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云芨
谁都知道,这三个字是宗家的禁忌。
一家三代扎根西北,能打仗,打胜仗,这就注定了他们超然的地位。
哪怕宗家很少插手政务,但在西北这地界,政务必然会为军务让道,宗家自然凌驾于主政官之上。
这样的存在,必然会引来皇帝的忌惮。
宗家自污,污的无非是跋扈贪财的名声,西北王这个名,他们是万万不敢沾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宗锐这个少将军,不得不出场了。
“杨三公子驾临,小将有失远迎。”宗锐从酒楼下来,慢步走到宗家卫队前,“昔年京城一别,没想到我们会在西北重逢,当真人生无常啊!”
驷车里传出声音:“我道是谁,原来是宗大公子。怎么,不是你要我来的吗现在本公子来了,装什么意外”
“……”这回话,真是一点脸面不给人留。
宗锐说客套话,正常来说,不应该也回点客套话,私底下再论是非吗哪有当街打脸的……
宗锐脸皮抽了抽,心道他还真是十年如一日,这性子从来就没改过。
这样的人,会是暗中谋划的主真叫人不敢相信……
短暂的沉默后,宗锐道:“来者是客,既然杨三公子来了白门峡,小将自当好生招待。家中客院已经备好,杨三公子且先下榻休息,再把酒言欢可好”
驷车里传来一声轻笑:“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本公子向来礼尚往来,你扫榻相迎,我客客气气,你要下马威,就怪不得本公子打人先打脸了。”
宗锐额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他都已经退了一步了,怎么还这么说话非得要人当面认输是不是
好不容易忍下这口气,他道:“杨三公子说哪里话先前是属下将官不懂事,小将摆酒陪罪,可好”
“宗大公子都这么说了,本公子哪能不给面子”
宗锐舒了一口气,有点后悔自己选了这个方法演戏,简直就是
396章 不明
杨殊就这样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宗锐单独坐了一会儿,有人从暗中走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心照不宣”宗锐带着几分嘲弄说道。
那玄衣江湖人坐了下来,也跟着不确定了。
“或许他特别谨慎”玄衣人道。
宗锐摇摇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他很不想将这场戏演下去,又不得不演。
为了这出戏,父亲都避出去了。
因为他代表着整个宗家,如果由他出面,太慎重。
而自己来做这件事,哪怕出了差错,也可以推给个人,还有后路可走。
可事情这么不顺利,宗锐有点犯愁。
这个杨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会不会是他们猜错了
“不用这么着急,他人都在白门峡了,慢慢耗就是。”玄衣人道。
宗锐叹了口气。他一点也不想耗,自家的处境本来就很微妙,这事要是泄露出来,天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
要不是有要命的东西在别人手里,他们才不想牵扯进去。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了。
只有把东西拿回来,以后才能继续安心地做他们的忠臣良将。
玄衣人回到暂居之处,一个影子幽幽浮现出来。
“今晚没结果。”他说道。
影子没动。
玄衣人继续说:“你不能指望马上就出结果。假如真相是我们猜的那样,他一定会很小心,不让别人看出来。”
过了会儿,影子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身边那个女人,你要留意。”
玄衣人怔了下:“你说那个陪他过来的女人要留意什么不就是个姬妾吗”
“姬妾”影子冷冷道,“身负玄术,却连你都没看出来,你认为她会是普通的姬妾”
“什么”玄衣人惊了。
杨殊来的时候,他看到车里有个女人,但根本没留神。
影子继续道:“知道这个女人干过什么吗半年前,她带着商队深入胡地,挑动北胡八部互相残杀,导致天神山血流成河。之后,被新任的胡主苏图千里追杀,却最终安然返回。你还觉得她是个普通的姬妾”
玄衣人喃喃道:“前阵子,他大张旗鼓,冒着得罪梁彰的风险前去北天门,接应的就是她”
“没错。”
玄衣人沉下心神:“如此说来,我们的猜测可能性很大啊!这样的高手甘心为他所用,他的身份岂是寻常”
“还有宗家,胡部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却一句也不提醒我们,可见并没有太多信任。”
玄衣人傲然道:“这还用说此事一过,宗家断然不能留,我的密信已经发到梁彰处。相信他会很乐意取代宗家的。”
“每一环都算好,千万别出差错。”
另一边,杨殊带着宁休回到客院。
看到他们俩进来,明微点了点头,意思是这里她已经清理过了,可以放心说话。
杨殊便问:“师兄,宗家没有拿你们怎么样吧”
“没有。”宁休顿了下,说道,“我本来不想让你来的,但是我能走,别人走不了,这一趟反正逃不过,索性就让你来吧。”
杨殊听出了什么:“你觉得有问题”
宁休缓缓点头:“有人刻意引你来。”
“听你这意思,不是宗家”
“是宗家,但还有别人。”宁休说,“我在宗家这些天,感觉到府里还有一个玄士,功力不浅。”
“好意还是恶意”
“他没现过身。”
杨殊叩了叩桌子,细细思索。
“我那样说话,宗锐一点不怒,可见我们先前猜的没错,引我来别有所图。所以,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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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章 对赌
很明显,这位杨公子软的不吃,再怎么礼遇,这道口子都打不开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硬的。
宗锐不是个拘泥的人。他和宗家其他男人一样,十二岁赴边关,从小兵做起,现在身上的职衔,都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了。
战场上,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蛮力撕开一个口子。
什么以多胜少,什么计谋连出,只要占据足够的实力优势,都可不动如山。
宗锐想定,开口说道:“杨三公子如今只是个马监,雁山的盗匪,可不关你们的事。”
他才说了一句,就被杨殊粗暴地打断了:“少给我扯些有的没的,说得好像你们西北军剿匪多正义似的。要真是这样,本公子来之前,你们怎么不剿匪”
宗锐卡了一下。他是认得杨殊,两家祖上都是领兵起家的,但混到这一辈,一个是边关守将,一个是纨绔公子,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所有的交情加到一起,也不过就是认得对方的脸。
是以,他对杨殊的了解,仅限于传闻,完全没想到,他的回答会这么土匪……
他勉强跟上杨殊的思路,刚要继续说话,又被打断了:“说到底,不就是看着本公子碗里的肉馋了么你们宗家也就这点出息。”
杨殊轻蔑地点了点,续道:“也怪不得你,西北这地界,没多少油水可以捞。本公子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现在都在西北混饭吃,给你们留一口也成。说吧,你要怎么分”
“……”宗锐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说得好像他们宗家是大土匪争地盘似的。这个杨三,明明长在京城,哪里学来的一口土匪腔
可这话他又没法驳回去,宗锐只得连连深呼吸,咬牙认了这顶土匪帽子,说道:“据小将所知,杨三公子此来西北,不过带了三十多名亲卫,到了高塘才又收拢了不少贼匪,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两三百人能用。这个人数实在太少,剿匪还是量力而行的好。其实你们好好经营高塘,所获已经……”
话没说完,杨殊猛地一拍桌案:“阿玄!”
