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乔安

    “如果沼蜍人不一心一意替他办事，考夫曼就威胁说，把这些脏活转给其它黑帮接手，比如‘自由之子’，还有鼠人们的‘黑手党’，都很乐意为他这样慷慨的大金主服务。”

    “这样一来，你想想看，那些活动范围仅限于湿地一代，消息闭塞落后，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沼蜍人，除了抱紧考夫曼的大腿，还能有其它选项吗”

    “为了讨好考夫曼这个大金主，沼蜍人什么脏活儿都得接，打压巴登酒店娱乐业新冒出来的‘刺儿头’，也是不遗余力。”

    “就这样，考夫曼左手做生意，右手搞政治，黑白两道通吃，迅速崛起为我们都很熟悉的那位百万富翁，温泉镇最有权势的男人。”

    葛莱森警长叹了口气，最后以一句总结，对大卫考夫曼这个人，做出中肯的评价。

    “虽然我很不齿考夫曼的卑鄙手段，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既是一个十足的恶棍，同时也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乔安暗自点头，完全认同警长先生的观点。

    如果大卫考夫曼不是兼有“恶棍”与“天才”双重魅力，也不至于令约瑟芬夫人倾心，不顾双方高达十五岁的年龄差距，接受对方求婚。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约瑟芬夫人挑选恋人的品位倒是始终如一。

    比如莫里亚蒂教授，也是那种“有点坏又很有才”的“魔鬼型人格”，在这方面与大卫考夫曼存在相似之处。

    “葛莱森，且不说考夫曼没有留下笔录，就算他亲口承认自己勾结沼蜍人搞不正当竞争，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平克顿磕了磕烟斗，满脸苦笑。

    “整个巴登商会，凡是排的上号的大商人，几乎全都牵扯到这起丑闻当中，都曾与沼蜍人有过私下交易。”

    “包括大卫考夫曼在内，这上百位豪商巨富的身家加起来不下数千万，足以买下整个米德嘉德城，难道你真敢起诉这些百万富翁、大慈善家、成功人士、社会名流，总督、将军与议员们的好朋友”

    “就算你真敢起诉这些大商人，几乎整个新大陆的律师都会抢破头为他们辩护，可是又有谁敢审判他们呢”

    “说的是啊，就是因为有恃无恐，大卫考夫曼这种黑了心肠的商人，才敢于践踏人世间的一切法律与道义……”

    葛莱森警长摘下帽子，眼中交织着愤恨与无奈。

    “在考夫曼犯下的所有罪行当中，最让我无法容忍的，就是他杀害了自己的妻子，伊莲娜。”

    平克顿眼睛一亮，连忙追问“考夫曼，他供认买凶杀妻了”

    “没错，他不仅供认了这桩罪行，还恬不知耻的，洋洋得意的，给我上了一堂法律教育课。”葛莱森警长咬牙切齿。

    “当我摆出确凿的证据，控诉考夫曼涉嫌买凶杀妻的时候，这个无耻的男人，竟然引用法律条文，向我证明，丈夫在掌握妻子出轨并且勾结奸夫窃夺自身财产之确凿证据的前提下，买凶杀妻只能算轻罪，花点钱就能免于坐牢。”

    “你先等等，这跟我记忆中的法律条文不一样啊！”平克顿忍不住打岔。

    “你记忆中的法律条文，应该是经帝国最高法院最新修订过的版本，沿用至今还不过十年，而考夫曼引用的条文，是二十年前实行的旧法典。”葛莱森警长苦笑着说，“按照法学界的基本原则，法律条文修订之前，未经确认的犯罪行为，实行‘从旧兼从轻’的原则，所以考夫曼根据二十年前的旧法典判定自己可以逃脱牢狱之灾，理论上无懈可击，更别提他有足够的金钱和人脉能够帮自己脱罪，所以承认买凶杀妻又何妨，他有什么好怕的”

    平克顿叼着烟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侦探先生才忿忿地抱怨起来。

    “大卫考夫曼，一个罪犯，居然比我这个当侦探的更懂法，这还有天理吗啊还有天理吗！真他娘活见鬼！”

    这时，一直在审讯室中静静旁听的约瑟芬夫人，突然抬起头，打破沉默。

    “先生们，可以请你们帮个忙吗”

    “当然可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葛莱森警长从不掩饰自己对考夫曼的厌恶，对他的未婚妻倒是颇为恭敬。

    “警长先生，请帮我问大卫，买凶杀妻这件事，且不考虑法律上的责任，难道这些年来他心里就没有丝毫的愧疚

    “大卫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件丑闻曝光，要如何面对自己与伊莲娜夫人生育的孩子”

