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种距离

    可是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自卑，自卑的觉得以我的家庭根本配不上你。

    等到我爸去世以后，我万念俱毁，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只要能让两个妹妹能上大学，也就这样了。

    但是你不同，我知道你注定要成为苗寨的金凤凰的，我不该拖累你，也不愿意拖累你！

    虽然不公，但那就是我的命！

    所以我只能观望，只能逃避，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即使你有好几次暗示我，好几次故意把别人递给你的情书递给我，我也只能沉默。

    我也从来都舍不得离开学校，无法参加高考是我这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直到我妹上了大学，直到上次你又和我同桌到了一起，又让我感觉到了那种平等的关系，我心里的这种遗憾才慢慢缺失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勇气回到那个学校，没有勇气去看我们班上的那些同学，更没有勇气去跟你告别。

    除了逃，我别无选择！”

    张慕娓娓而诉，这是他整个少年时最大的秘密，是他少年时最自卑的原因，而现在却已经是他灵魂中最宝贵的财富。

    如果是刚毕业的时候说这一切，也许他会委屈，会心酸，会说的涕泪纵横，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一平如镜，波澜不兴，他的语音没有丝毫的波动，就仿佛在说一件与他完全相关的事情。

    可是对于鲁末末来说，这所有的一切，却如同黄钟大吕，不停地在她的耳边拼命的捶着，拼命的捶着

    张慕还没有说到一半的时候，鲁末末的眼泪已经开始成串的狂流，她拼命地掩住了自己的口，不让自己的发出哭泣声。

    终于她问道：“既然你那么困难，为什么不向学校申请困难补助，让大家都为你捐款。”

    “傲气！”张慕淡淡地说：“这个才真的是因为傲气！

    就如同跑一万米一样，我只有咬牙坚持着，跑过极点，就会越跑越轻松，越跑越习惯，可是如果我停了下来，求饶或者靠人的帮助，那么我永远都无法到达终点。

    那个时候，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甚至比那个《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过得还要糟糕，唯一可以支持我的，只有这口傲气，而且这些年一直在支撑我的，同样是这口傲气。

    末末，这里所有的人，所看到的，都只是那个破后重立的张慕，只有你，才看到过最锋锐时候的张慕，那个以为可以用一双手去征服一切，战胜一切的张慕！”

    鲁末末脸上的妆已经被泪水冲得面目全非，她小声道：“小慕，我懂，真的懂！

    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与你同桌了将近五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爱挠痒痒，我知道你打喷嚏的时候一定会连续打三个，我知道你的左手用的跟右手一样灵活。

    我以为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也最了解你的人，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我在你的身边那么久，却没有一天能够真正的懂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会那么苦，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学田晓霞，会像田晓霞对孙少平一样，不顾一切的帮着你，跟着你！”

    张慕微笑着：“我知道你会，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我不愿意上演牛郎和织女那样的悲剧。”

    鲁末末流着泪：“我做错了，我早就应该去你家里看看，应该去更深入的了解你，应该仔仔细细地打听你！”




737、再说的清楚一点,我拒绝
    张慕摇摇头：“不，末末，其实你做的没有错。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读了大学以后回家，再跟那些曾经的同学讨论的时候，才发现如此的格格不入。

    你想跟她们说的是这个世界的繁华和未来的美好，而她们要跟你说的却是结婚、家里的那头猪和像猪一样打鼾的丈夫。

    如果没有许多的机遇，我确实也会成为像猪一样打鼾的丈夫，你跟我没有共同语言，没有精神交流，这样的生活注定会是恶梦！”

    “不！”鲁末末大声吼叫，“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我错了，所谓的精神交流，不是这样的。

    西装革履地去大剧院听肖邦和莫扎特的不一定就是高雅，而靼露着肚子，在烧烤摊上喝啤酒，吃烤串，弹着吉他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也未必就是低俗。

    美好和丑陋的只是灵魂的颜色，而你的灵魂却无比的纯净，所以，不管到什么样的地方，不管做什么，你也一定会发光，最洁净的光芒。

    约翰列侬说过：‘所以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变成好事，之所以还没有变成好事，那是因为还没有到最后。’

    老天剥夺了你太多的东西，却留给了你一样最珍贵的品质，这种品质叫做坚持，这种坚持让你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做得比别人更出色。

    老天把你放到我的身边，整整放了五年的时候，可是，我却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缺了勇敢，也缺了坚持，所以错过了，永远的错过了。”

