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打仗这种事情,训练永远是基础,真正能成为会打仗的士卒,唯有战阵生死中经历了一番之后,胆子还在的,大概也就成了精锐了。当然,前提也是操练得当。京畿的禁军,大概操练也是个敷衍的玩笑,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金吾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金吾卫至少在徐杰面前,还排得一个整整齐齐的队列,这一点倒是让徐杰又起了一些信心,金吾卫虽然是拱卫之职责,其实更多的是礼仪之职责。
作为忽然成了金吾卫长官的徐杰,倒是也没有什么新官上任的架势,反而只是与几个军将寒暄几句之后,上了皇宫的城墙,这也是徐杰第一次上皇宫的城墙。
窄了些,高了些。箭矢不少,都摆放在垛口之后,一捆一捆码放得整整齐齐。
徐杰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忽然回头与张立说了一句:张将军,把这些城门楼子都拆了吧,到后宫去把那些观赏石头都砸碎了搬过来。
打仗,徐杰兴许比这些当兵的金吾卫还要了解一些。因为这些勋贵子弟,虽然祖辈都是战阵上的勇武,却也不知道隔了多少代没有见过战阵了,听的战阵故事,大概也就与话本演义里的故事差不多了。而徐杰听的战阵故事,就是十几年前的真实经历。
张立闻言皱眉说道:徐指挥使,皇宫城楼,岂能拆卸?后宫观赏之石,那是陛下的东西,更不能损坏了。
徐杰忽然成里张立的临时上司,四十多岁的张立是不是心中会有什么不爽的想法,这些不可知。徐杰也懒得去管,但是徐杰之语,可不是玩笑。
许多人听着故事,看着话本演义,对于打仗少了太多的了解。以为刀锋一劈,就是一条人命,或者羽箭一飞,就能把人射个通透。其实真实的战阵,哪里是这般。
那些几十斤的重甲,从来不是玩笑。史书里经常记载一些勇武军将,临阵中箭无数还能浴血奋战,浑身是伤还能怒斩敌人。大多数人看到这些,以为是胡说八道,以为是史官为了现实自家军将的威名编出来的。
其实不然,重甲的作用从来都是如此,一柄兵刃不过几斤的铁,重一些的十几斤。一身好的重甲,五六十斤。为何要用十几柄兵刃的铁去造一身甲胄?因为甲胄就是这么有用,劈砍不入,寻常箭矢射之不透,能在万军丛中百战难死。再好的刀,普通士卒拿着刀劈砍在铁板之上,怎么可能杀得了铁板之内的人?
如今的徐杰,才知道自己以往看过的许多影视之物,何其可笑!一身甲胄,一刀而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为何战阵多用枪矛之类的捅刺兵器,刀剑只是辅助的原因。因为尖刃于破甲而言,比刀剑好用太多。
所以徐杰才叫人拆卸城楼,搬后宫的景观石头来,所以徐杰说道:张将军,你看看你这一身甲胄,何其精良,寻常羽箭如何能破?京畿禁军如今虽然糜烂,却也凑得出不少铁甲,以箭矢守城只怕难以发挥很大的效用,唯有檑木滚石方才是利器,皇城之内没有备这些东西,唯有拆卸城楼,陛下的景观石,御敌正好。
张立闻言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甲胄,外面金色,漂亮至极,却也是极好的甲胄,厚重不说,保养得也是极好。寻常羽箭,还真射不穿,皇城里也没有那等床弩,蹶张硬弩其实也不多,事实还真如徐杰所说的那样。
张立知道徐杰说得有道理,却又不敢随意定夺,想了想,皱眉答了一句:此事,不若徐指挥使先与陛下禀报之后再定夺?
徐杰闻言也不多想,只道:紧要关头,哪里顾得这些,若是真要起大战,守住皇城,什么罪过也能抵消了,叫人拆,先把城楼拆了。
张立犹豫片刻,看得徐杰一脸严正的模样,想了想之后,回头与身后军将大喊一声:来啊,把城楼都拆了,后宫所有的石头,都搬上城墙来。
徐杰还加了一语:若是不够,把各处大殿头前的石板也起上来。
这皇城,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少了这些杂物。徐杰便是想尽办法准备守城的东西,皇城广场上的地板,质量极好,一块一块,起出来砸人,想来是很合手的。
张立看得徐杰那认真严正的模样,硬着头皮又喊了一语:起,把地砖石都起上来。
徐杰见得那些军汉们真的按照命令在行事,安心不少,慢慢往城楼而下。
徐杰此时其实还想去审问一下广阳王夏文,只是徐杰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只要老皇帝没有立马下令杀他,稍微回过神来的夏文心中必要还有一丝憧憬,憧憬着李启明能让他脱困。如此,普通审问也就没有意义。动刑十有**能成,但是徐杰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能去审问夏文。
别说动刑,就是见都不可能。老皇帝不可能应允徐杰所想的那些。
皇城外,李府,李启明还在等着宫里的消息,等着皇帝宾天的消息。也等来了王元朗先头五千骑兵连夜里都在赶路的消息。
城外禁军大营,一片静默,连平常的喧哗之声都听不到,所有军将士卒,都只能待在营房里,谁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似乎人人都知道,即将有大事发生。每个营房里的窃窃私语,也被来回巡查的军将打断无数次。
一切都在爆发边缘。
徐杰思前想后,还是去见了老皇帝。
这回老皇帝不在垂拱殿,而是在书房的坐榻上躺着,旁边的饭食早已没有了一丝热气,一旁的茶水也换了一次又一次。
徐杰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老皇帝并不起身,而是问道:你不在城墙上督导军备,来此作甚?
