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豪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大罗罗
两个老头不知已经默默对坐了多久,几案上摆着的菜肴汤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一点余温了。
吕嘉问忽然拍了一记案几,大声道: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日久恐会生变。后天就动手,强拆了州北大营!
安焘看着吕嘉问,不就是一个高俅吗?他还敢坏了你我的大计?
料敌从宽!吕嘉问道,若是高俅不回来,还能再拖延几日,不过现在还是得用些雷霆手段!
再说了,强拆之事乃是必然!恁般盘踞州北军营的刁民见不着手段,是不会乖乖搬走的。
安焘的眉头紧皱,他知道州北军营的事情不好办。因为州北军营和店宅务管理的那些个用于出租的民房是不一样的。后者很明确就是拿来收租的,租客入住时要签署合同凭由,到期不搬走或是不交房租,店宅务可以名正言顺调动厢兵去哄人。
而州北军营却是被退伍军兵和他们的后裔占据的房产,而且这种占据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殿前司也不问他们收取房租也许管营的军官会收一点钱装进自己口袋,但是交给管营的钱终究是小数目,不能和在外面租房的开支相比。
因此一旦这些人被赶出军营,今后可就再找不到那么便宜的住处了。而且这些人家的经济条件普遍不佳,根本承担不起高昂的房租。
以后能不能在开封府这里呆下去都不好说!
而他们大多又是几代人的老汴梁,在原本的家乡早就没有产业了。如果不能在开封府住下去,恐怕天大地大,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不过吕嘉问急于解决问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的冤家对头都是老汴梁关系盘根错节,是很容易把手伸进州北大营的!
一旦有了后台撑腰,这些刁民可就更加难治了。
望之,你要动用多少厢兵?安焘皱着眉头问。
1000人!吕嘉问咬咬牙说,店宅务石炭场都商税司的人马都要动起来。无论如何,都要一次成功!
要我帮忙吗?安焘问。
吕嘉问点点头:三衙管军那边,劳烦厚卿出面。
好!安焘道,有我在,保证这票武夫不敢再插手!要不然,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他们!
安焘毕竟是知枢密院事,三衙管军到底是武夫。大宋可是以文御武的。曹诵之前给吕嘉问这个太府寺卿使点绊子就算了,现在对上知枢密院事,他哪还敢强出头?
在大宋朝,武夫对抗文官可就是政治上不正确了!
好!吕嘉问终于露出了笑颜,有厚卿兄出面,想来那些个粗鄙武夫就不敢造次了!
安焘又问:潘孝庵和高俅那边可要派人敲打一番?
不必了,吕嘉问摇摇头,免得官家知道了
潘孝庵高俅还有武好古也是武官,但是却和曹诵不一样,他们现在是幸近,也就是皇帝的心腹。如果搁在别的朝代,他们仨属于阉党。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吕嘉问之前之所以怼上武好古,是不知道赵佶那么护短他还是把赵佶当成了赵煦,在赵煦执政的时候,可没哪个近幸敢对章惇不敬章惇可是一手操纵过废后的,而且还编造了孟皇后用符水诅咒哲宗之事,并且在后宫兴起大狱,逮捕了大批宫女宦官!
在那个时代,的确没有那个幸近敢在安焘吕嘉问这个级别的文官面前翘尾巴。
不过现在这位官家,明显不是哲宗那个路数吕嘉问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
强拆州北军营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在太府寺卿衙署外,七八百名扛着铁锹大锤,穿着破烂军服的厢兵歪歪扭扭的站成了一群,个个都无精打采。
太府寺卿吕嘉问站在衙署大门外的门檐下,瞅着眼前这帮乌合之众,心里面也是一声长叹。
大宋朝的禁军都那样了,厢兵还能指望得上吗?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大概也是把当兵做副业的要不是自家昨天给几个指挥下了死命令,今天能召集起三百人就不错了。
看来大宋的兵制,是真的需要大改了!如果不能重建起府兵,再过几十年,怕是要有国无防了。
父亲,到了795人吕本知已经数完了人头,飞也似的来给吕嘉问报告了。
怎么才795人?吕嘉问脸色一沉,剩下的人都去哪儿了?
