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所以”

    近藤真彦的邀请落空，多少流露出失落，“那太可惜了。不过没办法，明菜酱你现在是大忙人嘛。”

    转而又恢复精神，“那就之后再联络吧。”

    临别之前，近藤真彦如同要往天平上加最后一块决定的砝码那样，对中森明菜提到一件事，“说起来，我最近正在看房子。”

    “房子”中森明菜问。

    “没错，也拜托了朋友和经纪人帮忙留意合适的。”近藤真彦露出个笑容，“我想，也差不多要买房子了。”

    因为艺人这份职业特殊，整天被记者跟拍，甚至被粉丝跟踪，搬家是家常便饭。要是买了房子，固定在一个地址，就意味着想要安定下来。背后的意思是，想要结婚。

    以前，中森明菜期盼过这样的承诺。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大赏事件以后，近藤真彦对她的否定，以及暴露出的人品的卑劣，让她对和这样的人组成家庭产生了怀疑。

    近藤真彦不知道有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现在长出了一棵小小的树苗，还拿过去的眼光看待她，用过去的手法来对待她。

    心里没有排解掉的怀疑，让中森明菜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非但不觉得高兴，还有一点不舒服。

    离开饮食店，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各自上了经纪人的车。

    中森明菜的车先行一步，松浦问近藤，“ath，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能去哪儿”近藤真彦冷笑，“我接下来有工作吗松浦桑。”

    松浦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忿，不愿意接话得罪他，推聋作哑。

    “既然没工作，当然要享受生活。”近藤真彦踢掉鞋子，“去迪斯科跳舞走吧”

    正说着话，听到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有点不耐烦的拿出来看了看，看清楚号码以后，改变了主意，探到驾驶台，拿起车载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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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试吃专员
    车子开上大路，大本问中森明菜，“现在送你回家吗”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拜托了。”

    大本得到确认，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就算有点多管闲事的嫌疑，刚才她能婉拒近藤真彦的邀请，大本心里还是感到颇为欣慰。至少说明，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被近藤真彦牵着鼻子走。

    打从几年前起，大本就作为经纪人跟随中森明菜，一度也曾为了帮助她躲开记者和粉丝去和近藤真彦见面而努力过。这样的大本，对于近藤真彦在大赏现场当众黑脸这件事，犹如自己也遭到了背叛一般。

    只不过，就像不会把自己对近藤真彦的轻视说出口那样，这些想法他也不会说出口。

    聪明的经纪人，只会做自己分内的事，当然，会不会在细微的地方多少流露自己的态度还另说。

    比如今晚，中森明菜谎称有工作的时候，他立刻表示配合。以自己的艺人马首是瞻这是经纪人分内的基本，但是对中森明菜说“了不起”，则是自身态度的体现。

    车子平稳行驶在回去的路上。

    中森明菜侧过脸，车窗外掠过的都是见惯了的街景。

    为了拒绝近藤真彦，她下意识说谎，拿工作当了借口。过后想起来，这段关系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可谓不悲哀。

    但是，比起撒谎，她却更加抗拒跟近藤真彦一起高高兴兴去跳舞。

    近藤真彦觉得中森明菜没有定力和主见，大本却认为她太有主见。这两人对中森明菜截然不同的看法，实则是来自不同的立场。

    中森明菜有自己的主见，甚至正因为太有主见，所以才在认定了一种理想的生活以后，就在追逐这种理想生活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近藤真彦的事情上表现出的没主见，倒不如说是因为她发现了这条正在走着的路的非理想化，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两者间相互碰撞。就像是在拼图的时候，为看上去多余的拼图找到它应该放置的地方那样，不停的进行调整。

    拼图的时候，如果不合适，一定是因为哪里放错了，所以就要一块又一块的去尝试。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拼图之所以怎么拼都拼不好，不是因为她误把本来应该放在这一处的拼图放到了另一处，而是有根本不属于这块拼图的边边角角混了进来。

