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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次日清晨,兵卒们陆续醒来,近万人被安置在关隘南北,黑夫本人及其亲卫,则住进了关城之中。

    带陆贾进阳山关的路上,利仓还揶揄道:

    陆先生,昨日真对不住了,但谁让你骂君侯那么狠呢?哈哈。

    陆贾能说什么?事后黑夫给他升了爵,从公士直接提至不更,连升三级,搞得他很不好意思,整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一早来此,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请罪,不然心里总难踏实。

    眼下,他只好应道:是陆贾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进营房时,陆贾瞥见,门口守着的短兵亲卫,也已割去发髻。见陆贾来了,都恶狠狠地看着他,黑夫的威望已如日中天,陆贾若再敢骂,夜里恐怕会被人割了舌头。

    利仓解释道:是桑木带的头,大将军短兵四千人,战及死吏,短兵也要一起处死,眼下君侯自讨,短兵阻止不及,认为自己也有失职之罪,遂齐齐割去发髻。

    他指了指满头乌发,叹息道:吾等也欲自髡(kun),但被君侯阻止,他说若全军皆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昌南侯带着大伙抛弃华夏衣冠,以蛮夷自居了。

    不过对短兵的举动,黑夫默许了,陆贾料想,等消息传到武昌营,这次未带来的三千余短兵,恐怕也会争相效仿,这或会变成黑夫亲卫营的标志。

    说话间,二人走到一座小院,这是阳山关守将的住所,占地不大,院内开了口井,进门时,发现黑夫正蹲在井边打水洗头,嘴里还哼着小曲,爽得不行

    黑夫的确从身体到内心,都很快活。

    一是略施小计,完美解决了阳山关叛卒的问题,先杀掉所有军吏,剩下的小兵没了领头的,就算想再度作乱,也难以抱团。而后又借着自讨施髡,让在场的近万人心悦诚服,既没有破坏军规律法,又树立了守信的形象。

    威信既立,兵就好带了,就一撮现代人不甚重视的头发,换来三军归心,真值!

    二来嘛,便是乘此机会,与长发说再见,恢复了前世的小寸头。

    古人发式看上去很古朴,但真不方便啊。你们女朋友若留长发,便知道她们在没有淋浴,没有洗发水吹风机的情况下,洗个头多麻烦了。

    西周时,周公旦一沐三捉发,不仅是宾客来的太频繁,洗头花得时间也长,且长发难干,得在院子里晒好一会太阳。

    黑夫在北地和胶东时还好,不仅可用皂角木槿等去油,还能让老婆帮忙黑夫骨子里是个很敏感多疑的人,不喜欢外人触碰自己。

    到了军中就蛋疼了,连搓背都只能靠手下,黑夫前世是南方人,视北方澡堂子为噩梦,光着身子,让几个五大三粗的军汉在你身后呼呼赫赫,总感觉怪怪的。

    更没有洗发露,只能用淘米水凑数。

    尤其是南方潮湿闷热,行军一流汗,头发就像浇了层胶水似的,有时候他公务太忙没时间打理,就会滋生出许多虱子来,咬得满头包

    可眼下,借这个机会,黑夫终于可以跟及腰的长发满头虱子,还有将吏们人手一把,专门筛虱的木篦(bi)子说再见了!

    擦完头发,大呼痛快后,他正好看到利仓带着陆贾过来。

    是陆贾啊。

    黑夫笑道:你昨日怎么骂我来着?

    陆贾下拜稽首:是下吏误会了君侯!不该以溪流之浅,妄测君侯海水之量!

    海水之量?

    黑夫坐在井沿上掏耳朵:我一个无信小人,哪来的海水之量?本君侯的心胸,窄得很!

    利仓在旁边掩口窃笑,看来君侯不想就这么放过这儒生啊,陆贾只能无奈地说道:

    是下吏说错了话,现在才明白,将有五德,智信仁勇严,君侯俱全也!

    黑夫拊掌:我就爱听儒生说好话,不仅好听,还引经据典的,你且一条条说来。

    自己挖的坑自己埋,陆贾只能硬着头皮,吹嘘起黑夫来。

    君侯知五事,精七计,能谋虑,通权变,知人善任。凡事皆运筹于幕府,临阵还能随机应变,审时度势,此可谓智。

    进有厚赏,退有严刑,在郴县斩贾和,刑不择贵,对屡屡冒犯君侯的陆贾,赏不逾时,宁可自讨髡发,也不愿毁诺,此可谓信。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在长沙时,知士卒病痛,到了郴县,察其劳苦思想,视为赤子,允其轮换休整,此可谓仁。

    君侯不顾南方暑热,亲赴岭南,决胜乘势,决不逡巡,当断即断,此可谓勇。

    军纪严明,以杀伐之威肃整众心,让士卒知军法如火,不可蹈也,此刻谓严!

    陆贾口才了得,竟说得滴水不漏,利仓在一旁不住点头。

    古往今来,能五德俱全者,不过太公孙武吴起王翦,寥寥数人而已,其余或缺谋身之智,或缺仁爱之心

    一口气讲完,陆贾抬起眼皮看黑夫表情,想看看昌南侯对这马屁可还满意?

