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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先生以欲利而入忠孝仁义,这符合辩证法,且实践意义大于理论意义!”听了田骞的理论,朱平槿郑重评价道。王阳明能把“天理”和“人欲”生拉硬扯合到一块儿,田骞当然也行。只是目前这个时代不需要哲学启蒙,而是需要抗贼救亡、抗虏救亡。朱平槿站起来沿着河边走了几步,又坐回原地。

    “天下人以世系国法而轻藩王,故名多有不正,事多有不谐。田土入我王府,田赋杂役三饷捐税,样样皆无所缴纳。可士绅虽知如此,亦不肯投献!且为之奈何”朱平槿问道。

    《论语里仁》篇里有“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句。

    后人曲解先贤的义利观,将义、利的对立面进行绝对化。而田骞的欲利仁义统一观则反其道而为之,将天下的“仁”皆解释为“利”。

    他知道,他的理论虽不为儒学正统承认,但好在有出处。别人诘难,他可以用先贤抵挡一阵。世子已经看过他的第一场试卷,刚才的奏对,无非是想揭开他的欲利仁义统一观这层皮,看看下面有些什么干货。

    他也清楚,世子,雄主也,不会没事跟他讨论高深的经义,世子要的是“护国安民,天下太平”!

    果然进入正题不久,世子的第一个实际问题——田土投献就来了,兴许下一个问题的就是军队和名分。

    “田土即粮食,民以食为天,故粮,天下之利大者也!有粮者有斯民,有民者军恒强,军强者则天下无不折服。自崇祯元年始,天下旱蝗迭起,贼寇四出。世子以粮为国家之基,以食为万民之本,允哉!大哉!”田骞沿着先前自己的思路,用自己的理论表达了赞同的意见,然后开始回答实际的问题。

    “田土,朝廷之税赋正源也。万历条鞭之后,除盐茶杂税外,概以田亩之数为税基。万历之后,田亩之数未量,田赋之数不更,各省府州县税赋解纳皆有定额,三饷附于正税,亦如是也。地方之利产出有限,是故廖抚不限王府投献,转而从王府手中取银聚税,是以名 器贻世子,而自甘于世子之附骥也!”

    “先生之意,是廖大亨意欲投靠王府”朱平槿听了几句,不得不提前打断了田骞。

    田骞所言之意,已经不是简单的藩抚勾结,而是廖大亨臣事于他。朱平槿有了廖大亨的暗中甚至公开支持,就像贺有义曾经奏对的,就可以“王”了,也就是不必等到崇祯完蛋,自己便可以提前举旗兴兵。因此这是一个极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利力入仁(二)
    投献问题关系到蜀地的粮食安全,更关系到朱平槿的全盘战略。自从年初与王妃定计收受投献,他先问计于洪其惠,再诏对于孙洪,现在已经是第三次问策了。田骞以“利”的冲突为由,一口否认了士绅投献的可能性,让朱平槿悚然而惊。难道,投献这条路径,根本就错了

    “事不过三!”朱平槿心想,今天一定要把投献的事情说清楚!于是朱平槿毫不隐瞒,将雅州和松林山两次奏对的情况给田骞细细讲来。

    洪其惠的办法着眼于王府与庶民地主和自耕农结盟。通过这种结盟,来夯实王府的通知基础,来挤兑土豪劣绅。他还旗帜鲜明地反对王庄、王店这种王有企业的直营模式,认为它们效率低,多。

    孙洪的办法着眼于拉拢大多数开明士绅,利用官府力量和商业办法的打击一小撮土豪劣绅。

    应该说,洪其惠和孙洪的解决方案都有相当可行度,也大都被朱平槿采纳。

    从松林山回来之后,朱平槿立即举行了蜀考,大量吸收中下层知识分子。与抚台藩司联合在彭山江口和嘉定大佛脚下设了两个税卡,利用新建的护商队水军对来往货船征税。但秋收伊始,邛、眉这两个土豪劣绅的堡垒非但没有因此死掉,反而依然活得好好的。大批黄灿灿的稻谷没有进到自家的粮仓,而是流入了土豪劣绅的腰包,甚至王店拿银子也买不到!