    意识到这件事以后，她不再为了自圆其说去调整，自然而然也就不再“没有定力和主见”。

    今晚近藤真彦看似推心置腹，可他一味将责任推给事务所和粉丝的做法，让这番“真情告白”非但不打动她，反而从这当中更加看出他的不够真诚和缺乏担当。

    那颗在心里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树苗长大的同时，阴影也跟着变大。

    ……

    像是被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闪到了，中森明菜眨眨眼睛，收回视线。

    一偏头，看到放在一旁的包裹。那是岩桥慎一寄给她的唱片，森高千里的《17岁》。

    “我可是商店街的孩子。”

    中森明菜想起自己对着岩桥慎一作保证，夸下海口要当“试吃员”的情形，觉得那样的自己怪好笑的。不过，虽然说了这样的傻话，岩桥慎一却一点也没觉得她不着调，反倒配合着她这无厘头的保证，也跟着乐在其中似的。

    中森明菜伸过手去，拿起那个薄薄的包裹。不用拆开，根据大小和手感，也猜到那是一张lp。

    她忽然在心里有点无厘头的想到，要是打开来看，不知道里面会不会附带“收集试吃感想”之类的卡片。

    大本把车子开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中森明菜下了车，和大本道别，随即独自走向电梯。

    她一个人住，房子不算大。

    回了家，先去放洗澡水。浴室里有台防水的收音机，她一边听tokyof的广播，一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还要听广播，十足的中年大叔主妇的趣味。

    洗完澡，换上宽松舒适的居家服。中森明菜去厨房找来剪刀，剪开岩桥慎一寄来的包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以后，她看到附带的那张纸，一下笑出声来。

    岩桥慎一真的在包裹里附赠了一张“试吃感想”的卡片。

    唱片发行的时候，为了收集听众的想法，以便对歌手今后的路线进行调整，唱片公司有时会在唱片里附赠一张调查表。

    不过，岩桥慎一附赠的这一张，显然是他特意为她这个“试吃专员”准备的。

    上面像模像样的模仿唱片公司那种调查表，写着“这份调查表将会作为今后制作和宣传的重要参考资料，还请帮忙协助”。

    除了列出的一条条调查问题，连寄信的地址都准备了。

    不是她熟悉不过的华纳先锋唱片公司所在地，而是位于川崎的音乐制作公司nzo。

    她心里无厘头的想法，意外地在岩桥慎一这里得到了回应。

    中森明菜拿着这张调查表，一条条看下去，忍俊不禁。

    家里就住着她自己，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于是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这张调查表笑了很久。一边笑，心中

    笑过以后，她把调查表放到一边，拿起那张唱片。

    封面上的森高千里和白天在华纳先锋看到的海报几无二致，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主打歌曲是《17岁》，b面曲则是《19岁》。

    看唱片解说，十九岁是森高千里现在的年纪。

    既然夸下了海口，中森明菜果真像个合格的商店街试吃员那样，从最基本的确认包装和说明书开始。

    检查完毕后，她去打开唱机的防尘盖，把这次要试吃的东西放进盘子里。

    唱机运转，前奏响起，虽然知道是翻唱的《17岁》，但是，这个前奏跟记忆里的《17岁》，像是完全不同的两首歌。

    富有节奏和层次的电子乐器，让中森明菜立刻明白，这支南沙织的经典名曲，被按时下流行的风格进行了重新的编排。

    这首重新编排过的歌曲，一点也感受不到这是十七年前的曲子，跟这个时代是如此合拍自然。

    现在正是迪斯科热潮席卷全国，欧陆舞曲盛行的时代。



339. 自有一套
    过了晚上九点半，东京的迪斯科正准备迎来一天当中生意最为兴隆的时段。

    今天是平日，比起周五和周六那样的黄金时段显得冷清一些，但即使如此，舞池里照样人数可观。

    被迪斯科热潮席卷的东京，一到夜晚，至少有几百家店同时营业。但即使如此，每隔几天，仍有新的舞厅开张。

    这家位于新桥的迪斯科是新店，使用进口自米国的高级升降灯球，还有能够同时容纳三百人的大型舞池，是最近的人气店铺。

    今晚，这几个早稻田大学的学生相约一起过来跳舞。

    赤松晴子不怎么喜欢到这些地方来，不过，大学社团的聚会也不便拒绝。玩了一会儿，就从舞池里溜了出来。

    时不时去留意她的男学生成濑看到了，也跟着出来，走到她身边。

    成濑和赤松晴子参加同一个社团，不仅他们两个，今晚出来玩的学生都属于同一个社团。

    “你不跳了吗赤松。”

