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之梦

    不过同扶清堂刘家不同，罗香梅领导的罗家，对大清朝已经不大恭敬了，四秀堂总厅外面也没有大清龙旗，衙门口站岗的，都是一副黑社会打手的模样，而不是伪装成清兵的样子。

    本来在罗芳伯的时代，罗家对满清也是怀着殷殷期盼之情，若是乾隆皇帝能封罗芳伯一个兰芳巡抚之类的大官，这位雄镇华夷的海外豪雄，便有足够的声望团结婆罗洲华人，现在的兰芳早就是婆罗洲上的霸主了。可能是期望愈大，失望也愈大的原因，自罗家二代当主开始，便不再对大清寄希望了。到了罗家姐妹的时代，更不指望清朝来封她们姐妹做官了。

    哪怕是现在，刘乾兴、刘阿生“受封”当了清朝大官，兰芳已经“归附”清朝的消息传来。山口洋这里，依旧如故，没有挂出满清旗号，罗家大姐也没有换上大清朝诰命夫人的官服，还是一副书生打扮——黑社会的规矩，强盗扮书生也——坐在“衙门”大堂之内，听一个上了年纪的罗家老人儿报告着东方律的变化。

    “大小姐……刘家已经给兰芳公司各家家主下了英雄帖，请他们去东方律商量保举事宜，听说朝廷预备在兰芳招募一镇绿营，总兵是刘阿生，下面有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把总一大堆的官衔。刘家准备请各家都出人做官，咱们罗家也能得到一个副将，一个游击，若干参将、都司、守备……”

    罗香梅认真的听着，娇艳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更看不出喜怒，直到这家人说完，她才摆摆手，让他告退。

    “大姐，咱们可不能上了刘家的当！归附清国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成真，定然是刘家编造出来唬人的，这招咱爷爷芳伯公就用过的。”

    罗香菊从屏风后面急急走了出来，她和朱济世洞房花烛之后，并没有随着一起去新当，而是坐镇山口洋负责看守朱济世的后路——这也是朱济世的吩咐，现在看来这个安排真是不错的。罗香菊拉着姐姐的胳膊就给她分析起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刘家办成了兰芳归附大清的事情，与我们四秀堂也没有什么好处。大姐你是女流，不可能去当什么副将，这个位子还不是给你的夫婿来做？依着刘老儿的意思，你是要嫁给刘阿亮那个小黑胖子，这个副将还是他们刘家的。”

    “可是兰芳之民，都是心向大清的……”

    “什么心向大清！”罗香菊的俏脸儿一下涨得通红。

    “满清给过咱们什么好处？咱们的先人都是被满清欺压得难以活命，才泛海万里来南洋求生的。在清狗眼里，咱们这些人不过是莠民而已，清狗哪会真的庇护我们？顶天就是想在西婆罗洲大肆搜刮一番，咱们现在绝不能投到满清那边，否则定然会追悔莫及的……”

    她看到姐姐还是默然，跺了跺脚道：“相公跟我说了，如果他打下西婆罗洲，就娶姐姐当正室，还让姐姐当兰芳女大公，日后若反清复明，就给姐姐当大明皇后！”

    “这个……”

    罗香梅蹙着秀眉，低声道：“我知道朱爵爷对咱们姐妹好，但是刘家这次也拼命了，凭着归附大清这面大旗，至少可以召集到六七千兄弟，再加上两个土邦的兵马，就是一万六七千，朱爵爷在新当只有两千余人……”

    说起来这个罗香梅原来也是上过“战场”的，呃，就是那种带着一大帮四秀堂的兄弟，和差不多数量的土人打群架的战争。眼下婆罗洲上的征战，就是这样的水平。基本上人多一方多半会取胜，特别是有七八倍的优势。

    “姐姐！”罗香菊有些急眼儿，她姐姐好歹没嫁到朱家。可她已经是朱济世的人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要是四秀堂不和朱济世站在一起，她往后在朱家还有什么地位？至于离开朱济世……一个破鞋，还能指望有好人家收吗？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朱爵爷身边的洋兵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真的龙虾兵吧？”罗香梅低声问道。

    “不是的，不过那位丘吉尔中校和威尔海明上尉都是货真价实的英**官，还有五个法国老头是跟过拿破仑的老军官……”

