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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两名狱卒的手心微微一沉,心知是金铢,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董超道:“原来是林教头的朋友,咱家也敬林教头是条好汉,在狱里忙前忙后,没让教头吃着半点苦,教头的气色比刚来时还好了许多。”

    “有劳有劳!”

    程宗扬道:“不瞒两位,在下这次是想见见林教头,不知两位可行个方便?”

    董超露出为难的神色。“公子爷,这大牢不是好进的。”

    程宗扬将一只钱袋拿在手里,轻轻抖了抖,听声音起码是几十枚银铢。

    董超还在犹豫,薛霸便道:“不就是见一面吗?我来担待!”

    说着一把抢过钱袋。

    林冲拿着判书靠在阴冷的墙壁上,一时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杀将出去,一时又意气尽消,心丧若死。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林兄命中有此一劫,何必灰心?”

    林冲怔了一下,然后叫道:“程贤弟!”

    程宗扬披着斗篷进来,他不嫌地上污秽,摊开斗篷坐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包熟肉,隔着栅栏递进去。

    林冲把纸包放在枷上,苦笑道:“愚兄落到这步田地,哪里还吃得下?”

    程宗扬笑道:“林兄这气度不如咱们鲁师兄洒脱,不过是小劫而已,尺许之水,一跃可过。”

    说着他压低声音,“只是要防着小人。”

    林冲目光微闪,凝视着程宗扬。

    “有人要取你性命。”

    “谁?”

    程宗扬摸出一壶酒,先喝了一口,然后递过去,“你说呢?”

    林冲握着银质的酒壶,半晌才道:“皇城司!”

    如果这会儿喝茶,程宗扬铁定要喷他一脸。皇城司?自己差点忘了还有这股势力,这趟浑水他们也有份?

    林冲不愿多说,只道:“愚兄在皇城司时日虽然不多,但有些事……贤弟只需知晓,林某如今落难,皇城司少不得要杀我灭口。”

    程宗扬忍不住道:“若是皇城司要灭口,只怕等不到现在吧?”

    “若是筠州便罢了,如今是江州……皇城司必不会让林某离开宋境。”

    林冲抬起眼,问道:“为何会是江州?”

    “这个……据说江州被我大宋兵威慑服,割地给陛下建了一座道观,林兄大概是刺配过去当火工道人的。”

    林冲闭目想了片刻,然后道:“林某知道了。”

    程宗扬暗道:林教头啊林教头,我在江州为你准备一份礼物,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林冲拿着那包熟肉,忽然道:“程贤弟……”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家娘子现在可好?”

    程宗扬有些脸红,幸好狱中光线甚暗,一时也看不出来。

    林冲、阮香凝这对夫妻不但有名无实,而且同床异梦,说是林冲的老婆,但两人的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趁着高衙内捣乱,自己三下两下把林娘子搞上床,完全不必对林冲有半点歉疚。林冲活活被骗了十几年,一旦揭穿真相对他未免太残忍了。

    程宗扬只好含糊道:“这个……小弟一时还不清楚。”

    林冲眼中期盼的光芒渐渐黯淡,过了会儿道:“拙荆在临安,还请贤弟和鲁师兄多多照应。”

    程宗扬打着哈哈道:“这个当然!当然!”

    在程宗扬与林冲交谈的同时,远处一间酒肆里,薛霸狠狠灌口酒,然后从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接过盛满钱铢的袋子,龇着牙道:“不就是结果姓林的性命吗?好说!这桩事,我们兄弟干了!”

    董超道:“凶顽的犯人我们也押过许多,不是小的夸口,落在我们手里的行货,便是李天王也要留下甲仗、生姜也捏出汁来!区区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明庆寺菜园内,鲁智深束紧破旧的僧衣,将一根油黑的禅杖倚在桌旁,沉重的杖身将木桌压得吱呀一声,微微倾斜。然后鲁智深弯下腰,系紧脚上的草鞋,拍了拍裤脚的泥污。

    一群泼皮围着鲁智深道:“师傅!带我们去吧!”

    “我们兄弟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架不住咱们人多啊!到时候把林教头背也背出来了!”

    “聒噪!”

    鲁智深道:“洒家一根禅杖在手,便是天下也走得!这等杀官劫囚的事,你们如何做得!莫牵累了家人!”

    “我们知道师傅神力盖世,可好汉也得三个帮,师傅一个人去,若官差多时,如何是好?”

