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若是我们插手?我的意思是,阻止他做这样的事情,或者帮助他杀死洪锦?林意静心想了片刻,看着她问道。
他无法想象陈尽如这件事情若是失败之后,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后果一定非常可怕。
此时大战正酣,在他看来,任何内里大的动荡,都会将整个南朝拖向深渊。
来不及。
白月露看着林意摇了摇头,而且这件事最大的变数在于魔宗,陈尽如和洪锦认为他们能够瞒过魔宗,但我不这么认为。
林意莫名的有些胸闷。
对手太强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强大的如同被神化一般。
魔宗真有这么厉害?他忍不住说道。
白月露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至少比我厉害好几倍。
她这句话回的很轻淡,但就像是在某份很淡的羹汤里默默加了一杯盐,瞬间便让人印象深刻。
林意想着白月露已经展现出来的能力,听着她这句话,便顿时无语。
沈约和何修行都已经死了,据闻南天三圣之中另外一名圣者也已然年迈,而且原本只事修行,不管这权谋之事。他心情沉重的说道:那我南朝还有什么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按我来看,并没有。白月露平静的看着他,道:只是太过鹤立鸡群,便是举世皆敌,所以他的敌人并不只在南朝。
林意忍不住有些佩服魔宗。
哪怕只是因为南天三圣时代的过去,但能够做到真正的傲世独立,真正的高处不胜寒,这人便真的是值得敬畏,一定有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方。
小院很安静。
一种淡淡的香气遮掩住了所有药物的气味。
看着中年妇人用了至少七种不寻常的手段在林意的身上,白月露眼眸深处的好奇便越来越浓烈。
很显然,这名妇人在药理方面的成就,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出很多。
‘丹道子朴归’一书中有记载,一名隐居深山的严世者常年以地精三七葛根为食,腹结肿块,但又有流动感,并非结实硬物,后来有次感染严重风寒,又自己用药错误,导致自己血脉塞结不通,大病垂危,但那肿块莫名消失,最后命愈之后,竟是身轻如燕,比患病前还要强健,最后得寿一百五十有余。
前朝著名药师李经斗所著‘药奇谈’中也有一篇离奇记载,某名巨富之子拜师修炼,真元运行出了岔子,本是小事,但巨富之家良药众多,诸多灵药用了之后,反而不见好转,丹田内里也是结出异物。那名巨富之子便再也无法修行,但过了四十余年,那异物莫名慢慢消失,那名巨富之子已经年长,也再无心气去重新修行,但最后也是活了一百六十岁。
黄秋棠的声音很温和的响起,她看着林意,道:在所有我看过的药书里面,也唯有这两个例子和你此时情况有些相近。按我方才查检,按药理你这表象属于气滞下坠,元气不调凝结而致,但令我也难以理解的是,你这异物介于血肉和元气之间,又非病变之灶。
林意听得似懂非懂,白月露却是有些明白,道:那按你推断,他这丹田异物应该不至于对他有什么大的危害,反而有可能是他在眉山之中靠灵药修炼,但又因为本身功法问题,所以才导致有些吸纳入体的灵气和本身不合,无法彻底相融但又自然凝聚。但真元入体便又被他身体自然转化,融于其中,这又何解?
真元是天地灵气和人之精气所转化而成,对于修行者自身,按照药理是无伤大药。修行者自己体内的真元,便是最适合自己的灵药,诸多疑难病痛,以自己真元催运都可以化之。但彼之甘饴,此之蜜糖,别人的真元对于你而言,或许便是剧毒。黄秋棠语气平静,但目光却渐渐转到了床榻那名医官的身上,自古以来,在魔宗之前,似乎并未有任何修行者能够将别人的真元当成灵药吞噬的记载。所以按我推断,修行法门万变,但药理便无可更改,他这种法门,或许也需要一些特殊药方辅助。
你现在的状况,若是一定要让我来猜测某种可能
黄秋棠微微沉吟,然后看着林意接着道:你自身尚且不容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真元,更不用说别人的真元,别人真元入你体内又无法排出,那归于你经络中存气最大窍位也属万流汇海般自然。若将这别人的真元视为剧毒,你体内这异物,或许便算是你身体自然反应,将这剧毒汇聚,不令它对你造成妨碍。但也未必是坏事,就如某些剧毒,毒性慢慢化去之后,或许便对身体大有益处。
这下连林意都听明白了,微微皱眉道:所以您觉得这恐怕是好事多过坏事?
