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纷乱的箭矢在他身周如生长旺盛的长茅草。
很多箭矢在坚硬的石上撞击折断,但同样有很多箭矢落在乱石的缝隙之中,好生生的矗立着。
他平静的伸出双手,捋稻草一般捋去,动作不算好看,但很实用,他的双手各自抓了一捧箭矢,然后他低喝一声,用力的将手中抓住的箭矢投掷了出去。
他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投掷,但此时他不需要精准,只需要力量,因为他的面前全部都是狂奔而来的骑军。
若论力量,此时的他比起在洛水之畔练习投掷时已经不知进步了多少。
他的两条手臂就像是两架弩车,这些箭矢在脱手的刹那,便发出了暴烈的破空声。
十数名冲在最前的骑军全部中箭,区别只是中了多少箭。
鲜血在他们身上爆开的同时,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惨呼着往后坠去,脚被马镫拖住,身体被拖在马后。
这些战马身上也大多中箭,在冲出数步之后便凄厉的嘶吼着撞倒在乱石之中,砰砰砰的沉闷撞击声中,大团破碎的血肉飞洒着,难以分清是马身上还是骑者身上的血肉。
冲得最靠前的战马撞上的乱石滩最陡,和林意只有数十步的距离,略有坡度的犬牙交错的坡度将这些战马瞬间变成骨骼刺出的一堆可怖破烂血肉。
林意的面容坚毅到了极点,他的双眉染上了空气里飘散过来的血星,但显得更加英挺。
他往后退了半步,双手再次就近各抓了一把箭矢,朝着前方的骑军投了出去。
黑压压用来的铁流微阻,最前的黑浪如同撞到岩石,突然泼散。
战马的凄厉嘶鸣声,骨骼的碎裂声和骑者抑制不住的惨嚎声充斥了天地,甚至比如雷的铁蹄声还要响亮。
然而后方的骑军此时反而忘却了恐惧,异常冷漠的接着往前冲锋,他们开始真正的赴死。
两侧各有五六骑从临水的最边缘狂冲而过,这些骑军对于这支骑军而言,犹如两条铁线,在付出前面数十骑的代价之后,这十余骑终于冲到林意的身前。
一名骑军暴喝一声,直接从马背上飞了出来,手持着长枪朝着林意刺了过来。
他身下马匹的冲势,再加上他的全力一跃,他的来势极快,和投石车投来的石块都没有区别。
他的身体穿过还在空中飞洒的新鲜血肉,手中的长枪劲气四溢,在空中刺出一条肉眼可见的气浪!
与此同时,他身侧几名骑者双腿用力,让战马吃痛,将已经快如闪电的战马逼迫出更猛烈的力量,从两侧乱石滩冲上,从两侧攻向林意。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在下一刹那,他发出了一声让很多人耳膜震痛的暴喝!
在如雷的暴喝声厉,他没有出剑,也没有出刀,双手同时伸出,直接抓住了刺来的长枪。
劲气四溢的长枪在他的双手之中直接静止,在下一刹那,这名握着长枪的骑军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叫,他连人带枪,被林意横扫出去。
他的人和长枪,在空中横扫,砸在两侧攻来的那几名骑军的身上。
他和这几名骑军的身上,同时响起了刺耳而令人心颤的骨碎声。
几名骑军惨嚎着从马背上被撞飞出去,坠跌在石滩之上,发出更多的骨头炸裂声!
第四百八十五章 柱石
原本在林意的两次投箭之后,这支疾驰的北魏骑军依旧能够做到井然有序,此时看到这样的景象,从中间突进的十余骑却是不由得猛然一滞,他们身后的战马有些收势不及,发出了一连串的沉闷撞击声。
但这种停顿也只存在一瞬间。
看着那些倒下的同伴,这些骑军再次从胸肺间挤出一声厉吼,驱马继续向前!
林意手中的长枪已经轻了。
长枪原先的主人已经松开了双手,浑身骨碎的倒在他前方的乱石之中。
嗤啦一声裂响。
林意将这长枪抖得笔直,如电刺出,一枪便洞穿了两名北魏骑军的身体。
他没有停在原地,反而发力往前狂奔!
他双手松开了这根长枪,左刀右剑,直接冲入前方骑军阵中!
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在江心洲和后方的江岸上响起。
此时江心洲上和后方江岸上有许多北魏军士属于最新赶到的主军,他们在此之前并没有看过林意的战斗,所以他们的震惊远胜于那些早到的军士。
在他们的理解之中,任何修行者都最怕陷阵,任何身体上的损伤,都有可能让他们的真元流淌出现问题,然后被围困住他的军士抓住机会杀死。
只是这些不能理解的北魏军士很快明白了为什么先前到达的军队始终无法入城。
就如犁田!