“在!”阿玄瞬间到场,守在门口的几名家将亦是虎视眈眈。
“你们是死人吗人家都欺到你们主子头上了,还愣着干什么”
宗锐没防备他突然变脸,初时惊了下。但他也是久历战阵的勇将,又怎么会被吓住,随即语带威胁,沉声道:“杨三公子莫非想动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也不掂量掂量”
杨殊冷笑:“你们宗家的手都伸到本公子兜里来了,还要掂量什么就算这里是统帅府又怎样拿下你,他们还敢乱动不成”
宗锐面色一沉。
他是真没料到杨殊这么光棍。
但是仔细一想,这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为了表示诚意,他的人都留在外面了,屋里只有他跟杨殊两个。以前的宗锐,肯定不会认为自己会输给杨殊,但在得到北天门的情报后,他不敢说自己百分百能赢。
敢在胡人千骑面前发动攻势,还全身而退。眼前这个杨三公子看起来再纨绔,都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
宗锐压住脾气,说道:“请杨三公子来,本意是为了解决此事。杨三公子如此态度,难道真的不想善了吗”
杨殊甩着自己的扇子,一副无赖样:“到底谁先撩的本公子好好的在高塘享受着,要不是你们抓了我的人,当我
398章 将军
宗家引他来究竟有什么意图
那个藏身于统帅府的玄士想做什么
是不是还有别的隐藏势力
都是未知。
杨殊实在没耐心在白门峡留下去,慢慢等他们出招。
不如给他们机会。
演武的时候,会被隔绝成一个独立的环境,左军那些来自各个势力的钉子,没办法全程盯着他们。
这样一来,这些人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有了施展的空间。
一劳永逸。
宁休评价道:“你这一劳永逸,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可能我们被一网打尽。”
杨殊不满:“师兄,我有一个要求。”
“说。”
“你的毒舌,用在敌人身上就好,能不能别用在自己身上”
“我只是说实话。”
“你的实话堪比毒药,连自己一起毒翻的那种!”
被自家小师弟毫不客气地拆台,宁休依旧没什么反应,一副你爱咋样就咋样的纵容模样。
他这样,倒让杨殊有些不好意思,补了一句:“我们没那么倒霉的,对吧”
“真倒霉的话,反正也看不见了。”
“……”杨殊决定收回自己的不好意思!
明微低笑一声,说道:“这样也好,我们还是跟之前一样分工。哪怕宗家怀有恶意,也不敢让你死在白门峡,演武就交给你自己来应对。至于那个藏在暗中的玄士,我和宁先生负责把他揪出来。”
……
十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演武开始前,宗叙终于回来了。
这位名震西北的大将军,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胖子。
不是那种脑满肠肥的胖,而是膀大腰圆的胖。高大、壮实,胖得恰到好处,显得十分威严。
他一回来,将事务理定,便请了杨殊过去。
宗叙不但位在国公,且是实权大将,论起来还是长辈,杨殊怎么也不能在他面前摆谱,只得收敛起张狂,前去拜见。
宗叙亲自扶他起来,笑着说道:“几年不见,三公子越发人才出众了。”
又问起博陵侯的情况。
杨殊一一答了。
闲话说罢,宗叙指着一旁的宗锐道:“你们的事,老夫听说了。我家这小子,自幼被夸得多了,难免骄横自满,自以为同龄人中当得第一。先前冒犯了令师兄,老夫代他向三公子赔罪。”
杨殊笑笑:“大将军客气了。”
既不客套一下,也没有了结此事的意思。
宗叙看他这反应,在心里叹了一声,说道:“老夫回来才知,这小子与三公子立了赌约。此事是犬子冒犯在先,本该我们赔罪。故而将三公子请来,表示歉意。该如何陪罪,三公子尽管说,我们绝不推辞。”
杨殊淡淡道:“大将军言重了。大丈夫当一言九鼎,我与宗大公子已经立了赌约,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至于赔礼,等我们比完再说。”
话里的意思,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宗叙只得道:“说起来,我们两家祖上交情颇深,我与你父亲早年也是旧识,时常切磋,只是后来离得远,来往得少了。三公子如此人才,能叫我家这小子学一学也好。倘若你们能重拾旧日情谊,想必祖上在泉下也会觉得欣慰。”
这是刻意把事情往小了说,当成他们小辈的意气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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