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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9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李和要借钱给驼子把屋子再修两间,一间茅草屋明显是不够住了,既然要过日子,不能这么对付了。

    驼子道,不用,不用,招娣已经借给俺了。

    招娣?

    恩,俺给她干活呢,以后工钱上面扣就是了。

    回来还没见着她人呢。李和去了河坡上几次,本以为会看到何招娣,可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她在旱地那边建了个窑厂,这会应该跟何老西在砖厂呢。乖乖,比搞船还挣钱呢,这附近就她一家砖厂,你看平常过路拖拉机拉的砖都是她烧的,她可是发了啊。

    李和路过河湾那边见过的砖厂还以为是别人的呢,想不到是何招娣的,这丫头真是要强。

    晚上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包被人给翻了一遍,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谁干的,除了他亲爹没别人了。不过他包里总共就装了二万块钱,回来的时候早就给了王玉兰,至于王玉兰藏钱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李兆坤累死都不一定找的到。

    他原本也想多给老娘一点钱,可是转念一想,给多少都是一个样,舍不得花都是存起来,说不定藏钱还要让她犯难。她只有挣钱和存钱的概念,至于花钱就是败家的同义词了。

    但是王玉兰有钱之后也不是没有改变,比如现在她为了哄孙子吃饭,也会舍得多割上二两瘦肉,家里的饭菜顿顿都是有油水的。而且手里有存款,她走路腰板都直了,说话嗓门都大了,她王玉兰低声下气到处找人借钱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她偶尔想开了也会给河湾村老爹老娘送上几斤肉,隔三差五的给上二十三十块钱,生病了也会出头给送上医院,心里甚至有想过,你看看你们养儿子有什么用,临老了还是靠俺这个闺女养老。她不是要爹妈念她好,也许纯属就为了心里那口气。

    在村里村外她说话有底气,又受人敬,家里有吃有喝,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日子,所以,她好几次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儿子说以后去城里住的建议,放着这样的舒坦日子不过,出去找罪谁,那是得有多傻啊!

    李和也想过改善一下家里的居住条件,可是他家这前后六间大瓦房在附近已经是拔尖了,再修就是招人嫉恨了,等于一家子都架在火烧烤,适可而止也差不多了。。

    房子里面都修的宽敞,高高的房顶,雪白的墙壁,住着也还是不错的。

    他能做到的也就这地步了。

    老四眼睛是红肿的,李和问,怎么了?

    老四指指自己的包,你给我的钱没了。

    那可是有好几百块钱呢,由不得她不心疼。

    李和道,自己不长记性怪谁。别哭了,回去我给你。

    这亲爹他除了供着,是打不得骂不得。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李兆坤不会顺人家的东西,要不然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院子里有吵架的声音,他慌忙出了屋。只听王玉兰叫唤道,俺们家都是旱地收的哪门子水费啊!

    这个是不分水田和旱地的,按田亩算的,你家就是这么多钱。

    王玉兰继续嘟囔道,用水也是河里的水,什么时候也没用过水库的水啊。

    各家都是这个法子走的,你问我,我问谁啊。

    说话的是希同才,李和递了一根烟过去,笑着问道,多少钱。

    希同才无奈的道,才五块钱啊,二和,这可不是你一家子,决算早就出来了,可就是没人交,我这也难做啊。你家去年的水费就没交。

    李和从口袋摸了五块钱给希同才,刚刚好。

    希同才没有接,却是笑着道,还有提留款呢。

    你一次性说完,总共算多少。

    你家老三的也一起算进去?

    算进去。

    好吧,提留款是16块7毛,水费一共是两年的总共5块钱,还有到时候修河提的时候你家是出人还是出钱,出钱就给个2块钱就行。要是出人,我还得跟你家老三招呼一声。

    他天天也没时间,就出钱吧。

    那给23块7毛。

    先给你10块,后面的以后再给你。

    不是,二和,你手里有钱呢,给完就得了。希同才见他手里好几百呢,偏偏只给十块钱,这算怎么回事。

    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可收起来了,我还得留点钱坐车回去呢。这村里的提留款大部分人家都是欠着的,日子过得寒酸都是能拖就拖,有的都是欠上好几年了,这希同才是指望他做表率呢,他才不干呢,要是麻溜的给了,就是得罪一庄子的人了。