    这些日来,松林山召见孙洪时的激奋冲动时时撞击着朱平槿。他在想一劳永逸的法子,将那些不肯与自己合作的土豪劣绅整锅端了。因为朱平槿已经痛苦地发现,他和老婆的穿越并没有改变历史的进程,大明朝的生命正在一分分钟指向终点!

    时钟滴答作响,朱平槿的耐心正在迅速丧失。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汉光武

    不,老子想当秦始皇!

    ……

    世子语涉两位上官重臣,既让田骞谨慎一分,更让田骞兴奋三分。这不就说明世子已将他视为了腹心之人

    田骞从腰间扯出了他最心爱的物件,那把诸葛孔明用过的鹅毛扇子,完全进入了课堂之上的状态。他侃侃而谈,游走于朱平槿周围。扇子不停挥动,指点江山社稷,好像面前听讲之人不是蜀世子朱平槿,而是他的学生三十六个小鬼头。

    “……臣先前之言,利欲则仁义。世子收了士绅的田土,又逼着他们五五减租,他们财势皆丧,顿失重心,哪里只是几成租子的损失雅州、仁寿、彭山都是大乱之后,王府方能伺机而入。内有军威赫赫,外有土贼觊觎,他们迫于形势,只好投献。邛眉两州,王府既不能诱之以利,又不能施之以力,他们必以世子为桀纣,视世子为仇寇!上诉之朝堂金殿,下传于野史轶事,好逼得世子收手,回到王府去做个他们心目中的贤王!世子如何能收到他们投献……”

    洪其惠要朱平槿挤兑士绅,挖士绅墙角,先把庶民地主和自耕农拉到自己一方;孙洪要朱平槿在政治上引诱和分化士绅,经济上围剿和压迫士绅,两手一起抓;而田骞直截了当指出朱平槿的投献政策极大损害了士绅的切身利益,尤其是政治利益,而且王府并没有适当有效的措施来弥补士绅的损失,从而从利益角度论证并否认了士绅中顽固分子主动投靠的可能性,剩下的解决方案只有一条:暴力手段。

    田骞话音未落,朱平槿已经猜到七八分。果然,田骞最后一句话总结道:

    “自古仁君,顺者,任之以德;逆者,绝之以力!敬之无疑,天下和服(注一)。”

    ……

    田骞的“仁”,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他是以“欲”为饵,以“利”为柄,以“仁”为治。

    如果“欲、利”皆不能达到“仁治”,那么就要用暴力的方式,即“力”来实现!

    可是用暴力手段解决那些不愿合作的士绅,一直是朱平槿坚持摒弃的选项。使用暴力,会否导致蜀地大乱,朱平槿根本没有把握。一旦蜀地大乱,便会损害朱平槿的根本利益!

    朱平槿烦闷地站了起来,背手走到小溪边。

    河水清冽,绿草繁盛。远方稻浪滚滚,农人忙于收割,一幅平和美好的乡村画图。

    现在对士绅动手,理由是什么政治上会带来多大的风险会不会引发大规模的暴乱朱平槿必须多方权衡。

    田骞见朱平槿心绪不宁,便追过来补充道:“臣以为,世子所欲者,无非他们的钱粮。如其纳粮,世子收不收投献又当如何!”

    “如何让其纳粮”

    “臣已然说过,以力服之!”

    “蜀地大乱何”

    朱平槿不再对田骞客气,连珠炮一般发问。

    “本世子,一藩王尔!朝廷蕃禁在上,官府监督在侧。投献也好,纳粮也好,俱是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何‘绝之以力’先生要本世子调动军队,镇压士绅,殊不知我王府官吏多半即是出身士绅!”

    世子的搵怒露于行色,可田骞的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容:“以臣所见,天下大乱之势已成。蜀地偏据西南,亦不能免。既然蜀地早晚要乱,早乱比晚乱好,大乱比小乱好!现在大乱,总好过将来京师丢了再乱!”

