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岩桥慎一像模像样的说了句客套话，惹得中森明菜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看她笑得厉害，又不紧不慢的问道“要是不介意，您听过以后，能发表一下听后感想吗”

    对于这次的翻唱尝试，岩桥慎一也好奇收效如何。

    “可以吗”

    “那当然了。”

    岩桥慎一说完，半开玩笑的补了一句，“不过，普通的听就算了，现在还要您发表感想，就不该让您自己买，而是应该正式铺货之前寄一张送给您才对。这个就像是商店的试吃品。”

    对他的这个说法，中森明菜听了，觉得很有意思。

    心里调皮的念头冒了一下，脱口而道“要是这样，您寄一张给我怎么样呢”

    “哎”

    本来是开句玩笑，没想到桃浦斯达会这么回应，被反杀的岩桥慎一，头上飘起来几个问号。

    似乎还没有在岩桥慎一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中森明菜觉得很有意思，有种做成了恶作剧的成就感成就感。

    “可以吗”她带着小小的笑容，追问道。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像是在消化桃浦斯达语气当中那点奇怪的成就感，就像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那样，岩桥慎一也是第一次尝到中森明菜的恶作剧手法。

    同时，也看到了中森明菜另外的一面。

    然后，他点点头，“那当然没问题了。既然这样，单曲制作出来以后，正式铺货之前，我寄一张到您的事务所去，行吗”

    被反杀过后渐渐恢复元气的岩桥慎一，带着多少找回一点场子的想法，说道“到时，听后感的事，可就要拜托您了”

    “请放心吧。”中森明菜露出个开朗的表情，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道“我可是商店街的孩子，收到试吃品以后，要认真反馈意见，对于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一清二楚。”

    她见好就收，给了岩桥慎一找回场子的余地。

    “听上去真可靠。”岩桥慎一笑道。说着这番话的中森明菜，看上去倒有点像是个为了证明自己很有劲头而展示肱二头肌的少女。

    虽说如此，那鼓起来的肌肉虽然看上去不够壮观，但也挺结实的，确实让人觉得很可靠。

    “不愧是商店街的孩子。”他故意拿她的话再去回敬给她。

    这样的调侃，让中森明菜忍俊不禁。

    “那么”

    事已至此，岩桥慎一主动对她说，“录音室那边既然都准备就绪，我就不再耽误您了。”

    “您这边也是，请去忙吧。”中森明菜冲他微微点头，想到什么，“然后是”

    “下次再见。”岩桥慎一把暗号给抢先说了出来。

    中森明菜被他给抢白，也笑着回了一句，“下次再见，岩桥桑。”

    到了这时，她已经忘记了最先有话想说所以故意找话题这么做的原因，一路上东一头西一头的闲聊，已经让中森明菜心情舒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在这之后，两人礼貌道别，中森明菜往左走，去忙她的录音。而在她专用的录音室，此时此刻，包括经纪人和录音室在内的各位工作人员都已经在那里准备就绪。

