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误道者
第十四章 成败皆是族名累
溟沧派龙渊大泽之东,有一处千仞高崖环壁而立,如一弯新月圈住海水,抱在怀内,此处名为怒浪岩,每当浩浩荡荡的水势涌来,拍打礁岩,激起白浪千堆,蔚为壮观。
品丹法会既启,溟沧派中,自十二巨室之下,世家弟子中凡有意一睹丹会盛况者皆是来此,其数足有万余之众。
然而那些尚不能飞遁的低辈弟子只能站在高崖之外,把怒浪岩外的十几方巨石挤得满满当当,挥汗如雨,呵气成云,都是伸长了脖子在那里举目眺望。
而明气弟子俱是乘坐法器飞舟,悬浮飘游,如星辰一般纷洒在空,在他们头顶之上,便是那数百名玄光弟子,各自呼朋唤友,游走不定,彩光乱闪,虹芒结成灿霞。
再往上去,则是四五十名化丹境修士,个个坐在飞楼悬车之中,楼中有仆役,女侍,力士往来,搬来仙酿蔬果,奇果珍馐,也有相熟之人搭起金桥,联楼并屋,互相贺酒遥祝,推杯换盏,远望去时,也是一片烟岚飞腾,连气凝云。
世家弟子,皆有森严等级之分,各凭族名修为立在一方天地之中,不敢稍有逾矩。
而那最高之处,则是在天云之上,此处虹霓灿烂,千花飞舞,落英缤纷,异彩纷呈。
郑家之主郑宏图郑真人坐在由十二只龙雁所承托的铜榻之上,此物以宝玉,璎珞灯盏,玳瑁珊瑚彩珠等诸物相镶缀,上撑伞盖,下结香绸,背后是一面白玉翠屏张扇,大有数十丈。如一轮半月嵌在碧空,珠光万道,瑞气千条,气象堂皇之极。
郑宏图所坐之处为正中主位,坐在两侧下首者,分别是杜封二氏族长,而其余诸族虽有族人来此,但皆不是元婴真人来此。是以并未资格与他们并列。除他们三人之外,飞席之上,还另坐着两名面目陌生的元婴真人。
底下诸人看去之时,见其中一人头抓双髻,着深青色法衣。腰系玄色丝绦,手中持一雕玉如意,只是脸上却是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而另一位真人孤高挺拔,身无长物,一身素色道袍。两袖空空,稍微看几眼,便无不感到双目如被针刺一般,不得不避开目光。
底下众弟子都是窃窃私语,纷纷打听此两人是何来头。
有位识得这二人的弟子也不敢伸手去指,只是把头一低,小声对旁人言道:那位拿着如意的。是玉霄派田真人,那田氏与杜氏乃是姻亲。是以此次法会也被延请而来。
又目光一瞥那素袍道人,迅速把眼收了回来,加倍小心言道:而那一位,是少清派胥真人,乃是一位女修,听闻也是近几年来方才成就元婴,是以名声不显。
众人不禁恍然,只是却未曾想那看来瘦高身形的胥真人竟是一位女修,有好奇者又去多看了几眼,却都是疼得双目流下泪来,于是不敢再看。
除这五位元婴真人,据此不远处,还有一位头发白黑半百的老道,他辟地一隅,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脸色不太好看。
此人乃是上明院中龚长老,也是师徒一脉中人。
品丹法会之事传出后,师徒一脉弟子虽也想来长长见识,但俱被各家师长勒令守在门中,不得前去。
可这毕竟是溟沧派中品丹法会,师徒一脉也不能无一人来此,是以将向来与同侪不和,又寿元最高的龚长老推了出来。
他得知师徒一脉中只有那张衍会来此会之时,便断定此来定是让人奚落嘲弄的,是极丢面子的一件事,死活不肯,怎奈掌门真人非得让他来此一行,实在推脱不得,是以不得不来,如今却只能喝着闷酒,不与世家诸人交谈,心中却是痛骂不已,把那些害他来此之人轮番骂了个遍。
那美服少年亦是驭使了一座飞楼摆在东北角上,隐隐与人众相隔,圈了一大块过去,不许他人接近。
以他的郑氏身份,又是今日注定下场品丹之人,是以倒也无人与他来争抢,都是避让了开去。