没有任何一名骑军能够阻拦住林意前进的脚步,刀光和剑光去处,只有残肢断臂和血浪不断的飞起。
这支轻铠骑军有些人的兵刃和弩箭落在了林意的身上,然而对这名年轻的南朝修行者却似乎没有造成任何的威胁。
这支铁流一般的轻铠骑军,直接从头至尾被犁开。
没有时间给这支轻铠骑军惊恐,也没有时间给江心洲和更后方的北魏大军震惊,数声厉喝声和响箭声同时响起。
这支被切开两半的轻铠骑军在这样的军令声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决然的冲入了前方城墙的破口。
唰!
夜幕好像抖动了一下,接着这一声风声便化为无数的破空声和爆鸣。
咄咄咄咄
沉闷的箭矢入肉声无比密集的响起,和惨嚎声和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密集的箭雨中,城墙的断口就像是猛兽的巨口,将所有冲入的北魏骑军全部吞噬。
与之同时响起的又是数声军令。
大量军队的涌动驱散了林意和这样杀戮带来的恐惧和紧张感。
重铠和重铠摩擦撞击的声音如海浪一般响起,与此同时,还有许多真实的入水声。
在这支轻铠骑军和林意战斗的这短暂时间里,已经有上千个羊皮阀子运送到了江心洲的泥滩上,现在这些羊皮阀子都已入水,每个羊皮阀子上都有五六名军士。
若是在平时攻城,这五六千名乘坐羊皮阀子的北魏军士哪怕靠近城墙也根本无用,但此刻前方城墙多处破口,城墙上又没有大量军械和滚石擂木等物阻拦,这五六千人只要一冲进城墙,便是两倍于城中南朝军队的军力。
搁浅在江心洲浅滩上的那条大船船头,那名冷静到极点的北魏军师此时完全不看林意的杀戮,只是毫无感**彩的将自己布置的一颗颗棋子落下。
他根本不想和这名年轻的南朝修行者以及那名亚缠斗,只是想用大量的军力一次性将这座城淹没。
在这支轻铠骑军如同浪涛一样不断冲击着那处破口,然后如同拍死在沙滩上的海浪一样不断的消失时,整座浮桥往下沉去,即便是已经经过无数铁索捆缚和加固,这座浮桥的很多地方都发出了刺耳的折断声。
因为重量。
森冷的金属反光完全遮掩了水面上的粼光。
二十具吞天狼重铠在步军的簇拥之中大踏步的向前。
吞天狼重铠是北魏大军中的主战真元重铠,每具重六百五十余斤,平时看到五六具同时出动已是罕见,也只有这种数万的军队,才会有这种十具以上吞天狼重铠同时出战的画面。
这二十具吞天狼重铠太过沉重,也根本不敢整齐列队,而是零散的位于这支步军之中。
而这支上千人的步军后方,厉啸声不断,一支真元重铠军和一支重铠骑军已经集结完毕。
这支步军后方的真元重铠军由六十具铁山重铠组成,铁山重铠重四百七十五斤,在南北所有真元重铠之中尚且属于轻型,而且有些缺陷无法补足,算是二流的真元重铠。
但五十具这样的真元重铠光是站立在那里,铠甲上的符文亮起时,便已经足够震慑人心。
最为关键的是,统领着这五十具铁山重铠的,是一具鲲鹏重铠!
鲲鹏重铠是北魏最强的真元重铠,唯有承天境中阶之上的修行者,才能穿戴这样的重铠战斗。它身上装备十七件兵器,重逾千斤!它的设计和制造极为精密,水火难侵,飞剑和箭矢等物,更是不可能穿透多层复合的铠甲,对内里的修行者造成威胁。
吞天狼重铠和铁山重铠和普通的军士相比,已经是庞大的铁巨人,然而和这具此时还未贯注真元,沉寂站立的鲲鹏重铠相比,却简直是孩童和成年人的区别!
这种公认最强的北魏重铠,是北方王朝无数代匠师的心血结晶,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仍然能给人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压迫感。
林意之前也根本没有见过北魏的这种最强重铠,但此时他也没有时间仔细去看这具庞然大物。
他转身,一声清啸,他转身往回狂奔。
他的速度竟是快过这支轻铠骑军的奔马!