    岩桥慎一则往右走，虽然来录音室是临时起意，不过，反正来都来了，干脆也去录音室，提前做起了确认混音版本的工作。

    临时决定过来，自然预约之类的东西一概全无。跟录音室的工作人员打声招呼以后，岩桥慎一自己进了录音室。打开灯，里面的一切都保持在一种“休息中”的状态里。

    反正是临时起意过来，没什么压力，他于是优哉游哉，慢条斯理的对各个版本的混音做着确认，一边听，自己先觉得满意，想打个高分。

    至少作为他个人来说，可以确定，森高千里版本的17岁，做出了有别于南沙织原唱，脱胎换骨的一次翻唱。要是这样的翻唱，够格作为上升期偶像的单曲主打。

    对这张单曲，岩桥慎一充满信心。

    当然，他也好奇，之后中森明菜会反馈怎样的听后感想给他。




323. 丢掉剧本
    1988年四月一日。

    冈田有希子引退演唱会的隔天，她正式回归普通人生活的第一天，新的会计年度也开始了。

    入学式、入社式，以及电视台和广播局节目的调整也都跟着开始了。

    电视台那边，乐队天国新增加了数个广告赞助商。

    代替企业支配他们高额的宣传经费的电通，将乐队天国这档节目提升到了黄金档的级别。作为朝日电视台的看板节目，这次，不光吸引到了新的广告商，想要赞助的门槛也被提高了。

    渡边万由美的uiz新召入了几个年轻社员，从头开始培养自己的嫡系。这一天，虽然是小事务所，还是郑重其事的为新加入的年轻社员举行了入社仪式。

    1988年，就业行情跟去年比起来显得更加夸张，企业到处用工荒，即将成为社会人的大学生们被激烈争夺，为了抢占新人，各种手段齐出。

    去年，竹之内昭仁叫岩桥慎一扮成“木村君”去蹭吃蹭喝，这已然很离谱。

    到了今年，这种情形愈演愈烈，大企业夸张到为了抢人送车送礼送入职奖金，贿赂学校的教授，甚至到学生老家去跟他们的父母套近乎的地步。

    如此阵势，仿佛在争抢什么强力人才，但实际上显然并非如此。

    这样的气氛，无形当中将学生的身价越抬越高，这帮被惯坏了的大学生，愈发肆无忌惮，玩弄起企业来，堪比脚踩八条船的渣男。而这样的气氛，也使得原本没有打算这么做的企业，也在这种怪异的气氛里，跟着加入到这场抢人大战当中，只为占住人。

    即使是招了新人进去以后，只能给他们安排杂活也要先把人给招进来。

    为什么呢因为现在的世道这么景气，企业说不定分分钟就要扩大规模，成为国际大公司，先储备好人才，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以人为本”到这个程度，实在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简直是脑袋坏掉了。”

    周六，跟渡边万由美在她的事务所见面，聊起昨天的入社式，话题难以避免的谈到了如今的社会风气，就他们两个人，渡边万由美直言道。

    “现在这情形，怎么看都不正常吧”渡边万由美的感慨，更像是好不容易才召入合适的新人以后发的牢骚。

    岩桥慎一听了，笑道“我有个朋友对我说，红灯亮起时，大家一起闯就不怕了。”

    “这种心态真可怕。”渡边万由美摇头，旋即一笑。

    确实很可怕。尤其在岩桥慎一看来，现在这个狂热过头的世道，一旦和之后泡沫破灭的惨相对比，显得更加滑稽又恐怖。

    不过，闲聊的话题也就到此打住。

    在赤松晴子已经完全代替岩桥慎一成为了nzo在乐队天国的代表以后，他和渡边万由美还特意在周六见面，自然是有事要商量。

    “各家唱片公司的条件，你看过了吧”岩桥慎一问她。

    drearue签约的事，绕不过渡边万由美。除此之外，其实还要参考一部分电视台的意见，电视台未必直接说“签哪个公司”，但是，多少会有一点自己的倾向。

    “条件给的都不错。”渡边万由美说，“由此可见，乐队有多受重视。”

    “这也算得上是节目开播以来的最强乐队了吧”岩桥慎一这么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自己吹自己的感觉，而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

    “确实。”渡边万由美也这么想。

    “考虑公司实力、乐队的制作经验、对drearue的规划”她一连列出好几个事项，“当然，还有朝日电视台的看法，以及吉田桑和中村桑，最后是你和我。”

    准确来说，真正做决定的，就是最后这个“你和我”。

    “虽然有二十六家公司，不过，这么综合一通，最后的选项也就四家而已。”渡边万由美像是把手里的牌一张张展示在桌面上，“胜利唱片，cbs索尼，ej，最后是东芝ei。”

    跟cbs索尼差不多，东芝ei也是在曰本第一次资本自由化以后合资成立的。前身是东芝自己的“东芝音乐工业会社”，后来ei入股，改为东芝ei。

    “四选一啊。”

    这也算是真相只有一个的选择了吧。

    “慎一君，”渡边万由美亮完了牌，转而问道，“你中意哪家公司”

    岩桥慎一做出个思考的样子，想了想，提起一件事，“其实是之前商谈会的时候。”

    “嗯”渡边万由美表示好奇。

    他于是把唱片公司的代表们纷纷把中村正人看成是乐队的组织者，只有cbs索尼的平井一夫把名片给了他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用的吉祥物的事。

    “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渡边万由美有点感兴趣。

    “说实话，不清楚平井桑为什么这么做。”岩桥慎一说，“也许是调查到了什么信息，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觉得名片递给谁都可以。”

    “说不定真的会这么想只要名片交过去就可以了。”

    岩桥慎一点头，“没错、没错。”随即一笑，“结果，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反而格外留意起了他。”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渡边万由美像是在享受接话的乐趣，一句接上一句，“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力。”

