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楠榯
夜坠星河
作者:楠榯
巍巍朝堂,门阀世家,坍塌的高台下,隐藏着多少秘密... ...    十年前,一道佛谶,引得骨肉分离、家族反目。    十年后,宋星河一朝归来,身负至亲与家族命数,步步追查旧案。    拨云见月,只手搅起长安风云;危机环伺,身陷宫闱生杀;以身涉险,历经...    楠榯
第一章 佛谶旧事
    承泰十七年,处暑未央。
    长安城西,一处幽静的深院。
    院中石桌前,坐着一个清丽典雅的妇人,正看顾着身边的男孩喝药。
    不远的月门外,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追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孩,一路打闹着跑了进来。
    最前面个子稍矮的男孩,冲到石桌边喊道:“姨母好!临川哥好!”
    宫沁微微一笑,柔和地说:“莫云来了,还带了新朋友。”
    独孤莫云扭过头,向身后的伙伴介绍道:“这位是我姨母,靖国公夫人;这是我表兄,宋临川。”
    高个男孩上前一步,端正了身姿正要行礼。
    最后的女孩赶了上来,绕到他们前面,侧身行礼,清脆地喊了一声:“姨母好!”
    便开心的去拉喝药的男孩,“临川哥哥,你家今天的宴会真热闹,跟我们一起到外院去玩吧。”
    宋临川此时没什么精神,反手拉着她,蔫蔫地摇着头。
    “阿渃也来了,又长高了。”
    宫沁抚了抚她的头,代儿子答道:“临川今日发烧了,下次再与你们一起玩。”
    闻言,独孤渃乖巧地坐到宋临川身边,放低了声音,“那我陪你在这里玩吧。”
    冲姐姐吐了吐舌头,独孤莫云拉起宫沁的衣袖,急冲冲地说:“姨母,星河哪去了我们带了只麻灰的兔子,要赶紧给她看看!”
    宫沁笑着说:“她父亲说了,晚上要考背《千字文》……这一上午都没见着影儿,我猜她在蔷薇花架下边用功呢。”
    这厢话音未落,独孤莫云匆匆回了句,“那我们去找她了,姨母、临川哥告辞!”
    说完,他便抓着同伴,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被他拉扯着的男孩,边跑着边扭头喊道:“靖国公夫人,失礼了!我叫阿衡,宇文家的阿衡!”
    今日,靖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
    京中的王侯公卿、世家大族、大小官吏、贤德名仕携妻带子纷至沓来,只为赴一场文会宴。
    文会宴者,旨在以文会友。
    不论尊卑,少长咸集;清谈雅议,畅所欲言。
    这样的宴会,在京中本是寻常。但宋家一门清贵,靖国公孤高桀骜,不与其他世家深交,举办这样规模的宴会倒是少见。
    筹办此次宴会的,正是靖国公夫人宫沁。
    月前,靖国公宋之孝,加封了太子太师。
    袭爵不到几年,便能位列三师,门阀世家都对宋氏这位年轻族长另眼相看,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
    于是,素不爱热闹的宫沁,悉心筹划了这场盛宴,只为替夫君酬谢各路嘉宾。
    靖国公府偌大的中庭,设了不下百余座,却早已座无虚席。
    和风习习,榴花胜火。
    中庭正中央,彩绘金莲的舞台上,立着一位曼妙佳人。
    她一身茜素红的舞衣,与园中火红的石榴花交相辉映。
    红裙随风扬起,佳人遗世独立,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宋之孝一身绛紫长袍,落坐在主位上。
    一个灵巧的小丫头,走到他身侧行礼道:“老爷,夫人遣我来禀告。少爷发烧了,她先陪少爷在花园里玩会,稍后便到。”
    宋之孝皱了皱眉,不悦地说了声:“慈母多败儿。”
    他冲一侧的乐班挥挥手,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奏的正是雅乐《莲心》。
    古音缭绕,庄重素雅。
    台上的佳人随着乐曲缓缓起舞,一袭水袖随风扬起,如含苞的莲花浴于水中。
    琴意渐浓,各式乐器巧妙的加入,渐渐汇成华丽的乐
    章。
    佳人轻轻摇曳,身姿柔弱无骨。
    随风流转的舞姿,轻盈如莲花随波而动,与清幽柔缓的曲乐融为一体。
    曲调愈演愈疾,她的舞步随之加快,待到琴声最动人心之时,舞台上只看得清一道曼妙的倩影,随着乐声极速地旋转。
    长袖回旋,红裙翻飞,刹那如红莲盛放!
