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在办公室并没有找到他，李和经人指路，找到了语言所语音研究室。

    你这遭灾了还是怎么的？

    刘乙博胡子拉碴，左右都是一人多高的书，旁边还放了一床被子，让李和吓了一跳。

    你来干嘛?刘乙博给李和搬了把椅子，习惯性的点起烟道，最近搞了个课题，忙得要命。

    《汉语语音合成系统可用性研究？李和拿起论文稿子左右看不懂，随即就很知趣的放下来，笑着道，这个好像是计算机这一块的吧？跟你们这些搞语言学的有什么关系？

    他们学计算机的会飞还是咋的？当然，也不能算计算机这一块的，说计算机太笼统，具体的可以归类到编译系统。没有我们这些搞语言的提供汉语语法语料库系统的基础设计，他们做什么做？全国计算机语言学联合学术会议都开好几届了。门外汉对于语言学和中文系的误解，刘乙博早已习以为常，他真的想对着那些不懂装懂的人大吼：

    中文系不是教写作的！

    不是所有中文系的老师都会写文章!

    会写文章的不一定有资格做中文系的老师！

    要不是在乎的人，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86年开始，国家就开始搞汉语汉字的信息处理，这是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是一个涉及到计算机科学，语言学，文字学，数学，逻辑，认知科学等多个学科的交叉研究领域，懂没懂？

    懂了，懂了，我是无知者无畏，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吧？

    李和感受到了刘乙博的无奈，所以慌忙做出了妥协，是个人就需要认可，如果一项工作得不到别人的认可，是谁都会生气。

    当然，平常调侃归调侃，他也了解刘乙博在学术上的努力，刘乙博懂法语英语俄语，他刚到单身宿舍认识刘乙博的时候就惊为天人。

    刘乙博的主要方向是语言学，所谓语言学，无非把世界各种语言加以比较，找出它们的共同点和特点。

    这几乎是常识。

    但常识里需要一个人太多的付出与尝试，按他的话说，不懂几门外国语言，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语言学的。

    而且据李和所知，中文系最辉煌的时候还是五十年代，最幸运的还是5556级的学生，当时的中文系汇聚了王力魏建功周祖谟岑麒祥林焘高明凯等一大批中国最顶级的学者。

    刘乙博拒绝了李和的午饭邀请，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之中，李和只得打道回府。

    每天都积极去上班的李燕，一连三天都呆在家里，何芳很是好奇，可是还是忍住没问，不然对方多想可就不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这个嫂子嫌弃在家碍事呢。

    她还是鼓动李和道，你去问问？我看她精神头不是太好，别有什么心事。你自己妹妹，你一点都不关心？

    行，我去问。

    李和其实明知道是什么事，但是还是要去关心一下。

    李燕正逗弄着李怡，看到李和过来，就笑着道，哥，你今天没出去啊？

    没。李和把正在屋檐底下溜达的几只鸽子给赶走，既然有时间，我带你去转转?咱们来一趟首都，不能白来是不是？去故宫还是去长城，随便你选。

    当初张老头家赠送过来的几只鸽子，李和不怎么上过心，只给供给吃，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香火过旺，这些处于散养状态的鸽子，经过这么多年的繁衍，几代同堂，眼前已经有了四五十只，一个月一袋子的玉米禁不住吃，最糟糕的是扑棱扑棱就是密集的粪雨，俨然成了祸害！

    前几天张老头顺路过来的时候还大呼，造孽啊！

    有一部分鸽子是近亲繁殖早配，所以品相都是非常的不好。

    所以李和已经授权给张老头，这些鸽子随便处理，卖或者送人，他都不管了。

    炒爆熘炸烹煎焖煨焗扒烩烤熏氽炖熬煮蒸，他也无所谓。

    关键是他想管都管不了，他可没本事把鸽子给抓住。

    李燕摇摇头，在家呆着挺好，我哪里都不想去。

    出什么事了？李和明知故问。

    李燕道，我们店里最近出了点事，可能老板点比较背，前几天不但进货出了问题，连房屋续租都出了问题，老板心情正不好，结果刚好税务局的人来了，不知道怎么发生了冲突。暴力抗税，殴打国税干部，这是抗税罪，提起法院公诉，拘役四个月。