一片惊呼声再次响起。
哪怕那名军师可以忽略林意的杀戮,然而那些正在前行的北魏军士却无法忽略。
林意从后方杀回,杀到原先所在的城墙缺口,像一柄巨大的飞剑一般,再次将这支轻铠骑军切了一遍。
城中的南朝军士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
这声音显得有些远,似乎都在距离这处城墙缺口的一箭之地,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在黑暗之中应该根本看不到林意的战斗,但是这些北魏军士的惊呼声和惨嚎声,却在提醒着他们,林意在战斗,他始终如柱石般屹立在城墙处!
第四百八十六章 灭铠
空气里突然多了一些药物的味道。
这是草枯丹,是北魏漠地里特有的一种百节草炼制而成的丹药。
这种丹药有毒,唯一的用处便是可以让人狂躁和不知痛苦,忘却恐惧,但只要服用之后,数个时辰之后就在狂躁之中死去,无法可解。
北魏的很多精锐军队都配备有草枯丹,只是这种丹药太过残忍,所以即便是军令也不涵盖对这种草枯丹的强制动用,是否服用只在于拥有者本身。
这支轻铠骑军自然属于北魏的精锐军队,所以才会承担第一时间的突刺,他们每一个人的手腕上都悬挂着一颗草枯丹。
当身后的浮桥往下沉去时,这支轻铠骑军之中的绝大多数幸存者都毅然决然的吞下了手腕上悬挂着的草枯丹。
这是他们在脑海之中曾经想过的结果。
只要他们无法突进入城,当后方的那二十具吞天狼真元重铠到来时,他们前后受压,也会变成这片乱石间的破碎血肉。
草枯丹的味道本来就很苦涩,很激烈。
这些丹药入腹的刹那,这些残存的北魏轻铠骑军便都如野兽般嘶吼了起来。
如有燃烧的荆棘丛他们的腹中朝着他们全身穿刺,让他们的**失去知觉。
他们无法控制的狂躁不安,不知恐惧的朝着拦在他们前方的林意冲去。
林意的神情很凝重。
他看的书多,所以很清楚这种药气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的凝重并不是来自于恐惧,而是来自于敬重。
他敬重这些为了整个北魏的梦想而舍生忘死的骑军。
他在之前的战斗里一直都保持着冷静,但是此时,他却有些真正的愤怒起来。
他敬重这些骑军,但却看不起那些坐在战车上或是华贵舒适的车辇上的将领和北魏权贵。
他看不起,他愤怒,按照他的性格便不会忍耐。
所以他很直接的厉喝出声。
你们这支北魏军队既然不是普通的边军,是十万余众的联军,修行者的数量远超正常的边军,就算要先派人上来送死,难道你们自己将领和修行者不会先一起上来?
你们为什么不让修行者先冲上来?只是因为他们的命比他们这些人更值钱?我看不起你们。
他的声音如雷般响亮。
而且他此时原本就是这个战场上最值得关注的人,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倾听他的声音。
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很多北魏的将领和修行者的胸膛都剧烈的起伏起来。
这些北魏将领和修行者都知道军令必须遵守,都知道个人的情绪无法和最终的胜利相提并论,然而林意这样的话语,也同样让他们羞愤难当,让他们无法保持平静。
林意在那处最宽的城墙缺口中央站定,面对着这支已经彻底陷入狂躁的轻铠骑军的冲击,他和之前的战斗不同,他一步都不动,一步也不向前,一步也不后退!
人冲到他面前,他斩人,马冲到他面前,他斩马!
他的刀法和剑法甚至不再显得精妙和阴险,只是像开山斧一样劈下来。
这绝对不是最省力的战法,也不是杀人最快的战法,只是这样的战法看上去更狂暴,更令人心悸,或者说,更让人觉得不可撼动,更让那些在江心洲上的北魏将领和修行者更加心绪难平。
他真正的化身为了一根矗立不动的铁柱,无论同时有几名北魏轻铠骑军冲到他面前,都无法撼动他的身影。
哪怕是倒毙的马尸撞向他身体时,都被他强横的撞开!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野蛮画面。
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心寒。
倒毙的战马和轻铠骑军的尸身渐渐在他前面堆积起来,堆积成垒,甚至使得那些狂躁的骑军都无法从他正面冲去,只能从他两侧绕过。
江心洲上火光通明,所有的大小官阶的北魏将领的面色都极为难看。
一名头发已经雪白的北魏老将咬牙看着尸堆后方的林意,声音微颤的对着身侧的一名将领寒声道:我入军四十年,大小两百余战,但却从未见过这样杀人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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