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一伸手,将夜枭抱在怀里,大笑道:“死是假的,活才是真的,既然能活命,世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熬不过的苦?”
李若兰霎时大彻大悟,心头一片澄澈,再也生不出半点恶念,她泪流满面,张开纤臂,将夜枭搂住,啜泣道:“谢谢,谢谢你啦。”如此喃喃絮叨,一颗心飘飘然的,也不知自己在谢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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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忘死涅槃重聚
苍鹰说道:“我若是和尚,便要说些‘生即是空,死也是空’的废话啦,但人存于世,并非孤身一人,燕然他对你之心生死不渝,你若一死了之,他多半也会追随。弟妹,听我一劝,你还是好好活着才好。”
李若兰拥着那“夜夜”,用力抹泪,一边点头,双眸闪现感激之意。
苍鹰又道:“你习练燕然传你的‘玄夜伏魔功’,这功夫极为艰难,法子不对,难以练成,本来也不打紧,但你太过聪明,不知不觉竟自个儿琢磨出一条歪路子来,虽见效不慢,但扰乱你任督二脉之气,气血纷扰,故而难有身孕,更令你心智入魔。如今你由死到生这么走了一遭,心魔已消,气息平稳,咳咳,等你在与燕然见面,今后之事,唉,老子脸嫩,也不便多说。”
李若兰欢呼一声,嚷道:“鹏远大哥,你是说。。我眼下身子没病,能有孩儿了么?”
苍鹰恼道:“老子铮铮铁汉,不便与你这小娘们儿说这等无聊话语。你若无事,咱们这便下山去吧。”
李若兰一跃而起,只觉举手投足竟轻灵了不少,内力愈发强劲,自是方才彻悟之功了。她原本虽与苍鹰相识已久,但彼此之间并不熟络,不过借着归燕然的关系,这才有说有笑,彼此客气有礼,此刻却觉得此人亲切睿智,仿佛与自己早已相识,忽然成了亲人一般。
两人沿山崖前行,过了不久,李若兰问道:“鹏远大哥,你心中所学如此渊博,只怕连雪妹妹都及不上你了。”
苍鹰说道:“雪丫头学究天人,我如何能与她相比,放眼当今世上,只怕唯有那‘明禅悟道’空悟遁能与她一较高下。”
李若兰嘻嘻一笑,又问道:“你们俩老待在一块儿,却不成亲。那可不太成话,你何时娶雪妹妹过门?”
苍鹰顿感头大如斗,怒道:“什么叫老待在一块儿?咱俩清清白白,天地可表。她乃是修灵修仙的道士,老子如何能讨她做老婆?不怕天打雷劈么?”
李若兰急道:“她也二十出头了,正是韶华出众的年纪,你若耽搁她终身大事,我绝饶不了你。”
苍鹰嚷道:“老子好心帮你。你不报答,倒也算啦,偏偏要将老子往火坑里推。老子至今童男之身,身上尚有一点‘守根砂’,将来是要立贞节牌坊的,可不能因一念之差,功亏一篑。”
李若兰笑道喘不过气,说道:“什么‘守根砂’,胡说八道,那砂在何处?我非要瞧瞧不可。”
苍鹰笑道:“便在。。”突然心生机警。思忖:“再说下去,老子便成了轻薄弟妹的王八蛋,须得慎重行事。这丫头在绝境中被我救出,正无依无靠,易于动情,老子可别胡闹一通,惹出天大祸端。”
他虽信李若兰对归燕然情深意重,绝不会变心,但自来老天作弄于他,往往事与愿违。此事万不可轻忽,转口说道:“在老子鼻孔里头,待老子那天挖个干净,再给你瞧瞧。”李若兰吓了一跳。唯唯诺诺,显然不太想看。
走出深山,依旧是深夜时分,月明星繁,催人生倦,李若兰“啊”地一声。说道:“我都给忘了,我把雪妹妹关在我房里,她醒来之后,定会怪我。鹏远大哥,你陪我一道去找她,劝她莫要怨我成么?”