    李和笑着道，活该啊！这种人！

    你还笑？李燕一提起伤心事，不由得叹气道，哎，我的工资是没戏了，这下真完了。

    没了更好，姐给你找，你说想进什么样的单位？一直在旁边侧耳听的何芳，这个时候终于插话了。

    李和也认可的道，对，让你嫂子给你找，别小看你嫂子了，她走后门的路子比你哥都宽。

    切，一边去，夸我呢损我呢？何芳气的打了李和一巴掌，然后笑着对李燕道，你哥说的有一点对，路子还是有一点的，就看你想不想去。

    李和嬉皮笑脸的道，你看，我没夸错吧。

    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去做吧。要是做不好，还不得给你们丢人，我还是自己慢慢找吧，不过，姐，我在这继续住，你可不能嫌我烦。李燕笑的很勉强。

    李和揉揉她脑袋，说的什么胡话呢，我家也是你家。

    嗯。李燕点点头，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出这公婆俩对她有多真心。

    何芳突然道，燕子，想不想继续读书了？

    李和听得这话，也一脸希冀的看着李燕，要是李燕愿意继续读书，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学校，他都能帮着照应。

    李燕耷拉着脑袋道，我读的是师专，学校也没学到啥东西，还能读什么学校。

    想不想出国？李和感受到了她的言不由衷。

    啊!

    李和思维的跳跃让李燕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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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9、开店
    啊什么啊？想不想出去？想出去就送你去英国，你四姐刚好也在那边，你俩在那边都互相有照应。按照李燕这水平，李和也不准备把她送什么名牌大学，进去也是活受罪，还不如找个普通的大学凑合着。

    不行，不行，我都多大了，还读什么书，那就真老姑娘了。李燕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她有没有那个心继续读书先不说，但是有一点她知道，李和肯定要大包大揽的，但是她不想这样，她还是想靠自己，毕竟这是她堂哥，不是她亲哥。

    李和问，你对办公设备和耗材这一块了解的怎么样？

    李燕道，我都做大半年了，大概都清楚，为了拿高工资，产品说明书我都背得出来。

    那就好办了啊。李和见她说的自信，就笑着道，那就开一家办公设备专营店吧，这个你熟悉，自然要优先做这个。

    李燕听着心动，可是又为难道，哥，你别取笑我了，这么大的本钱，我哪里拿的出来，光房租我都付不起。

    何芳搂着她的肩膀道，这有什么怕的，找你哥借，要是敢不借，你就削他。

    李和笑着道，就这么定了，我借给你100万，还在中关村开，房子我给你找。

    啊，不行，不行，万一做不好，搞倒闭了，我可还不起。李燕想也不想的摆手拒绝，100万，吓也把她吓死了！

    李和道，哥，亏得起这个钱，你尽管做就是，要对自己有信心。

    李燕道，那也不行，千万别这么相信我，我都从来没做过生意，做个销售还行，哪里能开店。

    她的态度坚决的很，那就是不给李和添麻烦。

    要不这样吧，我开一家办公设备的店，你来管理怎么样？李和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总比这丫头天天愁眉苦脸的强。

    你别哄我了，真的，我自己可以慢慢来的，我都没什么经验，肯定不行的。

    行了，你别再磨叽，就这么定了，本钱我来出，店面我来找，你等着当老板吧。李和一锤定音，不再和她多商量。

    他还没来及给卢波打电话安排事情，猪大肠就带着余洋贼兮兮的在大门口往院子里张望，及至见到从院子里出来的李和。

    猪大肠高兴的道，李老板。

    你来干嘛？李和看到猪大肠这货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什么破亲戚，李燕也不会受那个委屈。

    猪大肠点头哈腰道，主要还是想向你汇报下汽车城的工作进度。

    说吧。李和浑然不在意的在一旁听着。

    猪大肠嘴里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的进展，最后才道，所以，李老板，你放心，咱们这个汽车城是肯定不会亏钱的，目前的入驻率已经达到了70！

    还有事？

    李和听了半天，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

    二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这个猪大肠偏偏耗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听着他说完了，见他还没有走人的意思。