    “的确。”岩桥慎一承认。

    这就是所谓的“姨夫，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意识到这点，岩桥慎一感动无比，女主剧本拿了这么久，总算轮到他当一次霸道总裁了。

    只可惜演对手戏的不是个美女萌妹，而是个有着魔性笑容的胖胖青年。

    “因为这样，反而最先考虑了cbs索尼的条件。”要跟这样的对手对戏，岩桥慎一干脆把手里的剧本一扔，彻底放弃当霸道总裁的梦想，跟他的霸道总裁渡边万由美继续说正事。

    其实，在这四家唱片公司当中，cbs索尼给出的条件并不是最好的，但是，综合考虑下来，cbs索尼的条件算是最合适的。

    之所以特别提到cbs索尼，自然不是因为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那么简单，而是考虑过后，综合比较过后，认为它是个优质的选择。

    “你是这么想的啊。”渡边万由美点点头。



324. 一锤定音
    “是的。”岩桥慎一点头。

    反问渡边万由美一句，“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derarue的经纪约如果是在别家事务所手里还另当别论，给了uiz这家刚开张的小店，就要考虑到唱片公司和事务所之间是不是合得来。

    先确定了事务所的前提下，最后进入决赛圈的这四家唱片公司，首先这方面不必担心。

    在这四家唱片公司里，渡边万由美自己没有特备偏向哪一家，因而，岩桥慎一的想法，也就无形当中影响了她的想法，让她在心里，对cbs索尼加了点分。

    一旦特别留意某一家公司，事情就将变得大不一样。这种特别留意有可能放大这家公司的缺陷使他们出局如果没有，那么也就成功晋级，成为最终选择。

    “cbs索尼实力的确不错。”渡边万由美说。

    “实力是其一，他们给出的条件也更加富有诚意。”

    岩桥慎一记忆力不错，立刻就能想起先前看过的文件，“这四家公司里，cbs索尼对乐队的制作权放得最开，除此之外，预计的出道制作费也是最高的虽然不至于要像偶像那样砸钱出道，但经费高了总没坏处。”

    “要包装一个偶像出道，花费可要比推出一支乐队多得多。”渡边万由美一笑。

    偶像出道，既要寻求知名词曲作家的合作，还要定制各式各样的打歌服，还得去和电视台套近乎，每走一步都是钱。

    相比之下，自己能够包揽词曲编，乐器也可以自己来，又不需要额外准备三十套连衣裙打歌，不停在电视和杂志上轰炸式露脸的乐队，简直是一流的节约好手。

    “这倒是。”岩桥慎一同意。又道“但是，最后让我下决定的，还是cbs索尼的宽容，这对我对你都很重要。”

    宽容对drearue的重要性显而易见，但是他又额外提到uiz渡边万由美心念一动，猜到他的意思，点头承认，“uiz太弱小了。”

    这是不能避开的问题，虽然这是家从渡边制作本社分家出来的事务所，但是，渡边制作自身已经消乏，而uiz到现在最成功的作品，则是押上全部身家制作的乐队天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uiz这是打算从乐队天国这档节目挖第一桶金。

    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之间的搭档，有时也讲究门当户对，否则的话，一方过于强势，最后就会变成糟糕的局面。

    “起先我在犹豫，应该是强弱联合还是弱弱联合。”渡边万由美说，“uiz太弱小，过于强势的唱片公司，对我有些不利。”

    “但是过于弱势的也不合适。”岩桥慎一说出她没有说完的话，“弱者联手这样的事，光是你和我就已经足够了。”

    听他这么说，渡边万由美一笑。

    “不过，万由美桑。”他说，“比起弱者和弱者共同努力奋斗的戏码，现在这阶段，uiz还是跟强者合作比较合适。你也说了，乐队跟偶像不一样。”

    偶像要接触各种各样的工作，乐队的工作重心则几乎都在音乐方面。偶像的路线是事务所和唱片公司共同制定，而乐队的风格更多的其实是取决于乐队自身。

    跟偶像不一样，乐队自出道的时候起，就差不多是完成品的状态。因为这种差异，使得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之间产生分歧的机会不多，弱小事务所的弱势也不成问题。甚至，这种弱势反过来还能成为优点。

    当然，是强者，而不是独裁者。这也是岩桥慎一特别强调cbs索尼的宽容的意义所在。

    “你说得对。”

    渡边万由美心中的天平也终于跟着倾斜到了cbs索尼那一边。

    最重要的这个“你和我”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事情差不多就定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