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林意和白月露的心头都是巨震。
初时听到都澜这些话之中夏蝉之说时,林意心境激荡,体内气血澎湃,身体里甚至响起隆隆的声音,等到都澜说道天人合一,以微末气机和天地相合时,林意的身体都甚至微微的震颤起来。
在都澜此时口中这陈述之中,大俱罗是自述自己幼年和年轻时读书甚少,也并没有觉得那些凡夫俗子的书籍里会有多少看穿天机的体悟,但林意和白月露却都和大俱罗的起身不同,尤其是林意本身就是书痴,所以在茫茫书海之中,他都甚至发现了大俱罗的存在,可以说整个南朝和北魏的这些修行者,许多学者之中,也只有他和沈约注意到了大俱罗这名非凡的存在。
尤其改换新朝,他父亲获罪困于边境,而他困于建康不得脱的那些年,他更是只能读书,所以他看的书恐怕比这世间大多数修行者都要多。
而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真正身体力行的修行了大俱罗之道,所以都澜自己述说这些话时,尚且不能体会大俱罗真正的意思,但是他却已经捕捉到了大俱罗这番话中的真意。
所谓天道,日月星辰和天地元气的运行自有轨迹,冬去春来,这便是天地元气变化自然的规律,大俱罗所说的天人合一的天道,并非是指修行时,人体内的气机变化要完全和这四季变化的气机吻合,而是借之前的炭火和火盆之说为引,借以阐述,尤其是像他这种修行者,也需要有养有放,体内的气机也不能一直处于酷暑热烈,就如一方草原,若无冬季的寂灭杀虫,若无春天的春雨滋养,便不可能在春夏之交迸发出更旺盛的荣放。若这方草原始终处于酷夏炎热之中,尤其酷热如炭火不熄,且越来越旺,那这方草原最终恐怕变成炎炎沙漠之地,寸草不生。
几乎就在这刹那间,林意便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大俱罗这修行
第六百八十九章 四不像
铁蹄声踏碎了这一瞬间的闲情雅致与感慨。
哪怕现在党项的皇帝是米擒氏的人,但每个党项人都心知肚明,米擒氏为王,只不过是各王族妥协和刻意压制拓跋氏的结果。在党项这片土地上,拓跋氏始终是屹立不倒的巨人,一览众山小。
拓跋氏的气概在眼前这座大城始终未关的城门前就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哪怕是面对在荒野之中蔓延如海的夏巴族联军,达尔般城的城门也始终没有关闭,更甚的是,一些商队还在有序的进出。
等到铁蹄声在城内响起,一支正在通过城门的商队才朝着两侧回避。
达尔般城的城门可以容纳十驾齐驱,从中冲出的骑军有上百骑,但是保持中间笔直的一线,却是没有对两侧的商队造成任何的麻烦。
达尔般城的城门口并非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当初最早在这里建城的唐古尔族并没有预料到今后这里会成为党项最重要的通贸重城,从达尔般城的城口往下,是超过百级的石阶。因为军事上的考量,拓跋氏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也没有对此作出什么改变,只是在这些石阶尽头的城墙上设置有吊索。
来往商队的沉重货物,都会在石阶下方的平地上卸货,然后用吊索搬运到城内,连沉重的军械都不例外。
这些石阶原本就已经被来往的脚步磨得光滑如玉,城中水汽的渗出,更是让这些石阶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壳。每年从这些石阶上摔下去的人不在少数。
好处是,这些石阶对于想要攻城的敌人而言,也是天然的屏障。
尤其是一些强大的攻城军械,便自然难以越过这些石阶对城墙造成威胁,即便是连贴着这些石阶耸立起的投石车,最多也只能对最外面的一道城墙形成威胁,射程却不可能触及内里的那条城墙。
在搬运一些特别沉重的货物或是军械方面,拓跋氏也有奇招,城门口的两侧分别有两个雕刻成鱼嘴形的出水口,城中的石闸只要一打开,这两个出水口会源源不断的喷水,只要略微铺设木板引导,经过一夜的寒风,石阶的两侧会形成两条倾斜往上的冰面。
上方用吊索拖曳,沉重货物在冰面上滑行,十分顺滑。
骑军在石阶上往下冲锋,很容易马失前蹄,然而此时从达尔般城中冲出的这支拓跋氏的骑军却是充分展现了强大的技艺,所有的骑军如履平地的踏着台阶往下冲来,铁蹄踏碎了坚厚的冰壳,在传来清脆的破碎声的同时,扬起大团大团的冰屑。
马上的骑者在颠簸,但是他们的身躯控制得极有节奏,远远望去,就像是被风吹动的麦浪。
一马当前的一名骑者最引人注目,甚至显得有些夸张。
无论是他和他身下的马匹都可以用“庞大”两个字形容。
但真正让人觉得夸张的,是这名骑者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一具真元重铠!