    一曲毕,佳人跪到舞台中央,用恰如莺歌的嗓音祝道:“贫妾献丑,贺太师德孝齐家,泽被后世!”
    宋之孝笑着对她点点头。
    佳人又对四座施礼,缓缓退下。
    台下落座的世家夫人们,却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赵四娘”
    京兆尹夫人年纪不轻,眼睛昏花看的不够分明,连忙问起身边太医院提点夫人。
    对方使了个眼色,连连跟她点头。
    御史夫人随夫回京不久,知道的讯息有限,听二人这么一说,也跟着小声嘀咕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的实在是好!国公这位如夫人叫四娘是随州赵家的闺秀吗”
    一旁小司寇夫人,热络地跟她解释道:“夫人竟没听说过赵四娘,她的名号曾经可是响彻京城呐。揽月坊艳名远播的头牌,歌声比舞姿还勾人……不过最出名的还她的手段。”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当年,她可是大着肚子,被抬进国公府来的。”
    御史夫人皱了皱眉,有些尴尬地说:“没想到靖国公这般随性……国公夫人,可真是宽仁。”
    “靖国公夫人可是洛阳宫家的嫡女!出身那样势力滔天的世家大族,哪会把这种女人放在眼里。”
    小司寇夫人一脸不屑,继续说道:“让一个乐姬进门,大抵就当添置个婢女罢了。亏得赵四娘敢跳《莲心》,没脸没皮的,真当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了。”
    句句剜心,声声刺血,赵蝶衣将她们的话全部听得真切。
    她咬了咬牙,提醒自己保持住最柔和、最恭敬的面容。
    这宴席虽大,却没有她的位子,唯有步步后退,直到最末席。
    转身离去间,她和席上一人目光交错,暗暗交互点头,嘴角渐渐凝起一丝异样的笑容。
    乐舞罢,丝竹休,宴饮正式开始。
    宫沁身着素锦长袍,重重云鬓上叠着金簪。一身珠玉为饰,端庄典雅,气质卓然,不知何时已悄然入座。
    主位上,前来敬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她陪着夫君,应对自如得体,与客人们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
    忽然,宴会末席一位年轻的夫人,拔高了音调喊道:“是谁丢了东西一个上好的绣囊!”
    话音刚落,身旁的夫君赶紧拉住她,示意着宴会上要小声。
    她这一喊,吸引来不少目光。
    众人看她年轻,又是坐在末席,想来是哪个小官的妻妾,没见过大场面,也不甚懂规矩。
    不少世家夫人,当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好半天,宴上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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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归去来兮
    元亨九年。
    三月长安,春意渐浓。
    和风煦暖,缓带轻裘。
    一排马车停在靖国公府门前,为首的一辆包裹着纯白的锦绣帷幔,车上悬着宋家的徽记。
    红叶掀起车帘,扶着马车中的少女下了车。
    少女身着一件月白长裙,外套一件宽大的湖蓝色纱衣,绾了个简单的飞仙髻,肌肤赛雪,眉眼如画,甚是灵动可人。
    终于踩到踏实的地面,宋星河长舒了一口气。
    从北荆州到长安几百里,虽然走的是官道,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比起骑马更吃不消。
    半年未归,国公府周遭除了撤去的重重挽联、挽幛,一切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
    为亡母扶灵,归葬宋家北荆祖墓,一应礼节俱毕,恍然已过半载。
    再回长安,当日的倾盆大雨早已停歇。杨柳依依,扫尽了一城的寂寥萧瑟。
    国公府总管宋明,领着府上几个管事及各房妈妈、仆婢分列在门前迎候。
    “小姐,一路风尘,辛苦了。”宋明赶忙上前躬身行礼。
    “明叔好!”