    黑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得好,若非大将军仅能临阵升爵到不更,我都想让你做大夫了。

    陆贾尺寸小功,岂敢奢望再升爵,能向君侯赔罪便好。

    黑夫却摇了摇头:赔罪?不够吧,你可是咒我身死军灭来着。这样,不如也陪着我一起,髡了头发?

    这

    陆贾面露难色,髡发对于儒生来说,也太难了,他们可是什么年纪扎什么头发,见长辈和上司要戴什么巾,都有繁杂规定的,若髡了发,就没脸回家见师长亲友了。

    哈哈哈,玩笑耳,不必当真。

    黑夫倒也没难为他,指着自己的头发道:短发也有短发的好处,不仅洗起来方便,以后若是被人砍了脑袋,他们便不能直接将我头发打结拴在腰带上,而是要找绳子喽。

    这是个冷笑话,但听在陆贾利仓耳中,却好似在安慰他们。

    陆贾便认真地接道:我读书时看到过,春秋时,吴国与齐国交战,齐人有斩了吴人首级的,但因为吴人纹身断发,便需寻绳索方能系住头颅

    整个南方,多是断发的,想必也有天气炎热,方便打理的缘故吧,不过黑夫可不敢鼓动全军都这么干,要真做了,子婴把消息往咸阳一报,朝中恐怕就有人说他有楚庄蹻之志了。

    随着巴蜀开通西南夷,有使者经过重重险阻,去到了滇池附近,拜访了滇国。滇王自称楚顷襄王时,西征的将军庄蹻曾孙。

    七十年前,庄蹻攻占滇池附近的三百里地后,楚国却丢了郢都,整个江汉连带黔中,都被秦国所夺,没了退路后,便索性在滇地称王,因为远征的楚人不过数千,为了让十多万滇人接纳新统治者,庄蹻便改变自己的服饰顺从当地的习俗。

    黑夫志不在此,可不想让人误会。

    言归正题,今日让陆贾过来,主要是让他帮忙上传下达这也是黑夫将陆贾提拔到身边的主要原因,他在南方的旧部虽多,但与原属楚国的兵民,仍有隔阂,黑夫需要陆贾这个楚人,作为笼络楚籍兵卒的纽带。

    陆贾铺开纸笔:如今阳山关已定,君侯是要告知全军,从来路返回岭北么?

    黑夫却反问道:回岭北的路,只有这一条?

    陆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的确,除了走阳山骑田岭外,从岭南去岭北,还有一条通道。

    那便是从湟溪关往东北行,沿着北江走,从横浦关(厉门塞)

    进入豫章郡,称之为北江道。

    但那条路,早在一年前,便因扬越梅氏滋扰而断,一直未能恢复啊,黑夫的意思莫非是

    没错,我这个人,不喜欢原路返回!

    黑夫起身:告知三军,稍事休整后,便兵发湟溪关,再让那被我髡了头发,罚为刑徒的八百人,在前开路!

    他们不是天天嚷嚷着,想回家,想休整么?

    我让他们回!但得从另一条路,从被断绝的北江道,若八百人能为我先锋,打通此道,便记一大功,与过相抵,恢复自由之身!




第661章 北江
    阳山关湟溪关横浦关,这是秦军退回岭北后,留下的三个据点,三个关口在地理布局上,形成了一个大三角,而其支点,正是湟溪北江交汇处的湟溪关。此关西北接阳山,东北通横浦,在这里造船顺水而下,不过数日,便能抵达番禺!真可谓通衢之地。

    但这三通之地,如今却仅剩一通。

    站在湟溪关城头向东北方眺望,黑夫能看到一道绵长黑色的痕迹,从关口开始,一直延伸至远方,在夏日浓绿的雨林中,格外显眼。

    那是两年前,秦军在岭南放火烧山,给大地留下的伤疤,在烧出的白地上,还修筑了北江道,此番进军湟溪关,便是为了恢复此道。

    思索间,桑木带着一名少年登上城头,拜见黑夫。

    吴臣拜见昌南侯大将军!

    脸上至少长了七八颗痣的弱冠少年拜在黑夫脚下,态度恭敬,但看到黑夫与越人断发并无二致的发型时,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黑夫却笑着上前扶起他道:我与你父,可是斩鸡首,饮血结拜的兄弟,眼下又不是在军前,唤我伯父即可。

