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这般的江湖规矩,徐杰倒是第一次听说,打赢了要赔钱?稍微一想,也是有点道理,打输的常常要丢命,打赢的得了脸面,出了风头,心情也好,赔钱也就比较合理。
徐杰看着这个缩头缩脑的小厮,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说道:你且去翻那马贼身上有没有钱,如果翻到了钱,多的算是你清理尸体的赏钱。若是没有,再来寻我。
小厮闻言点点头,还真去翻起了尸体,倒也并不害怕血腥。
并州城,就是太原府的治所之地,如太原这种边镇之地,与南方相比而言,乡间的读书人不多。读书人主要都集中在城市里,有钱人家,也多聚集在城池里居住,因为城池里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南方没有这种安全的需求,甚至北方之地也没有,但是边镇不同,积累了一些家业,如何也要搬到城里居住,即便是不举家搬迁,也会在城里置办宅子。不说那预料不到的战火之事,就说这绿林的盗匪,也要防一防。相比而言,穷人倒是安全一点,越是富人,越会被那些盗匪盯上。
城里鲜少有真正杀人越货的盗匪,小偷小摸之辈倒是不少,因为边镇城池,通常都驻扎大军,大军就是威慑。
第二日下午,徐杰入了并州城,入城的徐杰却只带了几个人,要喝酒吃肉的杨三胖,伺候洗漱的云书桓,徐虎徐牛父子。其他人都留在了城外,避免大队人马入城带来许多麻烦。
调查案件,也不宜大张旗鼓。
并州城其实也是大城池,边镇两大军事重镇,也是两大后勤基地,另一个是燕京城,也是一东一西。
五代十国之时,燕京曾被室韦人占领过一段时间,燕京这个京字,就是室韦人曾经把这里定为南京,战国之燕国曾经定都于此,称之为燕都,后来才有京的称呼。
若是还要追溯,这里被称为京的历史还有其他,唐安史之乱,也就是安禄山与史思明起兵作乱,史思明在这里自称燕帝,这里也被短暂称过燕京。
燕京,就是后世的北京。后世北京与南京的称呼,都源于一个如今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朝代,明朝。明朝朱元璋本是定都于江南应天府,也就是现在的江宁府,江宁府的名称最早来自五代十国之南唐,这里也是南唐的京城。江宁府自然就有了京城之称,江宁还有一个古称为金陵。
后来朱元璋的儿子燕王朱棣,起兵赶走了已经继位的朱元璋之孙朱允炆,朱棣登基,却回到了自己原本当燕王时候的地盘,定都于燕京,如此明朝就有了两个首都,也就是两个京城,一南一北,北京与南京。
并州城之所以能有几分繁华,也是因为地势的原因,太原本身就是一个小盆地,几山夹住的地方,盆地并不大,长不过三百里左右,宽不过七八十里的样子。就是这么一片小小的盆地,也是周遭难得一见的较为平坦的地方,比较适合农耕。才有了这太原府,才有了这并州城。太原的这个原字,就是说的这个狭长的小平原。
也因为如此,太原府才成了战略要冲,几千年草原游牧若想南下,太原就是重要的通道之一。
并州城,就把守在这个狭长平原的北方关口,也是一个狭窄的关口,两山相夹。出得这个关口往北,还有大名鼎鼎的雁门关,再出雁门关,过朔州就是草原了,边镇大同在东。
徐杰走在太原城中,有些千头万绪,这案件该如何着手,实在是个难题,往东北就是大同,太原与大同,其实并不近,五百里有余。这就是为何这些边镇防守困难的原因所在,大同到燕京,又是六七百里。
如此的边镇,当年室韦人寻大同而攻,太原来救几百里,燕京来救也是几百里,还不说地势复杂,道路难行。即便是邻近宣府来救,也是四百里以上。
可见救援之难,也可见长城的作用之大。进攻方永远拥有主动权,防守方永远是千难万险。
少爷,我们在这街上闲逛,如何调查得到案子?徐虎开口问道,这一趟来的目的他知晓,也有点敏而好学的意思。
徐杰也在思考,想来想去,抬头一看,不远一处高门头,上书文渊楼三个大字,不用多说,又是文人墨客娱乐之地。
徐杰想了想,微微一笑,倒是有了定计策,伸手一指:走,虎子,去那里!
徐虎抬头便也看见了文渊楼,问道:少爷,我们不查案子了?
查,如何不查,那里就是查案子的地方。徐杰已然起步。
却是身后的云书桓面色一垮,喃喃一语:听曲就听曲,非要说是查案子。
徐杰回头看了一眼,还笑道:云小子,你这性子当改一改了!你也就是碰上了我这么善良的少爷,若是旁人,早就将你发卖了。
云书桓没好气回了一句:什么性子要改?