学士,我们
学士,他们都,都病了
几个指挥都结结巴巴的回话,装出一副认罪伏法的老态度。
吕嘉问今天调动了五个厢兵指挥,满打满算该有1000余人的,现在来了不到800,显然是有人吃空额了。
不过只吃了两成多一点的空额,这几个指挥使还算有点良心其实吕嘉问还是低估了他手下这几个厢兵指挥使的智慧。他们哪里是吃了两成多的空额,根本就只有两成多一点的兵额!剩下的都雇佣来的临时工。而且因为吕嘉问突然下了强拆令,几个指挥没得办法,也不管什么来历了,只管凑出个能交代的数字了。
好了,别解释了!吕嘉问板着面孔道,有795人也够了!说着话,他一挥手,发赏钱!
赏钱是不能省的!
以文御武也就御到武官,大宋的小兵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没有钱,皇帝都差不动。所以宋军上前线打仗,都得带着赏钱,打仗之前发一遍,打完后再论功行赏发一遍。
要是没有钱,这帮家伙都会在战场上罢工的!
所以吕嘉问今天准备好了500缗铜钱,预备一个厢兵发半缗的,现在来了795人,看来是花不了那么多了,不过人数应该也够了。
第507章 这很封建 二十二
一人拿了三百几十文的赏钱,这帮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的厢兵,顿时就精神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被吕本知当成心腹的店宅务的押司于问道飞也似的跑来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行了个揖拜之礼。
禀学士,州北大营的那些无赖泼皮刚刚关闭了营门。
哼!吕嘉问冷冷哼了一声,螳臂挡车!说着,他大手一挥,传本官的将令,出兵!
出兵!
出兵!
都跟着本指挥!
别走散了
都给老子看住了!
几个厢兵指挥使都满头大汗的嚷嚷了起来。今天的差事可不容易做啊!因为那个自以为是的吕嘉问竟然一上来就发了赏钱战场还没到,赏钱怎么能给?就不怕那些临时厢兵拿了钱去逍遥了?
这赏钱得到战场才给,而且只能先给一半,完事后再给一半才是啊!
不过大家心里明白,却也不敢当着吕嘉问的面点穿了。只能招呼手下的老兵(真的厢兵)压住阵脚,怎么都得把人带到地方吧?
将近800人的聚在一起,场面还是很大的,兴许就吓怕了州北军营里那些人了。
一想到州北军营的强拆,几个指挥使也都难过起来了。厢兵指挥使可不是禁军上四军的指挥使,他们都是杂品武臣,而且还是一辈子拿不到官身的杂品武臣。
混得到这个份上,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勋贵将门家出来的。他们都是开封禁军小军官的后裔,不少人也住在城北厢禁军的兵营里面。
只不过今天要强拆的,不是他们自己的家
可是难过又有什么用呢?且不说武人低贱,厢兵更是不值钱的存在,便是讲道理,禁军军营也不是他们的家啊!
他们不过是仗着祖辈为大宋扛过刀枪,流过血汗,所以赖在军营里面而已。
现在官家不让住下去了,除了搬走,还有什么办法?
可是,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就在一般厢军带着满腹的辛酸去执行强拆任务的时候,吕嘉问和吕本知也带着一群公吏骑马跟着一同出征了。
今天的敌人不是西贼,更不是三头六臂的契丹,所以吕嘉问这个文官是敢于临阵指挥的!
当然了,他临阵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督促将士杀敌,而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大兵压境只是为了恐吓,吕嘉问真正的目的,还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调集厢兵的同时,他还做出了让步的准备他准备给那些愿意自己搬离的州北军营居民,12个月免租入住店宅务所有的出租房的优厚待遇。
店宅务现在有1000多间空房,正好用来安置这些从州北军营出来的居民店宅务的房子虽然破,可是租金却是满开封府最低廉的,一间外城的住房(不是一套,而是一间)年租不过十几缗。所以不开后门是很难租到的,更不用说再豁免12个月的房租了。
这样优厚的条件要再不肯搬,那就怪不得自家运用厢兵了!