    星河冲他点点头,左右扫了一眼,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她似是随意地问道:“赵姨娘呢”
    “夫……赵姨娘,她带赵副总管和二小姐……去城郊田庄巡视了。”宋明磕磕巴巴地答道。
    他今年不过五十岁,已是白发苍苍。半年未见,又比之前老态了几分。
    星河闻言,轻轻哂笑道:“姨娘这是已经开始做当家主母了。”
    宋明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窘态,“小姐为夫人扶灵南下后,姨娘便不时的唤后院各房妈妈、仆婢去训话,对掌事妈妈也重新安排。再后来,各管事也被叫到西园对账、回事,巡视产业、田庄这样的事情她也渐渐上手……此事,老爷不置可否,我一个下人也不敢推阻。”
    “一路颠簸我也乏了,先回去休整一下。其他的事情,等父亲下朝回来再说吧。”
    星河说完便踏上石阶,领了随行仆婢往朱漆的大门里进。
    宋明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小姐,赵姨娘命人收拾了北边侧园的暖阁,请小姐移居那边。她说夫人仙去,怕您再住在东园会睹物思人,伤了身体。侧园虽然小了些......但景致却更好......”
    星河脚步停了停,并未多加理会,踏进府门便径自往东园走去,随行众人紧随其后。
    宋明见状,也赶紧领人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各处洒扫、杂役的仆婢见了嫡小姐,纷纷停下恭敬地行礼。
    穿过中庭长道,踏过绿草茵茵的中院,转过红梅初绽的回廊,星河停步在东园院门外。
    通往内院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落着一把冰冷的铁锁。
    一个粗布衣裳的老妈子,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利落地掏出钥匙开了锁。
    星河的贴身侍女红叶和绿芜,一左一右上前推开了院门。
    园中道上满是未清理的落叶,庭中杂草横生。莲池水源干涸,只留下残荷枯叶。一片破败荒芜,与院外的春色格格不入。
    星河一步步踏进园子,走到西墙边花架前。长期未经修剪的蔷薇,仍是茂然满架,已经吐露新翠。
    未多耽搁,
    她转身步入正堂。
    雕梁画栋未改,房中陈设已空。
    堂上满是积尘,帷幔上夹杂着层层蛛网。
    短短半年,国公府女主人的所居,竟然荒废至此。
    星河心中有些酸楚,面上却愈加平静。
    她环顾四周,出声问道:“现在谁是掌管内务的妈妈”
    宋明垂手立在一旁,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一会,一个身材肥硕的老妈子挤了进来,草草行了个礼,一脸春风得意地说:“禀小姐,老身李妈妈。夫人命我掌管内院大小事务。”
    星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陡然厉声喝问道:“夫人哪门子的夫人!”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干脆地落在李妈妈的脸上。
    李妈妈捂着脸,指着绿芜惊声叫嚷道:“你这个丫头,是什么玩意,竟然敢打我!”
    紧接着,红叶自后利索的一脚。
    李妈妈腿弯一麻,直接跪倒在星河面前。
    她跪在地上,一时无力起身,急得扭头对身后的仆婢们大喊:“反了反了,两个小丫头欺负到我头上了!你们赶紧上来,给我拿住她们!”
    李妈妈是去年春天入府的,分配在赵姨娘房里伺候,胆子大、脾气烈、性格又彪悍,很得赵姨娘赏识,很快从洒扫妈子擢拔成了房中管事妈妈。这半年里又步步高升,成了管理府中内务的掌事妈妈。
    平步青云自然眼高于顶、不可一世,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连总管都要让她几分。今日,却被两个小侍女给打了,一时又气又恼,哪里肯罢休,拿出一股泼辣劲就要闹。
    她这一声令下,后边一众仆婢却纷纷后退,无一人敢应声。
    星河缓缓踱了几步,从腰间取下一枚精巧的玉印,执在掌中。
    “这枚印鉴,是靖国公府当家掌事的凭证,由府中女主人代代相传。从我太祖母传到祖母,祖母又传给我母亲。”
    她锐利的目光,慢慢扫过堂下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太祖母是先皇长姑母!祖母是赵国公亲妹!母亲是大齐宫家嫡女!今日这枚印鉴就在我手中……她赵姨娘,区区一个侍妾!就算我双手奉上,她接的起吗!”
    一言尽,内堂、园中几十个仆婢、杂役纷纷跪倒成一片。
    星河绣着云纹的素鞋,踩在李妈妈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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