如今法会未开,他已是一顿胡吃海喝下来,桌案之上早已是壶倒杯翻,酒香四溢,狼藉一片,袍袖之上皆是污渍。
他虽说是郑氏弟子,但向来特立独行,从不在意什么族规俗礼,而此刻坐在桌案边与他对饮之人却瑟瑟缩缩,脸色发白,放不开手脚。
此人乃是杜氏族中一个弟子,不过是开脉修为,与美服少年原先也不相识,只是路过之时,见他鼻孔甚大,长得有趣,是以顺手将此人拖了上来与自己陪酒。
美服少年把玩着一只雕龙酒杯,半眯着眼睛看着上空那几名真人,感叹道:也不知何时我才能到那坐席之上。
他伸出手去,将这几名真人一个一个点了过来,忽然一转首,对着那杜氏弟子言道:你信不信,用不了三百年,我就把这群老家伙俱都踩在脚下!
这杜氏弟子听得心惊胆颤,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只恨不得能把自己耳朵塞上。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人影自外飞来,到了楼上站定,将周身烟气散开,随后脚步沉稳地走了进来,恰巧听了美服少年之语,身形顿了顿,低声道:二郎,你喝醉了。
美服少年突然挺起了身子,皱眉道:是循哥儿?怪哉,你什么时候凝丹的?
郑循走了进来,在一旁坐下,沉声道:昨日。
美服少年目光斜过,向那杜氏弟子使了个出去的眼色,这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他举起手中酒杯,仰脖一饮,问道:你丹成几品?
郑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丹成五品。
啪的一声,美服少年将酒杯掷在脚下,骂道:那些老家伙得疯病不成?以你的资质,最多再迟缓个一二载,至少能到四品之上,何必如此急切?难道是为了这狗屁法会么?
郑循缓缓摇头,露出苦涩笑意,道:非是如此,因我与那张衍曾同在下院修行,小弟还曾是善渊观的大师兄,族中面子紧要
美服少年听了之后,只是冷笑连连,心中也是明白了族中为何如此急躁。
郑循与张衍同为善渊观下院出身,还比其更早了一些时日入得上院,可偏偏却是张衍先一步炼药成丹,将他比了下去。
此事放在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正逢品丹法会张衍成丹,要是叫他族知晓了郑循还是玄光境修士的话,那叫郑族的面子往哪里搁?
原本郑循修炼的玄功也是以稳健为主,走得路子是一步一脚印,功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而火候未到,却提前凝丹,此举这无疑是拔苗助长,先前努力皆是白费。可是族中为了名声,却也顾不上其他了。
郑循当日因族中弟子死去,在郑族暗中相助之下,开出上下品的脉象,得以提前进入上院修行,又接手了这名弟子的遗泽,原以为修行前路乃是一片坦途,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做出妥协牺牲,可谓成也亲族,败也亲族。
世家弟子,修行若不是到了那极高境界之上,一切都要以家族为重,美服少年对此尤为深恶痛绝,只是他又转念一想,若不是那该死的张衍,又何止于此?分明是此人把郑循逼到这个地步。
他冷哼了一声,狠狠言道:循哥儿宽心,今日品丹法会,若那张衍敢来,看我如何羞辱于他,为你出一口恶气!
便在此时,两人耳旁传来玉磬金钟之声,清越悠悠,霎时传遍山门,在怒浪岩上回响着,将那海潮之声也盖了过去。
这已是响了第二遍磬钟了,若是到了第三遍,这品丹法会便要开始,可直到此时,众人仍未见到张衍身影。
底下弟子有人嬉笑言道:这张衍怎么还不至,莫非是害怕了不成?