这的确是很夸张的事情。
南朝和北魏无论任何一名身穿真元重铠的修行者都绝对不会骑马,因为光是他和铠甲的自重,就可以在骑上去的刹那就将战马压垮。
如果让此时的林意来选择,为了节省真元重铠的穿戴者的体力和保证迅速投入战场的能力,他绝对会选择夏巴萤的火焰浮屠。
但眼下晦暗的霞光照耀下,这名拓跋氏将领身上的铠甲上不断流动着有规则的光晕,一圈圈淡黄色的光晕流动在他的颈部和关节处的铠甲内里,他铠甲的表面,随着这些淡黄色光晕的不断流淌,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金黄色光辉。
这名骑者是长发,他的大半截长发不羁的从头盔的后方飘洒出来,在后方吹来的寒风之中往前飞舞,然后被他铠甲上散发出的光辉也染成金黄。
他的身材原本就十分魁梧高大,现在穿戴着这身金色的真元铠甲,看上去比正常的成年男子足足高出一个头。
他身下的战马身披着的是金色的软甲,这头战马比寻常的战马也足足高出数尺!它的马蹄扬起时,其余在它身后扬起的马蹄幼小得显得可笑。
“拓跋泓衍,承天境高阶不到。”
看着这名给人极为夸张感觉的骑者,夏巴萤的眼中却没有多少敬意,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身穿这样显眼的北魏特制金麒麟重铠,若是真正到了你们南朝或者北魏的战场上,恐怕根本活不过第一场战役罢”
“金麒麟重铠”林意微微一怔,对于他而言,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对南朝和北魏的重铠几乎了如指掌,即便是一些很难在战场见到的真元重铠,甚至是数十年前就已经被淘汰的真元重铠,他都应该听说过名字,但这金麒麟重铠的名字,他却似乎从未听过。
“拓跋氏和北魏皇族有血亲关系,先前北魏军队多次从党项境内借道,北魏也给了拓跋氏诸多好处,这一具重铠便是北魏皇帝亲赐给拓跋泓衍。”看到林意不解,一名夏巴族将领在他身侧轻声解释道:“拓跋泓衍是拓跋氏首领拓跋泓烈的第三子,他并非拓跋泓烈诸子之中最出色的,但出生时拓跋氏祖地正好有金色霞光万丈,如同拓跋氏传说中的金麒麟带起的焰光,拓跋氏的主要图腾就是麒麟和熊,所以拓跋泓衍出生时被认为是有祥瑞吉兆,其实若不出意外,将来拓跋氏的首领之位应该由
第六百九十章 忌惮
这件真元重铠的最大问题,便是自身的乱流问题。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之后,真元流淌在这件铠甲的符文之中,互相冲击,会在铠甲表面形成不规则的乱流,这种乱流对这件铠甲的本身没有丝毫的好处,只会影响这件铠甲的平衡。
对于一件精密的真元重铠而言,平衡性不好已经相当于判决了这件铠甲的死刑,更何况这种乱流的影响很不确定,对于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的修行者之间的对决而言,这种因为材质和符文而决定的无法消弭的乱流,就更是让这件铠甲注定无法在战场上创作属于自己的荣光。
北魏皇帝赐予拓跋泓衍这件铠甲,恐怕是因为吃准了党项真元重铠极为稀缺,对真元重铠缺乏深入的研究,而且这件重铠的材质极为珍惜,看上去绝非凡品,但最为重要的,是吃准了身穿这件铠甲的拓跋泓衍也绝对不会和那些身穿真元重铠的南朝和北魏的军中修行者一样,舍生忘死的冲锋陷阵。
拓跋泓衍在拓跋氏之中是神性的象征,这样的一件铠甲,便可以赋予他更多的神性,这对于拓跋氏而言便足够了。
但夏巴萤最想要打破的便是王族的这种神性,所以她自然看不起眼前的这件重铠和这个人。
拓跋泓衍自己当然不这么想。
在距离夏巴族联军的最前沿还有百步之遥时,他身下的战马霍然静止,与此同时,他干脆利落姿态潇洒的卸除了重铠的头盔。
这个时候最后的一抹霞光在天空里缭绕,而他真元铠甲之中流淌的焰光,却正好也在他脸上的肌肤上缭绕、停留。
这无疑是很有神性的画面。
更何况他的五官的确可以用精致的英俊来形容。
即便是林意都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建康城,他也很难得见到拥有这么高大的身材,却有这么精致面容的美男子。
他的面容看上去很谦和,但是他的眼中却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玩世不恭的神色,即便是面对着十万大军都依旧是这种神色,似乎这根本不算什么特别值得认真对待的正经事,这种神色,是真正的王族区别于暴发权贵的明显界限。
在夏巴萤的眼中,他是一定要打倒的绣花枕头,但是在拓跋泓衍的眼中,夏巴萤就无疑是一个暴发户村姑。
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始终会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即便是拓跋氏领地里那些堆满牛粪的牧民的家中,他也要经常驻足,甚至会留下和那些牧民一起吃喝,顺便宣扬拓跋氏和那些神话的光辉,对于远道而来的暴发户村姑,他当然不能失礼,更要在城中无数人的目光中,扮演好这个角色。
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敏捷而优雅的下马,然后对着夏巴萤行了一礼,道:“神山的季风也吹不来的尊贵客人,今天竟然会降临达尔般城,真是深感荣幸。”
“怪不得拓跋氏比你们细封氏强,你看你们的巫医只会乱涂抹点色彩装神弄鬼,你看看拓跋氏的祭司。”大军人群之中的罗姬涟啧啧的赞叹,同时对着身侧的细封英山鄙夷道:“你们细封氏也应该学着点。”
细封英山的老脸微微一红,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罗姬涟说的很有道理。
“或许神山的季风今天改变了方向。”夏巴萤笑了笑。
“请!”
