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自己是这么地弱小,就算想要帮忙也帮不上啊——法比奥不停地用这样的理由说服着自己,袖手旁观。
最终在一次酗酒过度以后,父亲把棍子和斧头搞混,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能起来。
村里的治安官过来抓走了父亲,法比奥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家产是他的了。
一间破败的土木结构屋子,一个草棚,一个羊圈和八只羊。
他自由了,上面再也没有任何人会给他压力。
然后呢
该做什么
他不知道。
一年又一年,法比奥十六岁了。他参加了司考提小镇上的成人礼,只是待在角落里头,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不知从何时起,没人再用他的名字称呼他。
成人礼过后同龄人都去到了外地务工。那些早年间一起在小学堂上学的人,除了一位成为了新任教师以外其他人也都在各自的领域上成就非凡。
许多人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已经有了。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
法比奥这个名字,就像是他那个位于山脚下的家,就像是他十多年前在小镇当中光鲜亮丽的那几个月的张扬一样,成为了根本没有人会记起的东西。
“牧羊佬”
新一代的小孩子开始用这个说法来称呼他,随着说法逐渐扩散开来以后,周边的其他包括以前就认识的人也开始用这个带有轻蔑意味的词称呼他。
“牧羊佬!今晚你又要搂着你的山羊入睡吗,我听说山羊那块儿比女人还要嫩,哈哈哈哈——”每当迫不得已必须进入司考提小镇内进行必需品的补给时,他总会迎来粗鄙词句和侮辱性的调侃。但法比奥对这一切也只是木讷地笑着,唯唯诺诺地接受。
若是有谁接近了他,他便会吓得一惊一乍。孩童们总用这个来欺侮他,然后因此哈哈大笑。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他看起来像是13岁,而不是19岁。
“牧羊佬、牧羊佬。”
“喂,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牧羊佬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或许是司考提小镇和周边附近区域的一千多号人里头,唯一一个还会对他流露出善意的人。她是外来者,据说是从南境城邦联盟过来的,来自维斯兰地区,也不知怎么就流落到了这样的小镇之中。
“我——我——”仅仅只是有过几次接触的陌生人,并且还是一位皮肤白皙的少女,法比奥涨红了脸,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名字吗,那我就喊你无名了啊!”似乎很喜欢给人取名字的金发女孩这样说着,她的欢快感染着周围的众人,而这份温柔也令法比奥感觉像是人生重新绽开了光。
他开始越来越多地进入城镇了。
在越发熟悉起来以后,他带着她去山上看自己牧羊的时候会见到的美丽景色。野生的花海;悬崖尖上的苍蓝月光;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的银色小河。
然后在对方沉浸于美景时,偷偷地看着那在朦胧的月光下无比美妙的侧脸,和夏季宽松衣物领口处露出来的些许春光,久久发呆。
他是笑着的。
法比奥是笑着的。
牧羊的时候,进城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哟,牧羊佬,你对羊的兴趣变小了吗,哈哈哈——”戏谑和侮辱性的调侃依然没有停下来,但法比奥却只是笑着。
“啧,真是个没意思的家伙。”
他只是笑着。
笑着。
沉醉于片刻祥和又充斥着阳光的景象。
“做些什么!无名!”