    鲁智深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直震得周遭众泼皮耳中嗡嗡作响。

    “两个鸟官差罢了!来来来!把炖好的香肉拿上来!待洒家吃饱了,好去救我那林兄弟!这点小事,洒家出马还怕不手到擒来?”

    红日升上树梢,凤凰岭的石佛寺内,几名和尚慌慌张张地迎出来;远处一个布衣芒鞋的僧人踏着阳光缓步走上青石台阶。

    在庙门外,那僧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孔。

    那些和尚欣喜地说道:“师兄来了便好!”

    接着双手合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净念师兄,二世师尊可好?”

    净念合十还礼,“师尊好。”

    他抬起头,平和地说道:“可有鲁师兄的下落?”

    “就在明庆寺,半个多月前还伤了两名师弟。我们往寺中传讯,没想到二世师尊会派师兄亲自出马,千里之途三日而至,师兄这一路着实辛苦了。”

    “阿弥陀佛,为我大孚灵鹫寺、为我十方丛林,贫僧何敢言苦?”

    “我们一直盯着那贼僧,今日见他收拾行李,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幸好师兄及时赶来,不然又让他逃了。”

    一名僧人笑道:“有师兄出马,这一次定要叫那贼僧插翅难飞!”

    “那还用说!”

    一名和尚兴高采烈地说道:“那贼僧有勇无谋,师兄此去必定例手到擒来——”

    净念微微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声音柔和冲淡,却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心。

    阳光照进阴暗的官衙,一名穿着皂衣的捕快道:“今日启程,夜宿沙湖镇,明日午时左右可达野猪林。押送的官差两名,一是董超,一是薛霸。”

    一名武官服色的汉子道:“出动的是诚组,一共六人,带队的是武功大夫,御前带刀器械赵奉安。另外长安六扇门总部也派了两名捕快前来支援。”

    一个公鸭般的嗓音道:“本司这差事却是办砸了,谁知道林教头会猪油蒙了心,持刀闯白虎堂?”

    那名武官道:“卑职曾私下央过高太尉,却被顶回来。这事蹊跷得紧,会不会是高太尉恼他招惹小衙内,故意……”

    坐在上首的一名貂珰打断他。“此事不须再提。陛下对高太尉的宠信不在大貂珰之下,都怪林冲那厮不识好歹,担着天大的案子,却留了把柄给人。”

    三名貂珰的最后一人道:“本来借着贾太师的名头调来兵部和刑部的人,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咱们皇城司这回颜面扫地。大貂珰如今正在江州——切莫叫这厢的小事打扰他老人家。”

    众人心领神会,大伙儿本来是讨好主子,不料出了这样的乱子,若是被主官皇城司使李宪知晓,大伙儿运气再好也少不得全被打发到皇陵守墓,今生今世别想踏进临安一步。

    “童贯。”

    “小的在。”

    童贯乖巧地说道:“封公公吉祥!”

    坐在上首的貂档封公公摸着椅子的扶手,温言道:“这次的事不能没有宫里的人,你去也好安他们的心,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

    封公公将一只用蜡封好的瓷瓶推到他面前。“拿去吧。”

    童贯小心收起瓷瓶,讨好道:“多谢封公公、刘公公、沈公公提点!请各位公公安心,小的这次去必定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沈公公笑道:“这小崽子倒机灵!”

    说着他低头喝茶,眼底却闪过一丝掩藏极好的杀机。

    太阳升至天际,安永坊一户民宅内却暗如深夜,淡淡的灯光勾勒出一个优美的背影,剑玉姬一边批阅卷宗,一边听着身后人的回报。

    “已经安排停当,两名官差各拿了二百银铢的好处,答应在路上结果掉林冲的性命。那两名官差都是押惯犯人的,道路熟,手段多,胆子大。时间定在一日之后,下手的地方选在野猪林。”

    剑玉姬柔声道:“林冲和凝玉姬相处多年,又是教尊亲自下令监控的人物,眼下虽然没有多少价值,但绝不能让他活着到江州。”

    “是。属下自当尽力,绝不让林冲活着到江州!”

