,授以册宝,封为齐王,永袭勿替,封地辽东郡内沈州,来年二月,前往,前往沈州封地之中,不受诏不得入洛阳。”

    燕骥一听这话,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来,却是有些惶恐不安的看了燕追一眼。

    “皇太子追,朕之三子,大孝通神,自天生德……文武百官、众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属纩之后,七日便殡,江山社稷,不可一日无主。皇太子于枢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耽误。寻常闲事,各司其职便是……”

    宫中宫人、内侍一听这话,都低垂下头轻轻的抹着眼泪。

    燕追脸颊越发紧绷,看着嘉安帝平静的交待后事,嘴唇抿得更紧。

    “朝中文武,三品以上,并三日朝哺哭临,十五举音,事毕便出……”

    嘉安帝强忍痛楚,话说得越多,语气便越轻了。

    他嘴皮上沾着的血迹渐干,声音越来越细:

    “在任官人,在各自任所,举哀三日即可……”

    杜玄臻等人奋笔疾书,唯恐记漏了字句。

    嘉安帝交待完后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一亮,目光在人群中穿棱,似是在寻找着。

    燕追直起身来,跪在地上挪了几步,嘉安帝伸出手来在半空中挥舞,在儿子的手伸过来时,他牢牢握住,迭声的问:“昭儿来了没有?”

    众人都当皇帝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怕是糊涂了。

    皇室之中,又哪来什么叫‘昭儿’的?

    燕追却想起之前自己说过,请皇帝为刚出生的儿子赐名,他说之时,压根儿没有想过皇帝会真的为儿子起名。

    他的情况已经这样严重。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嘉安帝牢牢将燕追的手握住,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燕追点了点头,就感觉这双握着自己的手逐渐便有些失去力气了。

    外头接了燕昭的内侍匆忙赶来,嘉安帝还在喘气,已经十分困难了。

    孩子与先前出生时相较,讨喜了些,不像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了。

    只是皮肤泛红,一路被抱来‘哇哇’大哭。

    第五百九十九章 身后

    黄一兴忍了泪水,看嘉安帝的脸色都在发青了,却仍满脸渴望盯着孩子看。

    他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这小小的一团包裹在襁褓之中,又细又软,如新生的柳枝芽,仿佛一用力就会掐断似的。

    黄一兴抱着孩子,郑重的放在榻边嘉安帝的怀里,他已经无力抱起孩子,却极力将孩子困锁在怀中,嘴里断断续续的笑:“三郎,朕的追儿,哭什么?”

    他已经神智有些不大清醒,分不清燕昭和燕追了,他甚至有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孙子才刚出生,而将此时的孩子,与当年才将出生时的燕追搞混了。

    他的记忆力回到了二十一年前,燕追才刚出生时,皇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的哄着怀中的孩子,叫着‘追儿不哭’。

    那时他并不是初为人父,可是先前两个儿子,兴许是出生之时,他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为人父的感觉。

    可是燕追不一样,他出生之时,嘉安帝已经不算年少了,脱去稚气,又受封皇太子,正是风光无两之时。

    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个继承人罢了。

    燕追的出生,是他早就期待的。

    他的追儿有出身世族的母亲,有与生俱来的优势、血统,是得他一开始就寄予了很大希望的儿子。

    当年的静姑将才出生的燕追抱到嘉安帝面前时,当时的心悸与感动,此时哪怕已事隔多年,他再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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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与年轻时的皇帝相比,此时的他嘴鼻带血,形状并不和蔼,咧开嘴笑时,嘴舌牙齿上都沾着血迹,瞧起来有些可怖。

    但不知为何,燕追听到这句话,却比先前听着嘉安帝为他妥贴的安排更是让他心中触动。

    这个冷酷无情的皇帝,亲自下令赐死了他的母亲,到临死之前都没有提及过崔贵妃一句话的男人,此时抱着他的儿子却在唤‘追儿’。

    “追儿不哭,朕的,朕的,江山,是你的……是……你的……”

