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曦微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蒋春舒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蒋春舒叹了口气将身前的女儿推开道“我是福都蒋家的女儿，我也不是毫女，而是一名广女。”
“娘！？”蔣妙源眼睛都瞪大了，“你在胡说什么？”
纯曦不知道福都蒋家是哪家，但是一旁的裴子钦却知道，他为她解惑道“蒋家也是彭都世家之一，只不过已经没落了。三千年前，蒋家出身的魁女选择了供养福都。自那之后，蒋家的人对外都自称是福都蒋家。”
顿了顿，她道“在章家出现第二位魁女之前，章家对外自称也会是朴都章家。”
不管夫家能取得多大好处，魁女的荣耀都属于孕育她的娘家。至于裴家，除非他们将来的后代能够出一个魁女，然后同样供养朴都，否则唐家是不能自称朴都裴家的。
面对女儿的不敢置信，蒋春舒对着她笑了笑，淡定道“那只是我糊弄你爹的话，我可不想培养一堆的契约兵成为旁人手中杀人的刀。”
蔣妙源瞪着眼睛道“那你每年上缴的粮食呢？明明那些都是毫女空间出产的灵食不是吗？”
蒋春舒微微笑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也能随意进出那些毫女的空间不是吗？寨子里的毫女又那么多，每个空间偷取一些，想要凑出一份毫女空间的出产不是很容易吗？”
“娘你怎么能够这样……”蔣妙源都傻了，差点气哭了，“明明爹对我们那么好，你为什么……若是你一早就表明身份，那寨子就不会被剿灭，爹也不用死了。”
“傻孩子。”蒋春舒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爹如果真对你好的话，就不会把你当成傻子养，从你手中将契约兵的掌控权夺走。从小到大，你的吃穿住行，他操心过一分吗？不要因为你问他要什么他都会给，就觉得他是一个好父亲了。那只不过是因为，你的价值远远高于他给的那些而已。”
蔣妙源听得有些呆，下意识质问道“这话你以前怎么不说？即便爹真的把我当傻子养，你难道不是吗？”
“我是啊。”蒋春舒坦然道“我不把你当傻子养，难道让他把你养成个真正的女土匪，或者我把你养成一个人品贵重的贵女，你在寨子里能过得快活？”
纯曦听到这里却不由在心里赞叹，这位将广女真是一位活得清醒的人。
当然，也是一位真正的聪明人。
很显然，她说的这些话不但是对蔣妙源说的，也是对他们说的。
“你在蒋家……还有亲属吗？”纯曦开口问道。
“没有了。”顿了顿，蒋春舒道“那里已经没有我承认的亲人了。”
这里显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纯曦也没有深究，只是问道“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是回蒋家还是留在朴都？”
哪怕没有亲人，只对方广女的身份，回到蒋家日子都差不了。
然而蒋春舒却是毫不犹豫道“我们母女留在朴都。”
“喂，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蔣妙源炸毛道。
“你乖一点。”蒋春舒伸手摸了摸蔣妙源的脑袋，原本张牙舞爪的女孩顿时安分了，哪怕表情有些不忿。
蒋春舒对着纯曦笑了笑道“放心，我会把这孩子的性子扭过来的，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纯曦只觉得瞌睡来了枕头，有人能接受蔣妙源这个烫手山芋，她是求之不得。
不过……
“需要我帮你们安置吗？”纯曦问道。
蒋春舒想了想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将都主坊的地卖一块给我们母女。”
。
第289章 哄住
纯曦没有问她有没有钱，作为一位广女，哪怕这会没有钱，只要拿出空间出产的灵食，钱很快也会有了。
只不过……
她皱了皱眉有些为难道：“必须要都主坊这边的地吗？这里是我的契约兵的聚居地，按理是不适合将店铺之外的地皮卖给你的。”
“还请您谅解。”蒋春舒道：“我们母女俩如今一个契约兵也没有，也没有信得过的下人，若是住在都主坊之外的地方，也委实没法安心。”
纯曦想了想道：“地皮不好卖给你，这样……我卖一家带两进院子的店铺给你们可以吗？你们母女两个，两进的院子够住了。”
这个回答已经很让蒋春舒满意了，她含笑点头道：“那就谢谢章都主了。”