天地灵气终究是好东西。黄秋棠认真的说道:按最简单的道理,别人的真元若说是剧毒,那也是天地灵气里添加了剧毒,若是魔宗能够找出化解掉剧毒的方法,那剩下的便只有好处。你这种修行虽非像他那般刻意,但若是能够自然的靠你自身抗力化去剧毒,剩下的应该也只有好处。
但他说不定和魔宗的那种想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白月露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她看着黄秋棠,道:林意利用的并非是天地灵气,说不定别人真元之中的天地灵气对他无用,反而是别人和天地元气相融的气血,反倒像人吃了肉有力气一样,对他有用。
很有道理。
黄秋棠看了一眼那名昏迷不醒的医官,然后对着林意道:你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这医官有些问题。
你是说他的修行手段,还是他此时的伤势?白月露的眉头顿时跳了跳。
第三百七十八章 联系
在林意想来,黄秋棠此时所说的问题当然只有可能是伤势,然而令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是,黄秋棠道:他的修行手段和此时的伤势,都有问题。
他和白月露忍不住互望了一眼,情绪都莫名的有些紧张。
如果我基于我见知的判断没有问题,他研究的法门和魔宗的法门几乎同宗同源。所不同的是,只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黄秋棠说道。
林意皱了皱眉,你是说先后?
黄秋棠点了点头,按现有所知,魔宗的那种法门杀人夺取对方真元,在前期根本不需要任何药物来化解,汲取别人的真元增强自己的力量,汲取得多了之后,如同剧毒入体,最终无法驱毒,这才需要相应的药物来化解。但这名医官应该是一开始便研究出用药物化解对方真元的法门,将敌人真元对自己有用的部分化为己用,不利的部分祛除出去。
白月露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若按你所说这前后,这医官的法门应该更为保险,但魔宗的法门,却像是明知那灵药能够迅速提升修为,但其中有剧毒,他便是吃了提升了再说,最后剧毒压制不住,才想方法拔毒。
道理是如此。黄秋棠目光复杂的看着昏迷不醒的王显瑞,我虽不是厉害的修行者,但修行的完善法门自然是在无数代修行者的不断改进之中才完成,没有人去尝试,便没有改进的可能。魔宗试了,他在修炼的过程中才能发觉问题在哪里,而且他这种法门最关键在于,会先拥有强大的力量。这名医官的法门虽然稳妥,或许也有基于前人的尝试,但他应该也未推断完全,他应该也只能做到化解对方真元,却无法很好的利用对方真元提升自己的力量,而且最关键在于,他要做到这一步的药物也未完善,他在战斗里动用的药物,是强行压榨出他身体的潜力,那些药物太过虎狼之力,此时药力缓缓消退,他的伤势便会慢慢恶化。
所以说,虽然他送到你这里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按你推断,的确很大可能,他的法门,有可能能够解决魔宗那种功法的最终问题?白月露下意识的缓缓握紧拳头,然后又松开。
应该是。黄秋棠转头看着林意,道: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确定,是因为我发现他所用的一味药物,和我之前培植的一味药物相同。
白月露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道:那如果这名医官死了,魔宗应该无法解决他遇到的最终问题,而且他这种功法的问题应该已经出现了,至少他已经意识到这种问题。
不一定。黄秋棠摇了摇头,魔宗是真正的天才,他在很多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在药理方面亦然,即便没有这名医官,也未必一定能够说魔宗便绝对束手无策。
白月露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问道:您到底是谁?
黄秋棠看了她一眼,林意道:她是药谷圣手。
药谷圣手?