    来人正是番阳令吴芮的长子,吴臣,说来也惭愧,十多年前,黑夫平定豫章时,为了和平收服当地豪酋余干吴氏,便按照越人的习俗,与之盟誓,结为兄弟,还拉上了赵佗。

    黑夫年纪最长为大哥,赵佗次之,为老二,吴芮最少为三弟。

    可现如今,黑夫赵佗的子女还是总角,老三吴芮的长子,却快成年了,掐指一算,这吴臣年方16,竟是吴芮15岁那年生的,也真是厉害

    吴芮家是越化的楚人,因为与黑夫的关系,在豫章混得不错。在秦越战争里,吴氏权衡利弊后,果断站在秦朝这边,他在秦军逼迫东瓯降服的过程中出力不小。

    去年秦西中两路败退岭北后,东路军也停止了对闽越的进攻,吴芮回到余干,操练了五千由干越扬越组成的仆从兵。

    黑夫出任南征主将后,便一纸将令,将吴芮南调。吴芮又派儿子吴臣作为信使,来向黑夫回复,约定会战日期。

    因为连接岭南和豫章之间的北江道中断,吴臣不得不先从南昌奔长沙,再南下追赶黑夫,可算在湟溪关追上了大部队,将吴芮的信件送达,累得满脸倦容,但还不忘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我与父在南昌分别,此时他应已至横浦关,数日后,便能进军北江!

    早在数月前,黑夫便在筹划这一战了,眼下是盛夏,不便对岭南动兵,但恢复三关两道,为入冬后的推进做准备,却是势在必行。

    眼下他已完全掌控了郴县阳山湟溪三地兵卒,士气稍有提升,加上吴芮之军,重新打通北江道并非难事。

    但他们的敌人,也不容小觑,扬越梅氏据说是越王勾践之后,因为被楚人所逐,从豫章迁徙到台岭(大庚岭),与南越的食人部落火拼,依靠来自中原的武器,占了上风,控制了北江沿线土地,几代人下来,至少有男丁六千人。

    虽然在战争初期遭受重创,梅氏一度退入森林,但在贾和败退之时,他们却从森林里杀出,给了秦军致命一击,又阻断了北江道,使得贾和不得不退往长沙郡。

    近来还听闻,其首领梅鋗,对来投奔的秦军逃卒十分欢迎,得了逃卒加入,梅氏势力飞速膨胀,已与战前相当

    南越诸部捉了秦卒,都是砍掉脑袋,挂在家中当饰品,唯独这梅氏与众不同啊。

    毕竟梅氏是从岭北迁来的,与楚人杂居数百年,较为开化,不仅会修筑城邑,梅鋗还自封台君。

    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沟通。

    吴臣提出了建议:家父让我禀报君侯,说他可派人去劝降梅鋗,使之归服,不再袭扰沿途辎重,如此,则北江道可不战而复也!

    黑夫却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我听说,梅氏与吴氏,有过姻亲?

    吴臣不敢否认:梅鋗之母,正是家父之姊,他与我算从兄弟,不过,已有多年未曾往来了。

    接着,吴臣便痛骂起贾和来:三年前,家父便已派人与使者一同拜访梅氏,游说其臣服于秦,梅鋗应诺,只要大军不滋扰其部众,不闯入其祭祖之地,便可放开道路。陶司马当年也是力主此策,只可惜那贾和却轻慢待之,甚至派兵袭扰其部邑,夺其部众为奴,使得梅氏复叛,与秦为敌。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直到战争结束,北江道就没太平过,而不管贾和放了多少把火,都未能烧尽森林,也没法烧光梅氏的反抗。

    如今贾和已死,吴芮认为,是时候改弦易辙,恢复羁縻之策了,主动请求为黑夫分忧,反正他劝降越人归顺,也不是第一次了,两年前,东瓯君便是通过吴芮的关系,向秦东路军投降的。

    但黑夫非但没有高兴,反倒产生了一丝忌惮。

    一边做着秦朝的官,一边却勾连诸越君长,培养自己势力,这吴芮,怕不是想做一只蝙蝠吧?

    吴芮手下已有越卒五千,东瓯君对其言听计从,若再加上坐拥六千丁壮的梅鋗,如此人振臂一呼,则岭北岭南,有实力的越人君长皆从之,不可不防。

    这些事情,自然是老部下利咸不断来信告知的,所以黑夫在调吴芮南下的同时,还加了一道双保险,由利咸带着五千兵,紧随其后

    吴芮大概也觉察到了黑夫的顾虑,直接将儿子派到湟溪关,他是信使,也是人质,通过此举,告诉黑夫一件信上没写的事:

    吴芮,绝无异心!

    但黑夫还是否定了吴芮的建议,负手看着远方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好,但此一时彼一时,大军新败,若此时派人去劝降,好似怕了梅氏似的,梅氏必轻秦,随时可能反悔,再断北道。

    虽然黑夫给秦始皇的奏疏上说过:南征之道,攻人为上,攻地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但即便要玩心战,也是在武力战胜的前提下,越人须得对秦军,有敬畏之心!

    黑夫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必须彻底打败他们,再让彼辈俯首称臣!

    听说还是要打,吴臣有些担忧:

    但梅氏领地处北江上游,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贾将军主事时,曾数次派兵进山,都是有去无回,如今多了逃卒投靠,助其修筑一城,更难攻打。

    不怕他有城,就怕他无城。

    黑夫却笑了起来,有时候开化,也有开化的坏处,比起攻坚战,秦军更怕和越人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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