苍鹰摇头道:“你我深夜相会,易惹人闲话,趁无人知晓,还是早些分开为妙。”
李若兰脸上一红,嗔道:“咱们坦坦荡荡的,不怕他们嚼舌头,大哥自称豪放不羁,实则太过慎重啦。”
苍鹰说道:“老子以往吃足苦头,不得不防。弟妹,告辞了。。”话音未落,他忽听远处有两人闷声走来,李若兰立时也已知晓,两人互望一眼,缩身藏于灌木之中,隐去声息。
却见来的是两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一人正是那“明灭公子”狄江,另一位苍鹰却不认得,李若兰传音说道:“那是狄门的狄擒,是狄江的师兄。他们两人鬼鬼祟祟的跑出来,莫非有什么阴谋么?”
苍鹰传音答道:“说不定这两人喜好男风,暗怀私情,心猿意马,趁着天黑,出来做那见不得人之事。”
李若兰险些笑出声来,狠狠拧了苍鹰一把,嗔道:“你不许埋汰我徒弟!”
只听那狄擒说道:“师弟,大事不好,狄门中来了许多敌人,各个儿都是硬手,你若不出手相助,咱们便有灭门之厄了。”
狄江似有不满,说道:“你为何不禀明两位师娘?她们侠义为先,自会派人助你,届时我也义不容辞,何必这般神秘?”
狄擒满脸惭愧,说道:“这事儿。这事儿说来有违教规,不可让外人知晓。那天我爹爹与你爹爹一道外出,前往溪庄传教布道,见庄上有几位美貌姑娘,对咱们两位长辈出言不逊,你爹爹气恼起来,将她们捉住,押回门中,说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替她们洗洗脑子。”
狄江怒道:“你说话不尽不实,我爹爹怎会做这等事情?”
狄擒涨红了脸,说道:“好好好,其实是我爹爹的主意,与你爹爹并无干系。”
狄江“哼”了一声,说道:“狄魁伯伯素来铁面无私,处事公正,怎地突然如此胡来?你给我实话实说,不然我这就把你轰出山门!”
狄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江师弟,是。是我的不对,是我瞧上其中一位姑娘,想要娶她为妻,但她非但不听我劝告,反而动手打我,我有心玩笑,便点上她穴道,连同她的侍女,一道捉回庄上,本想稍稍戏弄便放她们回去,谁知不过半天,却被人找上门来了。”
苍鹰心道:“你小子说的太轻,强抢民女,恃强凌弱,那是不容于武林的恶行,你小子虽然年轻,但只怕也逃不过重责。”
狄江冷冷说道:“你见敌人厉害,便撇下大伙儿,自个儿跑上山来求救了?”
狄擒哭喊道:“师弟,师弟,以往你我交情最好,同门学艺,无论你遇上何等麻烦,我总是替你出头,如今师兄我遇上难处,你千万要救我一救。”
狄江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陪你下山。”
狄擒一跃而起,手舞足蹈,笑道:“还是师弟你对我最好,有你出手,那些人再厉害凶恶,我也高枕无忧了。”
狄江说道:“你这轻·浮急躁的性子,也得好好改改了,我随你下山,未必要与人家动手,而是替你赔罪,望人家原宥。你当真没害那几位姑娘么?”
狄擒急道:“我自有分寸,怎会这般造孽?我不过是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小手罢了。”
狄江又低哼了一声,随狄擒走下山去。
苍鹰心想:“有热闹不瞧,天诛地灭。”朝李若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跟下去看看,李若兰本是少女心性,爱多管闲事,也做了个手势,表明要共同进退。苍鹰逐不走她,也是无奈,施展轻功,跟在狄江身后,他二人功夫何等深湛,身法迅捷,轻如微风,狄江怎能察觉得了?
如此奔走了一会儿,行了十里地,已来到山脚之下,走入镇中,来到一间大院前头,夜色之中,镇上有不少人探头探脑,说道:“里头原本喧闹非凡,打的哭爹喊娘,怎地如今一下子清净了?”