    燕追垂下眸来,心中的阴寒与那丝埋怨,在这嘉安帝含着笑意轻声哄着怀中的婴儿时,却是逐渐散开了。

    这位强大的帝王,杀人如麻,心冷如铁,到头来却也不是全无在意的。

    皇帝的嘴角含着笑意,眼珠却渐渐失去了光泽,他怀中的孩子正蹬着腿还在哭。

    新出生的婴儿与即将失去生命的人躺在一起,生与死的界线,仿如一线之隔。

    紫宸宫里回响着婴儿的哭闹,燕追想起皇帝,神情复杂。

    他一天之内得到了一些,却又失去了一些,好在他身边还有傅明华陪着,还有上天所赐予二人的孩子陪着。

    燕昭的哭声将这诺大却又冰冷的紫宸宫吵得多了那么一分人气,杜玄臻等朝臣及一干内侍、宫人俱都跪在地上,许久不再听到皇帝的声音。

    黄一兴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却见皇帝歪在榻上,脸对着怀中哭得一张小脸通红的孩子,眼珠失去了光泽,早没声息了,只是神情还残留着温和。

    他骇得魂飞天外,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大声的唤:“御医令,御医令何在?都速速进来!”

    张缪、周济等人慌张赶入宫内来,颤巍着伸手去碰嘉安帝鼻息,又碰了碰脖子的脉络,周济抬起皇帝的手腕,捏了半晌,才转头与张缪对视,两人眼中带着惊骇之色,半晌才哭声喊:“臣有罪,已经,皇上已经……”

    余下的话,两人再不敢说。

    嘉安帝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是一时之间,谁都不敢率先说出那句‘驾崩’来。

    灯光下,两位太医令的脸色惨白,殿中朝臣隐忍的哭声响起。

    燕追跪了半晌,伸手去摸嘉安帝的心口,两位太医明知徒劳无功,却仍在拿针扎着,只是这位帝王已经再无反应。

    “皇上驾崩了。”燕追叹了口气,黄一兴大声的嚎哭。

    杜玄臻将写好的嘉安帝遗诏卷了起来,趴在地上也开始哭。

    燕追看着床榻之上嘉安帝的脸,突然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皇上早前曾有言,请皇太子即刻登基,以主持大典。”

    杜玄臻老泪纵横,却记得先前嘉安帝的遗言,他担忧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要求燕追在他灵枢之前即刻登基为帝,再行处理其他杂事。

    其余几位大臣也是点了点头。

    燕追深呼了一口气,收整好心中感受了,才冷静吩咐黄一兴先让人将燕昭抱下去,又着侍人备了热水将嘉安帝抬起沐浴更衣。

    皇帝早前便身体不适,宫中热水及服侍的下人是早就备下的。

    此时几个内侍在黄一兴亲自指引下,将睡榻之上的皇帝抬了起来,他才将咽气,身体并未僵硬,只是动作得快。

    殿中哭声不绝,夹杂着婴儿‘哇哇’的大哭声,燕追想起皇帝之前圈着孩子时,口中唤着‘朕的追儿’,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夜紫宸宫里灯火通明,丧钟再次敲响,在这深夜之中越发刺耳响亮。

    秦王府里原本睡过去的傅明华被钟声惊醒,薛嬷嬷有些慌张,又有些担忧的望着她看。

    在这样的时刻,哪怕是她才刚生产,可帝王一去,她是静养不了身体的。

    宫内外都有不少事情要她操持,真正的煎熬是从此时才开始的。

    府里的下人唯有侍候得更细心周到。

    傅明华睡了一会儿,脸颊见了几丝血色,她身体调养得好,孩子出生时又并不重,生产之前做好了准备,薛嬷嬷她们又在身边护着,使她没有吃什么苦头。

    “娘娘昨夜里亥时三刻,便,便去了。”

    碧蓝脸色憔悴的进来,说着昨夜发生的事,此时皇上又崩,宫中势必是要变天的。

    秦王在这个时候回来洛阳,昨夜里就有他已受封皇太子的消息传来,此时必定忙得不可开交。

    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傅明华听着崔贵妃已死,瞬间脸色雪白,她这样聪明,心中已经猜到一些了。

    尤其是崔贵妃死的时间,恰好是在燕追出城之后,这样的一份情感,她该拿什么去回报?

    第六百章 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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