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拔步床上的是一位华发苍颜的老太太，她半睁着眼睛，目光浑浊地看着床边的后辈，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哪怕目光浑浊，但她身上亦有一种岁月流长的宁静和安稳。
“老祖宗，曦姐儿来了！”
身边的宗老喊了一声，对方就抬头看了过来。
——不管纯曦有多高的身份，章家的长辈称呼她永远只会是曦姐儿。
床边的一群宗老让开位置，纯曦连忙上前握住老人伸出来的手，轻声道：“老祖宗，我来看您了。”
“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直在等你。”老人的声音苍老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纯曦一愣，带他们来的宗老却是面露恍然，对着她们解释道：“老祖宗的天赋能力是指引，类似于预知又有所不同。虽然很少能触发，但一直非常精准。”
就在这时，老祖宗伸出手来，翠绿色的芥子树徐徐展开，她平静地笑了笑道：“来吧。”
纯曦抿了抿唇道：“我并不急，您要是……”
不等她说完，老祖宗就摇了摇头道：“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纯曦默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她闭上眼睛，识海中的绿光顿时便翻涌起来。然后，她便感觉有什么冲入自己的身体，周围也传来一阵惊叫声。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老祖宗缓缓闭上眼睛，顷刻间没有了呼吸。
“老祖宗！”
“阿娘！”
“大母！”
“曾大母！”
……
一阵呼喊后，惊天动地的哭声响了起来。
纯曦默默退开，将位置留给老祖宗的直系亲属，心里觉得糟糕之极。
她一点也不喜欢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
尤其……这位其实也是她的直系祖宗，只不过她是十数代之前的家主夫人。
第307章 合计
从族地出来，纯曦本来下意识要去章府，但被裴子钦拉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家似乎是裴府？
“耶耶？”纯曦转头看向章君逸，一时间有些无措。
话说总觉得这会把老父亲留下似乎有些不太好？毕竟这一次虽说带了契约兵来，但并没有带全部，章君默他们都留在朴都处理f府衙那边积压的公文，她不可能让耶耶一个人跑回章家。
“我跟你去裴府。”章君逸却比纯曦想得要豁得出去，一点也不觉得住到女婿家有什么不妥。
一到裴府，两人就要求要进入纯曦的空间。
纯曦当然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但她自己也好奇，因此并没有拒绝，带着二人进入了空间。
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新增的空间面积，然而巧合的是，新增的空间面积就在眼前。
“那些山……”裴子钦一愣。
相较纯曦空间那些并不高的山岚，新出现的山却极为险峻，也引人注目。
章君逸道：“不会错，那位老祖宗是一位广女，而她的空间，是比较少见群山空间。”
纯曦眯了眯眼睛，“这些山上种的似乎都是……茶叶？”
“对。”章君逸笑道：“这位老祖宗的空间也极为有名，她的空间有许多绝品茶树。”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起纯曦道：“你吸收一位广女的芥子树，空间会不会降级？”
若非这方面的顾虑，当初家里也不会不惜一切为纯曦购入宇女空间的物种了。
便是洲界之战的时候，大家争夺空间的时候也会尽量争夺和自己同个级别的空间面积，便是因为此了。
“不会。”纯曦摇了摇头，“我这种情况不一样，因为我接收的是芥子树而不是单纯的空间面积。毕竟，本质上来说每一颗芥子树种都有开魁女空间的潜力的，关键在于有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对于我而言，吸收一个魁女的芥子树和吸收一个广女的芥子树，差别只在于后者会消耗我更多的精神力，并不会让我的空间降级。”