狄江脸上变色,心想:“莫非。莫非出了大事?”上前一脚,踢开前门,只听咣当一声巨响,狄江使一招“凤舞九天”,护住要害,飞身入内,只见狄门上下五十多口武人,或躺或立,全数僵住不动,他大骇之下,上前查探,尚有气息,原来不过是被人封住穴道罢了。
他稍稍放心,在一位老者身上一拍,问道:“狄魁伯伯,敌人现在何处?”他知这老者武功不弱,敌人既能将他制住,本事之高,不容小觑。
狄魁闷哼一声,无法答话,原来敌人点穴手法颇有独到之处,狄江用归燕然所传的“决堤手”解穴,遇上寻常指法,往往一蹴而就,但此刻却毫无效用。
狄江微觉忙乱,双目扫过,想找寻自己父亲,却见几位妇人冲出屋子,见到狄江,纷纷哭喊道:“狄江孩儿,你总算回来啦!敌人武功太强,将咱们府上几位年轻姑娘全都捉走啦。”
狄江大惊失色,忙道:“奶奶、娘亲、小姨、婶婶,哪几位师妹师姐被捉了?”
那奶奶老泪纵横,瞧见狄擒,登时厉声骂道:“都是你这个不长进的小畜生惹的祸!你将那几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捉回来,剥人家衣衫,对人家动手动脚,这才惹来灾星!”
狄江朝狄擒怒目而视,狄擒重重打了自己一嘴巴,故技重施,跪倒在地,磕头道:“都是我的不对,我见那几个女子横行霸道,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这才出手教训她们!她们到了门中,嘴里不干不净,辱骂咱们狄庄上下,我忍耐不住,下手稍狠,也在情理之中,但总归是我的过错。”
狄江见此人满嘴谎言,难辨真伪,也恨不得狠抽这闯祸精,但毕竟此刻门中吃了大亏,几位师妹生死未卜,不能善罢甘休。他咬牙道:“敌人掳走了人,可留下什么口信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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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无愧无惭自坦荡
一位中年妇人抽泣道:“儿啊,那二人说要前往贺牛山的哭牛坟,他们武功太高,你孤身一人,可着实。着实凶险得紧哪。”
狄江少年傲性,除了归燕然、玄秦等寥寥数人之外,谁也不服,本来对敌手有所顾虑,但听她这般一说,傲气顿生,朗声说道:“娘,你也太小瞧我了。这些年元军屡次来犯,我与他们中高手过招,总能得胜,而帝台山左近的匪人,也并无闻名天下的强敌,我孤身一人前去,总要将几位师姐师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他娘亲担惊受怕,说道:“除你之外,玄天楼再无其余高手来此么?”
狄擒不想这祸事传到逍遥宫耳中,忙道:“姨,狄江师弟功夫何等了得,眼下逍遥宫中归教主不在,由狄江师弟出手,与其余高手并无分别。”
狄江心想:“不可耽搁,早些去救出人来。”见众人并无大碍,走出院子,独自一人朝贺牛山走去。
行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忽听人喊道:“江儿!”
狄江回过身来,见到李若兰奔行而至,身法轻盈优美,不由喜道:“师娘?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李若兰笑道:“我碰巧听到你与你那师兄交谈,放心不下,跟过来瞧瞧。”
狄江说道:“师娘不必多虑,敌人未必难以对付,但既然此行有师娘撑腰,那可万事无忧。。”话说一半,却见她身后又跟来一人,肤色黝黑,留有短须,身形健壮,正是那粗豪放肆的鹏远。
他心下起疑,问苍鹰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李若兰道:“狄江!他是你长辈,你不可如此无礼!鹏远大哥恰巧与我在一块儿,也跟来相帮。”
狄江心想:“深更半夜,你二人为何会在一块儿?”他对归燕然忠心耿耿。倾力追随,因而也对李若兰敬若天神,但此刻见李若兰举止隐秘,吞吞吐吐。不禁有些惶急,再去细看李若兰容貌,不由得心脏狂跳。
李若兰今夜本已有死意,故而打扮甚是郑重,妆容秀雅端丽。她本就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美貌,此刻瞧来,更是超然出尘,世间绝色,狄江惊诧之余,登时误会:“她。她为了与这鹏远相见,特意如此装扮,他们二人。二人之间,莫非有私情么?”