    赤松晴子回道，“休息一下。”

    “哦。”成濑点点头，说完这两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再进行下去。

    赤松晴子抿起嘴唇，用吸管慢慢喝着无酒精饮料。成濑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听说你在当经纪人”

    突然这么说，赤松晴子像是屏住了呼吸似的，停住喝饮料的动作。

    成濑看她这反应，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在乐队天国的直播里看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

    赤松晴子思忖了一下，慢慢点头，“不算是当经纪人，不过，是在制作公司打工。”

    “打工”

    成濑露出不解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兼职小妹为何能坐到代表席上。打开了话题，出于好奇，还想再多问几句，“你现在……”

    结果，话刚开了个头，突然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们在聊什么”

    一抬头，是一起来玩的苗子那张活泼可爱的脸。

    同行的女学生里，长相可爱，个性活泼的苗子在这里如鱼得水，把赤松晴子也给比下去了。

    “是你啊。”成濑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苗子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挨着他坐下，“别在意嘛，小健。”

    成濑和苗子是从小到大的邻居，大学也念了同一所，成濑是苗子高一级的前辈。在外人看来，是值得羡慕的青梅竹马，在当事人眼里，那就是“孽缘”。

    有苗子加入，气氛立时活跃起来。或者应该说是成濑和苗子之间的你来我往，赤松晴子则化身成观众。

    但是有苗子加入，成濑刚才想说的话也没法再说下去。

    社团的人常调侃成濑和苗子是在说夫妻相声，虽然他们两个打死不来电，就算盖上被子也是为了打夜光扑克。

    “之前听别人说，这家店好多艺人光顾，还以为能碰上什么明星呢。”苗子有点没趣，“我最近超喜欢光nji的大泽树生君，要是能来一场邂逅就好了。”

    “哪有这么巧”成濑说，“要是你能遇到大泽树生，我就期待能遇到kyonkyon了。”

    个性派偶像小泉今日子，在这个昭和时代亲身践行着“老娘虽然抽烟喝酒去夜店但老娘是个好girl”的鉴婊名言，是偶像里公认的夜店咖。

    话说回来，这对青梅竹马，在想peach这件事上，倒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

    成濑刚对苗子发表完自己的意见，眼睛注意到某处，咦了一声，“那边真的有个杰尼斯。”

    “哪里”

    苗子神情激动，成濑指给她看。顺着手指向的方位看过去，顿时泄了气，“原来是近藤。”

    “怎么一副被驴给踢到了的表情。”成濑嘲笑她，“虽然不是大泽树生，atchy也是杰尼斯嘛。”

    苗子撇了撇嘴，“近藤就算了吧，那种家伙。”

    赤松晴子也跟着往那边看过去，近藤正跟一个女人贴面耳语。

    “从前还觉得近藤很帅气有男子气概，结果其实是只纸老虎而已。”苗子说，“真想让他把曾给他的喜欢都还回来啊。”

    “不过他脸皮还真厚。”成濑语气有点轻蔑，“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女孩子一起玩。”

    苗子关心另一件事，“他跟明菜桑分手了吗”

    “八成分手了吧现在谁也没再提他们了。”

    “也是，明菜桑那么独立的人，总不能为了那种人搭上自己吧。”苗子说。

    外界的看法就是这么单纯而又现实。

    尤其对女孩子来说，她们眼中独立有主见的新时代女性中森明菜，如果也不能摆脱为情所困所伤的命运，那么，其实是跟一直以来她留在观众心中的印象相悖的。

    赤松晴子默默听着成濑和苗子的对话。

    灯球升起又落下，五彩缤纷的灯光将近藤真彦和跟他一起的女人的脸照的有些失真。赤松晴子无意识观察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觉得不像是曰本人。

    ……

    节奏感强烈，电子味十足的《17岁》让中森明菜几乎完全忘记了南沙织演唱的经典版本，仿佛这首歌不是十七年前的旧曲翻唱，而是现在刚刚才诞生的新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