    哎。希同才还是无奈的接了这十块钱。他可不能说李和小气,人家当初给村里一捐就是捐五万块钱呢。




295、新乡
    春节一过,李和走完几个亲戚就准备动身去一趟新乡。

    老四道,哥,你不跟我一起啦。

    你在家待着,我回头再来接你。

    他一下新乡火车站,连午饭都没吃就直奔张婉婷的老家,他还是要确定一下张婉婷回家没有。

    豫北平原这个冬季没有下雪,却是很干燥,冷风吹过,他的脸皮都是一阵的紧巴,死皮嵌了一层。整个豫北和皖北的经济状况看着都是差不多,除了少数一部分人是真的先富起来了,大部分人还只是刚刚解决温饱,改革开放仅仅是沿海的开放,其实跟中西部的关系都不是太大,完全没有沿海东部那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魄力和朝气。

    一直都挂着农业大省高考大省和劳动力输出大省的名头。

    只能说小荷才露尖尖角。

    紧赶慢赶到了张家的村口,他把皮夹克脱下来放进了编织袋,只穿着露出来的那层旧袄子。

    编织袋背在身后,七拐八绕的进了村子,在张婉婷家附近开始扯着嗓子喊,收鸭绒鹅绒嘞。可有鸭绒鹅绒卖。

    他用阜南话喊的十分卖力。

    哎,老侉,你看看这个值好些钱。一个老娘们穿着旧棉袄,拿着一个小布提兜招呼李和过来。

    李和朝布兜里抓了一把鸭绒,用手指捻了捻,然后道,给你五毛。

    老娘们不屑的道,前天人家给我7毛都没卖咧。5毛肯定不卖。

    太潮了,压称的很,你还是找人家卖7毛吧。李和把布兜还给妇女,然后转身就要走。

    你嗷个老侉来,你加一毛钱就拿去。

    自己留着吧。李和的目的不是为了收鸭绒鹅绒。他沿着张家的屋檐前后转了一圈,这已经不是张家的老屋了,前后八间大瓦房都是新盖的,红砖黑瓦在这都是土房子的村子里格外的显眼。

    难道真的是张婉婷回来了?凭着张家的老底子是根本盖不上这么大宅子的。张家有几斤几两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他又卖力的喊了好几遍,收绒子咧,确把他大舅哥给招了出来。

    哎,老侉你来。看看阿家这个。

    这是李和第二次被人喊做老侉了,大概走街串巷收绒子收头发辫子的大多都是他这种口音,都知道是阜南那边的,习惯了喊做老侉。

    谁是蛮子,谁是老侉真不好区别,一般喊靠南的叫蛮子,喊靠北边的叫老侉,可这南北界定并没有那么准确,不过有人图省事,吃面食的一律喊老侉,吃大米的叫蛮子。

    李和笑眯眯的过去接了大舅哥手里的编织袋,这是满满的一袋子鹅绒。

    你讲要多少钱,行的话,阿就收着了。

    他大舅哥穿着簇新的袄子,歪头道,你甭逗猴,你自己干这猴的你来问我价。

    大哥,我光开价你不满意都是白搭,你肯定心里有个价,你自己说个价,省的咱浪费时间。李和不经意间朝张家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只有两个孩子蹲门口玩鞭炮的纸屑。

    给个七块钱拎走。大舅哥终于说了个底价。

    李和摇摇头笑着道,不值这个价,五块我可以拿走。

    你看看你这人,你自己让阿说的价,说完了你还玩心眼。大舅哥对李和很是不满意。

    李和道,那不能,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哪里能看得上这一块两块了。你看看这一溜檐子,谁家有你们的房子排场。

    大舅哥道,那是,你也长眼了,咱不差这一块两块,可不能做冤大头,你给个实在价就拎走。

    大哥,阿就靠着这个糊口饭吃呢,听说你们家有人在国外发大财呢,你是爽气人,非给我计较个一块两块干嘛。

    大舅哥眼前一亮,得意的问道,这个你也知道啊?

    嗨,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呢,你家那大姑娘名气老大呢。

    那是俺妹子,晓得不?在英国,挣得是英镑,哎,跟你也说不清楚。

    李和赔笑道,那是,阿大老粗一个,也没读过书。那你家大姑娘回来了吧,回来了就能做大官,到时候你这兄弟就得沾了光。

    没回呢,要是真回来就好了。

    哦,那快了吧。

    谁知道呢。大舅哥感觉不对,转而问道,你问这么多干嘛,这鸭绒到底要不要了。

    这个价格我收上来不合适,铁定亏本。大哥,你自己留着吧。

    李和此时的心里有说不尽的失望。

    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他老婆在哪里!

