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秦晋默然不语,他相信这是出自杨行本的肺腑之言,但为了军中大局,必须对他不奉令而动兵的出格举动而做出严惩。
“对尹子琦现在的处境,可有想法”
秦晋忽然硬生生的转了话题,杨行本愣了一下,显然是此前没料到的,他还以为自己必将会面对秦晋的严厉斥责,然后将失去重用。
可看秦晋现在的表现就像从前一样,问过了该问的事,就直接谈及当前的战局,仿佛对出格的举动没有一星半点的芥蒂。
“老马坡一战后,尹子琦精锐损失大半,正是我军全力围歼的大好时机。末将在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了各项安排,只等大夫选派接替末将的人到了,便可依计而行!”
杨行本此来是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因为任何一个主帅都不会容许自己的部下有如此出格的举动,况且这种出格的举动还带来了极严重的后果。
其实,在裴嗣到新安告状时,杨行本心中就有些悔意,如果他能将此事处理的更温和一些,或许不至于如此。
秦晋却道
“那个说要走马换将了”
此言一出,杨行本浑身猛然一颤,说话竟都有些结巴了。
“难道,难道大夫还有意令,令末将……”
“你制定的计划,当然由你去执行,秦某岂会犯那走马换将的错误!”
闻言,杨行本的神情似有所触动,当年他是个从鬼门关里硬生生被推回来的人,这就好像已经死了一遍,自那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生死对所作出的决定有半分犹豫。
好半晌之后他才问了出来
“末将何时可以返回长石乡”
秦晋只说了两个字。
“现在!”
尹子琦遭受惨败,叛军一定士气低迷,难以为战。此时正是趁机突袭的大好机会,如果因为内斗而耽搁了这些机会,绝对不是秦晋所乐见的。而且,杨行本此人的表现又让秦晋多少有些满意,至少此人并非全然如此前所想的那样,出于私斗而将神武军至于一种危险难辨的境地。
“磨延啜罗和他的回纥骑兵会在明日拨付给你,此战关键,不容有失,尹子琦如果死战,不宜硬撼,能驱赶则驱赶,不能驱赶便等他自己先走!”
“难道大夫认为尹子琦已经生了退走的心思”
按照杨行本的揣测,尹子琦现在已经退无可退,就算死也得在新安城下,否则就算回到洛阳,也得被那些巴不得他死掉的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现在却从秦晋那里得到了与之完全相反的判断,便觉得自己此前的想法是不是有了什么偏差呢
“尹子琦无功而返,回去是死,不回去也是死,反不如战死沙场!”
秦晋却道
“以这段时日对尹子琦,秦某大致推断,他宁愿回去被政敌攻讦致死,也不会将为数不多的精锐毫无意义的在新安拼光!”
火烧老马坡一役后,就算笨蛋也看得出来,叛军精锐损失达半数以上,已经没了和神武军叫板的资本,就算洛阳派来了征发的援兵也是无用的。新招募的壮丁与乌合之众无异,若没了作为骨干的五万精锐,他们就什么都不是,就算有十万人摆在神武军面前也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
闻言,杨行本好似若有所思。
“若果真如此,倒是末将看低了尹子琦!”
秦晋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说道
“不是你看低了他,而是他本来就没你高啊!”