白月露呆了呆,她的面色虽然没有多大变化,这是她在过往许多年里自然形成的能力,然而她的心中却已经掀起巨大的波澜。
她从不会怀疑元燕,但按照元燕所说,药谷圣手已经被她杀死。
在下一个呼吸之间,她明白一定和林意有关,她抬起头来,也不再深究这名原先是她北魏最强的药师如何能够活下来,她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王显瑞身上,既然您是北魏第一药师,魔宗即便在药理上也有很深的研究,但不太可能强得过你,若是这名医官死了,魔宗至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可能得到解决他修行最终问题的解答。
的确不会很快。黄秋棠明白白月露的意思,但她只是就白月露的这个问题作出了解答。她昔日在药谷替魔宗培育的那些药物应该都和魔宗的修行法门有关,只是那些药方应该远不到这名医官所能达到的程度,哪怕这名医官现在醒来,和她联手推敲,即便很快有了突破,要种植出合适的药物,恐怕也需要很多年的时间。
魔宗我,再加这名医官,我们三人联手,一切最合乎想象,说不定在数年之内便能炼出所需药物,只是我们三人之中缺一,恐怕时间都数以倍计。
三人缺一便数以倍计。白月露看着黄秋棠,道:您是怎么都不可能和魔宗联手,所以缺了你和这名医官,时间恐怕就不是数以倍计,是数十年甚至百年都未必成功了。
黄秋棠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你是想索性不救他,让他死去?林意也明白了白月露的意思,我不同意。
能救尽量要救。
他看着白月露和黄秋棠,可能就是可能,不能因为某种可能便直接让这样一个人去死,还有,这名医官和魔宗的法门,或许和我所修的功法一样,基于前人的记载。那抛开这名医官,魔宗或许也能够从其余地方得到前人留下的记载。
听着林意这样的话语,白月露并未觉得他幼稚和妇人之仁,早在林意表态之前,她便知道这应该便是林意的态度。
她只是很平静的看着林意,道:人是我们救回来的,但你才是铁策军的统领,决定自然由你下,更何况他能不能活,还在于有没有方法治他。
你的气血有些独特,应是功法的问题,生机强大,而且又能自然消融真元。
黄秋棠平静的看着林意,道:而且我不知道他血肉之中的药物和你丹田之内的那异物会不会有些联系,所以我需要你的一些鲜血作为研究。
好。
林意很干脆的点了点头,他想到了自己如何救了黄秋棠的事情,接着道:若是要需要我做别的,随时和我说。
随着中空的银针刺入林意的血脉,新鲜而温热的鲜血在黄秋棠的真元推动下迅速流淌了出来。
白月露看着落入器皿中的鲜红,骤然道:若是能够救活这名医官,要推究魔宗的法门,其实还差一环。
一名得到魔宗传授那种法门的修行者?林意马上反应了过来。
黄秋棠的神色没有变化,只是在心中却是淡淡的说道,其实已经有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诈而无信
有一列车队在北方的道路上疾驰着。
这列车队行进的速度很快,哪怕拖着马车的军马口鼻之中不断喷着微带血星的白沫,这列车队中的车夫都并不在意。
居中一列马车之中,有一名身穿深红色官服的官员掀起窗帘,看着官道前方的一座孤峰沉默不语。
那座孤峰的半山坐落着一个小镇,名为安宁镇。
这名官员之前一共来过两次这里,这是第三次。
是巧合也是他的官位使然,他每一次经过这里,整个天下都有翻天覆地的大事发生。
第一次他经过这里,是前朝永明三年,富阳郡唐氏门阀起兵叛乱,一时势不可挡,他受皇命来北方安抚军心兼求援,第二次来这里,是萧衍兵变成功,他受新朝这开国皇帝的皇命,来北方和一些将领密谈。
他现在第三次经过这里,是南朝和北魏大战正酣,不知最终会鹿死谁手。
安宁镇一带此时还未受战火波及,但是按他所知,这份平静最多也就持续十余日,十余日后,哪怕北魏没有什么奇兵,双方战局还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变化,前线也有大批伤残的军士会撤到此处。
安宁镇和他前两次来时没有太大的改变,小镇也有数百名民众居住着,镇下山道旁的驿站里,可以更换新的军马。
任何旅人在旅途上都会有很多感慨,尤其当之前见过的旅途之中不变的风景事物都会开始改变之后。
然而这名官员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这列车队的前方道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面容冷峻英俊,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纱衣,面对着这样疾驰的车队,他却如同石头一样阻在道路正中。
道路上很快安静下来。
车队停下时,车轮和马蹄带起的烟尘还在继续往前,但到了这人的身前数丈处,却像是遭遇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无法透过,然后落下,堆积成痕。
车队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人的身上。
只是这样的画面,就让车队里许多人可以确定,这人的修为已经远不止神念境中阶。
在南朝,除非新生的神念境修行者之外,几乎所有神念境修行者都有被记录在册,能够修到神念境的修行者毕竟太过稀少,一个州郡在过往数十年里都未必能出几名,所以甚至修到神念之上的修行者之间都并不算陌生。
然而车队里没有一个人认得道上这名身穿素色纱衣的修行者。
所以这名修行者很可能来自北魏。
马车里那名身穿红色官袍的官员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很不喜欢纷争和战斗。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情,他才能在几次大的动乱之后,还能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官位。
你应该是为了兵符而来,但是兵符现在已经不在我们这里。
他直接走出了马车,看着这名修行者诚恳的说道。
这名身穿素色纱衣的修行者微微躬身,竟是也诚恳的致谢了一声,然后道:我倒不是为兵符而来。
当他的声音响起时,整个车队里所有人的呼吸变得略微沉重了一些。
这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口音。
他带着浓重的北魏口音。
不为兵符而来,那是为了杀人?这名身穿红色官袍的南朝官员面容变得肃冷起来。
若真是如此,虽然他很有可能会在这里死去,但他绝对不会表示出胆怯,不喜欢战斗的他,也会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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