    那人向剑玉姬的背影叉手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灯光下映出陆谦的面孔。

    “你在太尉府做得很好,但这趟还要你亲自去,看着他们除掉林冲。”

    剑玉姬道:“这是教尊的吩咐,绝不能有丝毫疏漏。”

    “是。”

    陆谦离开后,剑玉姬也在卷宗上写下最后一笔,随即合上卷宗,从旁边另取一份。

    旁边的阴影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拿起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如果程宗扬见到他的面孔肯定会惊叫出来,居然是在五原城一别就未曾谋面的大官人西门庆。

    他望着剑玉姬的背影,目光中有六分钦佩、三分羡慕,还有一分若有若无的嘲讽。

    “陆谦打着和林冲交好的幌子,其实是凝玉姬的联络人,”

    西门庆喝了口茶水,微微笑道:“如今凝奴被仙姬当了弃子,教尊也同意取消对林冲的监控,这个陆谦再留在太尉府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我让他亲自去野猪林。”

    剑玉姬淡淡道:“大官人可愿做黄雀?”

    西门庆那双桃花眼泛起迷人的笑意,柔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辞耳。”

    “殇侯到了江州。”

    剑玉姬没有再提陆谦的话头,而是说起旁事,“你当日挑动龙骥谢艺赴南荒,实属不智。”

    西门庆笑道:“小生是想看看齐姐经营多年的成果,没想到那个鬼巫王如此不中用,反而坏了齐姐饲养龙神的大计。”

    剑玉姬平静地说道:“更没想到让殇侯找到天命之人。”

    西门庆一时哑然。

    剑玉姬看着卷宗道:“你和阿齐争权,我不管,但既然惹出殇侯就应该计算出他可能的反应。如今殇侯与星月湖合流,正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西门庆“刷”的打开折扇。“你不也是一样?算无遗策的剑玉姬照样被姓程的小子耍得团团转,用了潜藏在云家十几年的死士才挖出的消息,还是没想到那小子有办法逼得宋国退兵。”

    “是我犯了错误。”

    剑玉姬坦然道:“我原以为把凝奴给他能占用他一半的时间和精力,没想到他白得一个鼎炉,竟然能忍住不夜夜笙歌,更没想到他还有太乙真宗的后着。”

    剑玉姬沉默片刻,忽然指尖一挑,准确地从尺许厚的卷宗中挑出一份,在面前摊开。“十月十七,蔺采泉赴晴州——是了,想必他们在晴州见过面。”

    剑玉姬在卷宗上注了一笔,然后放回原处,接着看着面前的卷宗。

    “你在看什么?”

    “粮价。”

    剑玉姬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可以赚钱,偏要换回一堆自己印制的纸张。”

    “这种事情你不如找个晴州的老朝奉,”

    西门庆摇着折扇道:“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都懂的神仙?”

    “大官人说得对。”

    剑玉姬立即放下卷宗,又拿起另外一份,安详的表情没有半点波澜,似乎对他的讽刺全无反应。

    这个贱人!西门庆心头仿佛有一道火苗掠过,他喝了一口变凉的茶水才勉强压下心火,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道:“既然没什么事,小生先告辞了。”

    剑玉姬头也不回地说道:“林冲、陆谦,一个也不放过。”

    西门庆傲然笑道:“一个囚徒、一个奴才,要取他们性命,我西门庆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和刚才的嘲讽一样,西门庆故作的豪言壮语没有激起剑玉姬任何反应,他只好悻悻离去。

    剑玉姬停下笔,仿佛陷入沉思。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仆妇现身出来,将一叠新到的卷宗放在案上。

    “难道是林冲?”

    剑玉姬忽然道。

    巫嬷嬷沙哑着喉咙道:“什么?”

    剑玉姬一指抚住玉腮,沉思道:“我原以为他是看中凝奴的美色,才挑动高衙内前来调戏,莫非他看中的其实是林冲?”

    巫嬷嬷怪笑道:“那林冲算得什么?便是老奴也斩杀了他!”

    剑玉姬摇了摇头,“林冲被凝奴用瞑寂术限制修为,如今凝奴术法已失,他修为能在短时间内晋级,犹未可知。若非如此,何必教尊亲自下令除掉这个小小的教头?”

    剑玉姬打开一份卷宗。“十方丛林的人到了吗?”

    “到了,是灵鹫寺的净念小秃驴。”

    巫嬷嬷道:“仙子尽管放心,有西门大官人出马,区区一个林冲还不手到擒来!”

    剑玉姬看着卷宗,慢慢道:“小心无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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