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杨改新道,衣服烧了,放个鞭炮吧,人都没了,弄啥都没意思了。
李和跟着他们上山,不一会儿,身后就汇聚了一长串的人。
林子里不能生火,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块种水稻的坡地上停了下来,穆岩和杨玲两口子生前的衣服都被烧着了,接着又放了两响鞭炮。
简单的送行仪式结束后,杨改新走在最后,李和陪着他聊了几句。
杨改新道,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李和道,叔,你不用太难过,眼前最重要的是把穆寅照顾好就行。
也是这丫头命苦,从小没得过好日子,这小王八蛋去考学,还没进门,就给人家做老妈子,还算他有良心,给接近了城,本想能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又这么个事说着说着又是泣不成声,鼻涕往耷拉着冰渣子的草叶子一抹,接着道,早就该想到的,俩倔驴蛋子祸一起,能有好日子嘛
冷风吹过来,李和哆嗦一下,但是还是感觉浑身燥热,不禁敞开了衣领,也不知道说啥,就在那听着杨改新说。
现在孩子吧,只能靠他奶了,咱们只能在旁边拉扯一下,大力是出不上了。杨改新站起身,把手往衣服蹭了蹭,脱下帽子挠了挠头,接着道,她俩哥哥都在外面打工,丢下三个小子,一个丫头,大的都上高中了,小的还不会跑,吃喝拉撒都是咱们顾着
他有他的难处。
李和道,老叔,这些我都明白,你要是能说通老婶,这孩子我带走也行,城里的条件比家里好多了。
那是不可能的,这孩子现在就是她的命了,把孩子带走,她还能活吗?杨改新摆摆手道,你啊,想都不用想了,就这么着吧,以后啊,你们这些做叔叔的,要是有心,拉扯一把,那就值得这孩子念你们一辈子好了。
回到穆家,穆家老太太抱着穆寅坐在火塘边上发呆,李和把一张邮政的存折递过去。
婶子,这是俩口子留下来的积蓄,你拿着,到邮局就能取钱,密码是穆岩的出生日期。
虽然是存折是杨玲的名字,但是由于实行的是不记名的存取款制度,取钱并不需要什么证件,只要有存折,知道密码就能取钱。
这多少?老太太不识字,翻开存折是两眼一抹黑。
李和道,这是135万吧,晚点我让人陪着你去镇上,把钱转存到你名下就可以。
依照老太太节省的性子,这钱属于有生之年花不完系列,万一之后实行实名制就麻烦了,先转存到老太太名下最是妥当。
这么多啊。老太太没有多么高兴,只是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么多钱,她养孙子不至于太艰难。
还有,他爸还给他留了两套房子,一套在国内,一套在国外,我擅自做主了,这两套房子都会租出去,每个月的房租估计都有一万多,李和想了想道,到时候,房租定期都会打到你的存折上。
等孩子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了,这两套房子让他收回来,随便他怎么处理。
1082、各有难处
他叔啊,这恩情呐,我个老太婆这辈子是还不了了,也没那个本事了。老太太拍拍穆寅的后背,揉揉红肿的眼睛道,我让孩子记得你好,以后让他报答你这大恩大德。
人家不但不远万里的去国外帮着自己去给儿子媳妇办丧事,千里迢迢的把孙子送到自己的跟前,还把两口子的积蓄给带过来了。
老太太没读过书,可是她不傻,是个明白人,李和的话,她听的清楚,既然有存折和秘密就能取下钱,人家没有昧下,就是恩情,就值得念好。
这不是一千两千,不是一万两万,而是上百万!
有几个人见钱能不心动的?
婶子,我呢,这笔钱不是小钱,存折拿紧,密码谁也别说,自己一个人晓得就行。李和不得不做点善意的提醒,哪怕这笔钱真丢了,他也可以补贴上,但是无端出个事情,让老太太闹心,也没有必要,还是小心点好。
老太太道,年龄大归大,我不是糊涂蛋子,这你放心吧。
这是我家里的电话,以后啊,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打我电话,这个号码打不通,就打另外一个,总归肯定有一个是能打通的。李和递过去一个小本子,你要是不识得字,不会打电话就找别人。还有,就是这孩子读书的问题,农村的条件差,要不我建议你搬到城里怎么样?