有人打趣道:我世家之中人才济济,又岂是师徒一脉可比?若我是他,索性躲在在乌龟府中缩着不出来了,何必来此丢人现眼?
这是讥讽那昭幽天池原本是大妖桂从尧的洞府,只是言语之中,难免又流露出一股酸味,不过却引得众人一阵哄然大笑。
只是笑声方起,天边便飞来一道横绝碧空的剑光,势如惊虹飞电,初始还觉尚在天边,可几闪烁之间,就到了近处,那森森剑芒仿佛就要迫到了眉睫之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避让几步,那站在怒浪岩上的诸弟子顿觉一阵呼吸滞涩,笑声也是戛然而止。
那情形,倒似是一道剑飞来,就将万众压服,噤声不语。
座上席上的胥真人原本默不作声,却突然挺了挺声,自语道:飞剑?
待剑光一开,张衍便从中走了出来,他立在空中一个稽首,笑道:劳诸位同门久候,恕张衍来迟。
场中万数目光齐刷刷向他扫了过来,此举却是不亚于千剑齐指。
此刻等若是他一人独自面对这些世家大族,上万修士,只是他却视若无睹,面上怡然自若,淡定从容,往那云中就是盘膝一坐,动作潇洒自在,全无半点局促之意。
他虽是师徒一脉,但这分风采气度却也让诸多弟子为之心折,更是不乏暗中喝彩者。
龚长老见了张衍,原本想将张衍喊来自己这边坐,可是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心中叹道:这张衍倒是好胆魄,可惜了,此次世家之中,这一辈精英尽出,这张衍纵然能胜过一二人,又岂能胜过所有人不成?总是一个输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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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六合大药 铜鱼称丹
第三遍钟磬之声传出之后,按科仪,焚香祝祷,祭拜诸祖先师,有一道人着法衣,戴莲花冠,拿玉圭笏板,熏香净浴而出,颁规讲旨,朗朗诵读,随后萧瑟琴笛齐奏,洒下彩气花瓣,洁水清露,品丹法会始启。
郑氏族长郑宏图缓缓站起,稽首道:置备匆忙,法仪简陋,还望诸位道友勿怪。
在座真人都是起身还礼,肃容正色,口称无碍。
又是几句礼节言语往来,方才坐定。
郑宏图脸上带笑,他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玉斛斗,手托而起,大声言道:此物为一斛‘离源精玉’,为我郑氏族中费数百年苦功所采,今日品丹,若有弟子力压同侪,拔得头筹,尽可拿走此物。
此语一出,登时引起一片哗然,底下嗡嗡作响,在飞楼之上那些优哉游哉的化丹弟子皆是目瞪口呆,而有些早已丹成二重境之上的修士于怔忪之后,便是捶胸顿足不已,暗恼自己成丹之时怎无如此境遇?
修士化丹之后,需聚五行之精粹,容地脉之煞气,孕养金丹,增长丹力。
多数修士需经历那数十,乃至数百载苦磨之功,直到那丹力增无可增之时,方才开始尝试踏入那第二重境界。
而那离源精玉又被称之为大药,是此界中极为稀罕的灵秀之物,却是少数能壮大丹力的妙药之一。
此物生出时,需不着天,不落地,不沾雨,不染尘,不闻音。不见光方能才最佳,这一斛离源精玉,郑宏图说是采集了数百年,却是没有半分虚言。
在座的五位真人皆是一惊,没想到郑宏图有如此大手笔,为了此次法会,当真是下了血本了,此物若不是他们早已成就元婴。怕是也要眼热。
龚长老嘴里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张衍看了那斛斗几眼,他也是明白此物的价值,他眉毛微扬,嘴角却是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郑宏图见下方群情激动,笑了笑。手一挥,自有一名高冠冷面的道人踏烟而出。
海滩之上有一方雄突而起的大石,这道人往上一立,大唱道:今日为我溟沧派品丹法会,门中真传弟子,凡十年之内成丹者。皆可前来称量!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名身着红袍,头上挽髻的弟子应声而出,高喊道:我来一试!