在秦晋看来,尹子琦这个人的确多智而骁勇,但究其根本在狠辣无情二字上,还是逊于杨行本不少,他之所以败就是败在这一点。
尹子琦过于托大,而看低了杨行本,然后被杨行本使出了一记漂亮的反杀。可以说,都是他咎由自取。
说过了军情,秦晋并不急于放杨行本立刻离去,而是又详细问起了火烧老马坡的具体情况,只绝口不提无令动兵一事。杨行本便将老马坡那场惨烈大火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到最后又是一叹,说起了那个在大火中侥幸未死的钟如海。
钟如海此人确实有些心气,竟然觉得愧对恩主尹子琦,竟然以不愿痛快了结自己性命,宁愿惨手折磨而死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不过,他
第七百五十三章:顺水有人情
秦晋猜的没错,有骚乱的正是以江陵流民为主的几个民营。房琯自从跟着神武军重新东进以后,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每到一处就把民营办好,幸而秦晋对他并没有记恨,因而更是尽心尽责。
对于秦晋的到来,房琯很是惊讶,民营骚乱并非军中大事,以他出马便可以轻松平息下去的。若在以往,遇到这等事,秦晋就连过问都是很少的。
“秦大夫何以亲自出城了难不成有甚大事发生了”
在房琯看来,能劳动秦晋亲自出马的,都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秦晋抵达新安以西五里的民营以后,便发现散乱已经平息了,这个房琯虽然有些自大,在兵事上又有些纸上谈兵,但处理民政也算得上一把好手。自从他把民营的规矩和套路摸清了以后,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甚至于一些从河东跟过来的军吏都赶到惊讶,从未见过领悟能力与办事效率如此之高的人。
是以,房琯那扫地的名声在神武军中竟也奇迹般的回升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房琯,秦晋呵呵笑了两声。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汝州太守郑审言送来了一封求情信,打算向老相公请教,请教。”
闻言,房琯便更是觉得纳闷,汝州太守郑审言的求情书这都可都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秦晋此来究竟有何目的呢
将信将疑间,房琯从秦晋的手中接过了求情书,待看到李白的名字以后,便忍不住失笑道
“秦大夫居然也慕此人之名”
仅从房琯的面色表情上,秦晋就可以断定,他一定知道李白的下落,而且还对李白颇为不屑。
秦晋笑道
“太白诗名天下尽人皆知,秦某慕名有何怪哉”
忽然,房琯竟一连声笑了起来,就好像发现了一件前所未见的奇事一般。
“想不到,想不到啊……”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感叹着,反而把秦晋弄糊涂了。
“李太白究竟是否在民营,老相公倒是说啊!”
房琯答非所问。
“想不到秦大夫如此务实之人,竟也偏好那些浮夸大言之辞!”
秦晋自然没有心思与房琯争论诗文风格的高下,便只敷衍的笑应了一句,而后又继续追问李白是否就在民营中。
房琯这才答道
“此人确在营中,不过却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已经羁押待决,只等着朝廷的准信。”
其实,李白的罪名说大不大,说不大也不小。历朝历代,附逆造反者,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但李白现在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又没有什么具体的恶行,甚至于连从犯都算不上,即便朝廷降下罪来,充其量就是个流放之刑。
如果李白在别处,秦晋也不愿意越界多管闲事,可他现在既然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还请老相公不要慢待此人,秦某自会上书天子,为其求情开脱!”
这一下,房琯可真的有些惊讶了,不管秦晋慕名也好,崇拜也罢,那都是建立在个人喜好的基础上。然而,一旦为此向天子上书,那性质就又不一样了。
“难道大夫与其有旧或是……”
秦晋只淡然摆了摆手。
“只是慕名,仅此而已,秦某与其连面都不曾见过。”
房琯还是难以置信的淡了点头。
“也是。莫非大夫要重用此人”
他对心中的疑问,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若是如此,老夫尚有一言相劝,此人浮夸放浪,志大才疏,当初太上皇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让他待诏于翰林院,和那些杂耍戏子一般只做取乐之用。如果大夫有心重用,只怕会误了大夫的。”
秦晋也是有些奇怪,这个房琯平素里并不在背后说人的是非,如何今日竟一反常态了
“老相公大可不必这般担心,秦某也是给郑审言做个顺水人情,别无他意。”
见秦晋如此回答,房琯才眯起了眼,露出满意的神色。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秦晋又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民营的情况,便要带着随从返回新安城。这时,房琯又拉住他问道
“大夫为了此人亲自前来,如何又不亲见其一面”
秦晋只以反问作答
“见有何益”
没等房琯反应过来,秦晋与麾下数百随从已经绝尘而去。好半晌,房琯才回过神来,这才是他一贯认得的秦晋啊。
说实话,当世之人没有不喜好诗文的,但这个李太白却是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当初太上皇的地位仍旧如日中天,天下承平已久,房琯奉旨与办差时就与这个诗名一流的大才子有过一次交道。
房琯本来也是慕名已久的,然则见到本人之后却发现与想象中大为不同。未见其人,便先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交谈间,更是借醉不逊,满腹牢骚,对他也是有意无意的冷淡奚落。他也算在宦海浮沉半生,郁郁不得志的人,见过的数不胜数,然则如此自甘堕落,慢待于人的,却是极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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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奸细来投靠
燕军大营,尹子琦再一次从昏睡中醒转,发现身边只有几名军卒随从,刚要起身却被一名随从手疾眼快的拦住。
“将军莫要动身,有甚事,吩咐小人们去办就是!”