什么性子?说你吃醋的性子!徐杰调笑道。
说女人吃醋,也是有典故的。典故来自唐太宗李世民与名相房玄龄,当朝宰相房玄龄有一悍妻,善于妒忌。唐朝风气也比较开放,李世民见房玄龄就这么一个老婆,就想给房玄龄娶几个貌美小妾,如此也是皇恩浩荡。
房玄龄家的悍妻自然不允,房玄龄也没办法,只有不娶。李世民问了一番之后,房玄龄才说出这惧内的事情,李世民倒是有心,要给房玄龄解决此事,便把房夫人叫到面前,言语劝说一番,房夫人是如何也不允,甚至说除非我死了,不然这老房是如何也不能纳妾。
李世民也火起,便叫人端来毒酒,说道:要么就同意房玄龄纳妾,要么就把毒酒喝下去。
谁知道房夫人拿起毒酒就喝。毒酒自然不是毒酒,而是醋,李世民也不可能真的把功臣的老婆毒死。也就有吃醋一说。
徐杰调笑之语,听得云书桓鼻头一皱,随后才轻声接了一语:谁吃醋了?
兴许云书桓知道自己没有吃醋的资格,说这句话语,其实也有一些心虚。徐杰要娶妻,这是云书桓心中知道的,徐杰的妻子,也不可能是自己。云书桓也不是没有见过欧阳文沁,在欧阳文沁面前,云书桓从来都不曾表达过一点醋意,甚至常常不自觉拿自己与欧阳文沁去比较。
但是云书桓终归还是个女人,终归也有一颗女人心,云书桓吃过江湖儿女何霁月的醋,对于此时徐杰不务正业去逛青楼也看不过眼。但是徐杰调笑之语,云书桓却又有莫名的心虚。
徐杰听得云书桓之语,只是笑了笑,只是觉得有趣,丝毫也不知云书桓内心所想。
不过徐杰来这个文渊楼,倒还真不是为了听曲。
进得楼内,安坐之后,徐杰眼神也丝毫不在那台上的清倌人身上,并非那清倌人长得不美,有道是扬州瘦马,大同婆姨。瘦马之意,就是自小买回来调教的女子,扬州女子最为柔美,所以闻名。大同的婆姨是另外一种风采,也有一种比较摧残人的训练方法,叫作坐瓮,便不详说。大同与太原,风气相仿。
那台前的清倌人,着实不差,山西之地的女子,自古有名,与江南女子各有千秋。
徐杰不看那清倌人,看的却是满场的文人,眼神都在陆陆续续进来的那些客官身上。
案子的开始,就在今日了,就看这些今日来寻欢作乐的客官,谁是哪个倒霉蛋。
第二百二十九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5000)
词牌曲调,天下都差不多,却是这唱腔,却有差别,包括口音也是不一样的。
江南软语天生带有婉约风,北方的唱腔有一种柔媚在其中,也兼具一下苍茫大气,在汴京,却又两者兼具,都能流行。
台上的婆姨,唱曲也是极为动听,徐杰点了茶水点心,也有山西老酒一壶,太原盆地,汾水是主要河流,汾酒也是天下闻名的美酒。
徐杰倒是不喝酒,杨三胖杯盏不停。
文渊楼不比江南与汴京那等青楼,没有高楼,也没有前后雅苑,倒是有几分雅俗共赏的味道,这大厅俨然就是主要的会客之地。
这文渊楼会客的模式,其实也间接表现出了边镇之地文风不如内地昌盛。
但是这文渊楼也是雅地,所以诗词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文人永远是这个社会娱乐消费的主体人群。
三五成群的文人士子散落厅内落座,也还有一些富贵人家,山西自古出商人,这也更地理环境有关,山西通东西,正在中原与西北的中间,连带出关去草原也不远,正是物资交流的好地方,也就是生意之地。
徐杰眼神不断寻找,也竖着耳朵在听。
便看一人下了桌面,走到另外一人面前,拱手开口:王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这不是高贤弟吗?贤弟快快落座,不知今年春闱考得如何啊?王兄倒也有礼有节,却是这话语多少有些夹枪带棒,春闱要是考得好,此时也就不会还有时间在家逛青楼了。
果然高贤弟闻言面色微微有些不好看,答道:小弟我去年刚中的举,今年春闱不能高中也是正常,却是今年春在京城里没有见到王兄,实在有些遗憾。
高贤弟还真回击了一句,想来这位王兄应该是有举人功名的,但是这位王兄却没有去京城赶考。
王兄倒是不在意,摆摆手道:为兄才疏学浅,能有举人功名就足够了,也能护得家中生意,少交一些赋税,不至于败了家业。花那份冤枉钱赶到京城里去丢人现眼也是没有必要。进士及第就不多想了,且看儿孙往后有没有这个福分,为兄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这位王兄性子不错,话语略带一些自嘲。
此时徐杰目光还真就关注在了这两人身上,也在分析着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这位王兄好似不那么待见那位高贤弟,不然也不会第一句话就夹枪带棒,但是也不破了脸面,表面上还是有笑。但是这位王兄性格却又不错。
王兄话语说完,听得高贤弟哈哈一笑,说道:小弟可不比王兄,京城总是要闯一闯的,也去摸个门路,将来兴许就中了个进士也不一定,兴许也有个侥幸万一。
王兄点点头,笑着看着高贤弟,点点头:落座一起喝几杯如何?为兄也祝你金榜题名!