陛下,微臣以为,刺杀之事,必有后手,皇城之外,更有人等待着消息,臣以为可以在此处谋划一二。其实徐杰更想说的是应该把广阳王提来严刑审问,审问出他与李启明之间是如何约定的。但是这句话语徐杰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老皇帝听到这句话,方才慢慢起身,看着徐杰,问道:如何谋划?
回禀陛下,陛下圣明,自然之道那些二心之人的谋划,所以臣之所想,便是在想要不要逼迫李启明,逼迫他直接动手造反,如此便可一劳永逸,再也不需与之拉拉扯扯难以甘休。徐杰话语并未直白。
老皇帝却听得懂,问道:逼迫如何?不逼迫又如何?
陛下,逼迫其实也是引诱,引诱李启明起兵谋逆,便是一劳永逸。若是此番李启明还隐忍不动,之后怕也还是如头前一般,难以将之徐杰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老皇帝虽然坐了起来,但好似全身无力,疲惫不堪。抬手示意了一下,说道:若是引诱他带兵谋逆,万一被他做成了,该如何是好?
老皇帝原本是想拖,拖到王元朗带兵入京。
但是徐杰也担心,担心即便王元朗带兵入京了,又能如何?如老皇帝说的那样,去捉拿李启明?万一李启明有反制的手段呢?万一李启明出了京城呢?
万一爆发一场大战之后,王元朗兵败了呢?王元朗远来,劳师远征,还是进攻之势。李启明不论是守城池,还是守军营,王元朗五千先锋,短时间内能拿李启明怎么样?
即便五万人马都到了,又能拿李启明怎么样?攻打京畿大营?还是攻打汴京城墙?王元朗兵败的可能极大,一旦王元朗真的兵败了,这皇城还真成了孤立无援,几乎到了任人拿捏的地步。
这个时代又不是有广播电视,老皇帝的圣旨,在兵荒马乱之时,能到的几人面前?王元朗对于老皇帝而言,并非致胜法宝,而是筹码。是老皇帝在京城与李启明争夺的筹码。徐杰显然是在想怎么把筹码变成致胜法宝。
老皇帝龟缩在皇城里,李启明在皇城之外,即便是舆论,李启明也有反制的手段。
那么这一切该怎么破局?
陛下,只要李启明起兵,微臣守住皇城,陛下登城高呼,李启明当人心尽去!徐杰没有把详细说清。前提是老皇帝现在死,当然是假死,老皇帝死了,第一个要入皇宫来的自然是李启明。
但是老皇帝又活过来了,李启明自然就成了那蒙蔽部下,包藏祸心的谋逆反贼,人心尽去也不是假话。
若是那个时候勤王兵马赶到,局面就精彩了。那时候的禁军将士,心态会是如何?
这才是徐杰的谋划。
但是这一切,都是冒险,万一皇城真的被直接打破了,那就真是万事皆休。
但是徐杰的谋划,是进取之法,也是一劳永逸之法。世间之事就是这般,锐意进取,往往伴随的就是风险。稳稳妥妥之法,有时候又是温水煮青蛙,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
徐杰自然是进取之人,老皇帝是不是那稳妥之人?
老皇帝问了一语:你能保证皇城不失?
徐杰其实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却是立马答道:微臣以项上人头为保证,必保皇城不失!
徐杰又一次拿项上人头作保,老皇帝听得极为耳熟,莫名有些信任,但是老皇帝不是那头脑发热的年轻人,还是问了一语:你如何能保皇城不失?金吾卫中的反贼,你可都查出来了?
查奸细?哪里那么好查,一时半刻,都不知道从何下手。便听徐杰说道:陛下,皇城五门,南北西各一门,东有二门。内应奸细一时半刻难以查出,但是内应奸细必然只在少数,里应外合之法,不过就是打开城门之法,微臣麾下八百余人马,分在四门把手,再在每个门处放先天高手坐镇,只要保得城门不失,里应外合之法必然不可能成功。皇城墙高,金吾卫金殿卫人手充足,必可保皇城不失!
老皇帝却还在犹豫,人心隔肚皮。金殿卫十五之事就在不远。谁又能保证哪个人忠心?
谁又能真的保证皇城一定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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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诛杀乱臣贼子(4400)
内城李府,一人满脸喜色急匆匆而入,直去大厅见李启明,作揖都来不及,口中已然说道:枢密,枢密,皇城之内,传来恸哭之声,卑职登摘星楼远眺皇城,见了不少白幡正在悬挂,当真见着白幡了!