裴子钦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多出来的群山面积还会扩张。”
“是的。”这样说着，纯曦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然后，裴子钦和章君逸便发现，她的左手依旧只有一棵芥子树，但右手中却有两棵芥子树。
一棵和左手那棵一样大，一棵的个头却非常小，只有另外两棵不到一半的大小，对比起来有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等等！”章君逸突然睁大了眼睛，“按照你这么说，你就相当于有三棵芥子树？”
裴子钦紧跟着道：“以后你每吸收一棵芥子树，就会多一棵芥子树？”
纯曦点头。
“那……”裴子钦不由有些呼吸紧张道：“你吸收的这些芥子树也能签订契约兵吗？”
纯曦一愣，“应该可以的吧？”
顿了顿，“你们要试试吗？”
她也意识到了，若是裴子钦说的能够实现，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之前自己只有两棵芥子树，然而凡是签了两份契约的契约兵都要明显强于其他契约兵，若是以后可以签三棵、四棵、五棵……
裴子钦和章君逸都是很有行动力的人，纯曦那么一提，他们便试了一下。
然后结果证实，第三棵芥子树也是可以签的。
这一晚，三人都没能睡安稳。
第二天早上，章君逸带着黑眼圈对纯曦道：“我们来合计一下。”
他开口道：“若是要跟彭都府衙谈判，势必要让他们进曦姐儿的空间，同样也需要跟他们展示你的芥子树。”
顿了顿，“甚至，他们可能会要求你当着他们的面吸收一棵芥子树。”
“这样一来，虽然我们也能骗他们说吸收的芥子树不能签契约兵，但除非你不打算用这方面的优势，否则将来早晚会暴露。所以这是下下之策。”
“而一旦他们知道，说实话，我并不能百分之百预测到他们的反应。可能很好，可能很坏。”
虽然纯曦说若是不收集到足够的芥子树这个世界会毁灭，然而……一来这话没有实证他们不一定愿意相信，二来即便是真的，也会有人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
他将这些顾虑都说了，然后看着纯曦道：“你想好了吗？真的要那样做吗？”
纯曦却是有些不确定了，她迟疑道：“若是不这样做，那我能收集到足够多的芥子树吗？我需要府衙的配合。”
章君逸摇了摇头，“这个我们可以想办法，暂时我并不赞同你这样做。”
一旁的裴子钦补充道：“即便要这样做，也不该是现在。”
“你的意思是……”纯曦若有所思。
裴子钦道：“咱们可以先在小范围内讨论这件事。裴家也好，章家也好，每年都会有不少死亡的宗老，姻亲家族中也是同样的情况。不同于彭都府衙，朴都这边的世家是绝对愿意你的实力壮大的。”
“反正你还有很长时间。等到将来你觉得供你吸收的芥子树不够，那我们可以再考虑要求府衙配合。到了那个时候，你的空间估摸已经大得超过所有魁女加起来，你的契约兵实力也能横扫普洲，那你再这样做，那彭都府衙就别无选择了。”
“他们没有配合你之外的第二个选择。”
纯曦恍然大悟，“是我太过急切了，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这件事确实急不来，我也不能早早将底牌露出来，只是这样一来……”
她迟疑道：“那我就没办法解决谢魁女了。”她是真的膈应这女人。
“这个不是问题。”裴子钦道：“明的拿她没办法，咱们可以来暗的，反正只要将她的芥子树夺走，她就活不了。彭都府衙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死掉的谢魁女跟你作对。”
纯曦眼睛一亮，“你有办法让她放出芥子树？”
“是的，我有办法。”这样说着，裴子钦的表情却有些纠结道：“我去找我外伯祖，只要他愿意帮忙，别说让谢魁女放出芥子树，便是让她自杀都不是问题。”
第308章 唐圣重
裴子钦这般的表情前所未见，纯曦和章君逸顿时都好奇了。
并且……
“你说的外伯祖是哪一位？我怎么不记得唐家主的兄长中有这样一位有能耐的？”章君逸挑眉问道。
裴子钦的外大父唐圣明是唐魁女的幺子，之所以能成为唐家家主，不管是不是唐魁女偏心，但看他在唐魁女去世后都没被上面诸多兄长掀翻，就知道他自身的实力不可小觑。
也是因为这般，唐圣明那些兄长在世家中虽然没有什么坏名声，但却是公认的平庸。
跟裴子钦口中所说明显对不上。
