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李和机械似得回了声谢谢，又去住院部打听人。

    蒋阿花蒋阿花胖胖的小护士翻了半天的记录本也没找到人。

    你找蒋阿花做什么？李和正暗自捉急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他身后。

    你是？李和面前这个女人也是一愣，三十来岁，利落的碎短，面容姣好，妆容精致，最关键是她穿着军装，虽然有上尉军衔，不过倒是糊弄不了他，一看就是文职军衔。

    你找蒋阿花做什么？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我姓李，我们是收到蒋阿花病重的信，从皖北赶过来的。

    你好，我叫孙长如，是她的孙女。女人朝李和伸出手。

    你好，李和。

    喊姑姑？

    李和喊不出来。




795、真心实意
    这是大侄女吧？李福成看到女孩子，脸都笑开了花，一个劲的道，像，像俺娘。

    孙长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盈盈的道，大伯。

    李福成高兴地合不拢嘴的嘴，正准备合嘴应声答应，却不想声后有人应了，声音沉稳。

    他回过头，看到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褂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一警卫员，一脸严肃，此刻也盯着他看。

    孙长如喊得大伯明显是他身后的人。

    你是宝国吧？

    李福成很是激动。

    我就是陈宝国。陈宝国犹豫了半晌，才道，哦，是你啊？路上还顺吧？

    如果抛去李福成，陈家孙家是一体，他自然是老大。

    还成，还成。李福成乐呵呵的道，老弟，你身体还好吧？俺最后一次见你，你还玩泥巴呢，长的不一样了，俺就你看你这眉心痣，招眼就能认出来。

    身体还成。陈宝国脸色明显不怎么高兴。

    二和，这是你二太爷！李福成招呼李和过来。

    你好。李和没喊称呼，直接伸出手道，李和。

    哦。陈宝国依然背着手，点点头道，挺好，走吧，进去吧。

    领头走在了前面。

    李和伸出的手就被那样晾着。

    他自己都不记得从在齐鲁开始，到底有多少人这样驳面子了！

    奶奶个熊！

    看着他这个便宜大爷的背影，瘪瘪嘴，警卫员明显连个杠都没有，顶多也就是个团级干部，正团干满三年，要是转业，往地方上安排也就是副局长之类实职。

    鸟不大，架子倒不小。

    第一印象就没了！

    他李老二性格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

    想摆谱！

    除非真是天王老子！

    李福成大概感觉到了他情绪，用胳膊拱拱他，带着祈求的颜色，大概是要李和给点面子。

    李和这只炸毛的公鸡，立马就心软了。

    在电梯里，气氛都是很沉默。

    到了病房的门口，李福成深吸一口气，才跟着陈宝国等人进去。李和让大壮留在外面，他自己跟着进去。

    病房里，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倒是好奇的看着李和爷孙俩。

    一个脸色干枯的老太太，已经是皮包骨头。

    陈宝国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猛地睁开了眼，脑袋乱转，就是找不到人。

    哎，这呢。李福成嘿嘿笑着，但是嗓子好像卡住了一样，不晓得如何称呼。

    你头发咋也白了？老太太想努力的支起身子，宝国，建设，给你大哥搬个凳子。

    李福成正想过去帮把手，早就有人在他前面给老太太扶起身子，背后垫上枕头。

    一个凳子被一个小丫头给踢到了李福成的屁股底下，他没坐。

    老太太高兴的道，这是你二弟，宝国，这是你三弟建设。

    她又指着一个四十来岁，圆脑袋，打着波浪卷的女人道，这是你小妹妹建芬。

    她刚刚要往李福成伸手，李福成已经到她跟前。

    这呢，这呢。

    这是你们大哥，福成。

    病房里的人只是冲他点点头，倒是没有一个人肯招呼。

    这些反应，李和倒是不在乎，毕竟都不熟，毕竟他自己都热情不上。不过看到眼前这些男男女女，这男的歪瓜裂枣，蠢头蠢脑，连他都有不如，女的却是一个个精致好看。

    他更印证了一件事。

    空着手来的，也没带啥。李福成摸出口袋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手帕，打开后，露出的是厚厚的票子，他先捻出两张，又感觉不对，一咬牙数出三张，先是递给旁边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不晓得叫啥，来拿着。

