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石泉漱琼瑶,纤鳞或浮沉。不觉舟移,只感水滑。
胜南看云烟心理作用精神大好,放下心来坐在她身边,忽然想起了什么——逐月神医!这阑珊姑娘来自逐月山庄,而且,张梦愚和李辩之在黄天荡的时候依稀也提起过阑珊这个名字,胜南不由得心下一喜。却听得那长侍女问:阑珊,刚刚问你的话还跑题了!凤求凰啊阑珊羞红了脸:你们再敢胡说我就去告诉少爷把你们逐出山庄去长侍女调侃:喔?难道是少爷?
云烟看到阑珊的娇羞模样,帮她岔话地问:逐月山庄,是不是姓张的人统治?姑娘何以知道?阑珊点点头。
云烟叹了口气:你们家少爷我也见过,只可惜没有一个少爷的样!
侍女们脸色均是一变,阑珊的脸上——如果胜南没有看错——闪过一丝笑,那感觉说不清楚,似乎是一种得胜的笑意。
那长侍女问:敢情姑娘和我们山庄有过节?
胜南立即解释:姑娘多心了,在下只是在此过路,并无他意。云烟虽然很多方面聪慧过人,可是走江湖还缺少些必备的防范意识。
长侍女瞟了两人几眼:阑珊,带他二人从后门进去,千万别被人瞧见,明日一早就送客。云烟诧异地望着这侍女,她一脸严肃凝重,云烟这才知道是自己错了,朝胜南吐了吐舌头,阑珊赶紧道:玉壶姐姐,他们只是这玉壶用眼神表示了这决定不可辩驳,阑珊低下头去:可是,这姑娘病症不轻,一天之内都不适合远行。玉壶叹了口气:你小心着点
胜南本欲询问这群侍女庄中之事,但见她们神色表情,也知个个守口如瓶,心想为今之计,只有暂先潜入这逐月山庄在首领们会晤之前把岳风的事情弄清楚再说。
和这群侍女在山庄正门分了手,阑珊从一偏处选道,撑篙继续替两个远道之客引路。
阑珊是溪上的一道风景,静若沉璧,可以净化所有的污浊。
阑珊姑娘高姓啊?云烟觉得这女子尤其不俗。阑珊嫣然笑:我姓叶。
夜阑珊?这确是个有诗意的名字。胜南感叹。云烟嗯了声:对啊,比我名字好多了!
叶阑珊疑道:姑娘尊姓大名?还有少侠?在下林阡,她叫云烟。
阑珊沉吟片刻,笑道:云姑娘真不知足啊,抢了一个虚幻缥缈的名字。她顿了顿,叹了口气。
溪上笼罩了一层雾霭。
朦胧,徘徊。
后门与前门的差别——后门匾上的字迹明显剥落了不少,逐月山庄四字隐隐约约透现出沉郁的悲壮。
这里还是能够听见风嗅到风感觉风。
微惊,微香,微醉。
这是海风,大海离这里不远阑珊解释。胜南忽然想起了什么:苍梧山的风很傲骨不知是谁跟他讲过这句话,他想:也许可以说是彻骨吧
忽然吹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似乎是有人在砍柴。阑珊上前去:爹!那砍柴人放下斧头来,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笑着起身:阑珊,回来啦?因为他是阑珊的父亲,林云二人不免也多观察一些,他长相平庸,身材偏胖,小腹微凸,应该也是张家的佣人。
阑珊解释说:爹,他们二人是来山庄治病的,可是玉壶姐姐怕节外生枝,不让他们从前门进,所以爹,咱们先收留他们几日如何?砍柴人木讷地看了他们一晃:好啊
得逐月神医的对症下药和亲自服侍,云烟的恶疾总算是有些许稳定,不久便觉血脉畅顺,安然睡去。
阑珊替她把一切打点好了走出屋来,看胜南在窗外仍旧不愿意离去,笑着说:林少侠,尊夫人得的风寒虽然来得快,去的也快,你不用太担心。
胜南一愣:叶姑娘误会了,她不是在下的夫人
阑珊微微笑:不是夫人也快是了吧?你瞧瞧,你手上全是汗啊
胜南面上一红,无言以对。
夜半醒来,不知道云烟怎么样了
胜南突然觉得有一种死的沉静——这里是逐月山庄——一个曾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在海之外
此时此刻,没有谁值得自己信任,他单身一个人,在空旷的屋里,对着外面冷冷的月亮发呆。
吱呀一声,门开了,对面屋子里踏出一个少女的脚步来——
叶阑珊!