裴子钦摸了摸鼻子道：“我说的外伯祖是我外大父的双胞胎兄长。”
见章君逸面露惊讶，他道：“岳父没听说过不奇怪，事实上，哪怕是唐家内部知道外伯祖存在的人也不多。”
顿了顿，“外伯祖名叫唐圣重，从出身就四肢无力，我曾外大母不惜一切为他寻找名医，但都对他的情况束手无策。到现在，我外伯祖都瘫痪在床。也是因此，外伯祖一直在自己院子里不出去，外人很难得知他的存在。”
“然而，虽然如此，外伯祖却并不是一个需要人同情的人。事实上，唐家知道他存在的人都称呼他为大魔王。”
“因为他的天赋能力是操控，他自身手脚虽然是废的，但却可以操控别人成为他的手脚。”
至于自己小时候如何被对方用天赋能力操控帮他保暖或者去暑就不用多说了。
“对方应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吧？”章君逸敏锐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裴子钦点头，“的确，外伯祖不是一般的不好说话。不过我会找外大父帮忙，旁人的话外伯祖不会听，但外大父的话，他还是会听一听的。”
纯曦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这应该是我跟对方的交易。”
裴子钦皱眉。
章君逸也皱眉道：“你这位外伯祖不会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吧？”
“……他会。”裴子钦道：“但是，如果是对唐家有好处，他很大几率会让步。”
章君逸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谈判余地的，不怕对方提条件，就怕对方乱提条件。
听裴子钦的话就知道，那个唐圣重不是个走寻常路的，要是对方故意为难人怎么办？
唐圣明正在院子里逗鸟，家里的小厮就跑来说裴子钦带着媳妇过来了，他微微一怔，有些奇怪道：“这孩子怎么没去府衙来了这儿？”
章魁女和谢魁女的官司如今世家就没有不知道的，这回外孙带着外孙媳妇回来，他倒也猜到他们应该会上门来拜见，但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
按照他知道的情报，这两人应该还没去府衙吧。
纯曦和裴子钦跟着下人过来的时候，唐圣明已经泡好茶等着他们了。
“外大父，这是我媳妇纯曦。”出乎意料的是，裴子钦对着唐圣明说话极为随意，招呼了一声就拉着纯曦在对面坐下了。
纯曦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外大父。”
唐圣明看了纯曦一眼，眼底透出几分笑意，现如今在世的那些魁女他都见过，有好有坏。但是真说起来，这些魁女，真没几个是省油的灯。
像谢魁女那样恶劣的虽然只是少数，但大多数魁女身上都有一种特质——傲慢。
好一点的只对外人傲慢，不好的对着丈夫也是一副傲慢面孔。
因此，当初闺女说跟外孙定亲的是一位魁女，他心里一直有些担忧。
只是外孙明显一头扎了进去，那孩子又一向固执，他便也没有给他泼冷水。
不过如今看来，这位章魁女是真不错。
若非知道对方的身份，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前来拜访长辈的寻常新媳妇。
纯曦到底跟唐圣明不熟，又是作为新媳妇过来的，因此一直是裴子钦在跟他说话。
祖孙俩能聊的话题很多，光是这次荒野的经历，就足够裴子钦说上半天了。
“对了，外大父，外伯祖最近心情好吗？”裴子钦似是不经意般问道。
唐圣明一怔，有些狐疑道：“你怎么突然问起你外伯祖？”要知道因为小时候逗弄多了，这孩子对兄长一向是避之如蛇蝎。
裴子钦摸了摸鼻子，“我想要找外伯祖帮忙。”
闻言，唐圣明眉头一皱，“你说清楚一点。”兄长那样的情况，天赋能力摆在那儿，想也知道外孙是在打什么主意。
裴子钦也没有啰嗦，直接将情况说了一番。
他并不担心外大父会出卖他们将消息传给府衙，一来唐家虽然没有举族跟去朴都，但自己的舅舅和表兄弟几乎都作为阿娘的契约兵跟去了朴都，可以说是已经绑在了纯曦这艘战船上。
更别说外大父最疼阿娘了。
饶是唐圣明也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消化了外孙的话，随后将目光落到了纯曦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