纯曦将这事交给了唐斐然，交代他哪怕蒋春舒的钱不够，店铺也可以先赊给她。
反正对方也赖不了她的账。
蔣妙源处理好了，然后就剩下邢楚了。
看着下面紧张得肩膀都缩起来的孩子，纯曦一时间有些无奈。
按说这孩子送到慈幼局是不错的选择，但一来这孩子本身的天赋能力有些特殊，二来那里有太多他的“旧识”，去了那里，他哪怕不被欺负，也会被孤立。
她转头看向裴子钦，仿佛在问：“怎么办？”
裴子钦看向邢楚，问道：“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过了许久，邢楚才确定那话是问自己的，抬头看了看他们，眼睛里开始凝聚泪水，抽噎着道：“我想要娘。”
纯曦和裴子钦对视一眼，纷纷郁闷了。
没有办法，只能让人先将邢楚带走，纯曦则叫来了礼部的人商量该怎么安排这个孩子。
原本看报告的时候，还担心这孩子有什么不妥。哪怕年纪还小，但有时候越是根植于幼时的恶，越是可怕。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邢楚显然不是以上这种情况。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对夫妻领养这孩子了。”纯曦道。
裴子钦点了点头，又道：“但是世家是不用考虑了，哪怕邢楚的天资再好，他们也不会愿意收养他。”可以说正是因为邢楚天赋好，所以才没有人愿意收养他。
世家想得比较多，难免会担忧自家儿子被反客为主了。
但是寻常百姓……那也不容易，就怕一个不好找错了人，反而害了那孩子。
毕竟预言这种天赋能力，还是如邢楚这样相当于会预知一辈子的天赋能力，心态好的话就算了，心态不好……孩子被利用还是好的，就怕将孩子视为异类，将他排斥在正常人世界之外。
夫妻俩盘算了一边，都没盘算出合适的人选。
最后，还是福安解决了他们的烦恼。
“若不然……让二叔二婶领养这个孩子？”他提议道。
“我怎么没想到！”纯曦先是一惊，随后有些迟疑道：“这孩子有些特殊，你确定二叔二婶会愿意？”
“问问不就知道了？”福安道。
纯曦想了想点头道：“那行，你找时间去一趟百里巷。”
福安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第二天就去了一趟百里巷，回来后跟纯曦道：“二叔二婶说了，愿意领养这个孩子，但是不是领养儿子，而是领养外孙。”
“哈？”纯曦愣了，“二叔二婶的年纪也不是特别大，儿子不好吗？而且为什么非得是外孙而不是孙子？”
福安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二婶说那样不会差了辈分。”
“什么辈分？”纯曦不解。
见她到这地步还没明白，福安索性道：“二婶是想要邢楚将来娶杨家女儿，若是当儿子领养，就差了辈分了。”
纯曦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也太……你们连媳妇都没影儿呢，哪来的女儿给他当孙媳妇？即便将来你们有了女儿，岁数估计差得也不小，根本就不合适吧？”
顿了顿，“而且，哪怕不差辈分，但堂兄妹应该也不能结婚吧？”
“所以是外孙不是孙子，二叔二婶不打算给邢楚改姓。”福安道。
还能这样？
纯曦皱眉道：“即便如此，若是到时候他们自己没有看对眼怎么办？邢楚若是喜欢上了别的姑娘，难不成二婶还打算棒打鸳鸯？”
“当然不是。”福安道：“二婶也就是一个念想，并不强求。不过……”
她嘴角抽了抽道：“二婶说了，若是邢楚不成就让他的儿孙娶杨家的女儿。将来哪个娶了杨家的女儿，生的孩子就都姓杨，到时候，二叔这一支也有血脉了。”
这算什么？
还打算将“联姻”的意愿一代一代传下去？
纯曦觉得这事不太靠谱，然而没有其他选择，她索性决定让二叔二婶过来看看，和邢楚相处一下，若是邢楚真的愿意跟他们走，那就让他们带走吧。
过了几天，钱小翠和杨锋就包袱款款地跑来了，将家里让捎过来的东西都给了纯曦，两人便急匆匆跑去看孩子了。
纯曦原本并没有对这两人抱太大期望，不想这两人居然真的把邢楚给哄住了，心甘情愿跟着两人去了百里巷。
“怎么回事？”纯曦问福安：“二叔和二婶怎么把那孩子哄住的？”
别看邢楚又单纯又胆小，但九岁的孩子，正是半懂不懂的时候，他又有那样的天赋能力，想把人哄住很难。
尤其，那还是一个恋母的孩子。
哪怕被母亲抛弃，心心念念的还是要娘。
福安维持着一副炸裂三观的表情道：“二婶上去就骂了邢楚的母亲一通。”
“哈？”纯曦瞪大了眼睛，“那邢楚不得跟二婶拼命？”