    四秀堂在新加坡有不少眼线，朱济世招募养兵的事情当然瞒不过罗香梅，因而罗香菊便实话实说了。

    “跟过拿破仑的老军官？是欧罗巴最能打的拿破仑皇上？”罗香梅的秀眉蹙得更紧了。现在就是要把全副身家还有自己，都压上去的时候了！如果压对了宝，赢到手的荣华那是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可要是输了，兰芳罗家就有覆灭的危险！

    “四妹，山口洋这里就交给你坐镇了！”

    “姐姐，你这是要？”罗香菊愣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姐姐罗香梅。

    “我去一趟新当！去请口请教朱爵爷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愿不愿意离开西婆罗洲？”罗香梅笑道，“如果他肯离开，我就有办法说服刘家放他走人……”

    “不可能！”罗香菊打断姐姐道，“刘家已经把事情做绝，怎么肯放我相公离开西婆罗洲？”她死死盯着姐姐的秀丽的面孔，一字一顿地道，“你是在试探我相公，如果他肯退走，便表示他没有打败强敌的把握！你就要拉走罗军旗的一营兵，致我相公于死地！是吗？”

    罗香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妹妹，你对朱爵爷没有信心吗？我相信他一定会留在新当的！如果他现在连一万六七千乌合之众都打不过，来日如何反清复明？我们兰芳罗家又怎么能在他身上压下全部呢？”

    罗香菊看着姐姐的脸，深吸口气，重重点头道：“姐，你说的对！我相公一定能赢！刘阿兴根本就是在作死！姐，你快去新当吧，我就在山口洋这里守着，等相公和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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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奉清讨明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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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吃朱爵爷的饭，穿朱爵爷的衣，拿朱爵爷的银子，当朱爵爷的兵！”

    喊话的士兵是一副感激涕零状，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摘下头上的草帽，露出个光秃秃的大光头。

    “好样的！”朱济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从旁边黄植生、任怡江两人抬着的箩筐里取出8块叨洋放在跟前这个士兵的草帽里面。今天又到了兰芳陆军发饷的日子，虽然朱济世不大了解历史，然而还是知道克扣军饷吃空额这种事情在大清和民国的军队里是很流行的！现在自己拢共两营华兵，可不能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给这两营华兵发饷的工作，就由朱济世亲自负责了。

    在今天发饷之前，朱济世还下了道命令——剃光头！兰芳陆军里面所有的华人，从朱济世开始统统要剃和尚头，谁也不许再留那根讨人厌的辫子。这一千六百多人吃的是朱济世的饭，拿得是朱济世的饷（其实罗家四秀堂一次性给朱济世拨了5万块叨洋，不过罗家的大姐头早晚都是朱济世的菜，这5万叨洋和朱济世的钱没分别，不提也罢），穿的是朱济世的衣，和大清道光皇帝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还留什么辫子？

    不肯剪？呵呵，那些黑社会打手出身的军官是干什么吃的？所以一千六百多条汉子现在是人人一个大光头，就是有不少人是鼻青脸肿的，不过朱大爵士不在乎，在他这位医生看来，这点小伤是害不了命的。

    除了剪辫子，拿钱的时候还要喊：“吃朱爵爷的饭，穿朱爵爷的衣，拿朱爵爷的银子，当朱爵爷的兵！”这句话。这叫政治思想教育！朱济世对政治再外行，也曾经是光荣的中国主义青年团的一员，这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虽然只有两营兵（还有一营西洋人渣早晚要遣散的），但还是要牢牢抓住！

    “小张兄弟，伤好些了吗？”朱济世接着又给几排兰芳士兵发了饷，最后轮到了一个手臂上打着石膏的小个子，这小子叫张泽根，是兰芳军中唯一的浙江人，是台州一带的渔民，是被人敲晕了当成猪仔卖到兰芳来开矿的，原来是在刘家的矿上干活，后来又跑到罗家的矿上，罗军旗去招兵的时候就把他给招来了。

    他的胳膊是在训练中受伤的，朱济世的八块叨洋不是好赚的。这份饷比大清朝的绿营兵高了几倍！就是比起西婆罗洲金矿上的矿工的收入也高一大截，后者名义上的工资有六到七块叨洋，可扣掉伙食费后就只有四块多到五块钱了。朱济世这里可是实打实给八块，伙食免费供应，而且吃得也好，每天两顿有荤，米饭管饱！不过练起来也是真狠，一开始的队列训练还算轻松的，从11月份开始，滑膛枪就发下去了！两个华兵营是没有轻步兵和炮兵的，就是四个步兵连，清一色的褐贝斯。每天除了高强度的装弹训练，就是拼刺训练！