    “大卫敢不敢告诉哈利，就是他的父亲，策划谋杀了他的母亲”

    从约瑟芬夫人这一连串质问当中，乔安听出极度的失望与痛心。

    葛莱森警长冷硬的面庞，也不禁为之动容。

    “夫人，事实上我已经向考夫曼提过类似的问题了，他的答复……冷酷的让我难以置信。”

    “大卫怎么说”

    “他怀疑哈利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而是伊莲娜与其情夫的私生子，而他一直蒙受欺骗，白给人家养了二十多年儿子。”

    “考夫曼坦言，他为这件事落下了严重的心结，越看哈利就越觉得对方长得不像自己，还曾考虑过剥夺哈利的遗产继承权。”

    平克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考夫曼这家伙，大概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以至于疑神疑鬼，居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猜忌！”

    “任何视力健全的人，都得承认哈利长得跟他老爸很像，与年轻时的考夫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也觉得奇怪，考夫曼为何总是看自己的儿子不顺眼呢其实只要对比一下他自己年轻时的肖像画，就不难发现，哈利绝对是他的亲骨肉啊……我只能认为，这个男人作恶太多，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葛莱森警长冷冷地说。

    乔安将茶杯放在桌上，欲言又止。

    约瑟芬夫人觉察到他的异样神色，转头冲他微微一笑“乔安，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




第99章：变形怪（Ⅰ）
    “约瑟芬夫人，平克顿先生，还有警长先生，容我事先声明一下，我跟哈利少爷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但是……”

    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下，乔安只能硬着头皮说出那个已经在自己心头盘旋多时的疑虑。

    “但是考夫曼父子俩长得像，并不能证明他们的确存在血缘上的父子关系。”

    “乔安，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但是我希望你在这个涉及伦理的问题上，不要过多考虑生物层面上的小概率。”约瑟芬夫人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做出规劝。

    “夫人，我真不是在犯书呆子气，考夫曼先生对他儿子的怀疑，使我联想到呱摩多长老供词中的一个诡异细节，两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关联。”

    “什么诡异细节”平克顿好奇地追问。

    “当初呱摩多长老交代，考夫曼前任妻子的情夫，活着的时候是个油头粉面的俊俏青年，死后却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当时我就隐约觉得呱摩多长老对那怪物的描述很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物种。”

    “你是说吓了呱摩多一跳的那具尸体”

    平克顿翻开笔录本，对着昨晚呱摩多长老交代的供词，核实乔安所指的对象。

    “那具皮肤呈紫罗兰色，瘦得皮包骨头，翠绿眼球里生有黑色条纹状瞳孔的尸体”

    “没错，就是那个怪物。”

    乔安抬起头，迎着约瑟芬、平克顿和葛莱森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将彻底改变案情走向的断言。

    “伊莲娜夫人的情夫，他很可能是一只‘变形怪’！”

    乔安话一出口，约瑟芬和平克顿都变了脸色，显然对“变形怪”有所了解。

    葛莱森警长眉头紧锁，费解地问少年法师：“‘变形怪’，是什么生物”

    “准确的说，这是一种介于‘人类’与‘异怪’之间的人形怪物。”

    乔安以尽可能浅显的语言，解答警长先生的疑问。

    “‘变形怪’没有自己的社会和国家，他们中的大多数生活在人类社会当中，模仿人类的形象乃至生活方式，对这种生物而言，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化装舞会，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会摘下面具，露出真实的面目，”

    “‘变形怪’如同其名，天生具有一种改变自身形象的超自然能力，可以变成任何他们曾经见过的类人生物，为了满足自己的利欲，或者仅仅是怀着恶作剧的心态，盗用他人的身份，混入对方的交际圈子，过上一段冒名顶替的生活。”

    “考察‘变形怪’这种生物的演化史，就会发现他们在数百个世纪的漫长演进历程中，都在朝着一个目标不断前进，就是更好的伪装自己，冒充别人。”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变形怪们一代又一代改良自己的血统，强化天生的变形能力，还开发出一种能够随时侦测他人心理活动的超自然能力，进而实现从到思想的全面伪装。”

    “此外，变形怪们最忌惮的就是被人识破真面目，尤其要防备因为自己不小心而露出马脚，为此他们演化出了某些惊人的特性。”

    “比如哪怕在睡梦中也始终保持着一丝警觉，绝对不会说梦话，避免因梦中呓语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是因为具备这些专门为冒名顶替服务的技能，每个变形怪都是一等一的伪装大师，当他们替换一个人，进入对方的生活圈子，堪称以假乱真，即便是他们身边的至亲好友，也难以觉察出丝毫异样。”

