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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这声音就像是有无数喉咙受伤的人在厉啸,在嘶吼。

    那些兜着风的黑布上,顿时出现了无数凸起的痕迹。

    这名黄袍修行者想到了什么。

    他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他厉啸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箭矢,朝着后方倒飞出去!

    也就在此时,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那些铜丝笼子还未落地,便已经四分五裂,无数细影就像是无数道飞剑飞了出来,瞬间形成一条黑云!

    黄袍修行者脸色再变。

    他没有犹豫,身体骤然变得比巨石还沉重。

    轰的一声,他的身体直接砸入身旁的污浊水中!




第四百七十章 急躁
    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在浮桥上响起。

    那一道道细影都是黄豆大小的黑虫,很像是牛马身上的那种牛虻,然而即便是蜂巢被损毁的野黄蜂都没有这些黑虫疯狂。

    这世上有很多飞虫都是不顾一切的追逐火焰,即便明明感觉到火焰的灼热,明明知道自己投入火中就会死去,但一种不知何时形成的本能,还是驱使着它们这样做。

    现在这些黑虫比那些黑夜之中追逐火焰的飞虫还要疯狂,而那些被药粉沾染的北魏军士,包括这名修行者,便成了它们眼中比那些火焰还要更为吸引百倍的东西。

    这些黑虫落在这些北魏军士的身上,然后奋不顾身的朝着新鲜的血肉之中钻进去,一直钻进去,直到自己的身体在这些新鲜的血肉之中都承受不住,被挤压得碎裂开来。

    凄厉的惨叫声里,有无数只有强大的修行者才能听得清楚的它们的爆浆声存在。

    这些黑虫体内的青黄色的体液在和那些新鲜的血肉接触的刹那,便将那些新鲜的血肉腐蚀,化为脓液。

    浮桥上那些所有沾染到药粉的北魏军士,脸上和身上都冒出了晶莹的脓包,他们惨叫着抓去,只抓到一团破碎的絮肉。

    他们的脸烂了,裸露在外的肌肤烂了。

    即便如此,这些人却没有马上死去,在痛苦中抽搐,在浮桥上跌倒,扭动,落水。

    即便是这名第一时间想到了某种可能,决然的将自己化为重石砸入水中的黄袍修行者都没有能够幸免。

    数十道细影强横的穿过他落水时溅出的浪花,然后嗤嗤的入水。

    这些黑色的细影在浑浊的水中带出道道白线,它们的身体细小,比这名黄袍修行者在水中的身影更快。

    当这名黄袍修行者体内的真元往外炸开之前,它们之中的绝大部分已经深深的钻入了这名修行者的血肉之中。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水下响起。

    数十根浮木往上飞起,巨大的浪花搅动着数十丈之内的一切浮物,连河底的淤泥和那些碎尸都搅动在一起,让人觉得无比的恶心。

    那名黄袍修行者在惨嚎声中破水而出,那些黑虫在他体内震成粉碎,但他强大的力量同样将这些黑虫的毒液变成了无数细丝,穿刺到他体内任何一个角落。

    污水在他的身上如瀑般流淌下来,他在水中往半空中飞去,但是他的身体肌肤血肉却片片脱落,只是数个呼吸之间,他的惨嚎便已经断绝。

    他身上已经没有完整的血肉,如同一架朽骨掉落下来,啪嗒一声,惨在下方的一块浮木上。

    海浪一般的惊骇尖叫声在江心洲和岸上的北魏大军之中响起。

    那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如同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随着大军之中很多战车上的拍击声和后方的战鼓声响起,前方这些北魏军士后退的脚步才被硬生生的勒停。

    很多人都在浑身发抖。

    连城墙上的那些北魏军士也是。

    萧素心转过身去。

    她之前在来时就已经知道白兰郡郭家的这些东西砸下去之后便是这样的结果,但她此时还是不忍去看这种人间炼狱般的画面。

    林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他的心境有些波动,除了这些死得太过凄惨的北魏军士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这名黄袍修行者。

    这名黄袍修行者的修为极高,真元炸开时产生的巨浪拍打着城墙都让城墙有些震颤不安,但这名黄袍修行者却又未到神念境。

    他应该是一名承天境巅峰的修行者。

    这名黄袍修行者从岸上掠来,到这里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因为他先前的话语要来挑战他。

    只是太过凑巧。

    这名黄袍修行者才刚刚过来,郭家的这些毒虫就已经砸了下去。

    抱歉。

    林意对着这名黄袍修行者的尸骸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在心中说道:理应和你公平一战,但是来的真的不巧。

    没有多少人在意他此时的想法。

    白兰郡郭家的东西。

    那辆宽大战车上端坐着的姓席的统帅脸色阴沉至极,死掉的是什么人?