    田骞的话,让朱平槿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古老的谶(cen)语——“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

    阶级调和失败了,最后必然要回到阶级斗争这条残酷的老路。一条僵硬笔直的财产标准将整个国家和社会硬生生撕扯成两半,无论你的善恶、学识、能力、身份、血统,只有一个划分标准——财产多寡,所有的道德、伦理、亲情、法律、秩序全部毁灭,造成中华文明的三百年浩劫!

    “我既不能诱之以利,又不能绝之以力。难道我大错特错”

    穿越以来,自信满满的朱平槿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

    朱平槿茫然失措,田骞却摇着鹅毛扇子盯着他。朱平槿迅速反应过来,不能在下属面前露怯。他眼珠一转,微笑重回嘴角。

    “先生所谓力者,非本世子之力!乃外人之力尔!本世子隔山观火,可随时下山收拾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利力入仁(三)
    在真实的历史中,大明朝的士绅及其政治上的代表——官员们,大多数选择了与大顺、大西新政权以及后来鞑子合作。

    在京师,绝大部分的官员毫无气节地奴颜婢膝,说明他们在李自成进京前就已经在行为和思想上抛弃了崇祯皇帝、抛弃了大明朝;

    在四川,投降张献忠的官员和士绅虽比京师少得多,但也不乏名臣和高官。一些人供金银、一些人献女儿;一些人领兵追杀明朝宗室,一些人积极参加大西政权的科举考试。还有一些人更为可笑,把张献忠当成了刘备,把自己当成了诸葛亮,准备留个君臣相得,千古传颂的故事。只是他们或许没有人想到,他们投降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不能因为最后他们也被张献忠扒了皮,便把他们当作受害者。他们的悲惨下场,只印证了中华的一句古老成语:

    “咎由自取!”

    ……

    借力于官可以讨论,借力于贼各人心知肚明。朱平槿向田骞问策,要的是问题的解决方案,而不是他夸夸其谈的侃大山。

    田骞鹅毛扇子重重一扇,一股暖风从朱平槿耳边拂过:“万历朝武清侯李伟,不知世子知否”

    武清侯李伟,是万历皇帝的亲外公,李太后的爹,本朝外戚的典型。

    李伟本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后来祖坟冒了青烟,女儿选入了裕王府。裕王即位大宝,是为穆宗,授李伟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神宗即位,进爵武清伯。万历十年,以皇帝外公之尊封武清侯,两子皆封都督。

    李伟最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给戚继光的士兵做假棉袄。他当军需总包商,二十万两工料银他截留了七成五,只给分包商五万两银子。分包商银子不够,于是在棉袄里面掺假,结果冻死了士卒。蓟镇总兵戚继光告到朝廷,朝议纷纷。李太后又羞又恨,只好用贴己银子来给她爹补窟窿,还派了太监拿了一个骂人的单子去数落她爹。

    除了凭借关系承包政府大小工程,牟取巨额利润,武清侯李伟还是一个包揽皇庄子粒的掮客。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包揽政府的税收,成为一个所谓的“包税人”。一进一出之间,赚了数不清的银子。

    舒师傅上课时讲了许多前朝之事,但没有讲过这个武清侯李伟。但这武清侯李伟朱平槿偏偏知道,而且知道得还很清楚。朱平槿幼时,调皮捣蛋、无恶不作。王妃虽然在骨子里溺爱她的独子,但面上时时以李太后教育万历皇帝为榜样教育朱平槿,借以塑立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权威和形象。

    田骞此时提起武清侯,朱平槿立即下意识地点头。

    “武清侯包揽地方税收,以贪取利,那是为害百姓!若王府也能包揽地方税收,以世子贤能,必能造福一方!”

    “包揽税收”一个火花在朱平槿脑袋里炸响。他催促田骞,“先生不妨为本世子细说之!”