“做些什么——”
然后一切又破裂了。她尖叫着,惊慌失措,花容失色。包围着二人的都是司考提小镇里头的下三滥货色,他们专挑那些无力反抗自己的人下手。她躲在了他的身后,法比奥手里头抓着一根木棍,可这又有什么用,对面的人每个都比他高大强壮,并且手里头都拿着斧头、砍刀和草叉。
“做些什么!”她这样说着,那眼神当中充斥着恐惧,还有希冀。
“我——我——”法比奥试着举起了手,模仿他在城镇当中曾经面见过的那些骑士老爷和冒险者们所运用的持剑姿势,他放低了重心,抓着手里头的木棍摆足了架势。
仅仅只有片刻之间,法比奥感觉自己手中的木棍真的化成了一把剑。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装模作样的,你们看看,这蠢货到底在想什么啊——”
“啪——”随手地一抓,一拉,瘦小的牧羊人整个就被朝着前方拉了过去。木棍就被对手轻易地折断,紧接着是抬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咚!”“噗呃——”重击之后是翻山倒海般的疼痛,在恶心感和反胃的共同作用下他铁青着脸摔倒在了地上。
“我——”本能地,他匍匐攀爬着,想要逃避,想要远离。
“这怂货丢下你不管啦!哈哈哈哈——”
“啊啊——”女孩尖叫了起来,紧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然后,就像是传说故事才会有的光景那样。骑着白马衣甲鲜亮的骑士飒爽登场,如同英雄那样轻而易举地击退了冒犯女士的歹徒。
“谢谢您!高贵的骑士先生!”当他躲在远处的石堆后面,看着衣衫褴褛的女孩双眼闪烁着光芒抬起头看向那位救命恩人时,法比奥明白,她的身边已经不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她的欢愉和悲伤不再与自己有关,那令人沉醉的温柔笑脸从这刻起到从此以后都会是对着别人展开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份温柔只是像针一样刺痛心灵。
“我——我——”纠结、辗转难眠的两天过后,法比奥鼓起勇气再度进入了司考提小镇的市集之中。但在与她面对面的一瞬间,他思索了许久的解释的话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啊,又有什么话,是自己能说出来解释清楚的呢。
牧羊人低垂着头。
“.......”而她转过了身,仿佛看都没有看见他。
那是比几天前的那一脚还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极其难受的感觉。他开始有意地试图避开她,但她却带着那位高大又帅气的帝国骑士,开始去他以前带她去过的地方看夜景。
在法比奥的心中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圣地,如今她带着其他的人在这儿,大声欢笑,脸上满满的都是洋溢着的幸福。
他藏匿在草丛之中,像个卑劣的窃贼一样在远处偷偷地观望着他们二人的幸福。
在她和那个骑士终于在那片位于高地上极难找寻到的蔷薇花田,本该是他和她的圣地的地方,迎着银白色的月光亲在一起的夜里,法比奥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去到了更远的市镇里头居住了,据说,即将要与那位骑士订婚。司考提小镇市场上的人们在这样议论着。
他又变回了孤身一人,臭熏熏的,受人唾弃的牧羊佬。
时间流逝,转瞬之间,数年过去了。欢愉的日子总是令人感觉充实,但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也未免没有好处吧。只是吃了睡睡了吃,做着自己的那份本质工作,不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交流。
瘦小、黝黑、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有什么人会去注意到你。
只是这样活着,就可以了。
只是这样活着。
就。
——可以了吗
本该与过去没什么区别的冬天,气温突然地下降了。在短短几天之内,到处都结了一层霜。
下降到冰点附近的温度使得法比奥挂起了一条长长的鼻涕,他开始担心自己的羊群,因为天气太冷他不想动没有前去维修羊圈导致一只羊不见了。
他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物,毛发和胡须乱糟糟的,活像个野蛮人。拄着带有铜铃铛的木棍朝着羊儿或许会跑去的地方找寻着。
“嘿,那边的,你知道哪儿能采摘到红蔷薇吗。”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他感觉有几分耳熟,而回过头看去,衣着华丽的她正与那高大帅气的骑士共乘一骑,笑颜如花地俯视着自己。
“呃——”法比奥呆呆地看着她,瞪大了瞳孔,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她真美。
“嘿,先生,知道哪儿能采到红蔷薇吗。”她说道:“我就要结婚了,那是我们初吻所在的地方,我希望能采到那儿的花。”
像是电闪雷鸣,一系列他以为早已忘却的回忆再度闪现出来,法比奥捂住了脑袋。
“是——是的——朝朝、还要,朝前面再走一些,然然后、往上面。”数年未曾与他人有过交流,他的结巴更严重了,还带着一丝沙哑。
“噢,也就是那个方向吗,太久没回来我都忘了,谢谢你,陌生的先生。”她温柔地笑着,但牧羊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总算结束了——’不知为何,明明应该算是久别重逢,法比奥却只想要她快点儿离去。