    负责训练这些线列步兵的总教官热罗姆皮尔可号称是拿破仑的老近卫军出来的，老近卫军的刺刀拼杀在欧洲都是赫赫有名的！而老皮尔现在又把当年老近卫军训练刺杀的秘技带到了兰芳步兵当中！这刺杀训练不是单纯比划几下就完，还得用木枪相互比试，谁输了就要饿饭——据老皮尔说，这招是拿破仑想出来的，这位法国皇帝还真是够黑的！

    事关吃饭大事，下面的士兵谁敢不卖力？一个个都嗷嗷叫着你争我夺，这个下手就难免狠了一些，虽然有护具，还不时有人挂彩，这个张泽根就是训练时候受伤的。不过没有关系，朱大爵士的医术可不是吹出来的，这小子的伤就是朱济世给治的。

    朱济世仔细检查了张泽根包着石膏的胳膊，回头向跟着的黄植生和任怡江交代道：“记下来，小张兄弟调到特勤处工作吧，暂时你们俩个负责照顾他。另外……这个军医院要立刻开始筹备，回头记得提醒我给香港写信，让特里戈修士给我再派10名医学院的新生过来。”

    “是，爵爷！”黄植生和任怡江都是肃立，他们现在管着一个名叫“特勤处”的部门，其实就他们俩，主要工作就是帮朱济世打杂，不过朱济世却有意将这个特勤处发展成特务处……

    朱济世又板着手指头，“咱们的队伍上有不少官兵的家人都在老家没有出来，要把他们的家人叫什么，在哪里都记录下来，等南洋贸易公司的船队建起来后，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接到婆罗洲来安居乐业。婆罗洲这里有的是地，以后要给咱们的士兵分配土地，每户至少分100亩！现在就把这个政策宣告全军，等打完这一仗就开始实行。”

    “是，爵爷！”黄植生和任怡江站得笔直，都牢记下了朱济世的吩咐。两人心道，这就要收买人心了？又是帮着接应家人又是分配土地，这是要把两营兰芳兵的军心给牢牢抓紧啊。

    朱济世点点头，又拍拍那个叫张泽根的士兵，温言道：“小兄弟，我是知道你的，训练起来不要命，好样的！等伤养好了就给我当个亲卫吧，还要跟着黄植生、任怡江他们学认字，识了字，将来才好做大事啊。”

    还没等张泽根痛哭流涕地感谢，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朱济世循声望去，就看见有几骑快马飞奔而来，而当先一骑，竟然是兰芳罗家的大小姐罗香梅！还别说这个黑社会大姐头骑在马上的样子，真是英姿飒爽来着！

    “朱爵爷，出大事儿啦！”大姐头从马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朱济世跟前。

    “回司令部再说。”朱济世看了大姐头一眼，就知道出的恐怕不是好事，罗大美人的脸色可是相当的阴郁。

    朱济世的军队是西式编制，用的全是西式的称谓，三个营之上就是兰芳陆军司令部，朱济世自任司令官，威尔海明担任参谋长，刘鹏、赵大亨副之。司令部设在新当公馆之内，所谓公馆，其实就是一个城寨，立在坤江北岸，占地约有好几千亩，周围有一圈木栅，木栅外面有一道壕沟，木栅之内修建有营房、?望塔、库房和一座漂亮的西式小洋楼，现在朱济世自己就住在这个小洋楼里，他的司令部也设置在里面。

    “梅姐，出了什么事了？”

    进来司令部，朱济世亲自动手给罗香梅倒了杯凉茶，又动手脱了自己的呢子军服，婆罗洲的气候也忒热，呢子军服穿不了一会儿就能捂出一身汗，冲着这个，自己搞定兰芳大公国的事情后也要赶紧去香港，那里好歹凉能快一些。

    “朱爵爷，你看看这个！”大美人接过杯子也不喝，直接搁在桌子上，然后就顺手从怀里摸出个信封递了过去。

    “这是……”信封的口没有封，朱济世直接从里面掏出信纸一看，脸色顿时就铁青起来。“什么！奉清讨明？混蛋！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妈的跑到南洋了还要给鞑子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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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真的要姐妹双飞?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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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西婆罗洲各地的扶清堂张贴出奉清讨明檄，兰芳已经归附大清和朱济世是逆明反贼的消息，立刻在整个婆罗洲的华人、土人还有洋人当中产生了轰动效应——在万那苏丹和汶莱苏丹大兵压境的时候，西婆罗洲的华人竟然要自相残杀了！