    哎,你这人,五块就五块,五块拿走。大舅哥冲着李和后面喊。

    李和没搭理他,径直出了村子。

    在上次找到张婉婷的河堤上,他接连抽了好几根烟。无奈的叹口气,才把旧袄子脱了,重新穿上了夹克。

    回到县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回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转了一圈,在县里最大的一家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准备第二天早上再回去。

    在宾馆的澡堂子先是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搓了一个背,就下楼吃了点东西。

    两瓶啤酒喝完,肚子有点涨了,看旁边有个公厕就要进去。

    哎,哥们,眼生的很啊。厕所门口两个毛孩子一左一右拦住了他。

    滚蛋。李和一只手推开了一个。他正没地方消气呢,还有人来敢找他的茬,他看着像那么好欺侮的吗?吃青皮都吃到厕所来了,这帮人混的真是太差劲了。一般的小混混想找零花钱都会在人进出多的地方堵着门口,逮着几个胆子小的学生,这个勒个两毛,那个索个五分。都是比较有眼力劲的,不会去堵老头老太和成人,主要目标就是学生。

    最佳的场所是游戏室大门学校大门和公厕大门。

    两个毛孩子见李和这么嚣张要一起上手,李和没给他们机会,一脚踹了一个,瞎眼了啊,马勒戈壁。

    在厕所间解决完问题,随手点了根烟,经过两个毛孩身边还不解恨,冲俩毛孩子一人又给了一巴掌。犯他手里算他们倒霉。

    在宾馆睡了一晚,回到家的时候接连睡了好几天,做什么事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王玉兰手摸着他额头,不能生病了吧?

    没事。

    那你怎么这样啊。你想吃啥俺给你做点,你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真没事。李和被老娘烦着了,踢开被子直接上了河堤。

    太阳还没有落下,他坐在河滩上,那一抹照在余辉他身上,让他感觉暖洋洋的。他抱着腿,闭着眼睛,此刻什么都不愿意想。

    你在这干嘛呢

    哦,没事,出来转悠下。李和抬起头,迎着刺眼的光,算是看清了人影。

    你上来吧,那滩涂都是湿的,你坐在上面不怕把裤子弄潮了。

    我自己能上去。拒绝了伸过来的手,李和站起来,用力撑起身子刚要把一只腿搭上土坡,扑通一声,土坡被他的手扒塌了,他整个人又掉到了滩涂上。

    哈哈何招娣捂着肚子大笑,这就是逞英雄的下场。你看看你身上。

    哎。李和刚好摔倒在了稀泥窝子里面,除了脸面,身上没一块干净的地方了。

    手伸过来吧,我拉你。

    等下。李和用茅草使劲的擦手上的稀泥,不然等会给你弄脏了。

    没事,赶紧的,下面凉。何招娣朝李和伸出了手。

    恩,注意点,我挺重的。李和摸到了一双粗糙的手,比他的手还要粗糙,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的手了。

    何招娣还是止不住的笑着道,赶紧回家换衣服吧。

    倒霉死了。他把上身的衣服一下子捋光了,露出来了精壮的身子。

    哎,你作死啊。

    先洗个澡再说吧。李和把鞋子甩开,脱了裤子,只留下一条内裤,一猛子扎进了河里。冬季下水不能有犹豫,越是犹豫越是冷,必须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魄力。

    你不要命了啊。何招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见李和往河中央去了,她慌里慌张的去找自己的船了。

    真是畅快,马勒戈壁的真是畅快。李和在河中央仰面咬着牙关大声的喊,除了脚跟有点温度,浑身都是忍不住的打冷颤,虽然今天没有零下的温度,可冷风吹的寒啊。他仿佛又想起了十六岁那年,他在大冬季的随着李福成扛着箩筐游到河对面的磨坊,那时真的是零下的温度了。

    不去没办法啊,谁家的男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李老二,你真是个二愣子啊!何招娣不知道气的还是急的,都已经哭了。船上的柴油机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一下子就窜到了李和的跟前,赶紧上来,烤个火。

    李和笑着扒着船帮子上,着急个啥,我再洗一会。

    一个猛子又扎出了老远。

    我看你怎么洗!何招娣一发狠把船上的抽沙泵开到了最大,船围着李和转圈,冬季的河面比较浅,水一下子浑浊起来,李和游到哪里,船就跟到哪里,关键他没船快,好几次差点撞到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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