    女孩子朝着孙建设望过去，孙建设看着黑乎乎的纸币，皱皱眉头道，不用这么客气，自己留着吧，你们在乡下不容易。

    福成，不能要，不能要。阿对不起的很。老太太说的眼泪吧差。

    李福成慌忙安慰道，不差钱，不差钱，你这什么涝害啊，怎么就躺着了？

    拉肚子，人脱了，差点以为要你见爹，可阿想啊，没见到你，你爹要是问俺你怎么样，俺怎么说？孙建芬揿了老太太的鼻涕，只听老太太继续道，怕见不着你啊，就让你侄女给你写信，结果你真来了，这下能跟你爹说了。

    没事，没事，拉肚子没事。没人接钱，李福成只得又把钱装回口袋，笑着道，你三个大孙，一个孙女，都好着呢。你也是做老太的人了，四个重孙，四个重孙女。

    他把李和拉过来，这是你重孙，老大。

    好得很，好得很。老太太拉着李和的手，突然又把另一只手往身后的枕头摸。孙长如有眼色，帮着从后面摸出一个秀气的小钱包。老太太拿出一百块钱，道，给你，给你，拿着，没好东西给你。

    谢老太。李和也就接了。

    不过旁边的人对他投去了鄙视的神色。

    李福成陪着老太太絮絮叨叨，聊了一会。

    李和倒是了解了不少，搞半天，这老太太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也就李福成最没本事了。

    孙家男人死后，陈宝国年纪也不小了，直接去当了兵，混的挺好。

    孙建设虽然没读多少书，还是个乡下小子，但是不知道哪里的运气，因为帮助了一个老头，老头回城后，不但给他办进城招工，还把女儿给了他，有点传奇色彩。

    至于最小的孙建芬，压力最小，在两个哥哥的支持下，不但读了书，还读到了中专毕业，顺其自然的进了城。

    老太太晚年，在乡下不方便，陈宝国很是孝心，把她接到了开封。

    三个人除了老二孙建设不在开封，陈宝国和孙建芬都是在开封。

    虽然看着这些人不舒服，但是不管是孙女还是女儿，都是真心实意对老太太有孝心，李和没得挑剔。

    你们吃饭没有呢？老太太吩咐陈宝国道，赶紧带你哥去吃一口。

    李福成道，吃了，吃了，俺们来时候已经垫了肚子。

    回去娘做给你吃。老太太突然忍不住嗓子哽咽，对着家里人道，办出院哈，咱们回去做着吃。你大哥来一趟不容易，你们陪着好好喝。

    众人慌忙劝阻。

    李福成斩钉截铁的道，不急，不急回去，你什么时候病好，俺什么时候回去。

    众人的眉头又是一皱。

    那好，那好。老太太高兴地对陈宝国道，你先带你大哥和你侄孙回去，屋子住的地方给打扫干净。

    李福成还没说话，李和就抢先道，老太，我们有住的地方，你不用操心。

    他怕李福成不分轻重的就应了。

    他这样说完，旁边人松了口气。

    最怕哪里冒出打秋风的亲戚，特别是乡下来的。



796、乡下的亲戚
    李和甚至感受到了几个小年轻的敌意。

    李和了解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对这些年轻人来说，他们父辈的人生如同开挂一般，靠着近乎非人的拼搏，从一个穷沟沟的农家娃，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令人敬仰的对象，定居在城市，整个人生如同传奇。