    李老板，正伟办公设备商店是我老表，我听卢波说了，但是他没告诉我原因，我就有点猪大肠话说到一半，看见了抱着李怡过来的李怡，突然愣着了，摸摸脑袋，自言自语道，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和冷哼道，眼熟？

    猪大肠麻木的点点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大着胆子，往李燕脸上仔细盯了一会，正要说话，却听到李燕先道，你是朱老板，我见过你。

    我晓得了猪大肠惊讶的合不拢嘴，她想不明他老表的店员怎么跑到李和家里来了。

    李和没好气的道，还不明白？这是我妹妹！

    啊！

    猪大肠简直转不过来弯！

    亿万富豪的妹妹给人打工做销售员？

    这不是涮着人玩嘛！

    李和皱着眉头道，你替你老表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猪大肠急忙摆手介解释，他自己老表是什么德行，他还能不清楚吗？仗着自己手里有两个钱，早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既然犯到李和手里，只能算他自己倒霉了，猪大肠也是无能无力，不要被李和迁怒，就阿弥陀佛了！

    李和道，我现在对你也很怀疑，你不会学你老表克扣员工吧？

    不能，绝对不能，我是出来混的，最讲究的就是脸面！猪大肠见李和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急忙把旁边的余洋拉过来作证，不信你问余洋，我从来不干这种没品的事情，给兄弟没开的工资绝对够高，从来不拖欠的！

    资金的大头都是李和的，他有必要克扣嘛！

    犯不着啊！

    余洋也附和道，对，这个我能证明，朱总对我们都是很好的。

    就算眼前没有，以后也保不准，引以为戒吧。李和威胁道，以后要是敢这么干，你这个汽车城也不用做了，继续做你的倒爷吧。

    那不能，那不能，我要是这么干，绝对断子绝孙！猪大肠发了毒誓犹自还嫌不够，继续道，李老板，你放心吧，你可以随去随访！

    一直在一边插不上话的李燕，都有点惊呆了！

    在她的印象里，猪大肠一直都是牛气到不行的大老板，她之前办公设备店的老板看到猪大肠的时候，简直殷勤的不得了，而猪大肠也是一直不带正眼看人的，趾高气昂。

    想不到在李和这里居然跟龟孙子似得。

    她想不明白。

    李和道，就这，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别在这里碍眼。

    他抱起闺女，溜达公园去了，懒得再和猪大肠多废话。

    卢波办事很快，李和一吩咐，他第二天就给办好了。

    李和强行带着李燕去了中关村，卢波一早就等在店门口。

    这个店原来是泛海集团旗下的，泛海集团破产以后，我们就全部收购过来，重新做了规划和装修。卢波在前面给做介绍。

    李和问，怎么？原来是随身听和收音机的？

    客人不时的进进出出，里面的几个售货员在一旁闷头打包，一看就是批量发到外地的。

    卢波点点头，这个也是四季百货的产业，只是利润没以前那么高了，零售赚不到钱，批发的客源都愿意跑深圳，所以越做越没多少意思了，说不准还得亏钱，还耗费精力。

    这个店，再是不赚钱，每个月也还是有上百十万的营收。

    为了免去李燕心里的不安，卢波只得这么说。

    中关村眼前是寸土寸金，想找个好点的档口，简直不是一般的难，即使是他身为中关村大地主都不行，许多档口都是已经租出去了，是有合同期限的，不到期是不可能赶人走的。

    要是真那么做了，就未免霸道了一点，伤人品不说，还丢信誉，以后还有谁敢和他们合作？

    但是李和开口让他安排，他只能把自己家最好的档口腾出来给李燕，要不然真是不好办。

    开来是真不合适做下去了，亏钱还搞什么搞。李和也陪着卢波唱起了双簧，看来还是做办公设备比较合适。燕子，你看看怎么样？要是行的话，明天就来上班。

    妹子，这个店是亏钱的！

    得靠你来拯救！

    哥，真当我傻子啊，又糊弄我。李燕感觉好笑。

    她在中关村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耳朵里听的，眼里见的，都是关于电子产品的，随身听和收音机这一类正处在黄金时期，怎么可能亏钱！

    她还记得正伟的老板曾经羡慕的说过，要是有这样的档口，一年不赚个五六千万，简直是白瞎！

    所以此刻她也感觉到李和对她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