此人一笼袍袖,自飞楼之上纵身而出,须臾便到了怒浪岩高崖之下,在滩涂之上站定。先是对着诸位真人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面朝一侧看去。
在他面前那湿漉漉的海滩之上,共是摆下了八十一只铜球,个个俱是压入泥沙之中,细细观来,可看出只由两条阴阳铜鱼合抱成圆,如球一般浑若一体。
此物每一只有皆有三千斤之重,铜即金,鱼为丹,两者合一便是代指金丹,称量丹力,便是多以此物衡量。
这名红袍弟子在万众注目之下上前两步,他面色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他又退开几步,到那一旁摆好的蒲团之上调息理气。
几个呼吸之后,他才站起身来,把双拳一攥,低低喊了一声,一道烟气就自卤门之中升起,经他心神驾驭之后,便往那下方一落,霎时便将一只铜鱼盖住。
那烟气那其上缓缓摩动,倏忽间他嘿了一声,烟气往上一提,便将其摄拿起来,悬在空中。
那烟气轻舒薄张,徐徐往外扩去,随着一团白雾过处,这深陷在泥坑之中的铜鱼一只只被他带起,此举让那些只顾看热闹的弟子纷纷叫好,呼喝不已。
到了十只铜鱼的时候,他显是有些吃力了,再咬牙苦拼了一会儿,终是又提了两只铜鱼起来,共是十二只浮在头顶。
张衍在空中看得分明,说起来,他气海中所藏的幽阴重水,每一滴的分量皆是超过这底下铜鱼。
不过此水乃是他辛苦熬炼凝聚而成,飞腾之时耗费元真,还需以法诀驭使,说穿了,其实是一门道术,而摄这阴阳铜球纯粹是以丹力拘拿,这丹力若是演化出法力神通来,便是凭空震碎了这些铜球也不话下,是以两者倒是不能相提并论。
郑宏图在云榻之上看了几眼,问道:此是何人?
立刻有随侍弟子上来道:此是林氏门下,林越。
郑宏图点头道:能凭空摄拿一十二只阴阳铜鱼,当是丹成七品了。
这阴阳铜鱼,下三品者,丹力至多能提一十二数,中三品者,能提三十六数,上三品者,超拔百零八数以上。
林越提了一十二只,这已是他的极限,终其一生,也无法再行超越了。
坐在郑宏图左首上位的,是杜氏族长杜若愚,他叹了声道:虽则勤勉,却也可惜。
丹成下三品者,俱是大道无望,丹成七品,却也只得去那做孕养丹药,祭炼法器,采集煞气,熬煮五精,或者看护弟子等诸多杂事了。
郑宏图关照随侍弟子道:看他也是难得,也不要寒了他的心,去,赐他一杯真砂。,
这林越达到也知道自己丹成之品不高,上不得台面,之所以第一个上来,也是有人关照,不过是给后来大族弟子做个铺垫,原本也是没什么想法,只望应付一下即走,却没想到竟能得赐一杯真砂,当下喜出望外,连连拜谢不止。
待他在一片艳羡目光下喜不自胜地离去后,那立在那突起大石上的冷面道人又自喊道:还有何人?
此刻,那坐在一座飞楼之中的黑面道人神色一动,他自思自己丹成六品,这个时候该是轮到自己了,因此不假思索,纵身而起,往那崖上投去。
只是此时。却有另有一个人也是飞身而出,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落在了崖前,对视一眼,均未想到对方会同时而来。,
那年轻修士长得舒眉朗目,皮肤,他笑道:寇师弟,何不让为兄先试?
黑面道人叹了口气。道:徐师兄丹力胜我。若是师兄先试了,师弟我岂有脸面再上?还是让小弟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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