胜南打了个寒颤——云烟会不会出了事?!
他莫名地害怕起来:这个叶阑珊,会不会是逐月山庄的一粒棋子,她想害每一个来调查命案的人她害死了云烟?不然她怎么会深更半夜还这么诡异地出现!
他被这种胡思乱想吓傻了。
可是,她不像啊,即使她一身幽灵的装束,也是个善良的幽灵。胜南随即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
因为阑珊纯净如仙子。
她此刻一身白衣,站在如水的月光底下,呆滞地仰望天空,像在祈祷着什么,忽然间叹了口气,在怀中摸出了什么来。
夜深了,原本只听见心跳声。
骤即乐声如流泉般潜入心田。她又在衔叶而歌了。
胜南费解地望着她:她不会是毒邪之人可是她身上一定有事情
她吹了一半,蓦然停下,掩面抽泣起来。
风吹过,吹落一群树花,洒在水面上漂流。
胜南猜,她应该是在思念着一个人。
她的母亲吗?
也许,她简单,又也许,她神秘。
无论是简单还是神秘,都源于逐月山庄。
第191章 从来不与江湖分1
第191章 从来不与江湖分1
也正是这夜的这个时间,苍梧山寂寞的冬风,透过重峦叠嶂,将一缕清音吹送到凤箫吟和岳风两人的身边,岳风似乎一颤,四处去寻这曲声,眼中竟尽是渴盼。
吟儿听这曲子,依稀是古曲,看出岳风是懂乐之人,小声问:那首歌叫什么?凤求凰。说罢,岳风从怀里取出一片叶子来,应着对山的歌声吹和起来。对山的曲子,却渐渐地消颓
阑珊吹至中途,听见一阵熟悉的旋律,泪不禁滑落:沉夕哥,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收起叶子,她下意识地去翻箱子,终于找到那本旧书,风立刻卷起那又黄又旧的书页,每页中都夹着早就枯黄的叶子,它们被牢牢夹在页与页中间。阑珊的心里,早已百转千回,一边看着那页的标题莺莺传,一边轻声感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微之那样重情重义,对莺莺为何却始乱终弃?如果真的薄情寡义,何以又对韦丛念念不忘
过了几日,林云二人在逐月山庄的生活没什么特别的进展,倒是认识了逐月山庄一半以上的佣人,阑珊是张家独子张梦愚的贴身侍女,如宇文白从前和萧骏驰的关系。而她的父亲叶继威是张家砍柴的下人。所有仆人聚在一起住,到也能够合得来,生活融洽少风波。只不过每每问起张家大老爷张海遇害的事情,所有忠厚老实的奴仆们全都三缄其口,面露难色。
越没有人回答,就越证实了胜南心里所想,岳风根本不是凶手,凶手还在他们周围。云烟趁这几日的安静休养,头疼风寒神速地转好,不免令胜南心里多了些慰藉,在远处看她嗅腊梅的香味,想到那夜还在担心她被叶阑珊害死,微微一笑,自己真的想多了。
阑珊夹着一盆洗净的衣服往屋里走,天蓝色的棉衣,下身是白色长裙,像个天仙在凡间游走,适中的身材,白皙的肌肤,吸引了逐月山庄多少人的眼光。如果说玉泽之美惊心,云烟之美醉眼,那么这阑珊的容貌看着就舒适。胜南不知怎地,想起吟儿,她的容貌看着其实也很窝心,唉,不知那丫头去哪里寻找她理想去了。
阑珊转过脸来,见云烟正在嗅腊梅,微笑着上前来:云姑娘好些了吧?云烟转过脸来:好多了,谢谢神医!阑珊一笑:这盆干净衣服是我的,云姑娘若是要换,可以穿穿看。云烟唔了一声,没有推辞,接过来看,啧啧地赞:好衣服好衣服
只听得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阑珊,阑珊!玉壶姐姐在叫我!我先走了!阑珊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紧张。一切也尽收胜南眼底。
阑珊,你真好福气啊!不远处的庭院中,坐着两女一男,低头不语的是阑珊,说话的是玉壶,那男子——偷窥的云烟差点要出声,胜南赶紧捂住她口——李辩之!李辩之转过身,忽然就按住阑珊双肩,动作上相当放肆,阑珊起身挣脱开来,怒道:你干什么!李辩之哼了一声:怪不得追求了你这么多年都无动于衷,原来你这小丫头看上的是少爷啊!云烟和胜南皆是一怔。玉壶续道:阑珊,做了张家的夫人可别忘了咱们姐妹啊!