高贤弟摆摆手道:多谢王兄美意,今日好友同聚,与王兄同座便失礼了,稍后来敬王兄几杯。
王兄也不挽留,拱手一礼,便看高贤弟回到座位。
这般不过正常的寒暄,徐杰好似听出了点什么,注意力都到了那位高贤弟身上。
待得酒宴气氛起来了,自然有人得饮酒填词。
王兄似乎在这并州文人圈子里地位不低,在众人吹捧声中出得一曲,说不上多好,却也不差,一般水准之上。
徐杰听得点点头,这位王兄有举人身份,有点才华,配得上这个举人身份。
徐杰此时关注的那位高贤弟,却迟迟没有诗词,这让徐杰有些着急起来。徐杰到这青楼是来办案的,青楼里的文人,秀才举人应该都不缺。
徐杰要找的就是文才配不上功名的人,这就是案件的开始了,但是在场能确定身份的举人,也就王高二人,那位王兄文才还算不错,也就成了不了徐杰的目标。
这位高贤弟,却迟迟不写诗词,这让徐杰有些难办了。总不能说别人不写诗词就是没有文才,这般就有些过于牵强了。
徐杰所想,便是现寻一个舞弊的嫌疑人开始着手,然后再开始顺藤摸瓜,这案子就有了方向了。
徐杰还想着那位王兄能开口让高贤弟作词,不想那位王兄也没有开口,想来这位高贤弟家中还是有点脸面的,叫人不好得罪。
徐杰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一口的南方口音,大喊道:并州文坛,原来皆是滥竽充数之辈,当真是个笑话!
徐杰一语,震惊四座,满场文人,皆是鄙夷怒目而视,连带头前的唱曲声都停了下来,徐杰的话语,实在太过突兀。
那位王兄,更是直接站起身来,看了看徐杰,伸手一指:何人敢在此大言不惭?
淮西徐文近在此,我徐文近在淮西,偌大的文才,想考个秀才而不可得,不想这并州的举人,却不过都是泛泛之辈,何其不公?
徐杰一语,身边几人都是一愣,却是不知徐杰何时成了徐文近,又何时连秀才都不可得。倒是云书桓听得噗嗤一笑,看自己少爷忽然变成了演技派,实在有些好笑。
王兄闻言大怒,不屑说道:淮西徐文近,好大的口气,你有何大作,不妨与我等并州士子一较高下,且看看你文才配不配得上你的口气!
徐杰点点头:好,今日就让你们这些并州士子都长长见识,我有大作一篇,从不轻易示人,我知在场举人有二,这位王兄刚才填了一词,只算平常。那位高举人一词不出,且让高举人也来一曲。再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大作!
王兄闻言,也是不惧,说道:刚才那篇只是随意之作,徐文近,你且出得一篇,我再来一篇与你一较高下。
徐杰显然早就预备好了说辞,便答:且让那位高举人先出,我在出,之后王兄若是不服,再出一篇也无妨。如此才是公允!
此时满场是怒,众人把目光都聚集在两个举人身上,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如此也可,算是公允,高贤弟,你且填上一曲。这位王兄兴许对那高贤弟没有什么期望,却也有自信。让那位高贤弟试一试水深水浅也无妨。
那位高贤弟颇为有些为难的感觉,看着左右之人,倒是有些犹犹豫豫起来。
徐杰立马煽风点火:并州的举人,竟然填不出词,着实可笑!
众人一听,皆是怒不可遏,已然有人开口:高兄,岂能让一个外地人在此大言不惭!
高兄,且叫这黄口小儿见识见识,也为我并州文坛争点脸面。
便是王兄也开口一句:高贤弟,为兄在此,你只管填词就是,今日无题,平常里的好词,拿一曲出来,叫这淮西之人知道点厉害。
姓高的举人想了想,终于大手一挥,开口说道:诸位且看我的大作!
徐杰也等着看。
高姓举人果然开始:春日游,桃花吹满头。楼上谁家年少正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好,好词!
高兄大才!一曲《思帝乡,实在是好!
满场叫好,这词实在不错!
徐杰听得眉头一皱,连带那位王兄也听得眉头一皱。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徐杰,就等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外地人开口填词,这一曲《思帝乡十有是要赢了。
徐杰看着所有人的目光,手一拱,开口一句:诸位,告辞了!
徐杰说走就走,话音一落转身就往大门而去,徐牛徐虎起身就追去,云书桓与杨三胖还有点面面相觑。
今日这徐杰,好似有点吃错药了,有点不正常
徐杰出得大门,四人跟随而出,便听得文渊楼内哄堂大笑!
今日高兄真为我并州文坛长脸啊!
是啊,教这外地小儿捂脸而逃,实在是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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