儿子我能送得了大学,孙子我更不能亏待。老太太斩钉截铁的道,就是拼了老骨头,也得把他送进大学。
李和起身,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老太太道,这是他妈留下来的首饰,原本听她的意思是想给她姥姥的,只是现在她不在了,说的这番话不晓得还作数不作数,我呢,想想还是得问你的意思,留着你这里吧,你自己处理。
杨玲虽然是节俭的人,可是耐不住穆岩大方,发家之后,穆岩从金银到钻石,都是给买了不少,这个首饰盒子里的东西,李和估摸一算,也值当个十来万。
那就给她姥姥吧。老太太没有打开盒子,他叔,还得麻烦你个事情,你陪我去取个十万块钱吧,咱对不起杨家啊,好好的闺女就没了,真作孽咯。
她姥姥都一个星期没起床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婶子,取钱不急,等晚点先给你办转账再说。老太太的话让李和听起来很吃力,但是他还是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老太太是想用钱弥补心里的愧疚,她没了儿子,杨家没了闺女,但是理亏的却是她穆家。他再次打开箱包的拉链,从里面数出十叠,老婶,你先用,回头还给我就行。
老太太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拿了件衣服,把钱包进去,塞到了被褥里面,然后拉着穆寅就出了门。
杨改新进门的时候,李和对他笑笑,就出了屋,他知道这亲家俩肯定有事情要说。
他站在门口同齐华聊天,听见了里面吵闹了几句,门开了,杨改新抱着一个衣服团子出来,闷着头走了。
都不容易啊。老太太望着杨改新的背影道,他家老大有肾病,前些年年才做了手术,还找小寅他妈借了五万块,说是外面打工,可是重活干不了,也挣不来几个钱。
现在人没了,更是不指望还了。
中午,穆家的几个女人,做了一顿好饭,穆家的男人们都来陪酒,李和喝的差点下不来桌子。
第二天一早,齐华从镇上找过来的黑车司机拉着李和同老太太往镇上去,先给老太太开了户头,然后把杨玲户头上的钱转了过去。
老太太学会输密码按手印和盖私章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取十万块钱,但是一下子取不了这么多钱,可是让她犯愁。
李和笑着道,婶子,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我没这个存折,你转不过来的,你啊,先留着,等你以后慢慢给我,。
这怎么能行!老太太急的跳脚,这样欠的可就更多了!
婶子,我这么跟你说吧,以后啊,只要有时间我就来,行不行?你有的是机会给我。李和摸摸穆寅的脑袋,跟着奶奶在家好好上学,天天向上,要向你爸爸一样有出息好不好?
叔叔你要走了吗?穆寅奶声奶气的问,同李和相处这么长时间,对他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依赖。
李和蹲下身,认真的道,叔叔是要走了,但是你不准哭,男子汉大丈夫,知道不知道,再哭,叔叔就不喜欢你了。
穆寅低着头,掰着手指不说话。
老太太道,他叔,那你以后有时间常来。
好。李和笑着摆手,上了车。
到达宝庆火车站已经是下午,李和拿出一叠钱塞到送行的穆雷手里,兄弟,拿着,别和我客气。
你这拿我当什么人了!这是!对于钱,穆雷不动心是假的,你给咱们家办事,我还能拿你钱,我就不是东西了!
兄弟,听我说,李和按着他的肩膀道,你不了解我和老穆的感情,我一直拿他当做亲兄弟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孩子,我有义务和责任去照顾,可是现在距离这么远,即使有什么事情,我也不能及时的照应上,以后还得多靠你。
穆雷道,我做这些不都应当应分的嘛!
李和笑着道,可是现在什么不花钱啊?
兄弟,也不是我低看你,论经济条件,我还是比你强一点,这钱你拿着,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多帮衬一把,有什么事情,你也立刻打我电话,号码都在我给你的那张纸上,家里的和办公室的都有,打哪一个都可以。
穆雷还要推辞,李和等人已经进了站,他只能抱着一叠钱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呆。
李和等人在潭州过了一夜,主要是为了跟在这里任职的刘海喝顿酒。
你是说你那个戴眼镜的高个子同事?听说穆岩的事情以后,刘海也是震惊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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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3、肺炎
嗯。李和至今都没有从穆岩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他闷一口酒,夹了个花生米,太过突然,人啊,太脆弱了。
听你这么说,他家这老太太真了不起啊,自古以来,人生三大不幸就是: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她就占了两样。刘海感叹道,这老太太能熬过来,真是不简单。
李和道,是,随便一个人占上一样都是不得了的事情,那承受的打击和痛苦是巨大的。老太太不容易,不是一般人。
老太太在三十来岁就印上了‘寡妇’的标签,在农村是需要体力劳动的,犁田耙地,收割,哪一项都需要付出沉重的体力劳动。
家里没有男人可想而知,她付出的艰辛又多大,何况还拖着一个孩子,还要把孩子送到初中,高中。
这和他家又是完全的不一样,李兆坤虽然不务正业,王玉兰一个人忙得也艰难,但是家里有男人和没有男人是不一样的,李兆坤嘴上会花哄人,能说会道,
对王玉兰来说,离婚这方面,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这辈子不可能离婚的。
她的精神上是有慰藉的,表面上是有一个完整的家的。
刘海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老子和你老子差不多,也是全靠我老娘。
李和摇摇头,你老子能吃苦,那么勤快的人,怎么能和我老子差不多?