    “臣之父本是一个收粪的贱隶,故臣终身上不得科场。空有一身才学,只好入衙为下吏。”

    鹅毛扇子重新摇起。有人着急,有人偏不着急。田骞从自己身世讲起,吊足了世子朱平槿的胃口。

    “车船店脚牙(通衙),无罪也该杀。官衙之暗,臣亲见之!

    地方有力者,子弟世袭为吏。知县异地为官,语言不通、社情不熟,每逢两税征收,必求助于乡吏,乡吏便趁机从中上下手脚。

    自我大明开国以来,税粮征收解运,必有粮长。征粮之制,屡次变化,而粮长之设,雷打不动。洪武初年,太祖高皇帝令择家道殷实者为粮长,正副三粮长轮流应役;永乐年间改为岁更法,一年一换;宣德年又改为永充制,粮长世代承袭,一如军户。粮长役重,既有征收之累,又有货运之险,更有包赔之重。稍有疏忽,便是倾家荡产。老实巴交者家财赔尽,营私舞弊者一夜暴富。勾结官府,报以水火,侵吞万石之大案屡见不鲜!

    万历条鞭之后,朝廷田赋杂役,一体纳银,然仍是以田亩之数、粮额多少计征。各县一石折银之数,大不相同,繁复无加,虽有经年老吏,亦不能尽识。故官府虽有防弊之策,定里甲归于粮长,建木柜以收银(收银子的带锁柜子),增派柜头,柜头之上有总书,总书之上委典吏,又更定鱼鳞图册、清查户籍人口,凡此种种,仍然是奸弊重重,防不胜防。士绅本为地方豪强,又有师生同盟强援,故而仗势不缴。粮长包赔粮额,又惧怕士绅,只得逼迫小民。年初民乱,盖多为此!”

    朱平槿年初率军平乱,对大明朝地方上的积弊非常了解。他无需向田骞了解基层民意,他急需找到一条不用或少用阶级斗争而富国强兵的路。他打断了田骞层层推进的逻辑,直截了当问道:“蜀中并无粮长。先生是要王府当这乡吏否倘若如此,士绅不纳粮,王庄如何向官府借力”

    ……

    大明除了江南沿海个别地区以外,总体来说商品生产并不发达。如硬要贴上“资本主义”的标签,也只能加上一个后缀:“萌芽”。大明朝的财政税收制度,无非是自给自主的自然经济在国家层面的一种制度体现而已。

    老百姓一家一



第二百三十章 利力入仁(四)
    田骞的方案,是要朱平槿摒弃投献的思路,利用四川官府的软弱,转而推行税收包揽,并通过税收包揽控制财政,进而实现对全川的掌控。

    要想包揽地方税收,就目前王府与四川各级官府的复杂关系而言,可以利用的机会很多。只是如此一来,势必对大明朝极为紊乱的税收结构和税收征管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建立和推行一套新的税制。洪其惠在雅州,已经把王国臣架空,在官府税收上实行了变相的税收包揽。只是这种包揽,是旧装新酒,官府老税制、老粮额继续沿用,税率却是在王府投献一成的基础上加了两分。

    田骞的海吹神侃,让朱平槿找到了灵感。他希望能在雅州包揽的基础上,再上一个台阶。在那些没有动乱的地方,通过与官府自愿不自愿的合作,达成税收包揽的目的。于是朱平槿假设田骞包揽了一县之赋税,然后提出问题让田骞回答,看田骞的建议到底是今天脑袋一热,还是早已思考成熟。

    “原来之乡吏、柜头、总书怎样”

    “一律革退!”

    “士绅若联合抗税怎样”

    “以大明律治之,捆绑至衙门枷号打板子!”

    “如此他们必不肯干休。上告朝廷怎样”

    “让与王府不想干的当地人当这总书、柜头、乡吏。即便士绅告准了,也是无妨!”

    “士绅聚众反抗怎样”

    “那最好!以匪类除之!”

    “我大明对士绅有优免赋税之待遇,怎样”

    “依律行之!举人、监生、生员各免粮二石,人丁二丁!在京及地方官员优免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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