    是邱东狂,冬云剑院的修行者。

    他身旁那名军师很清楚他在意的是什么,轻声禀报道。

    虽说不听军令,死掉只是咎由自取,但你们的性命在战场上都不属于你们。冬云剑院既然派了修行者来参战,修行者不听指挥,冬云剑院自然也难免责罚。

    这名姓席的统帅冷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鼓动着真元,他的声音几乎传遍了这支军队的每个角落。

    除了孤儿,所有的普通军士都有家人。

    他之前已经提醒过这些普通军士的家人,现在他提醒的,是这些修行者的宗门。

    无论是南朝还是北魏,一切宗门和修行地必须为王朝服务,很多修行宗门已经存在了千年,但对于两个王朝的战争而言,任何修行宗门都是可以牺牲的对象。

    什么面子,什么荣光,都没有打赢这场仗重要。

    这名姓席的统帅寒声接着道:是军队让你们绝大多数人吃上了肉食,而不是某个修行者,所以永远都不要觉得个人的意志比军令更加重要。不同的位置思考的东西不同,所以不要站在你们的位置上思考东西。

    他的这些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很多修行者安静下来。

    然而其实更多的并非是无法反驳,而是很多人的注意力被他这些话从恐惧之中带了出来。

    很多人因为他这些话,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直觉,直觉听他的军令,便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郭家的东西对于神念之下的修行者而言,只有用命去填。

    这名统帅身后的军师轻声说道:寻常辟毒药物也无法对这些东西造成威胁,所以必须用火攻,必须等主军到来。

    这名席姓统帅沉默不语。

    他身后这名军师接着轻声道:杨癫的军队至少要到明日正午最快也是到明日日出之后才会到。即便我们主军要在入夜时才会到,但一夜的时间,我想不到将军您会因为什么理由而攻不破这座城。

    从这名军师的话语里,这名席姓统帅明白了自己太过急躁。

    明日清晨,我要在这座城的城墙上看日出,拿那林意的头颅当酒杯。他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答应了这名军师的请求。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变强
    有些人的急躁并非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太过好胜。

    这名身材异常魁梧的北魏统帅是席如愚,他在北魏和杨癫刑恋奚康生等人齐名,然而无论是在北魏边境平乱,还是在之前削藩和一些氏族私军的战斗里,他所率军队的战绩和其余几人却无法相比。

    对于他而言,在其余将领面前他并不着急表现自己,也不需要和人去比较,但是杨癫不同。

    不只是他不能输给杨癫,最为关键在于,杨癫是中山王元英的部下,但他却是慕容家的家将。

    在北魏朝中,中山王元英和尚书左臣为首的一些官员都是北魏的顶梁柱,然而两派之间在政事上互为节制。对于任何权贵而言,争到最后争的都是皇族和一些巨富门阀的支持,以及兵权的掌控。

    两方派系在战斗之中,自然想要牢牢的将兵权握住,然后凭借更好的战功,再往上攀登,压制对方派系的将领。

    只是弹丸小城,即便您不再发任何军令,我都可以让您在明日日出之前如愿以偿。

    他身后的军师平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

    席如愚自嘲的笑笑,道:说的是。

    然后他摆了摆手。

    这便是示意他的这名军师可以随意。

    他很清楚自己这名军师的能力。

    既然他都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急躁,自己的一些做法可能会在将来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隐患,那便不如放权让自己这名军师来做。