    也许在他们打小的记忆中，就是这些隔三差五的穷亲戚到他们家，要么是借钱，要么是要帮忙找工作，要么是在家里白吃白喝好长一段时间。

    他们不理解，凭什么亲戚们可以靠着血缘绑架，将各种要钱要好处的行为，做得如此自然而然？

    穷亲戚们愿意和实现阶层上升的人仍保持着亲缘关系，仍然有着有很强的家族观念，认为家族里先富带动后富天经地义。

    但是在城里长大的新生代年轻人，他们往往是阶层流动的得利者。他们重视朋友远胜亲戚，追求有着同样价值观念的群体认同，不明白为什么要善待除了有血缘关系之外，只会带来绵绵不绝麻烦的亲戚们。

    所以，尽管李和不高兴，但是能尊重他们的想法。

    我们住酒店呢。李福成随着李和附和。

    家里住着多好呢。老太太不答应，去外面干嘛？福成，跟你弟回家住，等过两天就能出院了，这里啊，一天都不想住。

    这个时候，病房里又进来一群人，大概是来探病的，这样病房里更显得拥挤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李和这才发现病房拐角小山一样的堆着的各种各样的礼品。

    都是孙家和陈家在本地的关系。

    虽然老太太不喜欢这些人打扰她和儿子聊天，但是为了礼节，还是虚应着。

    好像约好了似得，探病的人从此刻就不停了，一波接着一波。

    李福成在里面被挤的无所适从，李和把他拉到了外面，给他解开一个褂扣子。

    咱们回酒店休息一会？

    李福成道，要走也和你二太爷他们打声招呼，这样走算什么回事。

    看着病房里满满的人，他随即又嘟囔道，这下午来看人，算什么回事。

    他很忌讳这些。

    李和道，也许各地有各地的风俗。

    他让大壮在这里看着，下楼抽了一根烟，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发呆。

    他觉得挺奇妙的。

    从来没有想到，重生之后会有这么一出寻亲的事，完全没有想到的。

    在底下等到刚刚进病房的一拨人出去，他才晃悠悠的上楼到病房。

    探病的人都在逐渐的告别。

    李福成这也才有机会跟着老太太说话，看看李和，也才为难的说着告别的话，他也想在这里守夜陪着老太太，可是又觉得多余。

    吃饭，要在这吃饭。老太太不准李福成走。

    就在吃个饭再走吧。陈宝国难得的开口。

    孙建设也开口道，来一趟不容易，吃个饭，在城里再好好逛逛，不用这么着急。

    陈宝国虽然见过李福成，可是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压根就没有什么记忆，自然谈不上感情。至于孙家兄妹连见都没见过，只是停留在传闻中，更是没有感情。

    他们看到李福成跟看乡下老头也没有什么区别。

    俺请你们，咱们兄弟们喝一盅酒。李福成却以老大的身份说话。

    老太太道，你是老大，还是来的客人呢，让他们请你，请你是应该的。

    陈宝国对老太太和气的道，妈，我单位还有事呢，让下人们陪着他吧。

    老太太不高兴的道，你哥来一趟不容易啊。

    孙长如安慰道，奶，不是有我们在吗，你放心吧，一定会招待好的。

    老太太道，晚上带你伯伯回家住，屋子收拾好了没有？

    孙长如有点为难，老太太是住在陈宝国家的，她不能替着做主。

    陈宝国沉声道，回去就收拾。

    老太太这才笑着应好。

    陈宝国对着另外一个穿着红色风衣飞女人道，明静，和你姐一起。

    女孩子不乐意，单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李和一看李福成的态度，就晓得他爷爷是想跟着过去看看。

    他无奈，也只得跟着。

    除了病房，让走廊里的大壮开车也先回酒店住着，他同李福成出了医院，爷孙上了孙长如的吉普车。

    前面的两个女孩子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谈天说地，爷孙恋坐在后排大眼瞪小眼。

    经过一排街道，李福成突然道，大侄女，能不能停下车？俺下去一下，马上就上来。

    我来下去吧。李和明白李福成的意思，大概要下去买东西，不能空着手上门。

    这是城里，不能随地那个的。陈明静带着厌恶的神色。

    怎么说话呢！李和瞬间怒了！要不是李福成拉着他胳膊，他都要抽人，虽然他只打过张小花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