    张慕被吓了一跳，以为鲁末末又要发什么疯。

    却不料鲁末末话锋一转，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这一切都是宿命，是老天对我的考验，我没有通过考验，所以失去了你这样的资格，也失去了你，这一切我都认命了。

    幸好老天依然对我不薄，你最终依然在我不远的地方，成为了我的亲人，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这一次，我会扶持，以我自己的方式坚持，你不用试着劝慰我，我不会改变，也不会打扰你。”

    张慕微笑着替鲁末末的杯中又添了一点酒，然后举起了杯：“末末，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所说的一切，有你这样的同学同桌，真的很好！”

    鲁末末破涕为笑：“我也谢谢你，小慕，是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纯净的一面，找到了最初的我，找到了以后的方向，永远不会再迷失！

    可是，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轻易地把我们这些人都抛弃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就算你有你的理由必须失踪，那也应该在失踪之前告诉我们一声，或者利用什么办法让我们知道你一切安好！

    夏青可以知道你的安好，我也想要知道！”

    张慕摇摇头：“那段时间，连夏青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我跟严维一在一起。”

    鲁末末愣了愣：“严维一就是我们隔壁村的那个流氓混混，以前经常跟你惹事的那个”

    张慕笑得极为欢畅：“是啊，当年被我‘揍服’的那一个，不过现在他已经改邪归正，不是流氓混混了，他在浙省的甬城开了一个规模挺大的ktv，还娶了一个妻子，日子过得挺好的。

    我这次去，就是溜去他的ktv给他当了三个月的保安，也躲了三个月。”

    鲁末末悠然神往：“我那个时候，挺喜欢听到你们两个去那里教训了谁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又凑到了一起。

    小慕，你有时候也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跟你混在一起，也真的服了你了。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他的ktv里坐坐，我去当一回麦霸，顺便问问他，你在这几个月中有没有泡小妹妹”

    张慕不以为然：

    “以严维一的个性，如果我真的泡了什么小妹妹，他一定会瞒得死死的，如果我没有泡，他反而会造谣生事，故意在你面前坏我的名声，小混混的话，你也敢信啊

    不过你刚才的建议不错，我觉得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搞个小型的同学会，地点就放到浙省，然后去严老板那儿吃大户，他一定很喜欢。”

    鲁末末掩面而笑：“他不是大户，现在的你才是大户，还是特别特别大的那一种。”

    两个人又干了一杯，张慕道：“末末，其实我一直相信你，尤其是相信你的能力，而且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能力远不止于今天的水平。

    你是我见过最的聪明的女孩子之一，智商之高，在我见过的人中，只有李小午可以超过你。

    你唯一欠缺的是人情世故的历练，这个是硬伤，是你的硬伤也是我的硬伤，不是因为我们傻，而是因为在小时候的二十多年中，我们所看到的都是那么简单的世界。

    当我们开始懂得世界的现实和丑陋的时候，别的人早已经混成了精，所以我们只有吃亏，不停地吃亏，在别人设计的圈套里不停地跳来跳去。

    唐佳对你所做的一切，你在eng所看到的一切，这些挫折，最终都会变成财富，成为让你认清世界的钥匙。

    末末，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你的能力更应该在杨木这样的大公司里发挥，只要假以时日，你可以走的很高，很远，走到我都只能仰望的地步。

    你只需要相信自己，然后一步一步前行就是了。

    至于罗家涛，确实与我有合作，但你不在我们的合作内容和计划之内，我早就说过的，我不会让我的家人去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罗家涛是罗家涛，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的合作有不确定性，人性都是浮动的，罗家涛所注重的，只是利益，这就如同如虎谋皮，随时随地都得当心被虎反噬。

    现在，我与罗家涛之间还有很明确的利益纠葛，所以，他是我的盟友，可如果他找到与闵靖元之间更多的利益，与他真的合作，也未必没有可能。

    可是末末，不管罗家涛与我的关系怎么样，都不应该成为你与他关系之间的障碍。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管我们竞争的有多凶，我可以保证，我和他不会成为敌人，即使在商业上不能两存，在个人关系上，也依然可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鲁末末摇了摇头：“小慕，你不知道，在我与罗家涛之间，或是我与任何人之间，如果说要有问题的话，都只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和我的问题。

    小慕，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个约定，你答应过我的，这是我的一个誓言，也是我对你的一个心结，这个约定不完成，我只能选择一辈子孤独终老！”