谁说我要嫁?阑珊语气平淡,不像拒绝也不是羞涩。
胜南蹙眉:假如叶姑娘嫁给张梦愚的话不是鲜花插牛粪?张梦愚那么猥琐那么龌龊云烟黯然:可是神医她喜欢啊,你又没有办法,奇怪了,她怎么会喜欢上张梦愚的?青梅竹马?
胜南心里忽地闪过另一个人的影子,但一瞬间忘记了那个男子是谁。
这天夜里大雪飘扬,叶继威戴了斗笠,披着蓑衣去接女儿,半夜才回到家,阑珊眼眶很红,叶继威小声劝慰了许久,偶尔骂了一句该死的李辩之,阑珊泣道:爹,算了!那个人不是一直这样爱欺人吗要什么药?爹去拿!叶继威忿忿地站起身去里屋。阑珊手又接触到那本写莺莺传的书,泪流过滚烫的脸颊,颊上是一道伤
胜南云烟在窗外听得很清楚,料想那李辩之定然是求爱不成还打了阑珊,心想这人八成心理上有毛病,胜南叹了口气:叶姑娘真是可怜,她爱的人是流氓,爱她的人是疯子。云烟低下头去,有些怜悯地说:幸好,我遇见的不是张梦愚,也不是李辩之。
胜南一怔,淡淡地笑起来,拍拍她的背,李辩之的做法是错了,可是他的爱没有错。
次日晚,林云二人和叶家父女在院中围着八仙桌坐下,云烟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菜:好吃,有味!叶神医,谁娶了你谁好福气啊阑珊一笑,隐藏着淡淡的伤悲,叶继威呷了一口酒:我倒是想,谁可以给我们阑珊带来好福气呢唉云烟笑着缓和气氛:反正谁娶了我谁就注定倒霉,我不会做菜,也不会缝衣洗衣,只会生病,只会花银子。阑珊笑道:其实,做菜缝衣洗衣都可以学,本就不可能天生就会啊。云烟叹道:可是心灵手巧真的是天生呢。对了,叶神医是向谁学的医术?如此高明。
还是几年前我和少爷去后山采药的时候拾到的医书了,他们都觉得没用就给我读了
于是成就了一代神医云烟若有所思。
过奖了云姑娘。几瓣落梅轻坠在阑珊头上,白如雪。
阑珊看了看满是星星的天空:如果你们选择,你们想做天上的什么星星?
云烟咦了一声:这问题首次听说啊,我要好好想想,再认真作答。
叶继威笑着捧女儿的场:爹是老黄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爹理所当然要做太阳!
阑珊微微笑:我要做水星的,因为我喜欢水。
云烟回头看胜南:你呢?你想做什么?