“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陌生的先生。”但她接着开口,这份曾经很是喜欢的热情如今他只感觉想要逃开。
“呃——是——”法比奥感觉自己像是吃了黏性极强的史莱姆那样,难以张开口几乎要窒息地艰难挤出了这几个字:“是是的,恭恭喜您、夫夫人,还有骑士先生。”
“谢谢。”她笑着道谢,紧接着与骑士一同扬长而去。
寒风呼啸。
一阵接着一阵。
不知是冻僵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法比奥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着,疯狂地颤抖着。
他不知在原地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冷风
第五十四节:局外人
天然资源丰厚的拉曼人,自古早年间起便有日常洗浴的习惯。
而最为原始常见的洗浴方式,自然莫过于泡澡。
千年之前的拉曼商人与贵族以自家拥有巨大浴室作为奢华的象征,这些拥有玻璃和马赛克拼图,样式华贵的浴室中心占地面积最大的是镶嵌在地板之中的石砌浴池。而它的底部则挖空,用砖砌成拱形通道直直连接到屋外,由身处室外的仆人不断添柴扇火,使热空气加热下方底部,维持水温舒适宜人。
当寒风呼啸之时,仆人只能待在室外一半的身体被风吹得失去知觉而另一半的身体又被柴火熏得全是一层灰,贵族和有钱商人、僧侣们却可以坐在舒适的浴池之中,享受着自己妻妾和女仆们的按摩。
从古至今,不论该地区有多贫穷抑或是否处于战争之中物资极度匮乏,有钱人的奢华日子通常都仍会得到保障。
那些冠冕堂皇的众生平等,平等与自由之类的说法唯有冒冒失失——并且往往会死于这类煽动者所引导的战争当中——的年轻人才会买账,稍微有过一些社会阅历和见识的人到头来都会明晰这世间从未有过真正的公平存在。
社会是由各个阶级组成的,而处于高位阶级的人的生活品质享受层面上的东西,天生就比起贱民的生存都要更有优先级。
他们或许在品行上配不上这些优待,但因为他们从合适的子宫当中被孕育了出来,或者手里头有着足够多的金钱,所以这一切仍旧会发生。
这就是社会运作的方式——在眼下面临严冬、地龙、亡灵和魔女四大威胁的情况下,身处司考提小镇之中的我们的洛安少女如是思考着。
她现在正趴在一个石质浴缸的边缘上,头发收了起来用毛巾围着,腾腾热气在烛台火光下清晰可见,身体露在水面之外的地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寒冷的空气,但女孩只是发着呆,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模样。
私人浴室,私人浴缸,这种奢华的享受自然不是一届佣兵可以拥有的,不论她到底有多优秀。
这一切说到底了还是拖了玛格丽特大小姐那贵族身份的福,在长久的旅行历经风吹雨打和温度骤降之后能够获得这么一次舒舒服服的泡澡机会米拉不可能不接受,但在入城以后四处都是慌慌张张的平民到处奔走着想要找寻任何可以抵御寒冬物品的光景,又使得她在享受的时候不停地在心里头质问着自己。
‘我也,变得和那些贵族一样了吗’
暖和的水温和摇曳的火光使得她思维开始迷离,耳畔断断续续的争吵幻听从模糊逐渐到明晰,最终响起来的是亨利那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嘲讽。
“所以当你们发现了地龙存在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疏散村民请求援军,而是把消息压下去,想等它自己离开”冬日清冷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由于玻璃上结霜的缘故它变得七歪八扭,打在亨利的脸上更衬托他灰蓝色双眼之中的嘲讽意味:“这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计划。”
“你懂什么,佣兵。”待在火炉边寸步不移的镇长用尖细的嗓音这样说着,本就偏向于用前声带发音的拉曼语遇到他这种嗓音的人显得十分难听,而他那一身证明了身份地位阶级的肥厚赘肉也因为这一句话语说得十分用力而颤了又颤:“你们头脑简单的佣兵就只知道用剑解决,什么事情都用剑解决,你知道去对付地龙需要耗费多大的人力吗,出现了牺牲又怎么办抚慰死者家属不要钱啊”
他肆无忌惮地这样说着,米拉瞥了亨利一眼,而一旁的玛格丽特眼神之中也有些无奈,白发少女看着她的口型似乎在无声地喃喃自语道:“到底是谁头脑简单”——而亨利接着开口。
“那么城主——噢不对。”他刻意道歉,但却是在用这种方法进一步地表达自己的嘲讽:“是镇长,失敬了。”
“你这家伙——”“啪!”肥胖的贵族拍了一下木椅子的把手,他还没至于蠢到听不懂这么明显的揶揄——但贤者紧接着又说道:“镇长阁下是觉得,地龙只需要不去攻打,就肯定不会靠近人类的城镇的对么”
“我的意思是,当然,尽管外头天寒地冻地又找不到任何的食物,但它是肯定不会接近有着大量食物和温暖火光的这个小镇的不是吗。”
“你这佣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又要这么多管闲事干嘛”镇长伸出肥胖的手指指着亨利嚷嚷道:“佣兵就该只懂得怎么杀人,我如何当镇长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是啊,我是不想召集军队再号令民兵去讨伐掉地龙,原因也正如你拐弯抹角地在嘲讽那般,是为了省钱,是不想担负这个责任。”肥胖的贵族站了起来,太过于靠近火炉使得他满头是汗,他往前像只企鹅那样摇摆着走了两步,而两侧的仆人立马跟着把椅子朝前面挪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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