    倒没有人怀疑刘家宣称之事的真实性。毕竟刘家在西婆罗洲也是极有影响的华人家族，同荷兰人和大清王朝都有那么些联络。而且数十年来，西婆罗洲华人无日不期盼着北京的那个满清朝廷可以来庇护他们一二，因而大部分人都情愿相信刘家所言是真。

    既然兰芳内附大清的消息是“真”，那么朱济世这个逆明之后，自然也就假不了了！新鲜出炉的兰芳团练使刘乾兴刘大老爷可是奉了天子明诏讨伐朱济世这个逆明余孽来着！这天子明诏上说的还能有假？至于刘家假传圣旨的可能性，兰芳的这些朴实之民是想都不曾想到的。

    而兰芳众人所言的西婆罗洲华人大都心向大清的说法，看来也是真的！眼下毕竟不是孙中山搞排满革命的时代，不仅中国国内的老百姓没有对清朝政府绝望，就连南洋华人，同样自认为是大清子民——当然，也有不鸟大清的，比如洪门小刀会系统的和顺公司这样的洪家兄弟，人家的口号就是“反清复明”，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奉清讨明吧？这可是欺师灭祖啊！

    可惜在现下的西婆罗洲，却是拥清的兰芳公司在人数上占了压倒性优势。所以刘家“奉清讨明”的旗号一出来，立时就获得了大部分华人领袖的拥护，兰芳公司之下，除了罗家的大姐头罗香梅暂时没有公开表态之外，陈、江、谢、古、叶等几大家族的首领，无论过去是否反对过刘家，现在都一致站在刘乾兴这位大清朝的兰芳团练使一边，出人出钱会同刘家一起拉起了号称万人的兰芳团练，还派员去联络万那苏丹、汶莱苏丹，约定共讨逆明！

    相比之下，朱济世这个被兰芳公司请来保卫新当的“援兵”则在一夜间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之中，也让朱济世第一次领略到了为政从军的险恶——一不留神就有了送命的危险。

    唯一让他感到些欣慰的，大概就是罗家姐妹的态度了。罗香梅亲口告诉他，自己和兰芳诸家当主的关系都很好，可以代为说情，让朱济世和他的一营洋兵得以全身而退。只是对于这份善意，朱济世只能说声“心领了”。因为兰芳之役，是朱济世东归的第一场硬仗，只能胜不能败！如果现在灰溜溜离开西婆罗洲，他可就没有办法再立足南洋了，更不用说以香港为据点向两广、福建渗透了。

    不过要打赢这一仗，却也不大容易。首先面临的问题，还不是如何对付总数可能高达两万的“大清、万那、汶莱”三方联军，而是朱济世阵营的团结问题。因为在朱济世的两营华军当中，就有一营是罗家四秀堂的打手在指挥，这些人都是罗家养了至少七八年的，朱济世可没有把握在不到两个月内将他们变成自己人。

    要是他们这一营人给自己来个阵前倒戈，可真要出师未捷人先挂了！

    茫然之下，朱济世只得将刘鹏、韩四这两个心腹之人招来商议对策。

    “有了。”想出办法的居然是看着颇为忠厚老实的韩四爷，这一回他的声音放得很低，“爵爷，依属下之见，罗家其实是支持咱们的，要不然罗大小姐就不会亲自过来了！”

    “这个我知道，罗四小姐已经是我的人了，她姐姐也对我有意思。”朱济世笑道，对于自己的魅力，他还是颇有信心的。

    “那是自然的，”韩四很肯定地说，“不过现在是咱们需要罗家的支持，光是一个小老婆的名分是不够的！”

    “那么……我现在就向罗香梅求婚？”

    “光求婚还不行。”韩四道，“兰芳女大公还有将来大明皇后的地位也要一起许出去。”

    “这个是自然的。”朱济世点点头道，忽然又有些怀疑地嘟囔了一句，“罗香梅不会不肯嫁给我吧？她妹妹已经是我的人了……”

    “同时娶一双姐妹有什么问题？”韩四有些奇怪地看了朱济世一眼，“爵爷，来日您大事若成就是大明天子，罗家姐妹就是皇后、贵妃，她们生的儿子不是太子就是亲王……多一个肚子，就多一份生儿子的希望！而且万一罗大小姐早逝的话，罗四小姐还可以扶正接班。属下看罗家姐妹都是女中豪杰，要么不赌，要赌一定赌一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