福安表情复杂道：“二婶骂他娘是个偷娃贼。”
纯曦一愣，蓦地明白了，“二婶是想让邢楚以为他原来的娘不是亲生的？”
“能成吗？”
“我也以为不成，但最后还是成了。”福安一脸无奈道：“二婶说了，小孩子的想法是很自我的。很多孩子会将父母对自己的忽视归咎为是自己不好。但是，若是有人告诉他你母亲之所以不爱你，是因为你不是她亲生的，那他一定会相信。”
“因为归根究底，谁也不喜欢将错误放到自己身上。”
第290章 毛毛
纯曦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但是即便现在醒了，等长大后，那孩子也会猜出真相的吧？”
二叔二婶如今的情况，要哄住一个孩子并不难。毕竟他们在百里巷本来就是外来户，那边的人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
他们把邢楚带回去，对外说是外孙，旁人也不会有所怀疑。
但是，就像她说的那样，现在没有问题，不代表以后没有问题。
福安微微一怔，然后笑了，“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问了。但是二婶说，只要真心对待那个孩子，以后他哪怕窥破了真相，也一定不会深究。”
纯曦有些无语，沉默片刻后，她道“姜还是老的辣吗？”
福安笑道“当然了，别小看长辈啊。”
朴都是四季分明的气候，当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纯曦生下了她跟裴子钦的第一个孩子。
“是个很健壮的男孩。”昏睡过去之前，她听到唐小软欢喜的声音，然后便放心了。
再次醒来时是正午了，阳光从窗户外映射进来，将屋内暗色的家具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纯曦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产房了，身上原本汗湿的衣服也换了，被褥也是新换的。
“醒了？”却在这时，裴子钦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唐小软抱着一个襁褓跟在后面。
裴子钦放下托盘，上前将她扶起来，往她身后放了一个引枕，然后用绢帕给她擦了脸，又服侍她漱了口。
“觉得舒服多了。”这样说着，纯曦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唐小软手中的襁褓。
唐小软笑着将孩子递给她，“看看这孩子，可人疼极了。”
纯曦有些迫不及待地去看孩子，随即惊了，“怎么这么丑？”
不是她大惊小怪，事实上，她当然是看过刚出生的婴儿的，也清楚这个群体的特色，然而……眼前这个孩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简直就是个毛孩子，从额头蔓延往下，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毛。
裴子钦摸了摸鼻子，唐小软有些不乐意道“哪里丑了？这是胎毛，以后就会褪掉的，放心吧，你看孩子的五官其实长得很好。眼缝那么长，睁开后眼睛肯定大。还有鼻子，别看这会好像有些塌，但长开后肯定又直又挺。还有这小嘴巴，你看多可爱？至于皮肤，你别看这么黑，但以后肯定白。”
为了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唐小软举例道“瑞瑞小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你看他现在长得多好？”
对上纯曦的目光，裴子钦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下纯曦心里有点安慰，再去看孩子，还真看出了几分可爱。
等她吃了点东西，唐小软开口道“对了，你给孩子喂点奶吧。本来亲家公是准备了奶嬷嬷的，但这孩子口刁，不肯喝奶嬷嬷的奶。”
犹豫了下，她小声问道“你有奶吗？”
纯曦感受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应该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小家伙趴在母亲怀里，吃上了来到这世界的第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