李启明闻言立马站起,口中急问:当真,可是当真?你当真看的清楚?
枢密,卑职看得一清二楚,恸哭之声在晨晖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李启明面色陡然一喜,却是立马又严肃起来,摆摆手道:不对,不对劲,广阳王为何不派人出来知会一声?
枢密,这个时候,广阳王只怕正在正在恸哭。
这说话之人,显然不知道李启明与夏文之间的谋划,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派人出来通知的。但是这通知之人并没有来,李启明皱着眉头左右踱起了步子。又问了一语:王元朗可是过了大名府?过河了没有?
所谓过河,就是过黄河,过了黄河就是京畿。
此时一旁的叶章答道:枢密,头前刚来的军报,下一次的军报怕是没有那么快到,晚间兴许会有。若是等到晚间,王元朗只怕是真在渡河了。
李启明又问了一语:有没有从宫里出来的人上门?
李启功答了一句:大哥,好似没有,要不我出门等着?
李启明点头,李启功连忙出门,直接坐在了大门口的石墩上,等着那宫里出来报信之人。
可惜徐杰并不知道夏文与李启明的约定是这么简单,若是知道这么简单,派个人到李府来报告一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也是徐杰没有多想,此时的皇宫,不得进出一人,所以徐杰也就没有想到会是派人出宫去通知这一点上。若是仔细想了,如果皇帝真的死了,夏文派个人出宫也就简单了。
李启功等不到报信通知的人。
李启明依旧踱步不止。一旁魏姓的军将起身问了一语:枢密,要不要直接点兵北上,阻挡王元朗入京?
李启明并非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五千边镇骑兵,少许兵马阻挡不得。
李启明还有一句话没说,与其派心腹军将士卒北上阻挡王元朗,还不如把人马留在京城,留着最后入宫。只要掌控了皇宫,王元朗就算带十万大军来,又能如何?
所以分兵之事,没有意义。王元朗迟早要入京,明日不来,后日也要来,后日不来,过三五日,总是要来的。就算挡得三五日,真等得王元朗五万人马聚于一处,李启明也知道挡不住的。
李启明也不似年轻时候,也知道边镇军将,不是京畿禁军能比。何况还是直面室韦的边镇将士,不是京畿禁军能挡得住的。其中也还有名正言顺的问题,王元朗必然是拿的出圣旨的,这一道圣旨的威力也不小。
说完话语,李启明忽然也起身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开口问了李启功一语:还未来?
这是明知故问,宫里如果来人了,李启功也就不会留在大门口了。这一句明知故问,是李启明内心焦急的写照。
李启功摇头:大哥,未有宫里人来。
一旁车架马匹备了无数,铁甲士卒也有几百,李启明丝毫不犹豫,并不上车,而是寻了一匹马翻身而上,一夹马腹,口中说道:走,去摘星楼。
这皇城里,能真正眺望到皇城的,就是那高耸的摘星楼顶了,但是距离也太远,并不能看到什么真切的东西。
但是李启明还是要亲自上去看看,看看那皇宫里是不是真有白幡。
李启明的焦急可见一斑,权柄在握,哪里容得失去势力?此时不过皇城里有一万多金吾卫金殿卫,待得王元朗来了,不论是五千骑兵,还是五万大军,都是李启明不愿看到的场景。此时才是胜券在握的时候,掌控皇宫,才是真正的胜利。
兴许还有一件藏在内心的事情,李启明从来没有表露过。那就是李启明对谁也不信任,甚至夏文。这才是李启明要急着掌控皇宫的原因。就算老皇帝死了,就算夏文登基,李启明也要亲手掌控皇宫。唯有如此,李启明才真的立于不败之地。
摘星楼里的解冰,丝毫也没有料到李启明竟然会到摘星楼来。
解冰显然是见过李启明的,虽然不过远远见过一两次,却也早已把李启明的模样刻在了脑海里。
那铁甲簇拥着的李启明,不断迈腿往楼上去,解冰在铁甲之外,看着李启明从六楼而上,激动非常,袖笼里的手,更是在颤抖不止。
这是解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李启明,这也是解冰离这个仇人最近的一次。
解冰甚至转头回了自己的闺房,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宝剑,窗外传来楼上的声音,隐隐约约,但是解冰却听得清清楚楚。
枢密,你看,白幡越来越多了,头前卑职还没有看到这么多。
李启明却是转头一语:派人回去问问,再问问有没有宫里的人上门。
解冰听得对话,愣了愣,也往北边望去,皇宫遥远,却真能看到皇宫之内无数白点闪烁。
解冰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好似也明白了李启明为何忽然到了摘星楼来,手中拔出一般的剑停住了,侧耳去听楼之人的谈话。
楼上话语不断,无数人开口在说,唯有李启明好似并未再说话。
许久。
许久之后,解冰终于听到了李启明忽然大喊一语:来人,出城传令冯标,带兵入城!启功,你亲自去督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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