    一声声传令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攻城。

    齐珠玑凝立在墙头,他也始终只是将自己看成为铁策军的军师之一,而绝对没有将自己当成铁策军的悍将之一。他知道自己在林意和魏观星这些人面前,根本无法比较悍勇。

    他深深的皱着眉头,仔细的看着此起彼伏的军令声中,那支北魏大军的变化,道:他们接下来会加宽和加固浮桥,林意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需要冥想修行去炼化一些东西补充真元。我待会只需睡一会,但现在精神还太过振奋,应该不可能入睡。

    林意说的是事实。

    他此时浑身已经有些酸痛,体内的许多血肉经脉其实已经超过所能承受的极限,然而气血急速奔流之下,他此时耳目清明,却是头脑反而清醒到了极点,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亢奋之感。

    寻常的武者和修行者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感受,因为他们体内的气血不可能像他这样疯狂的奔行那么久的时间,否则恐怕血脉和心脏都会炸裂。

    除了当年的大俱罗,别的修行者不会有这样的经验,而他现在也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强迫自己入睡,接下来会不会反而出现那种极度亢奋之后的极度虚弱。

    与其这样,他不如继续坚持下去。

    只要剑阁的人能够到来,有原道人这样的强者存在,钟离城便又能支持很久。

    他出身将门,他很清楚行军打仗就是有一名高高在上的主帅在调动全盘的旗子,只要有一处出现变局,便或许能够牵动全局。

    钟离城只要能够拖住对方大军的脚步,那南朝和北魏的这场战争,就会出现不一样的变化。

    对于和林意修行有关之事,齐珠玑根本不会发表任何的看法或是建议。

    他点了点头,道:那我去库房翻翻,看看是否有什么合适的药物可以补充真元。

    林意开始吃东西。

    一名铁策军军士极为尊敬的在他身侧,用洁净的温水将行军口粮调成糊状,而另外两名铁策军军士则用葫芦瓢舀水冲洗,用丝瓜筋擦拭着他身上的污秽。

    这三名铁策军军士平时都是火头军,在行军过程之中他们负责这三百铁策军的饮食,此时这丝瓜筋就是那种老丝瓜的内囊,平时用来刷洗锅子所用,但先前这两名铁策军军士试着用软布擦拭时,却发现那些血污根本擦洗不净。

    虽然没有利器能够真正的刺入林意的体内,但是那些箭簇,敌人的刀剑,还有修行者的真元,这些力量冲击着沾染在林意身上的鲜血,却是将这些色泽都似乎印到了林意的肌肤内里。

    林意脱去了天辟宝衣,他赤着上身,在这种时候边有两名铁策军军士帮他擦拭身体,他边大口喝着行军口粮,但无论是他还是其余的军士,却没有一人觉得这种画面有些不协调。

    相反看着他身上密布着的各种印记,那些就像是深深打入他身体里的干涸血迹,所有的人眼中都涌出更多的尊敬。

    他们可以理解天辟宝衣帮助这名年轻的修行者抵挡住了诸多的利器,但他们都十分清楚,这种极薄的衣衫不可能阻挡得了力量加身的痛苦。

    当时的确很痛。

    但痛着痛着却往往就形成了习惯。

    在战斗之中,林意觉得自己已经渐渐习惯那种痛苦。

    而现在,他浑身开始发痒。

    不是被这两名铁策军军士擦得发痒,而是从血肉深处,那些力量深入之处开始泛出。

    那些被锐器重击的血肉深处,开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

    他的身体依旧很烫。

    即便是凉水冲上去,都很容易形成一层白雾。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停止吃东西。

    他可以轻易的感觉得出来,那是受损的血肉在生长,无数丝无比细小的血肉被打散,然后现在正重新绞合在一起。

    他没有觉得那些血肉僵硬。

    伤疤往往会比正常的血肉要僵硬。

    然而那些血肉却似乎更强韧,更有弹性,更有力量。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叶清薇。

    他在南天院时的师姐。

    他当然对叶清薇没有特别的儿女私情,但这种如炼狱般的血腥战场的闲暇时分,却似乎分外容易想起那种静谧安详的时分。

    他想到自己当时修炼时,叶清薇帮他击打时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样的往事让人愉悦,而此时力量的提升,也让他感到愉悦。

    此时那支北魏大军里,应该还没有人想到,他在如此激战过后,并没有伤痕累累而虚弱,他反而在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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