胜南于是指着月亮:我想做月亮。
月亮?月亮是‘太阴’的意思啊,你太阴了!云烟笑着说。
你呢?你做什么星星?快说!胜南面子没地方搁。
我啊,我想做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星
胜南一惊,回头看见她醉人的笑容,晚风轻拂,她眨巴着略带笑意的眼睛,胜南忽然想起大理地窖的那五个日夜,和北固山上他对玉泓拒绝时表达出的只爱她姐姐一个人的意思,现在,为什么却不那么坚定,为什么却竟然矛盾,为什么忍心伤害玉泓却不忍伤害她,是不是她的分量,真的可以和玉泽一样重
阑珊惊诧地望着云烟,有些不敢相信。
叶继威哈哈大笑,兴奋地拍打胜南的肩:小子,不错啊
除夕这天的早晨,云烟早早起床,看门外银装素裹,不由得心旷神怡,聆听风中似乎有空谷足声,悠然,大自然就是如此,安静,无言。
叶继威依旧在劈柴,云烟走过去:叶大叔,我帮你劈柴吧!叶继威笑着把斧头递给她,云烟坐下来,笨手笨脚地开始干,但斧头刚嵌进柴一毫,就再也劈不动了,云烟尝试了好多方法无数回,却无法成功,大汗淋漓,叶继威握紧了斧头,手把手地教她,果然一斧头下去,柴劈成两半,叶继威满意地笑笑:丫头,要照着纹,才能劈柴啊!
叶大叔劈了很多年柴?
好多年啦,阑珊她刚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张家砍柴了
云烟哦了一声:张家真是聪明,占据了这么一个海岛,又宁静又著名。叶继威笑:宁静?那还是在不著名的时候啊云烟追问:前些天张海掌门是不是被人谋杀?叶继威点点头,再去砍柴:姑娘过完年就走吧,这儿着实不安全。
云烟明白他也不肯多说,有些失望地笑笑:没什么,我有人保护着正说着,有个仆人走过来:叶大叔,张少爷请你去一趟!叶继威去了,到半夜也还未归。
风卷雪花,如大浪滔天,从半空到地面,尽是雪团倾覆,飞舞着狂乱。
阑珊伫立窗前,寂寞地看着外面无灵魂的生命,眼里充满了焦急不安,年夜饭在桌上放满了,但没有人围着它们。
邻居劝道:珊儿,你爹定是被大雪阻着没有回来咱们要不先吃?阑珊摇头:不如这样,你们大伙儿先吃,我出去看看爹爹。立刻穿了蓑衣带了雨伞闯入了风雪之中。
云烟拉拉胜南的衣袖,胜南会意,即刻追了上去。
云烟在门口担心地看着他追上阑珊,却被阑珊往后一推拒绝:你们不要插手!不要被人发现!她随即消失在纷飞大雪里,胜南向云烟使了个眼色,即刻跟踪其后。
昏黄的灯光下,叶继威醒来,眼前是张梦愚的狞笑:岳父大人,想通了吗?叶继威哼了一声:阑珊不可能嫁给你!张梦愚拍了拍手:再打!一鞭接连一鞭,叶继威不知过了多久,再度昏死过去
悠悠醒转,外面全是爆竹之音,叶继威一震:除夕今天是除夕张梦愚在他面前跪了单膝:把手印印上了!你们叶家欠咱们的债就这么算了!叶继威呸了声,张梦愚冷笑:据说尊夫人是被爆竹炸死的,岳父大人是不是也要这样的下场?他点燃一根爆竹,热气瞬即在叶继威背上脸旁蔓延着,在泪水里,叶继威又看见了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往车马道这一边的自己奔来,忽然间,这个身影被爆竹的尘灰掩盖叶继威恐惧到极致,在泪眼朦胧中惨叫一声:好我印,我印,不要
门被推开,阑珊惊诧地望着那张白纸红字,和血肉神志皆模糊的父亲,愤怒地盯着张梦愚,张梦愚冷笑:阑珊,正月十五,我正式迎娶你!
你这无耻禽兽!阑珊骂出这一句来,在窗外听见的胜南觉得好是痛快,他虽然和阑珊一样刚刚才至,凭那手印也知道,张梦愚利用了叶继威的心魔,逼迫他把女儿卖给张梦愚,真想不到,他的欺软怕硬由来已久!
胜南义愤填膺,正欲帮忙教训教训,忽地脑后生风,胜南当即飞檐走壁去了老远,那敌人紧随不舍,跑出了好远也不肯放他,胜南本以为安全,谁知一转头,对面明晃晃的一剑直袭还是躲不了,胜南抽刀去挡,发现那是一把软剑,心下一惊,斜路里又伸出一掌来直攻他面门,胜南被这强大却熟悉的力道所惊,忽然想到了来人是谁,那软剑主人亦又惊又喜: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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