    张慕满头黑线：“末末，这件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是好同窗，好同事，也是家人，但不是恋人，没有任何转变的可能性。

    所以，那块毛巾我是拿了，上面很干净，就如同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如同我们之间的友谊一样，纯洁而无瑕，我不想上面沾染上任何东西，成为我们之间无法绕过去的坎！

    所以，这件事，再说的清楚一点，我拒绝！”

    鲁末末却也斩钉截铁：“小慕，按照我们苗寨的习惯，现在的你，就是我的丈夫，这是传统，是誓言，是苗寨的规矩，与领不领证，办不办仪式没有任何关系。

    我会和你分开，和别人去结婚，也许是罗家涛，也许是别人，但是不管是因为誓言也罢，不管是因为心结果也罢，不管是因为传统也罢，我绝不愿意我的第一次是跟别人发生的。

    这一件事，我已经立下宏誓大愿，绝无转折余地，不完成这个仪式，我绝不嫁任何人！

    小慕，我再跟你强调一次，我这个誓言，是以我的一切，以我的生生世世所发，不可收回也不可撤销！”

    张慕神情严肃：“末末，我只能再跟你强调一次，这件事，我不会同意，没有余地，那我也发一个誓就好了！”

    鲁末末打断了他：“好了，今天我生日，不要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我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我就会去做，至于你怎么选，再没有关系！

    你现在，还是跟我说生日快乐吧！”

    张慕只好举起了酒杯：“末末，生日快乐！”

    鲁末末也举起了酒杯：“哥哥，生日快乐！”

    这一声“哥哥”，张慕很爱听！

    当天晚上，夏青问张慕道：“怎么样，小慕，鲁末末那儿还顺利吗”

    张慕有点头疼：“其他的事都很顺利，没有任何障碍，可是有一件事却很头疼！”

    夏青道：“说来听听！”

    张慕也没有隐瞒，把整件事的来笼去脉完完整整讲了一遍，包括那个晚上，他与鲁末末之间所有的对话都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然后挠着头皮：

    “我想我讲的已经够清楚，鲁末末其实已经承认与我的同学和亲人般的关系了，也没有与我纠缠感情之事，就是这种事，真是让人头疼！”



738、终于舍得出现了
    夏青奇道：“鲁末末所说的那种传统和誓言，是真的吗”

    张慕回道：“每个苗寨都会有一些代代相传、独特的的风俗，有些是公开的秘密，有些是不传之密，这件习惯一般会在成人礼上发人发毒誓遵守。

    我没有在鲁末末家的寨子生活过，但是我爷爷和我爹经常在他们的寨子做木工，这种传闻，我还真的听说过，所以鲁末末所说的，应该不是虚言！”

    夏青附和道：“虽然我不知道情况，但是从鲁末末的态度看，我也觉得不是虚言，否则的话，她既然决定不再跟你谈情说爱，就没必要再纠缠这方面的事情了！”

    张慕捂住脑袋：“所以我才头疼啊，算了，反正我不可能跟她有什么的，时间长了，她总会慢慢想通的。”

    夏青笑嘻嘻地：“小慕，我看你就从了她吧，反正你不吃亏，她也没有要赖定了你！”

    张慕哼了一声：“别跟我扯，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夏青，这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慈善事业，而是一个原则，一道底线，一旦越过去了，性质就全变了。”

    夏青却道：“那张平安是怎么来得”

    张慕气结，他啊啊了半天，只好道：“说起来很没有面子，如果我告诉你，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意识，你信不信”

    夏青更加笑嘻嘻地：“我当然信啊，崔真真我又不是不认识，那里比得上我好看，你对我都能忍，对她怎么可能就会忍不住。

    不过嘛，小慕，改天我们好好喝顿酒，你直接喝醉吧，不喝醉，我们没有机会啊！”

    张慕哑口无言。

    他只好转移话题：“别扯这些了，明天刘劲和童年的满月酒，肯定会遇到很多的老面孔，而且可能会有激烈的场面，你准备好了没有”

    夏青淡淡地道：“宴无好宴，你是主角，我是配角，只要你准备好了，我没有任何问题，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及跟你相关的事，我再不怕任何的事。”

    第二天的宴会，张慕去的有点早，当他和夏青一起进入宴会厅的时候，却发现童安诚和刘传铸同时在门口迎接。

    对两个人来说，一个多了个外孙，一个多了个孙子，均是十分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