拓跋泓衍并没有太多的废话,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悬空的那些火焰浮屠,道:“只是这些东西我看还是先行降落,不要进城的好。”
“如果这能够让你感觉到诚意和安全,我悉听尊便。”夏巴萤很随意的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她身后的所有夏巴族的军士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作风,直接就全部开始熄火,一顶顶火焰浮屠开始降落在地。
“神山的风是从那边吹来的,您的军队在这边,希望我们能谈得愉快,在里面也见不到你这里的火焰浮屠再次升空。”拓跋泓衍转身过去上马开路,同时很有深意的微笑说道。
第六百九十一章 心照不宣
**裸的财大气粗!
广场上很多角落瞬间响起了不屑的冷哼声。
其实不只是在党项,哪怕是南朝和北魏,那些久居权位而有许多年积累的权贵绝对看不起突然暴发的暴发户。
一些在真正权贵口中显得霸气十足的话语,在这些他们鄙视的暴发户口中说出来,会让他们觉得充满了粗俗。
现在夏巴萤的这句话就让他们这么觉得。
但这样带着嚣张的一句话,却打消了他们所有人的疑虑。
这名苦行僧无声的一笑,便不再多言。
“弄的好像很大气,连瓦密寺和纳错儿湖边的那些苦修僧都调过来了。”一名夏巴族的男子在夏巴萤的身侧轻声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这片广场上很多人却都是修行者,都隐约听得清楚。
这名笑得矜持的苦行僧的嘴角便是微微的有些抽搐。
许多先前发出冷哼声的人的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
夏巴族大军过来的消息肯定早两个时辰就已经传到了城中,城中过往的商旅估计至少有三分之二和夏巴族有往来,其中甚至是关系密切的贸易伙伴。
不管夏巴萤亲自到此的真正目的如何,为了避嫌也好,为了避免惹上什么祸事也好,除了那些必须卸货和有走不脱的事情必须停留的商队之外,其余的商队其实走了七七八八,甚至连城中的一些常住的商户和居民也在一两个时辰之前就暂离了这座城。
达尔般城的这个碎石地广场上此时显得尤为空旷,所以一眼望去,那些身穿着僧服或是苦修服的僧侣便显得分外的多。
瓦密寺是拓跋氏的最主要僧寺,寺中僧众原本常年在外行走,要短时间召集不少过来本身就很困难,至于纳错儿湖边修行的那些苦行僧,都是平时闭关不出的闭关僧众,这些人恐怕一生都难得换一件僧袍,他们常年还受周围牧民的供养,那些牧民不只是提供羊奶和各种五谷食物,平时还会点燃上好的酥油,像膜拜神佛一样膜拜他们,所以这些僧众身上的僧袍都是乌黑发亮,糊满了油腻,散发着一种浓烈的油炸谷物和酥油混杂的味道。
无论是瓦密寺还是纳错儿湖边修行的僧侣,都属于真正的密宗,是修行者,同时也是都掌握着一些独特真元手段的修行者。
短时间大量调集这么多密宗修行者过来,很显然也是出自于对夏巴族的警惕。
“不要多心。”
拓跋泓衍面色不变,但是眼底却悄然流淌出一丝寒意,有种东西叫做心照不宣,哪怕心知肚明,公开说出来,便是不给对方面子,有些不识抬举。
他转过身来,看着那名出声的夏巴族男子,道:“这些僧众正好是在达尔般城进行一年一度的辩经大会。”
他认得这名夏巴族男子,这名在他眼中五短身材的夏巴族男子是夏巴族有名的神箭手夏巴裕,但别说是一名神箭手,哪怕是夏巴族的神念境修行者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
他此时面色虽然平和,但是心中却是不断冷笑,决定哪怕今日和夏巴族谈得还算愉快,今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教训一下此人。
“那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夏巴裕皮笑肉不笑。
事实上党项绝大多数部族
对拓跋氏并没有任何的好感。
尤其是在所有非王族的部族眼中,拓跋氏便是党项最大的吸血虫。
夏巴族这些年虽然获得了惊人的财富,但其中有一部分,却不可避免的被这些王族收入囊中。
拓跋泓衍当然不想和夏巴裕这种人物多费口舌,他只是报以微笑,然后微微颔首,在广场上诸多看客的眼中,这是绝对的风度,就像是默许了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六百九十二章 针锋相对
正对着营门的帐篷门帘是掀开的,帐篷内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帐篷内里很空旷,地上铺着厚厚的灰棕色熊皮。
灰棕色熊皮上,放置着两排纯金的石盆,石盆里全部都是流油的肉食。
此时帐篷内只席地而坐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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