父亲,州北大营到了。
吕嘉问的思绪被儿子吕本知打断了,赶忙拉住缰绳,然后抬头一看,果然到了州北大营的南门之外。
两扇木栅栏门已经关上了这个不是原装的大门,原装的大门在50多年前就丢了,所以找人做了两扇单薄的木栅栏门凑数,现在也烂得不成样子了。
隔着木栅栏,吕嘉问看见里面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站了一大堆,不少人还穿着孝服,手里捧着牌位。
怎么回事?有人发丧?吕嘉问有点奇怪。
回禀学士,那个于问道回答,不是发丧,是有人抬出了战死的祖宗牌位。
战死?吕嘉问嗤的一笑,开封府的禁军多少年没上过战场,那些人都是何时战死的?
大多是仁宗朝时死的。
宋朝原来有个《更戍法,就是将禁军分驻开封府和外君,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但是将领不随之调动,使兵无常帅,帅无常师。因此在仁宗朝宋夏开战的时候,在前线作战的许多禁军后裔都住在开封府。
哼!吕嘉问轻哼了一声,都多少年了,还想仰仗祖宗的余荫?
是啊,于问道应景般地说,又不是开国将门之后,不过是些战死的兵士后代,而且朝廷早就给过抚恤了。
吕嘉问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去把门推开!
喏!
几个指挥使大声答应了一声,就马上给自己的部下下达命令了。
前进!
都听话了,给老子上!
都给老子冲啊
在这几个厢军指挥使声嘶力竭的督促声中,六百多个(已经跑了一百多人了)拎着铁锹和大锤子的厢兵慢腾腾向前拥去。与此同时,在木栅栏大门的另一边,也有人喊了起来:快顶着大门!莫让他们冲进来!
一声发喊之后,那帮子穿着孝服,捧着牌位的老老少少也都纷纷涌向了大门,挤在大门了大门后面。
很快,两扇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木栅栏大门两边就都是密密麻麻的人了,一边是有气无力往里推的厢兵,一边则是拼了老命顶住的州北军营的居民。
虽然从外面往里推的人多一些,也壮一些,可是里面顶住的人都是在保家啊,当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所以任凭那些厢兵如何吆喝(力气不用,吆喝还是要的),这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旁观的人们也多了起来。州北军营的地段不差,就挨着大街,进出的通道也够宽敞,很快就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泼皮闲汉,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周边还有好几座大营,所以看热闹的大多都和禁军沾着点关系,立场自然是反对强拆的,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起哄了。
脏官!
酷吏!
是吕扒皮!
去敲登闻鼓!
对,告御状去
告他!
吕嘉问在开封府的名声可谓臭不可闻,而开封府的刁民也是出了名的大胆。别说吕嘉问这个太府寺卿,就是后来的蔡京也被人堵着门骂过。
大宋的武官怕文官,开封府的刁民起哄的时候可不怕谁!
爹爹,好像正面打不进去!
吕本知策马站在父亲身边,看见久攻不下也是急了,这一急,就急中生智了,不如派一队人从后门打打看?
前后夹击?吕嘉问摸着胡子,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好!那就调一个指挥,绕去州北军营后门。
吕本知得了命令,就从马背上下去,然后跑着去传令。因为吕嘉问用兵的时候忘记留预备队了,所以吕本知只能去乱纷纷的战场上找那几个指挥,可是纷乱之间哪里找得着?又大声喊了那几人的名字,也没人应答。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带兵了。
我是太府寺卿衙内吕本知,现在奉家父之命行事,有人愿意跟从吗?
有,有,有
还别说,衙内的招牌挺好使的,很快就有十好几看上去颇为彪悍的厢兵从纷乱的人群中挤出来,到了吕本知身边。
厢兵里面居然有这样的壮汉!?
看到这些人的块头,吕本知也是一愣,不过也没多想,就问:可有人知道州北大营的后门在哪里?
小底知道。
马上就有人应答。
好!前面带路!
吕本知下了命令,然后就带着十几个壮汉,跟着那个认路的向导,挤出了围观的人群,然后又进了一条七拐八弯的小巷子,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两扇破破烂烂,没有人看守的合着的木栅栏门外。
呵呵,吕本知笑着,匹夫就是匹夫,顾头不顾尾!来人呐,给本官冲进去,第一个进入州北军营者,重赏50缗钱!
喏!
那十几个壮汉答应着就一拥而上,嗷嗷叫着往那两扇破烂木门冲去,用力摇了几下,没有人防守的木门居然就被推开来了。然后,这些壮汉就叫嚷着冲了进去。
这就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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