    “至于被变形怪替换掉的正主……出于保密起见

    ，通常会被冒充他的变形怪残忍杀害，毁尸灭迹。”

    “变形怪这种生物，未必全都天性邪恶，但是他们大多行事随心所欲，很少会遵守人类社会的道德与法律，再加上精通变身伪装和窥探人心的技能，很适合从事间谍或者诈骗犯这类非法行当。”

    最后，乔安对“变形怪”阴暗的生活方式作出总结。

    “‘冒充’与‘欺诈’，就是变形怪一生中的两大主题，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体内魔力溃散，他们才会结束戴着面具的一生，也只有到这种时候，目睹其尸体的人们才恍然醒悟，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其实是个冒牌货。”

    当他说完以后，审讯室就陷入长时间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平克顿才抚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根据乔安的论述，做出一个大胆而又惊人的推论。

    “如果真像乔安老弟所说，大卫考夫曼前任妻子的情夫，其实是一个以勾引和欺诈女人为业的‘变形怪’，那么他对自己儿子的猜忌就情有可原了。”

    “葛莱森，我并非对你已故的表姐有任何不敬，只是就事论事，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哈利考夫曼，其实并非大卫考夫曼的亲骨肉，而是伊莲娜夫人瞒着丈夫与情夫通奸产下的私生子，为了给私生子一个合法且体面的身份，才谎称哈利是她与丈夫所生”

    “泰德，我不否认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非得做出这种恶毒的假设！”葛莱森警长脸色阴沉。

    “当然有必要！”平克顿目光灼热，“葛莱森，作为老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哈利考夫曼事实上是伊莲娜与变形怪的混血后代……这种混血儿，该怎么说”

    侦探先生很自然的望向乔安，向这位相对年龄而言学识异乎寻常渊博的少年法师寻求佐证。

    “考虑到变形怪一族强大的遗传基因，这样的混血儿，有可能是变形怪，也有可能是‘半变形怪’，但是绝无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孩。”

    乔安条理分明地做出解释。

    “无论‘变形怪’还是‘半变形怪’，都具有变形伪装的能力，但是对于半变形怪而言，这种能力需要更多时间来发育完善。”



第100章：变形怪（Ⅱ）
    “半变形怪刚出生的时候，主要受人类那一方直系亲属影响，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儿。”

    “但是随着日渐成长，铭刻在他们血脉中的先天能力也会渐渐表现出来，从最开始能够轻微改变面容，到完全成熟后能够彻底改变面貌和体态，这需要一个长达数年的发育过程。”

    “在此期间，半变形怪大多会有意识的隐瞒自己的特殊能力，私下里通过反复锻炼和学习，不断强化伪装技巧。”

    “当一个半变形怪完全成熟以后，他就可以褪去出生以来的模样，变成自己真实的形态，看起来与血统纯粹的变形怪差不多。”

    “但是，已经完全融入人类家庭与社会的半变形怪，通常不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更乐于保持虚假的模样，免得引起身边亲友怀疑，给自己引来麻烦。”

    平克顿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乔安的话茬说：“如果哈利是一个变形怪，或者半变形怪，那么他既有能力也有动机伪装成他父亲以及约瑟芬夫人的样子，勾结沼蜍人残杀人类——毕竟，人类在他这种混血怪物的心目中，已经算不得同胞了。”

    平克顿这句无心之言，特别是“混血怪物”这个词，深深刺痛了乔安的心。

    他自己也是一个“混血怪物”，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这样的人都是人类社会的潜在威胁。

    事实上，乔安一直在积极融入人类社会，把人类当成同胞看待，尽管他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血统，唯恐引来歧视。

    当然，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他也不得不承认，平克顿先生的推理很有说服力。

    现在，疑点全都集中在哈利考夫曼身上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调查取证。

    “乔安，你能不能施法试探一下哈利考夫曼，说不定可以诱使他吐露实情。”

    平克顿话音未落，就遭到葛莱森警长的激烈反对。

    “泰德，你别动这种歪脑筋！我们必须采用合法手段获得证据，否则即便证实哈利是连环谋杀案的幕后黑手，他也可以在法庭上推翻自己的供词，声称是受魔法蛊惑才被迫说出那些违心的供词。”

    乔安倒不至于像警长先生那样，对程序合法抱有一种强烈到近乎信仰的执念，但是他也反对平克顿提出的建议。

    “平克顿先生，变形怪这种生物，天生免疫一切魅惑类法术和超自然效果，如果哈利考夫曼真是变形怪之子，说不定也继承了这一天赋，我们对他施展魅惑法术，反而会暴露侦查意图，引起他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