他年少热忱,最恨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却不敢向李若兰发火,瞪视苍鹰,目光恼怒,说道:“他是过来帮忙?只怕是跟着师娘,别有所求吧!”说罢哼哼冷笑,敌意显露无疑。
苍鹰立时会意,怒道:“老子跟过来瞧瞧,又有什么图谋?你小子看来老实,脑中歪念头可当真不少。”
狄江勃然大怒,喝道:“你血口喷人。好生奸恶!师娘,我狄江自来对你恭敬,不曾有半点违逆,但今日之事。却要好好劝你一劝。这恶人长得土匪一般,为人油滑,并非忠厚之辈。前些日子在宴席之上,不敢与我动武,反叫一小姑娘替他招架,只怕是欺世盗名。并无真实艺业。论武功、容貌、品德,他皆不配与师父相比,你与他深夜约会,真不知你图他些什么!”
李若兰越听越怒,说道:“你。你说我图什么?我何尝与他。”
苍鹰听得哭笑不得,心想:“这少年嫉恶如仇,不容邪行,倒也是一片好心,老子自讨苦吃,徒惹无趣,罢了,我那燕然贤弟知我为人,清者自清,虽这小子一时误会,将来总有澄清之时。”
狄江冲劲儿过去,冷静下来,想到:“我可是昏了头了?她毕竟是我师娘,我怎能对她恶言相向?”又悔又恨,不再多言,扭头径直往山上走去。
李若兰喊道:“你等等,其中大有误会!”抢上几步,向狄江辩诉解释,但她不愿说出自己着魔求死之事,胡乱编造情由,反而更惹人见疑,狄江神态虽变得恭敬谦和,但偶尔望向苍鹰,眼神凶狠,恨不得将苍鹰一剑刺死。
苍鹰暗暗喊冤,但眼下这少年正在气头上,当真百口莫辩,只是默默坠在后头。李若兰见狄江似消了气,以为他信了自己,又知苍鹰受了委屈,便回头与苍鹰交谈。她本想讨好苍鹰,让他莫要气恼,谁知狄江瞧在眼中,更成了她不守妇道的铁证。
狄江暗忖:“今日之事,我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以免惹师父伤心,今后我可得小心防着这鹏远,不让他与师娘有苟且时机。”
三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便来到贺牛山上,此山状似牛角,路途险峻,山上有一座大洞,名叫哭牛洞,自来唯有猿猴盘踞,猿猴横行如匪,抢劫路人财物,习以为常,无人可治。但狄江身怀绝艺,自也不惧。
来到山洞前头,蓦地从旁走出一位俏丽少女,说道:“你就是狄庄恶人派来的么?”
狄江双手抱拳,说道:“在下逍遥宫狄江,听闻狄门亲友与此间主人生出争执,特来此向诸位谢罪。”
那少女脸如寒霜,说道:“你们狄庄的那个无赖呢?怎地没把他带过来?”
狄江说道:“我那位师兄。。言行失当,犯下大错,咱们狄门定会严加处置,绝不姑息,但还请这位姑娘交还从咱们府上掳走之人。”
少女怒道:“言行失当?你这话可真不要脸!我家小姐被那畜生捉去,他剥·光了她衣衫,亲了她的嘴,连。连她胸口都。都不放过。这恶贼还要对我。。对我动手,这等奸贼,岂能容他活命?”
狄江、李若兰、苍鹰吓得不轻,顷刻间哑口无言,过了半晌,狄江怒道:“这狗贼骗得我好苦,他并未告知我实情,否则我决计饶不了他。”
少女泪光莹莹,说道:“你把他带到咱们面前,剜心放血,我们便将你们的人交还。”
狄江挂念几位同门,心急如焚,说道:“不知她们。她们如今是否安好?”
少女尚未答话,只见从洞中翻身出来一人,他佝偻着身子,蹲坐在地上,披着兽毛大袄,一双眼珠十分活泼,左右张望,他容貌有几分英俊,但举止却像极了猿猴,此时天气尚热,他却穿的如同过冬一般,让人瞧着便难受不已。他说道:“安好?哼哼?安好?可不好,大大的不妙。”
狄江问道:“怎么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