刘海笑着道,一辈子是个劳碌命,年轻会就不安分,一心想做大事业,我上大学那会开始跟人学做生意,落了一屁股亏空,这两年我刚帮着还完债,就又四处借钱想着养鞋子,你说,这不是穷折腾是什么?
这是不服老啊。李和抑郁的心情瞬间乐了。
刘海道,你说,我一个月就这么点死工资,老婆孩子还有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的,都归我管,你说我爸这边是帮啊还是不帮啊,愁死个人,还有我家那兄弟,不争气的,仗着我这芝麻大的点能耐,居然敢出去讹人了,一天天的啊,我这真是活的累啊。
不是有句话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和调侃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油水?
刘海眼睛一斜,骂我呢?我是那种人吗?我虽然没什么出息,可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你说,这人活一辈子,不就一张床,吃喝睡的事吗?
是,我是为钱愁,可不贪钱啊,我现在只希望我老子那一大家子能安生呢,然后我这老婆孩子一小家子就能过好了。
那就慢慢来。李和没有把他的诉苦当回事,怎么说都是有级别的双职工家庭,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就挺羡慕你小子的。刘海笑着道,不声不响的下海了,闷声发起大财,把咱们这些老同学都蒙在鼓里呢。
李和同他碰一杯道,要不你也下海?
刘海摆摆手,我都是快四十的人了,哪里还能有那劲头,再这么干,跟我老子就没区别了。
李和哈哈大笑,晚上别回去了,在宾馆陪我聊一夜?
不行,不行。刘海头摇的拨浪鼓似得,现在这点都够晚了,你嫂子还说不定怎么嘀咕呢,再夜不归宿,肯定落不着好,男人啊,结婚了,就什么都完了,找不到自己了,得全心全意的做家庭的奴隶,还不能有一点错处。
喝完酒,李和对着刘海的司机交代了几句,就和他告别了。
回到酒店,浑身不舒服,干呕了一会,什么都没吐出来,齐华见状,给李和喝了一点葡萄糖,他才勉强睡下,第二天起床赶飞机的时候,整个人还都是昏沉沉的。
冬雪无情。
一下飞机,寒风灌进脖子,李和冷到骨子里了,一回到家,他整个人打摆子,不挺的瞎哆嗦。
睡到后半夜,何芳一摸他额头,额头烫的吓人,要送医院,被他拒绝了,只吃了一片退烧药。
早上,他起来后已经是十点钟,腰疼,肩膀疼,哪儿都疼。
怎么还热呢?何芳再次摸上他的额头,吓了一跳,再不犹豫,强行拖着李和去了医院。
医院门诊大厅二楼挂号处人头攒动,十几个窗口都排了20多米长的队,一直到大厅门口。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等着队伍一点点前行。
董浩在队尾排了半小时后,被前面的人告之:我昨个夜里就排队了,今天挂的都是明天的号,明天才能来看。
全国各地的人遇到一些疑难杂症或者是大一点儿的病,都想到大城市的医院来看病,是以人满为患。
要不回去吧。李和不愿意在这里多过纠缠,更不想利用关系去插队。
等下。何芳咬咬牙,还是去找了人,托了关系。
这样,李和才得以进了专家门诊,抽了血,做了ct。
两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肺部积液,肺炎。
就这样,李老二住院了。
谁都别说。李和对何芳道,我就在这里躲两天清静。
他害怕本来不大的事情搞的众人皆知,让自己不得安静。
好。何芳给他输液的胳膊上敷了块毛巾,笑着道,你就好好休息,谁都不说,我也怕烦。
李和接着道,孩子就别带过来了,虽然肺炎不传染,可医院毕竟不干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些不需要你说。何芳给他嘴里塞了一瓣桔子,你啊,就趁机好好休息一阶段,可能这阶段你太劳累了,少操心一些有的没的。
她能感觉到穆岩的去世对她男人的打击很大。
没有需要我操心的。李和突然问,何娟怎么了,昨个怎么在咱们家了?
何芳叹口气道,十五六岁的毛丫头,居然敢谈对象了,他老子气的要死,凶了她几句,要离家出走,我给拉到这来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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