尹子琦却有难言之隐,他起身是因为尿意阵阵,这一肚子尿也不知憋了多久,在耽搁一会都感觉犹如即将炸裂般的难耐。
“郎中呢快叫郎中来!”
尹子琦毕竟有身为主帅的威严包袱在,不肯在随从面前出丑,便指望着那些郎中能为他开解尴尬。然则,不问还好,这一问反而却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吞吞吐吐,不肯细说明白。然则他又是何等样人,只一眼就从这些随从军吏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说,究竟怎么了难道以为尹某的刀不够快吗”
这一声厉喝虽然虚弱,可还是把那几名随从吓的纷纷跪了下来。
“将军饶命,小人说。郎中们趁着,趁着营中乱纷纷的当口,都,都逃了。”
“甚一群忘恩负义的狼子……”
听闻连郎中都跑了,便愤怒之极,可猛然又觉得胯间一热,身下竟像决口之堤,顿时就湿了一大片。
这下可好,他连愤怒都顾不上了,便将那几个随从全都撵了出去。
尹子琦的本意是把随从撵出去以后,他自己换下来弄脏了的衣裤。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好像不听使唤一般,甚至连坐起身来都难以做到。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折腾出了一身虚汗,却连身子都没能坐直。尹子琦何曾有过这等软弱的时候,可面对此情此景,竟也忍不住落泪了。想他英雄一世,何以落得这步田地呢
尹子琦知道,自己不能再顾及什么颜面了,如果不赶紧把这些邋遢收拾妥善,就不能召见众将,不能召见众将,军中就会有灭顶之灾。
“来人,来人!”
随从们就在帐外候着,提心吊胆,莫名其妙的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将军在账内召唤他们,便又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
可进去之后,他们发现这一切的原因竟是尹子琦失禁了!
随从们七手八脚的给他换下了湿透的中衣,简单将身体擦拭干净,然后将脏了的衣物连同被褥一并丢掉,又给他换了一身新的中衣,很快就收拾停当。当众将抵达卧榻之侧时,谁也想不到这里此前曾发生了令人尴尬至极的事。
“撤军!”
之前折腾了很长时间,尹子琦的体力消耗的厉害,他只来得及说了撤军二字,便又昏晕过去。只留下一干军将们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撤军二字的意思当然不难理解,可如何撤,撤往哪里,一旦撤了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都是避不开的问题。
“诸位,将军现在神志不清,不如等明日清醒了,再详细询问如何”
其中一人率先提议,余者觉得最合适不过,便纷纷附和。原本拥挤的军帐,只眨眼的功夫就再一次变得空空荡荡。
……
新安县廷前堂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严同,此时的他心怀忐忑,坐立不安。燕军大败的消息,此时他已经全部知悉,而严相公交代下来的秘密使命却还没有机会实现。现在看来,出现这种机会将更加的渺茫了吧。
严同在拜会秦晋之前,心里也是经过了一番复杂的斗争。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是时候为自己设谋了。
然则,求见秦晋显然绝非他想象中那么容易,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天,从早上日出直等到太阳西斜。每一次硬着头皮询问,得到的答案永远是让他等下去。如果等不及,可以先回去,明日再来。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秦晋这是有意不见他。但严同也咬牙下定决心,见不到秦晋就绝不会去。
整整一天的时间,只见这前堂外不断有武将文官重重而过,或入中堂,或出而离去。这明显是去向秦晋汇报军情政务的,也是如此,知道秦晋就在前堂后面的中堂内,他才坚定了等下去的信念。
然而,直到日落西山,前堂内点起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已然没有等到他所想要的结果。
暗自鼓了半天的气,他终于硬着头皮对外面的佐吏恳求道
“小人求见大夫,的确,的确有要事,劳烦,劳烦……”
“聒噪个甚了大夫要见你,自然就见了,不想见,就算求破了天也没用。听人劝吃饱饭,别在这里耗着了,回去吧。”
尽管严同已经把姿态放的极低,这些佐吏依旧没人给他好颜色看,甚至在言语中还有着明显的嘲讽与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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